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
秦挽歌有些好笑的勾唇,终于转过身来,与他对视:“我不像某些人一样小心眼。”
某些人,是指他?
江衍又是一笑。
殊不知这一笑勾人的很,在夜里跟有只猫挠在秦挽歌心上一样,心脏不规则的跳动叫她有些恼怒,她敛了情绪,一双眸子冷冷的瞧着他:“江先生还有事?没有事的话请出去,我要睡了。”
江衍终于不再笑,偏头看着她,修长的手指敲了敲身侧的医药箱:“来给你换药。”
秦挽歌的视线落在他的手指上,是很干净的那种,骨节分明,在光线下被虚化,透出瓷白的光,修剪整齐的指甲盖近乎透明,很漂亮的一双手,有美感又不失力度。
可是,这双手是否如看起来那般好用,就不得而知了。
秦挽歌把视线移到他脸上:“不牢江先生大驾,东西放下我自己换,你可以走了。”
“你确定?”江衍目光落在她的右臂上。他很清楚,秦挽歌不是左撇子,左手并不灵活。
“确定。”
“ok。”他挑眉,却没有起身的意思,而是摁亮了床头的台灯:“你自己来。”
“你不出去?”
“看着你上好药我就走。”
这个男人这是打她一棒再给个枣?
秦挽歌没再反驳,起身,伸手探过医药箱,打开。
东西很全,应有尽有。
她把原先缠绕的纱布取下,扔进垃圾桶,拿棉签蘸了碘酒在伤口上重新消毒。
不知道有多顺利。
她挑眉看江衍一眼,那模样似在炫耀。
江衍微微扯唇,示意她继续。
一切都非常的得心应手,唯有在最后包扎的时候,纱布一直打滑,怎么也无法平整的缠绕上去。
秦挽歌在浪费了两块儿纱布后,有些泄气,动作愈发的粗鲁。
江衍忽的笑了,抬手弹了一下她饱满的额头:“你是跟自己有多大仇?我来吧。”
他的动作做的那样行云流水,那薄凉的触感却是让秦挽歌微微一怔。
就在这恍神的瞬间,手里的纱布被江衍拿过来,利落的在她的伤口处缠好,打结。
包扎的很漂亮。
“好了。”
秦挽歌回神视线落在伤口上时,有些诧异,瞳孔微微放大些。
江衍一边把东西收进医药箱,一边道:“无需诧异,并不是每个男人都笨手笨脚,男人并不是粗鲁的代名词。”
秦挽歌看着他那双飞快移动的手,心想,还真是中看又中用。
收好东西,江衍起身:“睡个好觉。”
并未滞留,他来如去一般匆匆。
房间又一次陷入沉寂,这次,秦挽歌睡意全无。
她怔怔的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江衍指尖无疑碰触她肌肤的那种似有若无的冰凉,又一次镜头回放般出现在脑海,挥之不去。
被他碰过的地方,好似有火燃烧。
秦挽歌指尖一寸一寸在伤口上摩挲而过,心口忽然就跳动起来。
她盯着天花板,她这是怎么了?
主卧里。
江衍走近床边,掀开被子。
视线落在蒋欣然身上时,几不可见的蹙眉:“怎么不把衣服换了?”
她还穿着白日里的那条裙子,头发微微凌乱的散在枕头,闭着眼,长睫不停的轻颤,几秒,才有些慌乱的睁开眼捂着唇打了个呵欠:“阿衍你回来了?刚刚有些磕睡,不小心睡着了,我这就去换。”
“嗯。”
蒋欣然下床,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在江衍的面上,回想起方才看到的那一幕,江衍居然对那个女人笑了,那样闲适自然的江衍,她从来没有见过。
用力的咬了咬唇瓣,才拿了衣服去衣帽间。
换了一套米白的真丝睡衣,衣摆只到大腿,领口亦是深v设计,上床,有些羞涩的看向江衍。
江衍恍若未闻,只淡淡扫她一眼:“睡吧。”
“啪。”的一声,灯被按灭,蒋欣然故意露出的惷光一并被黑暗的光线掩下。
她在黑暗里不甘的咬牙,几秒,躺下,凑过来,抱住江衍。
江衍立刻蹙眉:“欣然,松开。”
“阿衍,我害怕。”
见江衍沉默,她的脑袋又往他怀里钻几分:“阿衍,你不知道,这五年来,我总是梦到姐姐,姐姐她浑身是血。。。。。。”
“够了,睡吧。”
江衍忽然出声打断她,一双黑眸落在虚无的空气里,如被墨浸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为什么要提起她?
又为什么时隔五年想起这一切,还是那样的痛?
这夜,在回忆里终于变得漫长。
―――――
昨夜翻来覆去想一个男人的后果是,第二天秦挽歌双手撑在盥洗台看到了镜中的自己,顶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看起来像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她叹气,简单的洗漱,化了个淡妆,才勉强遮住下眼睑那一层清黑。
出来时,她发现一个问题,因为昨天晚上来的突然,她根本来不及收拾自己的衣服,只有穿过来的那件旗袍,可她总不能穿着那条开叉到大腿根的旗袍去学校吧,好歹她带的是祖国的幼苗,不能给带坏啊。
她在房间来回踱步,几个来回,视线落在衣柜上。
拉开,衣柜里竟意外的有好多衣服。
还是一眼看上去便知价格不菲的那种。
谁的衣服?莫不是江衍派人给她打点的?
虽然这个想法有些匪夷所思,但昨天那个万年面瘫不是也对她笑了?
没有什么不可能啊。
秦挽歌喜滋滋的从里面挑了一套。
出门。
“吱呀”一声,隔壁的门也恰好被拉开,她看到了蒋欣然。
穿很性感的睡衣,气色很好,跟她这种多年没有性,生活的女人不可同日而语。
她礼貌而疏离的微微颔首,径自朝前走去。
没走几步,头皮却传来一阵刺痛。
她回头,蒋欣然一只手正用力的抓着她的长发,目光不善。
该死的,这个女人为什么总喜欢拽人头发!
饶是她脾气再好,也经不起这样莫名其妙的撒泼。
秦挽歌冷下脸,一双眼眸没什么情绪:“松手。”
又是这种表情,这个女人为什么永远这么冷静,让她的张牙舞爪看起来就像是个笑话!
蒋欣然脸色顿时一冷,上前,不由分说就是一巴掌:“谁准你穿我姐姐衣服的!”
她姐姐?什么玩意儿?
她根本没在这个房间里看到第三个女人。
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痛意,秦挽歌眼角一挑,她不是什么软弱可欺的女人,她睚眦必报,性格刚烈,这个女人敢打她,她就敢打回去。
秦挽歌眉眼间透出一股阴鸷,明明眼神那样平静,却越是平静,越看的让人心里发毛。
她上前,蒋欣然便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她冷笑,不屑又倨傲,抬手,用了比方才重十倍的力量,朝着蒋欣然扇过去。
响亮的耳光,伴随着女人的哭泣,一瞬之间响彻整个走廊。
蒋欣然从地上爬起来,瑟瑟发抖的盯着她看几秒,捂着脸慌忙无措的朝楼下跑去。
秦挽歌下楼时,正遇上虚抱着蒋欣然朝楼上走来的江衍,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模样。
秦挽歌脸上没有太多的情绪,尽管一个清晰的手指映依旧刻在脸上,她却走的高傲。
直至,江衍高大的身影挡住她的去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双眼如万年不化之玄冰,锐利的刺向她:“立刻脱下这衣服。”
她解释:“这里没有我的衣服,我只能穿这个去上班,暂借一上午,中午洗了晚上会。。。。。。”
“立刻脱下!”归还两个字还未说出口,便被江衍打断,他目光阴沉的看着她,语气如凛冽刀锋。
从前江衍也有这样冷的时候,却没这么狠,森然的很,不给人一丝反驳的余地。
他的目光,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
本来想解释,本来还有些委屈,这一刻,却失去了再开口的**。
她垂下头,只道:“好。”
上楼,褪下衣服,放回原位。
穿着旗袍下楼,走出别墅,从头至尾,她没有看江衍一眼,也没掉一滴眼泪。
脸依旧在发痛,好似有些肿了,她拎着包沿路走。
没办法,这个地方太过偏僻,打不到车。
走了一会儿,肚子开始抗议,她垂眸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快迟到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打到车,可能会迟到,她迟疑半晌,给校长打电话。
假期刚完,早上却又要请假,秦挽歌有些不好意思,校长却并未责怪她,这个中原因,她约莫能猜出几分。
挂断电话,在路边寻了小摊,买了两个肉包,边走边吃。
不知走了有多久,肉包已经吃完,身上的余热终于被早秋的寒意一点一点侵占。
她只穿一条旗袍,走在行人匆匆的街道像是一个另类。
把手捧至身前,哈了一口气,暖手。
就这么又走了一会儿,路上依旧空旷,偶尔有几辆名车呼啸而过,卷起寒风。
她想给江衍打电话,可拿出手机,想了一会儿,她的唇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意。
收了手机,继续走。
她依稀记得昨晚江衍为她包扎伤口时的温柔,可现在想起来,竟好像是她做的一场荒唐梦。
是她太过天真,把他的怜悯当成是温情。
可江衍那样的人,怎么会有温情?
她忽然轻轻的笑起来,早秋的薄雾中却是悄悄红了眼眶。
身后忽然乍然响起几道鸣笛声。
她后背微微一僵。
黑色的宾利慕尚就出现在眼前,车窗缓缓降下,露出那张上一秒还盘旋在她脑海的脸,只是,那张脸又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仿若那个温柔的江衍,暴怒的江衍,都不是真实的,他薄唇微启:“上车,我送你。”
秦挽歌终于回过神来,她摇头,声音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不需要。”
江衍凝着她寡漠的侧颜,眸光闪烁,几秒,才开口:“今天早上。。。。。。”
“今天早上是我错了,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有。”秦挽歌飞快的打断他。
“秦挽歌。。。。。。”
“哦,正好有车过来了,江先生再见。”
秦挽歌头也不回的坐进出租车,那清淡的嗓音,随着关门声一并消失在空气里。
江衍手臂横在方向盘上,许久都没动一下,直至,那辆车彻底成为一个黑点,消失在视线。
心情忽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他抬手,扯了扯领带,把衬衫前两颗纽扣解开,点了一支烟。
今天早上,不是没看出她的委屈。
秦挽歌不是一个会去主动惹事的人,必然是蒋欣然先动的手,可她竟穿了佳然的衣服。。。。。。
江衍深吸一口烟。
不过,她并不知道蒋佳然是他心底不能碰触的逆鳞。
也许,是他太过分。
在路边吸完一整支烟,江衍掏出手机给聂远打电话。
电话那端正在喝咖啡的聂远听到江衍的吩咐,一口咖啡呛在嗓子眼。
给他打电话的真的是江衍?那个杀伐果断的江家少爷?
江衍无暇理会他的大惊小怪,吩咐完径自挂断电话。
正准备发动车子,手机轻微的震了一下。
有短信进来。
他点开,看一眼,目光变得难以捉摸,只几秒,便关了页面,把手机扔到仪表盘上,若无其事的发动车子。
秦挽歌坐在出租车里,垂眸盯着手机屏幕。
信息一栏写着一行字——这几天学校工作忙,会忙到很晚,我回学校住。
收信人:江衍。
不过,他并未回信。
她盯了一会儿,眼睛给手机屏幕发出的光刺的有些痛,索性收了手机,靠在车上小憩。
到了学校,踏进办公室,立刻找了冰来敷脸,就在此时,一位快递小哥捧着一束玫瑰花站在了她面前,礼貌一笑:“秦挽歌秦小姐是吗?你的花,请签收。”
九十九支玫瑰,还带着晶莹的露珠,娇艳欲滴。
秦挽歌有些回不过神来:“确定是给我的?”
“是的。”
秦挽歌半信半疑的把玫瑰花抱过来,签下自己的名字。
快递小哥走了,她放下冰,捧着花寻卡片,一般送花都会有送花人的署名。
还真有,她翻开。
上面只有两个字,江衍,字体很清秀,跟上次在离婚协议上看到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没有别的话。
这是什么意思?讨好她?
可未免也显得太过没有诚意,连句对不起都没有,这个暂且不说,连这花,好像都不是他亲自订的。
秦挽歌嗤笑,转身就要抱着这束玫瑰扔进垃圾桶,一双手忽然不知从何处冒出,一把抱过玫瑰:“小歌啊,这么好的玫瑰你是不要了?”
秦挽歌回头,一张明艳的笑脸,被玫瑰映的红彤彤的。
小君,跟她一样,是实习生,不过她是a大的学生。
“嗯,你喜欢的话就送你了。”
“嘿,你男朋友送的?还是。。。。。。”
“没有,我没有男朋友。”
男朋友没有,不过她有老公了。
“那是追求者?”
追求者,江衍?
呵呵。
秦挽歌没回答,转移话题:“我快要上课了,走了。”
“去吧。”
上完课,中午秦挽歌抽空去医院,去医院前仔细检查过自己的脸,确认那手指印看不出来才动身。
恰好是饭点儿,带了妈妈喜欢吃的东西。
经过几天的休养,妈妈的身体终于有些起色,至少面色不再那么苍白,稍稍带了一丝红润。
依旧打着点滴。
她把护工支走,亲自坐下来喂妈妈吃饭。
吃完饭,她拿出教案,一边守着妈妈午休,一边备下午的课。
手却忽然被妈妈有些干燥枯瘦的手攥住,她抬眸。
“歌儿,先把书放下,妈妈有话问你。”
秦母的面色有些严肃,她要问什么,秦挽歌已经猜出大半。
她依言放下,乖巧的看着妈妈。
“你实话跟妈妈说,手术的费用。。。。。。是怎么来的?”她虽然身体坏了,脑袋却没坏。
秦挽歌嫣然一笑:“是我跟朋友借的。”
“什么朋友?”
“顾景笙,我。。。。。。男朋友。”秦挽歌抬眸看了妈妈一眼,才有些迟疑道。
“是男朋友,不是老公?”
秦挽歌微微怔了一怔。
秦母审视的目光落在她面上,道:“那天我在报纸上看到一张图片,上面那个女人,很像你。”
“妈,你说的是江家的那场大婚吧,我也看了,那新娘子的照片挺像我的,不过我哪有那样的福气,那可是豪门啊,跟咱们八竿子都打不着。”
“真的?”
秦挽歌认真的点头。
秦母的脸色终于好看几分,拉过她的手:“歌儿,那他借钱给你,你,付出了什么?”
“妈妈,你想什么啊,我真的只是单纯的跟他借钱,会还的,你看,我还打了欠条。”秦挽歌故作不满的娇嗔,拿过包翻出欠条,摊开在秦母面前。
白纸黑字,不会有错。
秦母的眉头却并未舒展,一眨不眨的盯着秦挽歌。。。。。。手里的包:“这包哪儿来的?”
“这包是我自己买的。”见妈妈不信,秦挽歌立刻补充道:“之前的包破了,我工作恰好又得了一笔奖金,索性就换了,当时买的时候很舍不得呢,不过想着买个贵点儿的能用久一点儿。”
“需要什么就买,别太委屈自己,妈妈这边不需要护工。”
“那不成,委屈着谁都不能委屈着妈妈。”妈妈曾为了将她养大成人吃了那么多苦,现如今妈妈住院,她岂能叫她再吃苦?
“你这孩子。”
“嘿嘿。”秦挽歌抱着秦母的手臂亲昵的蹭了蹭。
两人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