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古代战士冲破这北落师门大阵的灰色世界和现实中土世界的边界,浑身上下的铠甲纷纷落下浓厚的尘埃。古锭刀上的鲜血早已凝固,远的看那刀好似生锈的铁疙瘩一般,毫无锋利可言。
第二百七十一章 先人的剑意(上)
整座塔只有百分之一威力便如此强大,当年完好无损时又该是怎样的无敌存在?这座名为飞轮天石的传说级阵法,能在蓬障道的经纶教典上留下自己的赫赫声名,居然被人毁了根基?当年究竟是谁有能力毁掉这样一座大阵?
想着这个问题,他看着身前一块普通无奇的石壁蹲下,缓慢伸出手指轻轻抚摩石壁上那两道青苔,随着指尖移动青苔剥落,露出里面深刻入骨的痕迹。。
那些痕迹是清晰的剑痕,被潮湿的雾气和青苔遮掩了数十年,不见天日。
聂秋转头望向别处,发现这片飞轮天石大阵里还有些石壁上也生着类似的道状青苔,想必那些道状青苔之下,也是类似的剑痕。
石壁上的剑痕分为两道,简洁凛冽甚至显得有些粗疏,很随意的左一剑右一剑,却透着无可匹敌的强悍意味,多年之后,青苔附着在剑痕之上写了一个字。
聂秋感受着指尖的触感,感受着剑痕间残存的淡薄气息,明白便是这些简单而强大的剑痕,直接摧毁了飞轮天石大阵的根基。
剑痕间的气息很熟悉,很亲近,与前些日子指引他来到这片青翠山谷的气息完全相同,只是要淡上很多,应该只是那道气息的残存。
然后他注意到有些石块的截面太过光滑,明显是被切开,寻着三块拼在一处,发现果然是一整块石壁被两剑斩成了三截。
三截断石依着光滑的剑痕重新回复为整体,缝隙间喷出几抹浮尘,那些残存的气息也变得浓郁了几分。
聂秋沉默看着身前石壁上的剑痕,仿佛再次看到雪峰之顶倔强生存的那棵雪松,千年积雪压不弯它的腰身,它强大骄傲却不屑霸道,它俯瞰苍生却不屑看天。
多年前破阵那人的气息与飞轮天石大阵的气息很相似,都是那般的倔强不甘充满棱角,然而细细品味却又有本质上的不同。
这难道是
有人千百年前也曾被困于此,逃生无路,被人布下飞轮天石大阵时将不甘与愤懑被锁于石中、。
数十年前破阵那人剑痕残留的气息,传递的信息则是更为鲜明光亮,虽时常沉默却从无自锁之意,一味尽情释放,好不潇洒慷慨,稍有不满便要直起腰身捅上一剑,不说的时候是不屑说,他一旦说便要让整个上苍都知道。
…………
石便是锁,锁住了心和身的枷锁!
莫山山说,唯有至高无上的绝顶剑气!
聂秋看着石上剑痕,知道还有别的答案,至少很多年前曾经有过。
数十年前,依然是这里还是长安城的一部分,被某个人建立了这座高塔,为的是锁住另外一个人。后来因为一些原因,阵破,那囚禁于此的人离开了高塔,留下了这座大阵,被后人巧妙运用,成就了如今北落师门的一部分!。
忽而狂风大作,北落师门阵法启动,白色的浓雾渲泄一空,一缕新鲜的空气从石中渗透而出。
此时雾散去,却看到一道幻影闪现在那眼前。画面之中,有一名青衫书生,抱着一把白色小剑行走在那朱雀大街之上
忽然看着高耸入云的白塔石壁令他不悦令他不爽。
于是他抽出腰畔佩剑,将这座传说中的飞轮天石大阵尽数斩成齑粉。
然后他骑着小黑驴继续呵天骂地而行,眉儿和神采同样飞扬,好不潇洒写意。
何以破阵?
但凭胸中一股浩然气足矣。
数百年后,聂秋跪倒在石上剑痕之前,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
剑痕上熟悉的亲近的气息,在他的识海里凝成一座高山,这山高而不险,与舍利子中的那座大山差相仿佛,让他眼眶微酸,胸间生出无穷感叹。
沙长青此时还沉浸在这座飞轮天石大阵带来的震惊之中,没有注意到聂秋,他看着石塔,墨眉渐渐紧蹙,说道:“虽说已经被毁,但残留的阵意依然强大,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计算清楚,你还坚持往上走吗?”
目标是离开这北落师门的大阵,尤其是现在已经确定这布下大阵的人,八成是魔宗之人,聂秋自然不会多做停留,望向他问道:“往上走,就能离开这座塔吗?”
沙长青看着身周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说道:“刚刚入阵退还来得及,若再深入只怕便退不回来了,我也不知道里面隐藏着怎样的凶险。”
聂秋看着身前石壁上那些斑驳的剑痕,忽然开口说道:“你信不信命?”
莫山山微微一怔,不知道他为什么此时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聂秋望向她说道:“现在我越来越相信命运,我进入荒原来到这片山谷,身旁有你这样一位精通阵法的书痴,我相信命运对此已经做出了安排。”
莫山山明白了他的意思。
便在这时,聂秋忽然感应到了一些什么,霍然转身,十妖熔金箭再次飞出乾坤袋,悬于周身,其中一枚更是兀自飘起,瞄准乱石堆远处某个方向,箭簇遥遥所指,正是出现在了那虚空之中的南雨柔。
女官南雨柔、再一次出现,她赤足踩在层次分明的石塔台阶上快速向这方掠来,红裙之下白皙双腿随着纵掠之势,绷的紧而笔直,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飞轮天石大阵启动时的天地气息爆发对她也造成成了一些伤害,但不是太重。
南雨柔飘掠呼啸而至,双方间的距离似远实近,按道理应该马上便会接触,但很奇异的是,南雨柔的纵掠轨迹在虚空莫名发生了诡异的转变,明明是笔直前行,却在途中变成了向右转弯,然后停在原地开始转圈。
南雨柔停下脚步,站在一块石壁上陷入沉默,大概明白这是阵法的原因,然后她抬起头望向聂秋和沙长青,说道:“嗯?阴间的小鬼?本来我以为你只是一个比较幸运的少年,想着能够一跃龙门,平步青云,为此走一些捷径,和徐王府攀亲。但现在看来,你并不简单。最起码,我守护者道大阵这么多年,从来没能参悟其中的最精髓的奥妙和神秘,但是你却进入到了这大阵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重开了大阵不说,竟然身边还多了这么一个阴鬼?我猜猜看,七大宗中游豢养阴鬼的术法,这个小鬼是你豢养的阴鬼?”
先前如果说沙长青没有出现,说不定南雨柔的飞轮天石大阵已经把聂秋困死,最起码能让他出不去,然后错过百子宴。但是现在,沙长青的突然出现,让那飞轮天石大阵再次打开,与此同时,还险些让他们冲出了大阵。
第二百七十三章 虚妄之城(上)
白塔的顶端有一扇门,聂秋寻着那刀劈斧砍一般的剑痕一路向踏上行走而去。。最终便是被那一道门,阻拦了去路。
然而摸清楚了阵眼,破阵的关键便在于这数不清的剑痕之中,寻着剑痕的剑意走去,果不其然的在那道门上面,找到了机关的所在。
这一跳绞索牵引的铁门,门后有六圈钢匝,极为坚固。碗口粗的钢条缠绕在门后的门梁和铁门板上,实实在在的将整扇门个封死在了聂秋和沙长青的面前。
“聂确定这扇门后面,就是出口?”沙长青看向聂秋,问道。
“不确定,但现在就这一条路可以走”
说完,聂秋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铮的一声,如月出鞘。
将宝剑握在手中,剑锋之上,月华之彩之光少许内敛过后,一道剑气飞射而去!端的是咣当一声巨响,一道钢条便被生生的劈开。
如月削铁如泥,这话一点也不假!
然而这斩断钢铁的力道也是十足,如月碰撞到那钢匝之上,瞬间想起一阵金鸣交织的巨大声响。震荡的整座白塔都好似颤抖了起来。
紧跟着聂秋趁热打铁一般,又是五剑劈砍,端的是每一剑都用处了全力。六剑过后,六道钢匝断裂,紧随着轰隆一声闷响,门缝之中荡开一片尘埃和白雾之后,钢铁大门发出一阵咔咔咔咔咔的清脆生硬,随之而来的大门轰然倒地!
聂秋和沙长青立刻进入门后,而这里,果然是那塔顶的所在!
这里只有十几面轻纱帐幔,围绕成了圆塔的最上方,周围有那七根古朴圆柱顶立,支撑着只顶苍穹的塔尖。然而当聂秋和沙长青刚走到这塔顶上之后,七根古朴的圆柱上,立刻闪烁起来一团金色的华光。随之而来,七根圆柱好似画卷的卷轴一般,铺展开来,本是灰色的世界,立刻变得丰富多彩了起来。
沙长青和聂秋眨了眨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周围的一切。难以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切!
真邪?幻邪?
分不清楚,本应该支离破碎的世界边缘以及那本就是阵法之外,全是灰色的长安城。此时此刻,突然变得丰富多彩,与平日里那繁华的长安城无二。
却看那四墙高耸、门楼巍峨,一座座楼台节比鳞次,尖尖的高塔直插云霄、宏大的宫殿气象森严,阔直大街纵横交错、车水马龙人潮如织……好一座煌煌大城!
但展目远眺,城外四野不见青葱群山,长安城外本有骊山,却也不见踪影,四下里仍是茫茫沙漠,全没有丁点的生机;正中却是一座繁华城池,充满勃勃生气。如此强烈的反差,聂秋又怎么可能不吃惊。而这反差之中透出的,又何尝不是一份诡气。
聂秋试探着问道:“这是长安城?”
沙长青点了点头,倒是简单的回了一句:“是”。
聂秋心里琢磨着,以前听说修行人求清静,都会选择僻静地方悟道,这本应该是那大阵幻象。但是沙漠正中央四方一座城,倒是极像长安城,附近没有水脉也不见绿洲,城池越繁华这地方也就越邪门……
顺着七根石柱向下望去却看到千层石阶,聂秋和沙长青从塔上走下,却并未引来旁人的惊奇。那白塔高耸入云,如今下了地面,终于能够脚踩实地,心里说不出的快活,可是他从石阶跳下,鞋底才刚一接触地面,忽然惊呼了一声,身体打晃险险就跌坐在地。
没能站稳不是因为骑坐太久变得腿软脚软,而是地软。看似坚硬的石板路,人踩上去,竟然软绵绵的好像涓涓细流,直接就没了少年的脚踝。
这样的情形未免也反常了,聂秋愣了愣神,右腿单脚站稳,缓缓‘拔出’左脚,那脚下的青石板就好像水中的影子似的,微微起了阵涟漪便告复原,青石依旧,看上去硬邦邦的生冷。
聂秋试探着走了几步,脚下传来的感觉明明白白,他就是踏足于水中,少年若有所悟,恰巧身边有棵大树,他试着伸臂一按,手上轻飘飘的不存丝毫感觉,就那么把手按入了树干。至此聂秋终于明白了,这座大城、眼前一切,仅仅是一团浮光掠影,幻象罢了。
少年自角落里转出、走向大街,六两紧跟在他身后,此刻妖怪也是满目惊讶,一边张望着城中的热闹景象,一边啧啧称奇:“据我所知这世上也有不少幻形化影的法术,但充其量一座破旧庙、一片小树林,撑死了一座山罢了…像北落师门大阵一般轻轻松松就催动起一座大城镜幻像,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情,就是那传说中里专擅幻形的修士,怕是也未必能有这样的法力!”
聂秋的神情迷糊到不能再迷糊了。他原来以为,下了塔,便是真实的世界哪想到竟会来到一座幻象大城中。这可让他上哪找出路去?
这个时候聂秋忽然身子一震,有个汉子自他旁边路过,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聂秋顿时大喜,要知道这座城是幻象,可那汉子真正撞了他一下子,绝对是真实之人,这其中必有玄机,他立刻迈步追了上去,但是等他走上大街后便骇然发现…摩肩接踵、手脚相触,身边经过的所有人竟然都是真的,活生生、真实的存在。
有人嫌他莽撞,向他怒目而视;有人大度,被他碰到只是呵呵一笑;有人眼色机警,在聂秋碰到自己前就先伸手把他挡开了。
此刻聂秋已经不再是惊讶,而是一副见了活鬼的模样,声音都忍不住微微发颤:“这…这城是幻的、人却是真的?他、他们在这里怎么活?”
熙攘大街上,人们神情各异,或脚步匆匆有事在身,或皱眉微皱心有所想,或面带笑容与身边同伴谈谈说说,街两旁的店铺中有商有客,就着货物地讨价还价。
聂秋与沙长青又特意去试探,城中所有的景物、甚至草木、花鸟、家畜这些事物统统都是幻境,触手不存穿身便过,唯独人是真实存在的……
虚妄的城却有真实的的人。
而更为诡异的是,城中人浑不知自己身处幻象中,活得……煞有介事。
饶是聂秋的胆量不小、沙长青身处那地府之中,见多识广,身处于如此诡异的情形中,两人的胳膊上不由自主地炸起一层鸡皮疙瘩。
聂秋摇晃了下脑袋,眼前的情形再如何古怪也和他无关,尽快找到出路才是正经,当下也不管那么许多了,伸手随意拉住一个路人:“这位先生,请问……”
不料此人正有急事在身,混不耐烦道:“我家老父亲生了急病,我急着找那郎中!”说着,胳膊用力一甩把聂秋推到一边去了。聂秋怔在原地,道了声‘小子莽撞’,就打算再换旁人来去问,不过沙长青见那汉子推人,当下就着脑了,一伸手抓住那路人,森森冷笑道:“好大的脾气!”
结果还不等这阴鬼把话说完,那人就又重复:“我家老父亲生了急病,我急着找那郎中!”说着,胳膊挥动又想要把沙长青推开,只是沙长青早有准备,无论多大的力气,被他拿住又怎么可能挣脱?
那路人不停挣扎,而口中就不停重复着‘我家老父亲生病,我急着找郎中’,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就是这么一句话,除此之外再无旁言。
重复几遍下来,聂秋也就大概明白了,此人的脑子多半有些问题,否则怎么可能就会说这一句话,这样的人当然不会知道这大阵的出路在哪里,当即也就放了他去,又复跟在聂秋身边,去向其他路人打听,可是……这街上每个人都只有一句话!
“今儿天气不错。”
“皇城根儿那有西域歌姬,自弹自唱,我得去看看。”
“城南教坊贴了告示,今天又到了一批好姑娘,水灵的能挤出水来呢。”
“城西的屠夫将那马肉掺牛肉里来卖,我得去找他说道说道!”
……
一路走下来,聂秋不知拦下了多少人来说话。
每个人都会开口,但就如那位‘急着找郎中’之人一般,所有人口中都只有一句话,各不相同、可是就一句,不论聂秋问什么、说什么,他们永远就那一句话,甚至在说话时,脸上的表情也随之一起重复。
诡异渐渐变成了阴森,从聂秋的眼中、耳中渐渐落入心中,继而发散开来,慢慢融入血液、被带到四肢百骸,不知不觉里,少年的手脚都有些发冷了。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一条弄堂中跑出来个四五岁的红袍子小童,不偏不倚正和聂秋撞了个满怀,随即小娃哇呀一声跌坐在地。
第二百七十四章 虚妄之城(下)
对方跑得很急,撞在聂秋身上,却没想到撞了一个满怀,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几步,坐在了地上,摔了一个屁股蹲儿来。
沙长青护主心切,赶忙把小祖宗扶稳了,跟着迈上一步,看样子想要对小娃呼喝两句,可是等沙长青看仔细了那个小娃的样貌,嘴巴里的正要涌出的喝骂忽然变成了一声惊呼:“这个小孩子”
转而,沙长青看向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