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整理好,苏应衡就叫她下去吃饭。
以前叫吃饭都是在楼下喊一声,现在他会特意上楼来接她。
每到这时候,艾笙都怀疑自己是纸糊的。
“又在?”,苏应衡对她的日常活动规定得很细。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散布,一一列出来打印,张贴在墙上。
他的生活一向克制又规律。
艾笙把东西翻盖住,“没什么”。
苏应衡狐疑地扫了一眼桌上,没多问,牵着她的手下楼。
他的厨艺越发精进,三菜一汤,色香味俱全。
现在严阿姨都在努力研究菜谱,说是怕在先生面前露怯。
苏应衡就是这样的人,要做就做到极致。
一碗饭下去,又喝了两碗汤,实在撑不下了。
她冲还在为自己夹菜的苏应衡摆摆手,“你这是养猪还是填鸭?”
“哪种都好,都能发家致富”,他清朗一笑,把她吃不完的都挪到自己面前。
秀色可餐,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优雅吃相。
他吃菜,艾笙想吃他。
“咕咚”一声,咽口水的声音,还是被苏应衡听见了。
“又饿了?”,男人似笑非笑地调侃。
太丢脸了。艾笙捂住眼睛,脸扭到一边:“没”。
都怪他,吃个饭都在撩人。
苏应衡凑近,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行了,知道你想要这个”。
艾笙脸上红霞飞舞,嘴里嘟囔着:“谁想要这个?”,笑容却甜甜的。
饭后艾笙在客厅转悠消食,把苏应衡推上楼做他自己的事情。
现在只要一回家,他所有的时间都花费在她身上。
艾笙怕自己形成依赖,觉得像以前一样就好。
胃里的饱胀感消下去不少,艾笙才上楼。
刚到拐角,苏应衡手里捏着一沓纸,怒气冲冲地直奔过来。
艾笙脚步不由定住。
苏应衡的眼眸被怒火烧出红血丝来。所到之处阴风阵阵。
他扬手,冷厉问道:“这是什么?”
艾笙很想解释,但被他冷冰冰的质问冻得喉咙发紧。
没人不怕苏应衡动气的样子,吓人到能在心里留下阴影。
“说话!”,他拔高音量,将艾笙抵在墙壁上。
背后一片冷硬,身前,是男人剧烈起伏的胸膛。
艾笙像只被猛兽狙击的小动物。
这一刻她无措又委屈。嘴唇毫无血色,水雾在眼中瑟瑟颤抖。
苏应衡咬牙,一再警告自己,不要心软,不要被她示弱蛊惑。
可是,如果她真的不爱这个孩子,真的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他该怎么办?
男人宽阔有力的肩膀,一瞬间垮了下来。
撑在艾笙身体两侧的手垂下来,苏应衡腮帮的棱角毕现,将那几页纸撕得粉碎。
纸屑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落在地上。
那些冰冷的手术器具,泯灭一条性命时用到的专业术语,以及孩子被分解成几块从母体中被取出的可怕场景,都碎在脚边。
苏应衡掐住艾笙的脖子,她的后脑勺贴在冰冷的墙面上。
他眼睛通红,几乎咬牙切齿地说:“拿掉我的孩子,你想都不要想!但凡它少一根头发,我活剐了你”。
艾笙眼睛里的雾气凝结成泪珠,成串地掉下来。
在他眼里,自己是有多狠心,连亲生骨肉都要剔除?
说到底,她在他心目中的好坏,靠孩子的安全与否来衡量。
他把她当什么,生孩子的机器?
眼泪的腥气冲入鼻腔,一垂眼,泪珠就掉到地上。
艾笙甚至笑了一下,轻轻将他的手拨开,“算了”。
苏应衡捏住她的肩膀,“什么叫算了?”
“本来我觉得,这个孩子可以在一个稳定宁静的环境下长大。可现在才知道,那些都是我的一厢情愿”,艾笙嗓音喑哑,带着一丝丝哭腔。
说完挪步往卧室去,留给苏应衡一个行尸走肉般的背影。
晚上睡觉,仍然是艾笙睡床上,苏应衡在地上。
他的失眠又发作了,翻身又怕弄出响动吵醒艾笙,只能干巴巴地盯着天花板。
半夜,艾笙想上洗手间,刚一动,苏应衡就拉开台灯。
“拖鞋在这边”,他轻声提醒,语调和平常无异,和暴怒时的场景天差地别。
艾笙扫了一眼他手里的拖鞋,光着脚下地。
反正有地暖。
苏应衡追过去,“你别这样,小心滑倒”。
艾笙冷笑:“我是要小心,万一失足摔跤,导致流产。苏先生恐怕得要了我的命!”
“流产”两个字刺激得苏应衡头皮发麻。
薄唇抿了抿,苏应衡蹲下身,将拖鞋套到她脚上。
居高临下,从艾笙的角度,能看见男人拓在睡衣上结实紧绷的骨架肌理。
他要真想对她动手,恐怕比捏死一只蚂蚁更容易。
艾笙身上一阵阵发冷。
见她身体轻晃一下,苏应衡抬起眼睛,“怎么了?”
眉梢里藏着细腻的温柔,全然英俊无害。
艾笙往后退了一步,离他远一点,连呼吸都要轻松些。
一个闪身,绕过苏应衡,进了卫生间。
咔哒锁门的声音,在苏应衡心口敲出一个大洞来。
艾笙睡着的时候晚,第二天早晨,精神显得不太好。
洗漱穿戴好,下楼。
苏应衡已经准备好早餐。
他穿着正装把豆浆端出来,看得出来很赶时间。
艾笙背着包,径直走向玄关。
苏应衡紧追过来,“吃了早餐再走”。
“不用了,我让韩潇帮我买”,围上围巾,艾笙打开门。
苏应衡握住她的手腕,忧心忡忡:“外面在下雪,地滑,你要去哪儿?”
艾笙甩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去学校,司机会送我”。
苏应衡喉结动了动,像是有很多话堵在里面。
可艾笙已经跨出门,门从外面关上了。
这天其实根本没课,艾笙背着书,回了荀智渊为她准备的那套公寓。
幸好卧室里有空调,否则下雪的天气,非得被动成冰棍不可。
艾笙给自己下了面条,穿着一件白色高领毛衣,捧一杯热牛奶,注视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
手机又响了起来,同一个人打来的。
不间歇的铃声透露出来电者的执着。
艾笙不想接,索性将手机关成静音,塞到枕头底下。
她拍了拍脸,振作了一下精神。
男人可以丢到一边,学业可不能落下。
翻出书本,专心致志地看起来。
只要心思集中,时间就过得飞快。
一抬头,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下来。
艾笙外底下探了一眼,目光定在黑色汽车旁的高大身影上。
苏应衡刚好抬头,两人目光撞在一起。
艾笙一个激灵,赶忙往旁边躲了一下。
斜着角度看过去,他仍仰着头,身上的黑色大衣已经覆上零星的雪。
也不知道他在那儿站了多久。
天寒地冻地,感冒了怎么办。这还离他上次烧出心肌炎没多久呢。
心里焦急起来,艾笙摸出手机,就看见五十多个未接电话,还有无数条短信。
“韩潇说你今天没课,你去在哪儿?”
“接我电话!”
“吃午饭了吗?你昨天还说想吃糯米排骨。菜给你温在锅里,你要是不想看见我,我就先去公司”。
“对不起,很多个对不起”
眼泪滑到手机屏幕上,艾笙抹了一把脸,放下手机,把大衣穿上,开门出去。
到了楼底,才看清,苏应衡的脸都被冻红了。
他站在那儿,像挺拔的松柏。
艾笙走到他面前,没好气:“你站这儿干嘛?”
“不干嘛,来看看你”,他眼睛亮起来,眼眸璀璨。
“我有什么好看的?”,艾笙的语气不知不觉就放软了。
心底骂自己没出息,这么快就中了他的苦肉计。
苏应衡跺了跺脚,身体一震,身上的血落下去一点儿。
手脚快于理智,艾笙已经上前去帮他拍落肩上的雪花。
苏应衡拦住她:“别,把你的手揣好,外面冻”。
艾笙冷嗤:“放心吧,冻不着孩子”。
苏应衡嘴唇动了动,“是怕你冻着”。
“不劳你费心,赶紧回去吧”,艾笙轻声道。
苏应衡自动忽略这句,转而问道:“吃晚饭了吗?”
艾笙还没答,肚子就咕咕叫了两声。
她赶紧按住,真是猪队友!
苏应衡抿住唇角,不知道是不是在笑,“给我个机会,将功赎罪好不好?”
他一说话,嘴里呼出一串白气,无可挑剔的五官显得有些缥缈。
艾笙板着脸:“我要是不答应呢?”
“那我继续在这儿罚站好了”。
艾笙气得咬牙,这哪是惩罚,明明就是在威胁她!
542。珍惜你现在拥有的一切
艾笙最终还是带着苏应衡上楼。
只有卧室通空调,所以苏应衡理所当然地进了艾笙的“闺房”。
他用挑剔的目光,环顾四周后,语重心长地得出结论,“没有家里好”。
艾笙真想给他一个白眼,放眼整个束州,除了苏家老宅,哪个地方能比得过橘园?
苏应衡走向厨房,打开冰箱,里面只有几根菜叶子。
他转身看向艾笙,脸色微沉,“如果我不来,你准备就这么凑合?”
艾笙拿出手机晃了晃,“还可以点外卖”。
苏应衡关上冰箱,叹气:“算了,还是回家吧”。
艾笙坐在沙发上,嘴里含着一颗橘子糖,“这里挺好的”。
“的确挺好,比牢房宽那么一点儿”,他哼声道。
这里的确不如橘园方便,可他一来自己跟他回去,也太没面子了。
嘴里的橘子糖腮帮左边换到右边,刚要说话,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
艾笙呼吸一僵。
她还来不及反应,荀智渊已经推门进来了。
艾笙下意识起身,挡在苏应衡面前。
苏应衡足足比艾笙高了一个头还多,目光深深地看向荀智渊。
艾笙想过他们会正面遇上,可没想到这么快。
她咽了咽口水,干涩的叫了一声:“爸——”
荀智渊脸上冷冰冰,转身关门。
苏应衡轻拍着艾笙的肩膀,站到她前面去。对上荀智渊冰冻的目光。
“他怎么在这儿?”,荀智渊偏了一下头,看向艾笙。
“他……他是来负荆请罪的”,艾笙眼珠一动,忙不迭说道。
“你是我的女儿,难道我不知道你撒谎时是什么样子!”,荀智渊气得脸色涨红,对艾笙怒目而视。
艾笙被他吼得身体一抖,脑袋里的弦绷紧。
苏应衡身体挪了一下,把艾笙挡得更加严实。
对比荀智渊严阵以待的神色,苏应衡则显得云淡风轻。
手指在裤缝处轻敲,像是还有闲情弹一首钢琴曲。
“我和艾笙之间的事情,我们会自己解决,不劳您费心”,苏应衡语气温和,但措辞却很不客气。
艾笙在苏应衡背后揪住他的衣摆,晃了晃。
苏应衡不理,趁荀智渊气得说不出话时,还做了个“请”的姿势,“您大老远过来,也挺累。坐吧”。
放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苏应衡哪怕放下身段,也给人一种睥睨的感觉。
荀智渊冷笑:“苏先生,你不用对我发号施令。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艾笙早晚会和你离婚,以后你们桥归桥,路归路”。
苏应衡眼中蛰伏着火光,他一步步逼近,直到和荀智渊只差一个拳头的距离,才停住脚步。
他身上的阴影拖到荀智渊身上,像永无天日的牢笼。
“你现在,还敢在这里跟我说这种话,无非是仗着你是艾笙的亲生父亲”,苏应衡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我知道,你又要用九年前的事定我的罪。可说到底,艾笙母亲的死,你是直接原因,我是间接原因。她能原谅你,为什么不能原谅我?”
苏应衡轻扯了一下嘴角,话语中莫名带着几分邪气,“好好珍惜你现在拥有的一切”。
荀智渊心中巨震,失神地看着他。
苏应衡退开,脸上绽出笑意,又对荀智渊说了一遍:“请坐”。
荀智渊仍沉浸在苏应衡刚才那番话的语境中,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坐到了沙发上。
他竟然这样轻易地就被对方震慑住。
荀智渊脸色更加难看。
客厅里没有暖气,苏应衡到厨房给艾笙灌暖水袋。
荀智渊两只手握成拳头,放在身体两侧。
“艾笙,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因为一个男人,甚至是一个仇人忤逆我”,荀智渊气势一下子弱下去很多,他才五十多岁,头发却几乎全白了。
艾笙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此刻她宁愿父亲给自己两巴掌,也不想他如此神伤。
这种气氛,让愧疚重压在心头。
她脑筋一向灵活,如果要狡辩,不是没有办法。可现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应衡拿着热水袋折回,塞进她怀里。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带艾笙去吃饭。她现在可不能饿着”,苏应衡轻笑一下,语气谦逊有余,恭敬不足。
荀智渊咬着牙,只问艾笙:“我说过,你要跟他在一起,就不要认我这个父亲!”
语气坚决到,毫无回旋的余地。
艾笙脸上挂着为难,手上一紧,对上苏应衡泛着清辉的眼眸。
深吸一口气,她刚要松手,又听荀智渊继续道:“如果你要认我,就打掉这个孩子”。
苏应衡脸上褪去最后一丝温度,直直扑过去,揪住荀智渊衣服的领口。
543。美女和野兽正好绝配
“燕槐!”,艾笙叫了一声,上前拉住苏应衡。
苏应衡却固执地拽住荀智渊不放,“你他妈再敢打我孩子的主意,我绝对让你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荀智渊能保释出狱,都是因为苏应衡打了招呼的缘故。
既然能把他捞出来,自然也能让他再吃几十年牢饭。
想起监狱里阴暗的束缚,弱肉强食的对峙,荀智渊不禁打了个寒战。
苏应衡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寒光闪烁,“你好自为之”。
他一把松开手。荀智渊脚跟终于落地,往后趔趄了一步。
苏应衡拉着艾笙,压着火气往外走。
可到底还没到失控的地步。
苏应衡仍照顾她的脚步,走得不紧不慢。
他一点儿也不担心荀智渊会追上来。
那是个商人,自然擅长趋利避害。
艾笙偷觑苏应衡的脸色,刚好被他逮到。
她眼眸湿润润的水灵,一霎那就把他的怒气浇灭。
“想好了要吃什么?”,苏应衡摸了摸她的脑袋。
“喝点儿粥吧,绿豆粥,降火”,她想了想说。
苏应衡睨她一眼,“放心吧,再生气也不会烧到你身上”。
艾笙笑了笑:“我又不怕你生气,反正我是消防员”。
苏应衡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紧绷绷的侧脸终于有松动的迹象,艾笙心里也宽了不少。
“你为什么要打印那些图片?”,苏应衡晃了晃她的手问道。
“就是为了避免刚才的情况发生啊”,她眨了眨眼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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