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英对史香玉和工作人员说:“我们还是回到接引台,研究一下怎么弄吧。”
女兵们的身形刚一动,空中一直密切注意着她们动态的游客,又纷纷叫嚷起来。
“哎——你们别走啊!你们走了,我们可咋活啊?”
“你们不是说,我们是血浓于水的同胞吗?你们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还有人想当然地喊起来:“我们都是拥护祖国统一的良民啊!我们可没有得罪过你们啊!求求你们,救救我们吧!”
“求你们啦——你们要什么,要多少钱都行!我们都给!”
郭亚军皱着眉头,小声嘟囔了一句:“都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小郭!注意你的态度!”
史香玉低喝了一声,又大声向上面喊话:“同胞们,请冷静!请不要晃动索道!请大家放心,我们不是离开,只是在想办法救你们!请你们一定要配合我们的行动,保持安静!保存体力!相信我们一定会把你们救下来的!”
上面有眼尖的人已经看见了她领口上的军衔,大声说:“你是解放军的少尉军官,说话可要算数!”
“算数,算数!请大家相信我,相信解放军!”
“好吧!”
游客们再次安静了下来。
蒲英低声对史香玉说:“湘云姐,你就留在这儿,负责安抚上面人的情绪吧!我带人回站台想办法。”
如果要在女兵中选一个能代替自己带队的,史香玉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蒲英。因为她虽然年轻,定力却不亚于自己,军事素质更是比自己还好。
全队攀援课目考核成绩最好的就是蒲英。这次一接到高空救援的任务,史香玉首先想到的就是蒲英可以胜任。
她重重地握了握蒲英的手,说:“那就全交给你了,一定要注意安全。救人方案出来了,跟我通报一声。”
“知道。”
蒲英随即点了李琪、杨雪冰、郭亚军、黄韶容四个人的名字,带着她们和工作人员走了。
回到接引台,蒲英向工作人员讨要安全绳、滑轮等物。
工作人员也不清楚她要什么样的东西。便把她们带到了工具杂物间。
蒲英吩咐女兵们,觉得有用的都拿出去,到外面的索道上,再想具体怎么用。
此时,她对具体怎么在索道上操作,还不是很有把握。
郭亚军等人开始在房间里翻检起来,各种绳索都拿走了;大大小小的滑轮,不管有没有用,也都搬了出去。
蒲英临出门前,最后扫了一眼房间内。忽然看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吊斗。
那是个四十公分左右见方,五十公分深,上宽下窄的铁质吊斗。其大小勉强可以容纳一个人蹲在里面。四个角还留有洞眼。绑上了绳索。四根绳索会聚固定在一个滑轮吊钩上。
蒲英指着吊斗问:“这是干什么的?”
“这个是修理工维修索道时,用来暂时放工具的吊斗。”
“这么说,它可以挂在吊索上?”
“可以啊,通电的时候,它还可以跟着索道缆绳一起移动。但是。现在传动系统坏了,它也就动不了……”
“不用它动,我坐里面,拉着它动好了!”
“什么?你要坐在里面?”工作人员很是吃惊。
“怎么?不行吗?是不是承重不够?”
蒲英问话时,已经抬起小吊斗,检查起铁皮的强度。
工作人员回忆着这个吊斗的工作经历。不太有把握地说:“这个大概……能装百来斤的东西吧?”
“那就问题不大。”
蒲英将吊斗拿出去,放在地中央,自己站在里面。然后让郭亚军等人将吊斗抬起来。
她扶着吊斗的边缘,脚底用力跺了跺底面的铁皮,感觉铁皮虽微有下陷,却还承受得住自己的重量。
“好,就用它了。”蒲英从吊斗里出来后。又示意大家,“快!我们赶紧把救人的滑轮缓降器。弄出来。”
几个女兵一起动手,将绳索和几个滑轮很快组装好了。
但她们一边干活,一边讨论着到底谁去救人的问题。
几个人都想和蒲英争夺主力的位置,却被蒲英一一驳回。
黄韶容说:“让我去,让我去。”
“你攀援不行。”
郭亚军说:“我去吧,我的功夫好。”
“你太重。”
李琪说:“我比她轻。”
“你太高。”
杨雪冰最后说:“我既不重,也不高。”
蒲英看了杨雪冰——貌不惊人的小杨,比自己还瘦小,攀援上也很灵活,性格也很坚毅。
她想了片刻后说:“你的力量没我好。”
众人彻底无语。
半响,黄韶容说:“闹了半天,原来你才是最优秀的?”
蒲英正在将2米多长的保险绳拴在腰上,闻听此言,伸手拍了拍小黄的肩头,“你才知道啊?”
小黄却突然翻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大叫:“你手上有伤!”
那是蒲英在青岩乡时被钉子划破的一个小口子,后来由战友们帮着消了消毒,包了几块纱布,又缠了几圈绷带。
蒲英拍开小黄的手,“你们谁身上没伤?再说,我这是在左臂,不碍事。”
然后她对大家说:“好了,都别废话了,救人要紧!”
众人只得听令,将吊斗、滑轮在索道钢缆上挂好,又将长长的救援绳索放在吊斗内。
蒲英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对讲机,和史香玉交待了几句后,就跨入小吊斗,蹲坐在里面,挂好保险绳。
“你们几个;去下面接应吧。”
蒲英说完,双手抓着吊索钢缆,交替换手,拉动着小吊斗向上滑去。
郭亚军等人知道她首先要滑动一百多米,才能接近第一个承载了游客的吊厢。这一路的问题应该不大,她们便也顺着索道的路线,向山上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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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章 最后的遗憾
郭亚军等人摸黑走山路,走得并不快,但却比在天上的笔直索道上滑行的蒲英,还更早地到达了第一个吊厢下面。
因为蒲英是向上拉动自己,虽然有滑轮,可是每在索道上滑动一下,不算轻的小吊斗再加上自身重量,都要让她用上很大的力气才行。
她还必须高度谨慎,保证动作均匀平稳,不让索道发生剧烈晃动。
这一百多米的距离,蒲英滑行得好累。
每隔十米到达一个吊厢处时,她都要抱着吊索的钢缆,歇一口气。然后,将小吊斗的滑轮挂钩摘下,绕过该处的吊厢挂臂,又挂在前段的钢缆上。最后,她再继续一寸一寸地向前滑动。
当滑到距离乘客吊厢的最后二十米时,蒲英开始感觉头晕心慌,手也有些轻微颤抖,身上还冒出了冷汗。
她在一处挂臂处多停了一会儿,一边重重地喘气,一边想:该死的,怎么这个时候出现低血糖反应了?
其实这一点也不奇怪!
一个饿了五天的人,就靠着上午的一顿饭和下午一块压缩饼干的热量,去往返奔波地救人,怎么可能不低血糖呢?
可是,第一个吊厢里的两位乘客,还在那边隔着玻璃,不停地挥动着手臂,激动地喊着:“解放军同志加油!加油!”
蒲英咬咬牙,又鼓起全身的力量,向他们滑去。
下面的史香玉看着那缓慢移动的小吊车,才发现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因为队里体能最好的蒲英,在上面的行动都这么迟缓!她肯定不是不想快,而是快不起来啊!
这样的话,营救一个吊厢恐怕都要花费不少时间。上面有游客的吊厢总共有十余个,照这速度,这一晚上都未必能把人全救下来啊!
她马上对工作人员说:“必须要准备食物。特别是医疗救护!”
“已经在准备了,”工作人员解释道,“之前我们是人手不够。现在山上的游客已经基本疏散完了,很快,其他工作人员就会把食物和水送来,医生也会过来的。”
忽然,一个醇厚又带点些沙哑的男中音,从身后传了过来:“光靠你们景区的救护力量,恐怕还不行!”
史香玉惊喜地转过头:“教导员!你来了!”
来人正是冯垚。
他一身戎装,但是自胸部以下都还沾着半干半湿的黄泥浆。睿智的一双眼睛。还那么湛然有神,但是发青的眼窝却暴露出了一些疲态。
冯垚本来带着女兵集训队,一直在被洪水淹没一半的某乡镇转移受灾群众。接到命令后,也是来不及吃晚饭就赶了过来。
他刚从接引站那边走过来,已经从工作人员的描述中,知道了在天上的那个兵是谁。
见到史香玉,他却什么也没提。先表扬了她一番:“小史,你指挥的很好!下面的救援,由我指挥。”
“是,教导员。”
冯垚又转身对工作人员说:“我刚才在路上,已经通过电台向指挥中心请求了医疗救援!一会儿,将会有一辆解放军的救护车进山。请你们景区负责接引一下,一定要让救护车尽可能地靠近我们这儿!还有,从这里到救护车的山路上。最好沿途都安排好人员接应——要建立一条畅通无阻的绿色通道!明白吗?”
“明白!”在冯垚果决而清楚的命令之下,工作人员也不由表现出了雷厉风行的作风。
这时,冯垚才抬起头,仰望那四十米之上的半空,努力辨认着那个小吊斗上模糊的身影。
他拿过史香玉的对讲机。举在嘴边,却迟迟没有说一句话。
史香玉有些诧异地看着冯垚。问:“教导员,你不指导一下蒲英怎么做吗?”
冯垚放下了对讲机,目光却还停留在那高高的钢缆上,“她会做好的。我,不能瞎指挥。”
史香玉明白了:是啊,我们在下面干着急,其实也是爱莫能助。在上面出现的任何问题,都只能靠蒲英自己解决了。
此时,蒲英已经来到了第一个吊厢处,精神高度紧张之下,并没留意下方来了什么人。
她先安抚着吊厢中的游客:“你们先别急,不要靠近厢门,在座位上坐好就行了。”
看到获救希望的两位游客,此刻非常听话。
而上方那些吊厢里的人们,也都全神贯注地观察着这里的情况,不再去摇晃吊厢。
除了山风吹过引起的摇晃,整个索道此时处于相对稳定的状态,为蒲英的施救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蒲英小心地沿着吊厢挂臂滑下,但是当她的双脚碰到吊厢顶时,还是引起了吊厢的一阵晃动。
她停了一会儿,等吊厢稳定一些后,再继续工作。
救人用的滑轮缓降器,已经在钢缆上挂好了。蒲英解下滑轮上的安全绳索,一头缠在自己手臂上,另一头向下方黑沉沉的虚空抛下去。
然后,她按住挂在胸口的对讲机通话按钮,说道:“湘云姐,接住绳索!拉好了,我准备救人了!”
一阵短暂的电磁噪音响过后,对讲机里却传出一个意外的声音:“我是教导员,我们已经拉住绳索了。”
蒲英心里一震,又用手试了试安全绳,果然绷得直直的。
她不禁微笑地冲着对讲机说:“好!那我下去开门救人了。”
“注意安全。”
冯垚简短地结束通话,生怕蒲英那灵敏的耳朵会听出自己声音里的滞涩。
他将对讲机交给史香玉,自己走到郭亚军前面,亲自抓住了安全绳最前面的一截。这大概是他现在唯一能为蒲英做到的事了。
蒲英趴在吊厢顶上,小心地向下伸出右脚,去碰触吊厢门外的门闩。
一下,两下,三下,咔哒一声。门闩被她的脚蹬开了,厢门微微打开了一条缝,然后又被蒲英的脚拨开得更大。
蒲英这才将缠在手臂上的那截已经打好活结的安全绳,从敞开的门口甩进吊厢里面。
“先生,请你帮忙把绳子套在女士的腰上!”蒲英在厢顶上对里面的人喊话。
“不!我是导游,应该让游客先走。”年轻的女导游却拾起绳子,要给同厢的男游客套在身上。
“这……”本来听到上面的解放军居然是女兵就有些错愕的男子,此刻更加不好意思了,忙推辞道:“你是女孩子,应该先走!”
“不。应该你先走!”
搞清楚了情况的蒲英,不由争辩地说:“别耽误时间了!听我的,男士先走。”
于是。那名男游客听从了命令,在腰上套好了绳索,并用双手紧紧抓着绳索上端。
蒲英护持好缓降器下的两段安全绳后,对下面发出指令:“可以放了,先放慢一点!”
男游客被绳索吊在半空。缓缓地向下滑去。
在下方几道亮光的照射下,离得最近的几个吊厢内的人,都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身影。
终于,男子平安抵达了地面,被冯垚等人接住了。
他忍不住激动地和冯垚抱在一起,并冲着天空大喊:“我得救了!”
“我们看到了!我们都有救了!”半空中也响起一片欢呼声。
冯垚将绳索从男客身上取下。通过对讲机对蒲英说:“干得好!继续!”
随后,他又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扩音喇叭,对着其他吊厢的人们喊道:“同胞们。大家看到了,第一位游客已经安全落地了。很快,你们也都会安全下来的——这只是个时间问题!所以,请大家保持安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以便保存体力配合我们的救援行动。大家配合得越好,获救的速度也就越快!”
沉稳的男声在山谷里回荡。让所有的人听了,都能感到那份有力的承诺,和那份厚重的安全感。
人们再次安静下来。
很快,蒲英又顺利地将女导游放了下来。
其余游客们的心情更加安定了——此刻,这位看不见容貌的解放军战士,就是他们心中最可爱最可亲的人!甚至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
蒲英收回安全绳时,发现活套上还系了个军挎包。
同时,对讲机里传出了冯垚有些含混的说话:“英,吃点东西,再干活!”
听到有吃的,蒲英并没有注意到教导员的语气,着急地打开挎包——里面竟然是两个煮鸡蛋和几块玻璃纸包装的糖果。
那是冯垚带队要离开村民安置点时,乡亲们围着女兵们要给她们包里塞吃的,不拿就不许走……冯垚等了一会儿,见老乡们太热情了,便上前解劝,顺手抱起了自己下午才从被洪水围困的屋顶上救出来的一个小女孩。
他一个个地去帮女兵们解围,却不知什么时候,那个小女孩偷偷接过家人刚刚煮好的鸡蛋,再加上她自己书包里的糖果,一起塞进了这位解放军叔叔的挎包里。
冯垚在赶路的途中发现后,虽然自己也很饿,但是他本能地想到了,一会儿要上高空救援的战士可能会需要这个,便带上了山。
这会儿,这点吃的东西对蒲英,乃至对那些游客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
蒲英很快剥了鸡蛋,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然后她又去拿糖块。
那玻璃纸上还沾着不少沙粒,蒲英借着雨水简单揉搓冲洗了一下,就剥开糖纸,将里面的糖块放入了嘴里。
虽然鸡蛋是冷的,糖块也受潮变软了,但是就着雨水吞吃下它们的蒲英,却感觉这一餐是自己平生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餐。
她的精神大振,又翻上吊斗,继续向第二个吊厢溜去。
一个半小时过去了,蒲英一直在高空作业,而没有换人——既不方便换人,也太耽误时间了。
她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