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倒是会说英语,直接说:“不行!你们不能去!”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那边在打仗,你们中国人就是不能过去!”
这一句“没有为什么”,可让费组长抓瞎了。
难道就这么困在这里了吗?
蒲英一直在观察这些人的路数。她忽然有个想法,便轻声用中文对费组长说:“是不是联合国那边……?”
响鼓不用重锤,费组长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
一定是中国在联合国对法美英制裁嘎达飞的决议投了弃权票,让这些反对派人士不满了。
他们认为中国是在偏袒嘎达飞,所以也就误会费组长这些人打着撤侨的名义,是去西边给嘎达飞政府刺探情报、去帮忙的。
费组长马上诚恳地对那名头目说:“请你相信,我们中国人一直是l国人民的朋友,我们是友好的!我们也是支持和同情你们这些追求民主和自由的行为。但是,中国一向秉持不干涉他国内政的立场!我们尊重你们的主权和人民意愿,也请你们尊重我们的权利。我们有很多工人来到你们的国家,帮你们盖房子、修铁路、搞通信……比如说,你们国家自己的通信网现在已经全瘫痪了,现在就是我们的中兴华为公司维护的网络和无线通讯还能使用。听说,你们这些革命者,也一直在用推特和脸书进行联系——所以说,我们中国人也是对你们的革命,做出了贡献的!”
那名反对派的头目渐渐听得入了神,还频频点头。
☆、058章 费组长风采
费组长趁热打铁道:“现在,你们国家到处在打仗,到处都很乱,我们的工人已经没办法正常工作了,他们只好回国避难。不过,只要你们不打仗了,我们的工人就会再回来帮你们建设国家。可是,我们工人的护照已经在战火中搞丢了,所以在你们的沙漠边境上,他们没办法出境。我们这些外交官,就是过去帮助他们出去,然后回家的!——这就是我们到那边去的全部目的。请相信,我们一定不会介入你们国家的内战。”
这一番苦口婆心、有理有据的话,终于让那头目信服了。
不过,他的手下给他不停地使眼色,这让他注意到了工作组成员身上穿的防弹背心。
他们不过是一支在战乱中拉起来的武装,连军服都没有,更别说防弹背心了!
这可是能保命的东西,难怪几名手下都眼红了。
头目扬着头说:“既然你们不是来打仗的,穿这个东西就没有必要了!脱下来,送给我们好了。”
“这……”费组长犹豫了。
他当然明白,这头目这么说,就是一种交换条件——用防弹衣换取他们的放行。
有几名组员已经忍不住小声地说:“要不,就给他们好了!不给,恐怕是走不了了!”
费组长看了蒲英一眼,有点征求她意见的意思。
蒲英点了点头。因为在她心中,这防弹背心本来就很多余。
费组长却还是决定试一试。这是外交官的一个本能,总是喜欢讨价还价,争取最大利益。
他的口气变得严肃起来:“你看,情况是这样的——这些防弹衣,都是我们从国内带来的,每一件装备我们领取的时候都是签了字的,是不能丢失的。所以,这些我们不能给你。不然我们回去后就不好交待。不过,我们车上有其它的东西,像食品、饮料、帐篷什么的,你们如果有需要。尽管拿去好了——就当是我们为你们的革命做贡献了。”
那头目似乎是听进去了他的解释。
他伸手捶了捶阿语翻译的胸口,大概是感觉那防弹衣也不是很厚,本能地觉得没什么用处,也就不再索要了。
这伙*武装的人走后,几位年轻的组员检查车内物资,都有点懊丧:“这还没到边境呢,我们就快成穷光蛋了!”
一名负责管钱的组员,脱了鞋,从里面取出一沓美金,庆幸地说:“幸好他们没有搜鞋底。”
俞文浩却说:“你别高兴太早!我们昨晚碰到的几伙人。都是让我们脱得只剩下背心裤头来检查的。”
“啊?!那可怎么办?”
“分开来藏啊!”蒲英递给他几个黑塑料袋,“身上和脚底藏一点,这叫‘贼不走空’,然后大头都藏在车子里。”
“哦对对对,好主意。”
费组长也走过来关心这笔现金的藏匿。
当看到蒲英将包好钱的塑料袋用黑胶布粘贴在车厢底板的角落时。他不禁暗暗点头。
这笔重金可是工作组到达边境后的重要“武器”。从国内出发时,领导就给他交了个底:钱就交给你了,怎么使用的,组织不追究,只有一个条件——把人全部带回来!否则,你就把你的头带回来好了!
收拾一番后,车队继续向前。
不久。就到了距离首都只有70公里左右的扎维耶市!
远远地,他们就听到了城内激烈的枪声。
郊区通往市区的各条道路上,奔走着形形色色逃命的人群,混杂其中的武装人员则不时开着乱枪。
一种战争片中城市巷战的既视感,浮现眼前。
蒲英也不由得抿了抿嘴唇。
这可不是演习,子弹是不长眼睛的!英子啊。你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她正精神高度集中地开车的时候,忽然发现后面的两辆车停到了路边,没跟上来。第四辆由工作组自己开的车,也跟着他们停下了。
“他们怎么没跟上?我回去看看。”蒲英马上转弯倒车。
转回去,下车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开车的法代和默罕默德又打退堂鼓了。
“费先生,你们听,那边的枪声多可怕!我们这么过去,肯定会死的……我可不想死啊!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我死了,她们也没法活下去了!”
“你们开我们的车过去吧!大不了,我们不要这车子了。但是,我们真的不想过去送死啊!”
两位当地人都急得快哭了。
费组长也着急了。
没有他们两个人,工作组自己也是可以开车继续前行,但是,就不像现在那么方便了。
特别是在遇到当地*武装时,有两个当地人在中间斡旋,比中国人自己还是要强得多。
所以,费组长还是尽量劝说他们,试图挽留他们。
“我明白,我非常理解你们的心情!我也知道前面很危险。可是,法代,默罕默德,我们现在是去边境,解决我们中国工人不能出境的问题。如果你们不帮忙,我们到不了那个地方,那些中国人回不了国,就会在沙漠中饿死渴死。他们都是来帮你们搞建设的,很多人、特别是葛洲坝集团的人,应该还是你们的朋友,你们就忍心看到他们落到这样的下场吗?”
不止他来劝说,阿语翻译和蒲英也都一起上阵,可是两位当地人开始还说几句自己的难处,后来就干脆沉默不语了。
费组长看看时间不早了,实在是磨不起这时间,只得说道:“那好吧,既然你们一定要回去,那我们也不勉强。不过,我们还是很感谢你们之前的仗义借车,还陪我们走了这么一段。小蒲——”
蒲英一看费组长的眼色,马上明白了,急忙上车,打开车厢底板,从一处藏钱的地点拿出一沓美金。粗粗一估计。怎么也有上万了。
费组长接过钱,平分成两份,分别交给了法代和默罕默德,“租车的钱。大使馆自然会给跟你们结算。这点费用只是我们感谢你们一路陪伴的一点小意思。请给你们的家人带好!再见了,朋友!”
说完,费组长招呼蒲英等人:“上车吧!我们还要抓紧时间赶路。你们两个,就临时当一下司机。”
队员们纷纷上车,正要发动车子离去。
法代和默罕默德忽然拦住了车:“等一等!我们愿意去!我们愿意帮助中国朋友!”
“太好了!谢谢你们!你们是我们最好的朋友!”
费组长忍不住跳下车和两位仗义的当地人拥抱。
稍后,当他重新回到头车时,蒲英向他竖起了大拇指:“费头儿,你真不愧是国内派来的工作组组长!水平就是高!”
“哈哈,我看你在我和那些人谈判防弹衣的时候,还颇有点不以为然的样子!怎么这么快就对我改观了?”
蒲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我后来也明白了。你不是真的抠门,心疼那几件防弹衣的钱,只是想为部下们留下能保命的护具。说到底,还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能在你这种领导手下干活儿的人,真幸福啊!”
“小蒲。你很厉害嘛!个人能力这么强,还会体察上意、恭维领导!这小马屁,拍得领导不要太舒服哦。”费组长取笑道。
“我怎么就成拍马屁了?明明是实话实说嘛!领导,你就不要不好意思啦。”
“呵呵,你这小鬼。”
车外枪声阵阵,车内蒲英和费组长故意大声说笑,以缓和车中的紧张气氛。
俞文浩在后座。却还是有点紧张地看着车子行经的街道。
他看到路边有许多被烧毁砸烂的坦克,路两旁的房屋建筑更是百孔千疮,几乎成了断壁残垣,还有的正在冒着火光和青烟。
这些无不显示,这里曾经发生过非常惨烈的战斗。
经过这一段路之后,前方又出现了路障和安检哨卡。这里的坦克都架设着高射机枪。士兵都荷枪实弹趴在掩体里,显然是是政府军控制的地盘。
他们的检查十分严格,每隔200米就有哨岗,人员经过都要下车接受检查。
在过最后一道关卡的时候,蒲英首先跳下车。费组长、俞文浩等也先后下车。
哨兵一一检查着他们的证件。
突然,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阵“哒哒哒——”的激烈枪声。
蒲英的耳朵很灵,一听出不对就大喊了一声“趴下”,一个鱼跃将正在递证件给哨兵的俞文浩扑到在地,顺势骨碌碌地滚到了路边的浅沟里。
费组长和其他车上的人,也都学着她的样子,连滚带爬地伏在了地上。
那名哨兵刚刚端起枪,就已经身中数弹,先是倒在了越野车的车头上,然后才滚倒在地。
军营中的人陆续出来还击,又听到几声炮响之后,枪声渐渐消失。
那些军人将哨兵的尸体抬走,还吆喝着让中国人赶紧走。
大家不敢耽误,马上上车,发动车子,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车子都开出许久之后,俞文浩才从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
刚才,他都感觉到了子弹掠过头顶的风声。那种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的感觉,让他窒息。
他从没有任何一刻,像刚才那一刻,感觉自己还没活够呢!
也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强烈地想活下去,想享受生活中一切美好的事物!
在一个平静的路段,俞文浩把手放在蒲英肩上,轻轻地说:“英子,刚才,谢谢你,救了我!”
蒲英回手在他的手上拍了拍,“别这么见外!”
忽然间,俞文浩的心中豁然开朗。
他忽然想明白了:其实,英子对自己的态度一直没变,始终都把自己当做亲人。反倒是自己放不下心结,渐渐和她生疏了。
之前,你想着要奋不顾身地去保护她,难道不是因为想施恩于她,让她在心里忘不了你吗?
俞文浩啊,你比起英子的光风霁月,可就有点太婆婆妈妈、小肚鸡肠了!
☆、059章 凝聚在一起
从早上九点半出发,蒲英和工作组的人,一路上绕了四、五百公里的路,用了六、七个小时的时间,闯过了八、九十道关卡,最后总算在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抵达了拉斯杰迪尔口岸。
唐僧师徒到西天取经,也不过是九九八十一难,他们比唐僧还多受了几难。
这期间,每一次闯关的经历,用“提心吊胆”“惊心动魄”等词语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每一次,都是对小组成员们的一次生死考验。
这样的考验多了之后,到最后,大家的神经都彻底麻木了。
他们都只有一个念头——要杀要剐,就随那些武装人员好了!反正,只要放他们走,就行!
大家在路上,都将拉斯杰迪尔口岸当做了希望的彼岸。都以为只要到了那里,这些苦难就会结束了。却不知,那才是对他们真正考验的开始。
远远看见口岸出现在天际时,他们见到的是这样的景象——在一片茫茫无际的沙漠之中,有几间不大的房子,周围聚集了数不清的起码有数万人的黑压压的人群,还有许多堆得高高的垃圾山。
不过只过了一夜,俞文浩就已经找不到原先驻扎在口岸外几百米处的中水电人的营地了。
因为口岸外的几里地之内,都已经被各国难民占据了。
这里就是个露天的超级难民营。
车队在难民们留出来的一条狭窄的通道上,缓缓行进。
“我们的人在哪儿?”费组长不停地问。
“我在看,在找……”俞文浩总是这样回答。
感觉已经走到难民聚集点的中心地带了,费组长让蒲英停了车,他要下车看看情况。
和周围的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由于昨天到今天西线战事再度升级,所以才会有大量的各国劳工逃难。
他们不约而同地,像潮水一样,涌向了这个边境小口岸。来了之后。很多人因为没有证件,而且口岸的通过能力也非常有限,所以大家全都滞留在了此地。
费组长走进人群里,忽然看到了几名长着典型东方人相貌的人。过去一问,果然是中国人。
他便问他们是哪个单位的?为什么会滞留在这儿?
几名工人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费组长。
由于一路的苦难折磨,费组长现在也是灰头土脸,浑身没有半点外交官的风采,看上去跟其他难民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几个人又垂下了头,没精打采地说:“我们都在祖瓦拉一家日本人开的工厂里做事。四天前,当地人来工厂抢劫,老板开始还让我们抵挡了一阵,后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跑掉了,再没出现。我们的所有财物都被他们抢走了。后来听说他们还要打仗,我们就跟着人潮,一路逃到这儿。因为我们没证件,海关就不放我们过去……兄弟,看在都是中国人的份上。能不能给点吃的?我们都三天没吃东西了。”
“吃的有,你们等一下。”
费组长急忙招呼后面的组员们拿点吃的东西过来。这些东西,已经不是他们出发时带的那些了,而是在路过祖瓦拉的时候,高价买来充饥的。
几名工人接过火腿肠、面包,立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慢一点,先喝点水。”费组长亲自递上几瓶水。
“唔……太好吃了!谢谢。谢谢兄弟……”一名工人边吃边说。
费组长忍着眼中的酸涩,看了看周围,又问:“你们还看到别的中国人了吗?”
“好像有吧,在那边……”一个工人抬了抬手。
费组长忽然发现他们之中有一个人躺在地下一直不动,连分发食物都没有反应。
“他怎么啦?”费组长问。
“病了。前天晚上下暴雨,淋雨之后就病了。”
费组长俯下身仔细探看。只见那人的呼吸粗重、面色潮红、颧骨突出、两颊消瘦,便伸手在他的额头摸了摸,“哎哟!他发高烧了!”
“是啊,我们都没有药,只能靠他自己硬挺着了。”
工作组带的药也在路上都被抢走了。所以费组长也是毫无办法。
此外,他也想到了,在这里滞留的中国人恐怕已经有两三千人,今天还有葛洲坝集团的上千人要来过关——如果不把他们都送出去,待在这个没吃没喝、缺医少药又昼夜温差极大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