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精力,而是精神、品格、意志!
原来这才是御人之阵的精髓!人之精髓!自然之精髓!
他心有所感,然而只这一瞬功夫,蓦地从天上传来两声大喝:“兀那修士,在下面作何玄虚?”
众人闻听头上有声,不由吃了一惊。
余之归抬头一看:“是他们?”
半空悬浮一枚巨大的羽扇,羽扇上站着两人,却是余之归初出葬龙山脉,遇见的那两个金丹期黄衣修士。
长脸的黄衣修士道:“此处乃我聚龙门地界,你二人小小筑基期便在此卖弄本领,好大的胆子。”
圆脸的黄衣修士也道:“南仙界修真通例,修士不得干涉凡人之事。你二人还不将人头奉上。”
地上两名阵法师变了脸色,齐齐道:“真人在上,我等苦无晋升之途,还俗搏个凡间富贵,已与凡人无异,何来干涉凡人之举?”
长脸的黄衣修士点头道:“如此说来,我见你态度还算和气,也不为难你。念在你只是初犯,饶你一条性命,小惩大诫,便将你阵盘没收,速速离去罢。”
“阵盘关系一城胜败,一旦毁损,三百人性命顷刻灰飞烟灭,还望真人高抬贵手!”
余之归听着,那两名黄衣修士的言语套路,和初见自己时所云,十分相似。同样一开始喊打喊杀,随后要东西。
自己元婴期,又被对方长辈赶来阻止,一时没打起来。这两个阵法师只是筑基修为,黄衣修士动起手来毫不费力。
“三百人性命?若不是你使这血祭阵盘,又怎么会取三百人性命?咄——”
那圆脸的黄衣修士毫不客气一道手决打去,空中阵盘一阵乱晃,摇摇欲坠。
果然被余之归猜中,对方根本没将这两个筑基期阵法师看在眼里。
——但是那阵盘一旦毁损?!
年长的阵法师大惊失色,当机立断,一口舌尖血喷到结印的双手上,身子摇晃:“真人!”
年幼的阵法师已经指挥幻阵攻来,天地变色,狂风暴雨倾盆而下,万马千军暗藏杀机。
圆脸的黄衣修士哈哈大笑:“这等雕虫小技!”脚下羽扇轻摇,霎时间云霁雨收,空中一轮明月。
幻阵再起,这一次,在场所有人都听得轻歌曼舞之声,眼前仿佛出现众多美妙景致。
年幼的阵法师满头大汗,显然驱使这样阵法,颇耗精力。
他正努力施展手决,眼前出现两名黄衣修士惊慌失措,驾驶羽扇消失不见的景象!
阵法师心中一轻。
下一刻——胸口蓦地剧痛!
三枚□□插在背上,整整齐齐呈品字形。
一口鲜血喷出。
“师弟!”年长的阵法师慌了,松开手决去扶,“真人何必赶尽杀绝!”
长脸的黄衣修士冷笑:“早说你是雕虫小技。”说着,往远处阵盘打出一枚法器,迎风便长,竟是一只铜钟。
那钟悬在半空,倏然敲响:“嗡——”
阵盘晃了一晃,火苗不稳,直接落入泰邺城。
阵法师连连掐诀,两个黄衣修士对视一眼,齐齐点了点头。
杀机顿现。
“真人饶命!”忽然一名士兵高声大叫,跪倒在地。
“真人饶命!”能动的士兵齐声大叫,纷纷跪倒。
“我等重夺泰邺城,成败在此一举,真人只要稍稍等上一刻,我等死而瞑目,必肝脑涂地以谢!”
“必肝脑涂地以谢!”
此时此刻,单琬也面临着最大的危机。
她和部下在幻阵的遮掩下,沿着城墙攀登,一步一步爬上泰邺城墙,斩杀守城军卒若干,换上吕国服饰。
众人分头行动。一些人跑下城楼开城门将同袍和战马放进来,另一些人四散开,大叫大嚷,趁乱杀敌。
单琬夺了一匹马,自己带着几十好手,分辨方向,直接跑到战俘营。
泰邺城对她而言并不陌生,她人手不足,补充人手的最好地方,自然是战俘营。除非吕国杀尽降卒,否则她总能找到帮手。
——她也不负众望找到了。
杀尽守卫,释放降卒,众人见己方增援,不由士气高涨,大喊“援军已到!夺回泰邺!吕国必败!”,齐齐奔出,报仇雪恨。
转眼便和赶来的吕国兵士,展开一场巷战。
单琬人在马上,一看便知是个将领,是以对方将领一眼看见她,拍马过来便打。
那个时候,凭借幻阵支持,大街小巷都是封国的兵,声势浩大,气势如虹。
而黄衣修士攻击阵盘,令阵法师不得不以幻阵回援,哪得两头兼顾?一阵清风过后,满街兵卒消失不见!
对方大惊之后大喜,士气大振!
气势一变,高下立分。
那将一刀劈来,单琬策马躲避时,眼前一黑,忽然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最为神勇,然而,她与麾下共同进退,精力也消耗得最为迅速,完全凭着一口气,苦苦支撑。
难道自己已经灯尽油枯?
单琬一颗心不由沉了下去。
修士之间的纷争,这些兵卒尽管惊骇,仍然未忘使命。
真正的生死置之度外,莫过如是。
余之归默默地上前一步:“两位真人,如此喊打喊杀,亦非修士所为。”
“你是什么人?”
“在下余之归。”
“哟,难得有个胆大的凡人,你不知修真界规矩,赶紧闪开。”
余之归摇头道:“修真界规矩,没有贸然杀害还俗修士一说。”
“你懂这个?你是哪门哪派?报上名来!”
“在下余之归。”余之归一边说着话,一边思索不露身份破解局面之法。
而此地,同样还有一个人,尽管不知所措,也在考虑破敌之策。
——谢鸿云。
“这、这怎么办?”谢鸿云看看天上修士,看看地下同袍,看看余之归,又看看阵法师。
余之归竟然敢拦在仙人面前,好大的胆子。
只恨自己年纪幼小……
“事情危在旦夕。”忽然身后有人低语。
是那个小道童。
“那两个人比我们厉害,这样打不过。”
“那怎么办啊?急死我了!”
“你想着要换一个最厉害的助力就好——”小道童突然一推谢鸿云。
谢鸿云正不知所措,被他这一推,重心不稳,跌入阵中。
地上阵旗簌簌作响,隐隐约约露出一个玄妙图案。
谢鸿云蓦地明白过来。
——对啊,他还能以身为祭!
他毫不犹豫,仰天大叫:“我愿以身为祭,换取助力,攻克泰邺,虽死不悔!”
立刻阵旗摇荡,无风自动。
余之归悚然回头。
只见阵中,通天光柱拔地而起,一片血红将谢鸿云吞没!
“这是什么阵?”黄衣修士一愣。
年长的阵法师喃喃念诵符咒,年幼的阵法师冷笑:“便是我死,也要拉一个垫背。你们等着瞧!哈哈哈……”
他笑声凄厉,从阵中传来隐隐啸声,亦凄厉无比。
余之归心里忽然一惊,暗道一声不好。
他想立刻离开,又狠不下心。显然这性命攸关之际,自己一走,这些人定然没有活路。
只是他若不赶紧动身,另一侧他自己的灵兽惶急求助,显然遇上了大|麻烦。
——怎么办?
☆、第140章 召唤兽
啸风踏雪紧急求助。
余之归心急如焚。
从朱雀门手里救下的这两头银翼雪虎,自没断奶养到威武雄壮,从他手无缚鸡之力之际,养到他晋升元婴期。其中虽有外力相助,但是二虎和他同甘苦共患难,心意相通感情深厚。
余之归在冒充凡人观摩御人为阵时,怕它俩形态醒目,没带着它俩一起进城,只在夜晚偶尔出去聚上一聚,大半年来无不如此。
行军时又怕被修士发现,它俩只好远远地缀着。余之归早觉得不忍,谁知道就在他抽不开身的时候,两头宝贝灵兽忽然惊慌失措呢!
它俩是地品灵兽,全盛时期一头银翼雪虎能顶一个金丹真人。两头灵兽合起来,甚至能在元婴老祖手下过几招,就算打不过,想跑绝对没有问题。
但是它俩惊慌、混乱、焦急万分……毫无疑问,遇上的不是小事,而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情。
什么人这么厉害,或者,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余之归应该马上过去查探。
修士视凡人为蝼蚁,亦不得干涉凡人之事,他转身走掉,无论在哪个仙界都不算过分。
然而他不忍走。
黄衣修士没什么,阵法师对他而言更无所谓,可还有三百条性命!
一个个顶天立地好儿郎。其中单琬更是女中豪杰,人中龙凤。更有谢鸿云,小小年纪不畏生死,竟然趁他不注意,自己跑进召唤阵!
余之归暗暗叹口气,且看那阵法师召唤出来的助力究竟能不能胜,若是能,自己悄无声息离开也就是了。
若是不能……
若是不能,余之归看看黄衣修士,又看看阵法师,他不动凡人,但是这些修士么……呵呵。
他暗暗撒出御兽决,再看场中,又有变数!
就在他心思几转的功夫,那道血红色通天光柱忽然如孔雀开屏般,“刷”地向两旁一展!
寒风大作,一声愤怒凄厉的长啸蓦地从中传出!
与此同时,一束深蓝色光线,从血红光屏迸射而出,说时迟那时快,端端正正冲向羽扇!
蓝光携带无数细小碎冰,威势十足,将羽扇冲了个趔趄。
那两个黄衣修士猝不及防,一跤跌倒,大惊失色:“这、这是何物!”
在场众人亦各个变色。
阵法师掐着手决,哈哈大笑:“好宝贝,乖宝贝,杀了他们!”
余之归的心却安定下来。
“将阵盘撤掉。”他对着阵法师说,“三百人阵盘撤掉,让他们有机会活下去。”
正在兴奋的阵法师一怔:“你?你说什么?”
“既然阵盘掉落泰邺城,已失效用,再不撤阵,你的精力岂不是损耗的更厉害。”余之归提议,“这等凶兽必定要集中仙人精力操控才是。况且这位仙人又受了伤,剩余士卒活下来,还能稍微挡一挡。”
余之归本意是保下军卒性命,然而他要是直接说,人家不一定听,因此他换了种*。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阵法师看了余之归一眼,没想到这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兵,竟会说出如此思虑周到的话。
方才是余之归主动站出来拦在他俩前面,帮他俩拖延时间。因此阵法师对余之归有了几分感谢之意。
他点头:“言之有理。”
就在他撤阵之时,再看光屏之内,踱出一只脸盆大小的虎纹巨爪。
泰邺城内。
单琬小腿一阵剧痛。
她眼前发黑,耳中轰鸣之时,全身无力,凭本能拨马避让。
谁知那马也不听话,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将单琬整个人掀翻在地。
单琬滚了几滚,撞上墙垛,忍不住哇地吐了口血。
两眼一抹黑,只记得牢牢抓住自己的银枪,横在胸前。
这一次自己要死在这里?
尽管早就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当死亡到来的前一刻,瞑目等死的前一刻,她也会怕。尤其在这个时候,她不是输了,她是没有还手之力,她觉得自己死得冤。
她摸索着,勉强站起。
就算死也要站着死!
就算死,也要拉一个垫背!
单琬紧紧咬着嘴唇,用疼痛唤醒意志。
她侧头倾听,捕捉前方风声。
一瞬间,漫长得仿佛一千年。
然而对方致命一击迟迟没有降临。
相反,似乎听见了沉重的坠地闷响?
单琬的晕眩感渐渐好转,耳朵里没有嗡嗡鸣叫的声音,眼前黑暗也一点点被光亮替代。
她看向前方。
两匹马不知何时安静下来。
满地鲜血,血泊之内倒着个人,是方才和她对战的那员将领。
单琬拄着银枪,拔出佩刀,一瘸一拐地慢慢靠近。
她不用弯腰细看,就知道对方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没有人能在脑袋凹陷一个大洞,脑浆迸出,红红白白一塌糊涂的情况下还能活的。
是谁救了她?
单琬目光在地上逡巡,看见不远处的物件,大吃一惊。
那是……那是阵盘。
他们每个人滴血入内的阵盘。
此刻,阵盘上的火苗一吞一吐还在燃烧,只是极为虚弱。
单琬不懂阵法玄妙,看见火焰要熄,赶紧拿手护住,这都是她和将士们的性命!
这阵盘恰好砸死敌将,救了她一命。
只是这阵盘为何会掉落?
单琬抬头看看天上。
幻阵破了,阵盘掉了,喊杀声在远处,他们究竟胜了,还是败了?
——不想那么多。
她草草包裹小腿刀伤,割下敌将头颅挂在马前,重新上马:“大封威武!投降不杀!”
就算流尽最后一滴血,武将,也不会后退。
更不后悔!
银枪闪烁寒光。
泰邺城外,经过谢鸿云主动献祭,阵法启动,凶兽尚未出现,已经赏了黄衣修士一个苦头。
现下它蹿出了光屏,仰天大吼,看样子暴怒无比。
口若血盆,齿若长刀,须若钢针,眼若铜铃。
身长数丈,四肢强壮,身躯健美,双翼舒展,飞沙走石,冲天而起!
好一头威风凌凌的异兽!
黄衣修士不由脸上变色,慌忙躲避:“银翼雪虎?地品灵兽!怎么会出来这东西!”
阵法师心里也是一惊,他这召唤阵法,以人为祭,能将千万里之内最厉害的凶兽唤出。只是出乎他意料,这头竟然是地品灵兽,修为超出他一个境界,能否指挥得当,是否会反噬其主,他也没有太大把握。
但是面对敌人,他端着架子冷冷哼了一声:“小看筑基期修士,休怪吾人不讲情面。这凶兽对我俯首帖耳,取你二人性命,如探囊取物,反掌观纹。”
“好、好、好——”长脸的黄衣修士冷笑三声,“怕你不成!”
他一指天上,方才震落阵盘的铜钟二次响起悠长一声:“铛——”
音波将地上众人震得东倒西歪。
阵法师正自惊慌,突然一声大吼,钟声一阵曲折杂乱,传出不连续的闷响。
他们定睛一看,空中铜钟转得像个陀螺。
余之归眨眨眼,啸风怒吼回去。
大半年了,这股憋屈劲儿终于得以释放,它向黄衣修士连连攻击,翅膀铺天盖地,掀起狂风,长尾如鞭,将铜钟抽得滴溜乱转。
黄衣修士大骇,这才纷纷祭出阵盘及法器,与之周旋。
长脸黄衣修士掷出的是一块八角圆盘,悬浮两人头顶,自圆盘边缘发出黄光,向下一罩,将两人护在其中。
圆脸黄衣修士则祭出九枚鸡蛋大小,白莹莹的明珠,在空中飞速移动,时而连成一线,时而交织成网,轨迹划出线条。
——九曜连珠。
九枚珠子构成阵法,将银翼雪虎围在中央,从珠□□出白光,擦过虎皮便有毛发烧焦的味道。
阵法师见势不妙,连连驱动法决。
余之归也在默默掐诀。
阵法师的驱动算什么,驭兽师加灵兽才是绝佳搭配。
啸风腹部一收一放,大嘴一张,呼地吐出一团蓝幽幽光团,内中冰晶闪烁,将白光反弹回去,那圆脸修士生怕珠子损毁,急忙变阵,已经有一颗明珠暗淡了。
啸风乘机喷出数个光团,笼罩周身,向黯淡明珠所致缺口冲去。圆脸修士连忙驱动其他八枚明珠挡住。
余之归暗道对方有两人,啸风想周旋,并不费力,要占上风……他思索着,往一旁走了几步,将丢在一边的幻阵阵盘拾了起来。
“凶兽辅以幻阵……”
那名年幼的阵法师咬牙忍痛道:“给我!”
他二次驱动幻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