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垚双臂用力,将她搂得更紧,“我。一直在这儿等你啊。”
蒲英忽然觉得这声音有点不对。
她猛地抬起头来,却发现眼前人竟然变成了才仁坚赞!
“怎么是你?”
蒲英大吃一惊,立刻松开他,并向四下张望,“冯垚呢?”
才仁坚赞没有说话,只是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后,就转身离开了。
“哎,你别走啊!才仁,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可你,你……你不是已经……”
蒲英又是惭愧又是狐疑地要去追赶才仁。
可是刚跑了几步,她就发现自己不知怎地陷在了沼泽中。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根本跑不动了。
周围的场景也变了,寒风怒号。昏天黑地,很快又雨雪交加起来。
蒲英越是用力地挣扎,身子在沼泽中就陷得越深。
那些湿冷的稀泥,很快就淹到了她的腰部。
她只觉得腰腿越来越冷,也越来越麻木,忍不住大喊起来:“冯垚!才仁!你们别走啊!快回来!救救我!”
每次,梦做到这里,蒲英就会陷入黑暗之中,直到下一个梦的轮回开始。
但是这一次,当她呼救的时候,忽然在黑暗中又看到了一束强光,似乎还有一个遥远的声音在呼唤:“蒲英!蒲英!”
蒲英心里一凛,知道这应该是自己摆脱梦的轮回的机会了。
她拼尽全力,终于从梦魇中睁开了眼。
真的有强光直刺眼底!
蒲英立刻又闭上了眼,还本能地抬起手挡在面前。
“好了!她醒了!”耳边传来一个女人满怀喜悦的声音。
蒲英继续揉着眼睛。
那女声马上说道:“蒲英,我已经关了电筒,你放心把眼睛睁开吧!”
蒲英依言慢慢睁开眼,模糊的视线聚焦之后,发现眼前俯视自己的是一位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女医生。
她很面熟啊!
“唔?你,是……”蒲英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又干又痛,嘴皮也有点张不开的感觉。
那医生很快用一个湿润的东西擦了擦蒲英的嘴唇,并叮嘱道:“你刚刚醒,不用多说话。我现在给你做些检查,你要是不能说,就点头摇头好了。”
蒲英的嘴唇抿了几下,喉咙也动了动,在适应了那些不适后,她对医生微微点头,但依然努力地说出了断续而完整的句子,“你是,林,医生!昨天,给,我,做,手术的。还有,在西藏,也是,你。谢,谢你!”
昨晚上手术后蒲英虽然醒了,但还有点迷迷糊糊的,林医生又戴着帽子口罩,所以直到现在蒲英才认出了她就是那个萍水相逢却帮自己传信的女医生,对她的感激也自然是双倍的真诚了。
“对,是我!”林医生笑了,对蒲英精神状态和意识状态的恢复程度,感到很满意。
她接着问道:“你告诉我,现在身上,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医生不说还好,一说之后,蒲英马上就觉得后腰那儿好像有烙铁在烧一样,很痛!
但她只是平静地说:“腰后面,有点疼。”
“那是昨天给你动手术的地方,今天麻药的药力过了,你感觉疼也是正常的。忍一忍,慢慢就没那么疼了。实在忍不了的时候。可以用点镇痛剂。”林医生温和地解释道。
“嗯,现在还好,还受得住。”
蒲英说的其实也是实话,因为现在的这种疼法,和几天前她受伤时的那种疼痛,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本来,她已经运了硬气功,准备在接住宋磊后,就地打几个滚,应该可以化解那股力道的。
可惜她的运气不好。不知道地面上正对着她的腰部。有一块不起眼的坚硬圆石。
结果。在她腰背着地时,自己几乎都听到了腰椎骨“咔嚓”一下断裂的声音。伴随而来的腰部剧痛,让她当场就就疼得休克了。
再醒来时,人已经在狮泉河镇了。并发现自己的双下肢已经没有感觉,也不听使唤了。
对这突然发生的巨大变故,蒲英并没有歇斯底里地大发作,只是沉默地接受着医生和队友们将自己转送后方的安排。
在总院看到闻讯赶来的孟副参谋长、滕教导员和梅医生等人时,她也没有哭,对他们的安慰只是点头,却不发一言。
接下来,她被冬眠了,这倒也让她避免了再去面对领导和战友们同情悲悯的目光。
那是看弱者的目光!是蒲英不喜欢的目光!
她是受了重伤。双腿是瘫了,上苍是对她很残酷,这一次它成功地击倒了她的血肉之躯。
可是,蒲英不甘心认输。
命运可以将她击倒,可她绝不会被击败!
就算是瘫了。她也绝不会是残废,不会是弱者!
所以,当林医生给她做详细的下肢检查时,刚刚清醒的蒲英,就异常努力地配合着。为了帮忙用力,将下唇咬破了皮都不知道。
林医生满意地发现,蒲英下肢的感觉和肌力,都比昨天手术刚结束时有了进步,更是比刚入院时的情况好了很多。
她受伤后的肌力就是零,昨天术后只是部分肌群有了一级肌力。
现在,不但有反应的肌群增多,大腿甚至可以水平地轻微移动了,这是二级肌力的标志。而最鼓舞人心的是,她的第一脚趾甚至可以微微弯曲地一下,虽然这个弯曲度,要不是林医生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来。
但这可是一个非常良好的信号。
林医生向蒲英解释道,她最初的症状很重,是因为伤处神经组织的急性水肿导致的。经过这几天的治疗和手术,急性水肿消退得很快,所以她现在的瘫痪症状也改善得比较快。
过些日子,这种恢复的速度,会有所减慢……
不过,林医生依然有信心,蒲英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应该可以恢复站立行走的能力!
“真的吗?真的,还要三个月,才行?”蒲英的语气虽然也很喜悦,但又明显流露出还有些不满足。
“啊?这你还嫌长啊!”
林医生被她的话气乐了,亲昵地拍着她的手说,“你这个贪心的丫头!我说的三个月,那是最理想的情况。如果你能在三四月里重新站起来,都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
“我,知道。不过,我,就是,太,想念,我的,战友了。”蒲英回握着她的手,感激地摇了摇。
林医生点点头,又戏谑地说道:“只想念战友,不想念别人?”
蒲英疑惑地看着她。
“呵呵,我检查完了,也该让人进来了——他大概在外面都等急了。”
林医生直起腰,转身冲着监护病房玻璃窗外的人招了招手。
平躺着的蒲英视线有局限。她只听到门开的声音,和匆匆的脚步声,然后才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林医生,辛苦了!情况怎么样?”那人握着林医生的手表示感谢。
“不错,比我预想的还要好……”
林医生话没说完,就看见冯垚已经迫不及待地撇开了自己,俯身到床头,一手握住了蒲英的手,另一手轻抚着她的额头……哪里还听得到自己的说话?
有趣的是蒲英的表情,那副震惊迷茫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林医生不知道,她这是以为自己又在做梦了!
蒲英虽然几天前在总院见到了梅医生,但她没顾得上联想到——冯垚会因此知道自己的伤情,更加不会想到他会不顾一切地提前回国!
所以。当见到那个最不可能出现的人,披着一身夏日清晨的灿烂阳光,突然出现自己的面前,还用他温柔得杀死人的笑容看着自己……
蒲英当然以为是梦境重现了!
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不知所措”湖!
惊愕之下的蒲英,身体僵硬,没有任何动作,瞪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冯垚。
冯垚看出来她大概是被自己的意外出现吓到了,不禁又是一阵心疼。
他将蒲英的手背贴着唇边,轻轻地亲了一下,然后握紧她的手。再看着她的眼睛。温柔而坚定地说道:“是我。我回来了,回来陪你。别怕,有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
蒲英没有反应。可是床旁的心电监护仪,却突然“嘀嘀嘀”地警报蜂鸣大作。
刚刚绕过床尾准备离开的林医生,紧张地回过头,发现仪器显示蒲英的心率从刚才的60一下飙升到90,血压的数值也是不稳定地跃升着。
“蒲英,你哪里不舒服?”她急忙回到床头检查,担心是出现了什么术后并发症。
冯垚也被那机器的蜂鸣声吓住了,不时紧张地看着林医生和蒲英。
这时,蒲英却喘了口大气。整个人缓过了劲。
她对林医生抱歉地笑了笑,“我,没事。”
林医生还是不放心地查看了几处引流管,发现都没有问题,再看到监护仪的各项数值渐渐回落。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顺手关了警报提示,然后取笑蒲英:“看来,特种兵的心也不是铁石做的。”
蒲英抿着嘴不说话。
“好了,你们小两口慢慢聊吧。我去把外面的人拦下,因为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能见那么多人,不能太劳神了。”
林医生走之前,又冲冯垚挤了挤眼,“小伙子,你也悠着点!”
冯垚对这位没有一点架子的名医的调侃,实在是个哭笑不得——自己刚才明明什么都没做嘛!
不过,他之前还多少有些紧张和担忧的心情,也林医生感染得放松下来。
他低头看向蒲英,正和她的眼神撞上。
此刻蒲英的黑眼珠里已经不再有陌生,而是变得亲近,还有一种特别的光采,让她的眼神特别摄人。
冯垚被那眼神吸引,慢慢地垂下头,喃喃地说:“我好想你,你呢?”
蒲英感觉自己的喉咙好像又被什么哽住了,说不出话来,只能眨了眨眼。
下一刻,冯垚的吻已经落在了她的唇上,只是轻轻地润湿了一下她的,就离开了。
他抬头看了看监视仪,见那些数字这次似乎没有再闹腾,这才凑到蒲英耳旁,悄声说道:“我怕了它们了……所以,等你身体好一点,我们再来……温习,好不好?我要看看这大半年,你有没有忘了我教给你的东西……要是忘了的话,我可要罚你的哦!”
久违的情话,让蒲英的耳根子都红了起来。
“咦?你干嘛脸红?我说的是那些军事教材,这半年来,你一定忘得精光了吧?”冯垚点了点蒲英的鼻头,“你的小脑袋里,在想什么?该不会是想到什么歪处去了吧?”
看到蒲英不依地捏起拳头要捶自己,冯垚呵呵笑着接住了她的拳头,“小心点!不如你现在先记下,等病好了,再揍还我?”
蒲英却将他的胳膊拽过去,在上面“狠狠”咬了一口,“才不!我才不要欠账!有什么仇,当场就要报!”
冯垚疼在胳膊上,乐在心里,因为蒲英的活泼让他很放心。
曾经他也暗暗担心她承受不了这么重大的打击,但蒲英的表现,又一次给他惊喜了。
时间很快在两人的打情骂俏之间过去了。
护士长带着人进来要给蒲英做护理,冯垚这才不得不应她们的要求离开。
蒲英已经可以进食了,她突然特别馋上次手术住院时冯垚给她买的粥。
冯垚知道那家粥店的东西是出名的难买,可能会去比较长的时间,于是在临行前,他让宋磊帮忙守一会儿蒲英。
监护病房内虽然一切有护士负责,但是万一临时有什么需要呢?
冯垚离开时,还觉得蒲英手术后的第一天,一切情况都在最好的状态。
他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可是万万没想到,等他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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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章 术后第一天
蒲英从没有睡过这么长的时间,除了术后苏醒时的短暂几分钟,她几乎睡了整整三天四夜。
她觉得自己一直在做梦,而且反反复复,做的都是同一个梦。
那梦里有蓝天白云,有雪山草地,她似乎又回到了藏地高原。
可是当她朝任何一个方向走去,都会遇到大大小小的湖泊。
那些波光粼粼的湖水很美,可是蒲英绕来绕去,却只能在湖岸边游荡,怎么也找不到离开的路径。
她迷路了,只能向旷野大喊:“喂——有人吗?谁能告诉我,这是哪儿啊?”
很快,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她笑着说:“哈哈哈,这里是‘不知所措’湖!是我起的名字,挺有范儿的吧?”
不知所措?
没听说藏地有这么个湖泊啊?
蒲英看不见那少女,只觉得这个声音好熟悉,赶紧追问:“你是谁啊?你能带我走出这里吗?”
少女却不回答她,自顾自地背诗:“……在山石组成的路上,浮起一片小花,它们用金黄的微笑,来回报石头的冷遇;它们相信,石头也会发芽,也会粗糙地微笑……”
蒲英循着那声音的方向追过去,却听到它越来越小,似乎那少女越走越远了。
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连光线也渐渐暗了下去。
蒲英茫然四顾,看不到出路,只得抱膝而坐,颓然地将头埋到了两胳膊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忽然传来“得得得”的马蹄声。
蒲英抬起头,在昏暗之中却见到前方有一团金色亮光,越来越近,越来越亮。
她抬起手掌遮在眼帘上,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看着那光亮。
终于她看清了,那骑在骏马上的是一个身穿宝蓝藏袍的男人。
逆光将他挺拔的身姿镶上了金边。衬得他仿佛天神一样,英武不凡。
此情此景何等熟悉!
“冯垚!冯垚!”
蒲英欣喜地跳了起来,向着来人飞奔过去。
随着距离的靠近,那人的脸也从光影中浮现了出来,
没错!就是冯垚!
他还在冲着蒲英微笑,一如初次见面时的亲切、温暖!
蒲英越跑越快,冯垚也跳下马,向她张开了双臂。
终于,蒲英一头撞进了冯垚的怀里,感觉自己就像多年的游子终于回到了家乡一样。无比幸福、满足!
蒲英的脸贴在无比怀念的胸膛上。又甜蜜又酸楚地摩挲着。并喃喃地说:“你去哪儿了?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冯垚双臂用力,将她搂得更紧,“我。一直在这儿等你啊。”
蒲英忽然觉得这声音有点不对。
她猛地抬起头来,却发现眼前人竟然变成了才仁坚赞!
“怎么是你?”
蒲英大吃一惊,立刻松开他,并向四下张望,“冯垚呢?”
才仁坚赞没有说话,只是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后,就转身离开了。
“哎,你别走啊!才仁,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可你,你……你不是已经……”
蒲英又是惭愧又是狐疑地要去追赶才仁。
可是刚跑了几步,她就发现自己不知怎地陷在了沼泽中。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根本跑不动了。
周围的场景也变了,寒风怒号。昏天黑地,很快又雨雪交加起来。
蒲英越是用力地挣扎,身子在沼泽中就陷得越深。
那些湿冷的稀泥,很快就淹到了她的腰部。
她只觉得腰腿越来越冷,也越来越麻木,忍不住大喊起来:“冯垚!才仁!你们别走啊!快回来!救救我!”
每次,梦做到这里,蒲英就会陷入黑暗之中,直到下一个梦的轮回开始。
但是这一次,当她呼救的时候,忽然在黑暗中又看到了一束强光,似乎还有一个遥远的声音在呼唤:“蒲英!蒲英!”
蒲英心里一凛,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