膝盖都弯下去了,怎么尊严也不能白白糟蹋。
梁一莹哭求道:“您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传媒大学门口人来人往,这个披头散发下跪的女人很快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不少人停下脚步,抱着手臂瞧热闹。
梁一莹就是瞧准像艾笙这样的年轻女孩子爱面子,才一早就定下这个计划。
说起脸皮厚,谁也不是梁一莹的对手。
她不肯起,艾笙也就不让人扶了。
女孩子眼眸清简如水,淡淡对跪在面前的女人说:“有的事情不是用膝盖威胁对方就可以。如果一跪就能解决所有事情,那这世界上的监牢都该被清空;作恶的人也就理所当然。与其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不如回去好好教育你的儿子,他还年轻,还来得及自新”。
梁一莹发现,面前这个女孩子的神态,和苏应衡何其相似。
她瞳孔猛地一缩,眼睛厉害起来。
梁一莹推开两边的保镖,自己站了起来。
她脸上还带着眼泪,却已经冷笑起来,“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和苏应衡还真适合当一对狗男女”。
听到“苏应衡”几个字,旁边的人眼睛亮起来,不少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个女人已经失去理智。
艾笙拧了拧眉,“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我也没资格干涉长辈们的决定。你好自为之”。
既然软的不行,梁一莹也不打算低声下气了。来这么一趟,总得撒撒心里的怒气。
梁一莹面色狰狞起来,不顾保镖的阻拦,豁出命似的朝艾笙扑过去。
“都是你们两口子害我儿子!他断了一条腿还不够吗?你们非要让他身败名裂!有事冲我来啊,看谁的命硬!”
梁一莹镶着钻的指甲如同练过九阴白骨爪一样朝艾笙挥舞。
人群骚动起来,艾笙蹬蹬退了两步。
后面有人,退无可退。
眼见梁一莹像怪物一样冲破了保镖的防线,要扑到艾笙跟前。
忽然一只手拉了艾笙一把,把她往旁边带。
梁一莹没能得逞,扑了个空。
当她看见搂住艾笙的那道沉毅身影,梁一莹惊惧地用手掩住嘴唇。
苏应衡眼眸深得望不见底,“不是要拼命么,愣在那儿做什么?”
353。肚兜?给艾笙也做一个吧
“你得知道,我已经手下留情。如果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苏应衡一步步逼到梁一莹的面前,低声道,“那现在,你就该为他收尸了”。
梁一莹又气又怕,全身直哆嗦。
苏应衡退开两步,手插在裤兜里,身材清俊挺拔。
他目光里带着压迫,定在梁一莹身上,“你虽然糊涂一世,不过现在再不聪明起来,你和你儿子的下场不用我来提醒。好自为之”。
说完他揽着艾笙,头也不回,由保镖开道,挤出人群。
梁一莹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冲那个比别人高出一大截的后脑勺喊道:“你会遭报应的!总有一天,老天爷也会看不过去,让你失去一生所爱!”
周围吵吵嚷嚷,这道很具穿透力的声音仍然久久在艾笙耳边回荡。
如同魔音入耳,艾笙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和梁一莹一样,周楷琛也不想儿子被逐出家门。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老爷子一声令下就和周羽断绝关系,他这个当父亲也脸上无光。
最后周楷琛妥协道,愿意送周羽去赤洲岛面壁思过。
周震没出面,只说让周楷瑞决定。
周楷瑞答应了。周家速度很快,没几天就把周羽送走。
没了周羽这个定时炸弹,艾笙觉得周家连空气都清新不少。
还有几天就要回束州,艾笙正在和梁嫣赶制小孩子的东西。
梁嫣一双巧手,不仅善于打理各种古董衣服,一手苏绣也让人叹为观止。
艾笙擅画,苏应衡便把她送到梁嫣那儿,帮着画花样子。
她的画风本就清新绮丽,几笔勾勒,一个抱鱼的胖娃娃便跃然纸上。
梁嫣高兴坏了,直说她是救星。
艾笙站在镂空窗户边,外面照进的光将她的侧脸衬得异常柔和。
执笔落墨,粉彩谨然,很有书卷气。
一连画了好几张,铺在地毯上晾干。
苏应衡一进来,艾笙赶紧让他注意点儿,“别踩到了,刚画好的”。
他顿住脚,扫了一眼握笔的艾笙和走线飞快的梁嫣,笑道:“分工够明确的啊”。
说完小心绕开地上的画,来到梁嫣旁边,看着小小的大红肚兜上绣着一片灵动荷花,赞道:“舅妈的技艺越发出神入化”。
梁嫣嗔笑:“你以前可没见我绣过,张嘴就胡诌”。
苏应衡:“怎么没见过,大舅有块绣着青松的手帕。他喜爱得不行,有次和他吃饭忘在了酒店,半路上想起来,绕了大半个京城也要回去找”。
梁嫣见艾笙嘴角也噙着笑,故意板下脸来,“赶紧住口,连你舅舅也敢编排”。
苏应衡知趣一笑,点到为止。
伸手摸了摸红布料子,“这个倒好,一点儿不扎手。有大点儿的布么,也给艾笙做一个”。
艾笙惊得没来得及落笔,饱满的墨滴在了宣纸上。
她脸颊通红地扭头,“这么热的天也不觉得口干,还这么多话”。
一听就知道她不好意思。
也是,哪有这样的人,找长辈讨贴身衣物。
太羞耻了!
苏应衡脸皮厚起来也不一般,“这有什么害羞的,我来给你画花样子”。
艾笙用眼睛警告他。
梁嫣在旁边哈哈大笑,指着苏应衡笑骂:“原来你也不止编排你舅舅,连自己老婆也不放过。怪不得外面那些人说你心狠手辣呢!”
354。难道你从来没有起过疑心
等两个肚兜做好,就到了端午。
因为苏应衡他们要回束州探亲,所以周家老小提前一天聚在一起,吃了个晚餐。
周羽不在,桌子上便空出一个席位。
周震一扫到脸便沉了下来,叫管家把那张餐椅撤了。
他反应多大,就表示对周羽有多少残念。
苏应衡扫了一眼无精打采的周楷琛,只怕这张多出来的椅子,就是三舅的手笔吧。
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
现在周楷琛试探的就是老爷子的不忍心,只盼着周震能尽早松口,让周羽回来。
“赤洲岛条件太差了,很多时候连信号也没有。小羽从小娇生惯养地长大,不知道得遭多少罪呢。爸,您就不心疼?”
周震眼皮都没抬一下,“他都快不是周家人了,我心疼什么。你也少操心,他是去思过,不是去旅游”。
周楷琛噎了一下,又扫了苏应衡一眼,“上面都是民智未开的岛民,我是怕他不安全”。
周震没好气地说:“这么担心,明儿你亲自去陪他吧”。
周楷琛彻底没话说了。
饭毕,周楷琛焉头耷脑地就走了。
周震又留苏应衡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让他回去准备准备,明天还得一大早飞回束州。
上车后,艾笙发现苏应衡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他靠着窗,侧脸沉郁,一声不吭地闭目养神。
从他不太平稳的呼吸来看,他并没有睡着。
艾笙不禁轻声问道:“累了吗?”
苏应衡睁开眼,脸上带着少有的迷离。
艾笙怔了怔,有些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好像有些中暑,有点儿踹不过气”,他声线低低地。
艾笙俯身过去,将他那边的车窗降下来。
风哗啦啦地往里灌,很快把两人的头发吹得蓬乱。
“好些了吗?”,艾笙问道。
“嗯”,他应着,把正要起身的她按在自己怀里。
艾笙上半身横在他臂弯,这姿势有些别扭。
她不禁动了动。
苏应衡将她抱得更紧。
“端午过后,就是我母亲的祭日”,苏应衡在她耳边说道。
艾笙身体顿住,“那,那她喜欢什么吗?”
“她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标准的慈母”,他像是在答艾笙的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艾笙感觉到他情绪低落。明明是初夏,他的手却带着冷意。
于是伸出双手回抱他,试图让他的身体回暖。
当晚苏应衡三点钟魔咒又发作了。
像以前一样,一到时间,就会不由自主地清醒。
他坐在床边,专注地看着艾笙的睡颜,替她掖了掖被角。
睡眠不足的后遗症直接表现在脸色上。
他一失眠,第二天早上脸色便略带苍白。
绷着一张脸的时候,更让人不敢靠近。
今天要回束州,艾笙不禁担心他的身体是否受得了长途飞行。
苏应衡却说没事,“可以在飞机上睡一会儿”。
夫妻二人直接在机场和梁嫣汇合。
他们来得比较早,VIP休息室里十分清静。
路上堵车,梁嫣打电话说十分钟之后才到得了。
趁着空挡,艾笙去了一趟厕所。
她正站在流理台前洗手,一抬眼,便看见梁一莹如同鬼魅一般站在自己身后,目光幽幽地,像眼眸里燃着阴蓝的火焰。
艾笙吓了一跳,转过身去。
梁一莹却没靠近,站在原地摸出烟来,点燃,开始吞云吐雾。
艾笙受不了烟味,闪身要走。
“有时候觉得,你也挺可怜”,梁一莹声音哑成了破铜嗓子。
艾笙顿住,“什么意思?”
梁一莹笑得诡异,“苏应衡为什么娶你,难道你从来没有起过疑心?”
355。连真相都不敢知道
艾笙心里慌乱了片刻,复又镇定下来,“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梁经理,你未免管得太宽”。
梁一莹眼睛被烟雾熏得眯起来,她扯了扯嘴角,“所以才觉得你可怜,连真相都不敢知道”。
艾笙:“难道你的挑拨离间就是真相?”
梁一莹摇了摇头,也不废话,“你大概不知道,苏应衡的父亲苏烨,其实并不爱他母亲。苏烨表面上看起来风流,实则是个痴情种,对一个出身名门的画家一见钟情。他结婚生子也不耽误他对女画家的追求,从买她的画,到各种制造偶遇。这位女画家你熟得不能再熟”
梁一莹一字一顿,“她的名字,叫江怡杉”。
艾笙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毫无血色的嘴唇。
当“江怡杉”三个字她唇齿间吐出来,像把刀击中了艾笙。
梁一莹抿唇一笑,不打算再说下去。
怀疑的种子在人心里种下,猜忌就有了理由。
让他们两个慢慢折腾去吧。
梁一莹走了好久,艾笙还留在原地。
她脑袋里走马观花似的飞速转换着场景。
一会儿是橘园地下室里,母亲的那些永无天日的画作;一会儿是梁嫣听说她母亲是江怡杉后,下意识皱起的眉头……
还有一次,艾笙想把母亲的画挂在家里的客厅,苏应衡却说不太搭调,让她打消了心思。
其实,他并不太喜欢关于母亲的事情吧。
可如果说恨屋及屋,那他又为什么要娶自己?
一肚子的疑惑,让艾笙神经打结。
正在她出神的时候,手机响了。
艾笙拿出来一看,苏应衡来电。
大概是催她去候机室。
艾笙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表情松弛下来。
才深吸一口气,转身出了卫生间。
到了候机室一看,梁嫣已经到了。
她带着助理和两大箱行李,其中有不少是给苏应悦的礼物。
“正要去找你,怎么没接我电话?”,苏应衡问她道。
艾笙扯了扯嘴角,“知道你是让我注意时间。本来就已经准备过来了”。
梁嫣不禁打趣道:“你们俩可真是心有灵犀”。
艾笙笑了笑,没说话。
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苏应衡摸了摸她的头发,“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艾笙摇了摇头,“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苏应衡奇怪地瞧她一眼,“我起身你都没反应,也不至于犯困”。
他一向慧眼如炬,艾笙只好硬着头皮道:“也有可能睡得太多,反而迷糊”。
上了飞机,苏应衡就开始睡觉。
他戴着眼罩,睡得很沉。
艾笙替他盖好薄毯,才出去和梁嫣说话。
梁嫣一想到能见到外甥女和才出世的宝宝,就十分高兴。
“总觉得两个肚兜不够,昨晚我连夜又绣了一个。还是用你的花样子”,她说着把东西拿出来给艾笙看。
艾笙指尖划过柔软的丝绸布料,针线绣出来的祥云栩栩如生。
她语气带着怀念,说道:“画花样子,我母亲才是行家。以前外公家的孙婆婆纳鞋垫,都要找我妈妈动笔。她人很好说话,不论自己墨宝价值几何,都不会拒绝”。
艾笙说完,就见梁嫣的神情淡了下来。
后者把桌上的肚兜折好放起来,语气带着几分严肃地说:“艾笙,你母亲不管是在周家,还是燕槐那儿,都不是什么受欢迎的人。这话你可能不爱听,但为了你们小两口之间能避开矛盾,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多注意”。
356。易寒是苏烨的字
没有人听到别人不喜欢自己母亲的话,会高兴。
艾笙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问道:“为什么?”
梁嫣叹了口气,“虽然长辈们的事情不该影响到下一代,但有的事情,不是我们视而不见就能当没发生过”。
艾笙凝着表情,“是我妈妈做了什么对不起苏家或是周家的事情吗?”
梁嫣摇头,“这倒没有。不过有句话老话说,我不杀怀仁,怀仁因我而死。艾笙,你现在和燕槐过得幸福,这就够了。把陈年渣滓翻出来,谁都受不了那股腐烂气味”。
艾笙拧起眉头,总觉得脚踏不到实处。整颗心都是悬空的。
看来,母亲的确和周家有龃龉,而且谁都不愿意再提起。
可苏应衡明知道这件事,那么当初,为什么会接近自己?
难道真如他所说,只是为了应付家里的老人?
艾笙靠在真皮座椅上,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飞机着落已经是下午,戴澜和蔡姨来接机。
二人看见苏应衡他们都很高兴,脸上一直乐呵呵地。
蔡姨一说起应悦的孩子就停不下来,“宝宝一天一个样,现在长开了,粉雕玉琢。完全继承了明商和应悦的优点”。
艾笙这才有了说话的兴致,“一定很可爱,应悦发过照片给我,只不过那时候黄疸还没退,像只小猴子”。
一群人说说笑笑就上了车。
苏应衡补了觉,精神好了很多。
他问了苏承源的身体,戴澜说一切都好。
回来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去祖宅看老人。
苏承源喜得外曾孙,满面红光,说话也中气十足。
一见到苏应衡就开始抱怨,“这么长一段时间,终于记得家门口开在哪边了”。
苏应衡耐着性子哄,总算把他给哄高兴了。
探望坐月子的苏应悦和小宝宝,被安排在了明天。
一行人风尘仆仆,总得洗换干净。
用梁嫣的话说,产妇和婴儿金贵到每根头发丝儿。
橘园从来没离过人,苏应衡他们回来就能住。
阔别了几个月,艾笙目光拂过每一件家具,觉得心里也安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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