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小院就算是附近居住的最底层的太监、宫女都是陌生之地,但“秦王李尚”却像是轻车熟路,看也不看,直奔后院一口盖着盖子的枯井而去。
看到枯井和上面厚重的石头上密布尘埃和蛛网,“秦王李尚”脸上凝重如山却带着一丝难以压抑的兴奋。一脚踢开井上盖着的厚厚的大石头。双手光芒闪烁,一道凝练的风从井中吹出,无数尘埃腐叶吹起,入鼻陈腐的味道大盛。
“秦王李尚”却不为所动,双手稳稳如山。真气流转把枯井中的腐叶尘土吹出。落在小院的角落里,园外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几息后,一道洁白的光芒在枯井底亮起,一个近似于虚无透明的物件随着“秦王李尚”的真气缓缓飞了上来。月华照射下。“秦王李尚”真气在透明物件上流转,一道道七色光芒像是在半空中凭空而生一般,毫无窒碍的流转着,荒芜的小院也被照射的漂亮无比。
近似于透明的物件缓缓展露形状,竟然通体都是用元晶制作的一人多高的器具。上面凸凹有致,妙曼的曲线昭示着什么。要是聂秋在这里,定然会一眼认出来元晶制作的器具上的形状根本就是给小主徐晚量身定做的。要是小主徐晚在的话,躺在上面,不差分毫。
“秦王李尚”有些遗憾的看了看元晶器具上面的曲线,微微摇了摇头。没想到当年先民百般筹划,自己的子孙竟然识破了早年间的伏笔,秦王也早早退出皇位的争夺,即便是收拢流落江湖的奇人异士。实力也极为有限。小主徐晚就这般在眼皮底下逃走,不能不说是一件憾事。
因为先民的子孙们太过聪慧导致不能完美的转生,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沮丧。
也罢,好在事先有所准备。此刻多言无益,“秦王李尚”手中蓦然多了一块冷玉。冷玉皎洁无暇。在月光下稍有些黯淡,似乎月光照射到冷玉上,便被冷玉吸纳进去。此刻“秦王李尚”手中拿着的冷玉就是根本没有几个人见过的宝物,真月残钰。
皎洁如水的月光下。真月残钰好像有了一丝灵气,阵阵摄人心神的光华流水一般在真月残钰上漾起。阴寒之气骤然大盛。
随着真月残钰出现在“秦王李尚”手里,从他脚下开始层层冰霜蔓延,仿佛活转过来一般,爬行着笼罩了整个院落。亮晶晶的冰霜上反射出元晶上的七彩流光,更是炫目无比,人间至景一般。
“秦王李尚”轻轻叹了一口气,还是有些不圆满,但也只能如此。手上真月残钰刚要飞起镶嵌到元晶器具上,周围猛然间光芒大盛。一个威严而略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朕找了这么多年,却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的确是好手段。”
唐皇一身轻甲,密密麻麻的甲叶子叠在一起,每一片甲叶子不是钢铁铸就,而是龙皮编织而成,每一片龙皮都是真龙颈部的厚皮,不薄不厚,龙威十足。上面三片逆鳞,宛似三面小盾一般,是不是的吞吐着龙息。最让人动容的是这些龙息混杂在一起,互相之间没有抵触,反而有所加强。逆鳞空隙中描刻着古朴的符文。符文之间用纹金丝再串连,更让其间的龙威旺盛了几分。
真龙的逆鳞极大,几乎一片便是一面上好的盾牌。唐皇身上这幅轻甲不知被什么秘术鞣制而成,龙皮缩小了许多,龙皮上的逆鳞也一并缩小,诸多龙皮串在一起浑然天成,没有一丝多余累赘之处。
唐皇身边有二位禁卫统领拱卫,再往七大宗长老修士无数,看这样子唐皇身边强者云集,拱卫森严,已经摆出毕其功于一役的架势。
“秦王李尚”一愣,随即哈哈一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埋伏?你这孩子的确有点意思,不愧是李家子孙,也不亏你爷爷能从先民手中夺得王位!”
话音刚落,天地之间一阵虚无恍惚,一瞬间清冷的小院里似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笼罩在长安城上的北落师门大阵像是草海之间的苍穹一般出现,流动着无数的光彩。但是光影之间扭曲变幻,和往日里的北落师门大阵又有所不同,整个长安城被照的宛如白昼。
随着北落师门大阵被触发,所有人都感觉到天崩地裂出现在自己身边。像是站在东海的海舟上一样,身子不由自主的随波起伏。不仅如此,甚至皇城都开始出现轻微的摇晃。
北落师门大阵出现,但却和以往不同,七色流彩呆滞呆板,没有一丝生机。仿佛蹩脚的画匠描画在长安城上空的一般,徒具其型,却没有往日的钟灵之气。
正在此刻,一个淡漠虚无的声音在众人心头响起,“定!”
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似乎一切都瞬间停滞,就连根本触摸不到的时间都在这一瞬间停滞流逝。北落师门大阵与此同时发出嘎嘎的响声,天空中无数颜色、庞大而有浩然之势的天地真气呈现出一种混乱的形态,纠缠在一起,混乱着、纠结着、争斗着、吞噬着。
北落师门大阵守护长安城千百年,镇压了多少魔物。数百年中虽然小有故障,但却是第一次出现这种不规则的改变。时间停止,每个人都无法动,也无法思维。但这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感觉却抵达所有武者道者的心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要把自己抓入九幽地府一般。
这到底是怎么了!
到底怎么了!恐惧在刹那间融入到每个人的心田里,即便是在武者中属于登峰造极的修为,一颗心早已炼成不惧不畏的境界,却在此刻体会到了一种似曾相识却又极为陌生的恐惧感。时间停止流逝,而似乎只有北落师门大阵在发生着变化,一切都很古怪,但一切却又都顺其自然。
停滞中,一道暖流透过天地间,无数雨点纷纷落下。雨滴是动,所有的人也从静到动,从停滞中苏醒过来。直到此刻,一声王者浩然之声带着无尽的龙威才在众人耳中回荡,破解了刚才的那个定身的法术。
唐皇双眉紧蹙,没想到被附身之后的秦王,这传说中的先民祖灵居然会有这般手段!居然会和蓬障道相互勾结,为乱长安城。
抬眼望去,真月残钰已经被“秦王李尚”镶嵌到元晶器皿上。通体白皙的元晶上好像反射着半空中北落师门大阵的颜色,有几丝极细微的红色急速的靠拢,汇聚在一起,形成一滴殷红的鲜血。
如白玉美人一般,殷红的鲜血仿佛真实存在,竟然在元晶的器皿上滴落。可以想象如果要是小主徐晚安置在元晶上,此刻将会是一种怎样妖魅诡异的景象。
只是众人被定身一眨眼的功夫,真月残钰上滴落的血滴不断落在地上。奇怪的是血滴却不渗入地下,而是在地面上汇聚起来。滴滴不断的血滴落在地上,庭院里变的血流成河,如同九幽黄泉一般。
这些古怪诡异的景象随着北落师门大阵的松动而出现,在那一声“定”之后而汇聚成流。当唐皇仁帝一声断喝,破去言出法随的“定”字之后,一地的流血也好像兵马得到了什么号令,随着唐皇的声音在庭院中散开,流淌出去。
第四百七十七章 真月
血流的极快,却和真月残钰保持着一种不为人知的联系,眨眼之间已经细如发丝,看不见踪影。但每一条细丝虽然细,却生动的聚在元晶器皿旁,好像是一个白玉美人披散着一头火红的秀发,在人世间招摇着绝美身姿一般。又像是一滴露水般清澈透明,周围招摇着红丝线,穿在一起,美的让人不忍伤害。
“哈哈哈。”一阵猖狂的笑声响彻天地之间,已经变得混乱不堪的北落师门大阵又是一阵摇晃,更加混乱了几分。“你毕竟是我李家子孙,你在想什么我能不知道?我本想着过了十几代,总归国运气运键渐渐衰落,李家子孙应该没有那么聪明伶俐。没想到还是李家的血脉旺盛,到你这里还有如此气运,有如此本事。”
唐皇看着面前嚣张的“秦王李尚”,看着一条血丝像是蟒蛇一般向自己咬了过来,一动没动。身后房玄龄化作一团犀利的白光,剑气浩荡直冲天际。身后三名天师紧紧跟随,飞上天空。
七大宗剩下的两名真人像是演练过无数遍,处变不惊。一旦能开始动身,非但没有攻击“秦王李尚”,而是嘴里念念有词,施展开法术。唇吐蝉丝一样手中浩荡的真气凝聚成丝,不断在唐皇身边聚集。
白色光芒开始在唐皇身边出现,温柔如丝般柔顺缠绕在唐皇身边。与此同时,侍卫们暴喝一声,手中光芒闪烁,扑向手持元晶,散开无数红丝的“秦王李尚”。
北落师门大阵刚刚紊乱,在场的唐皇身边的高手都感知到虽然长安没了阵法的压制,但是自己的力量不仅没有增强,反而像是被一种从没遇到过的力量所压制。
难道这就是“秦王李尚”的凭借?
两名巅峰武者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勇悍无比。前面没有铜墙铁壁,只有温柔如女子媚眼般的红丝。武者中已是登峰造极境界的房玄龄刚却似乎迈入漫天密布的蛛网中。举步维艰。石英久一声断喝,双手成刃劈向面前红色光芒渐渐浓郁的“秦王李尚”。
“秦王李尚”眼中带着讥诮,瞥了房玄龄一眼,动也没动一下。只是手持镶嵌着真月残钰的元晶器皿,冷漠的看着红色丝线扑进唐皇身边的白色屏障中。
而其中一名侍卫,双掌成刃。周身狂野彪悍的气息大作。罡风阵阵。化掌为刀,罡风正起,那侍卫却感觉到刀锋上的罡气劈进一片虚无之中,转眼就消失的干干净净。好像自己是困在蛛网中的小虫子一样。不管怎么努力挣扎,最后还是徒劳无功。不管怎么挣扎,最后却一样难以前行。
要是硬碰硬败了的话,房玄龄也不会如此震惊,根本没看见“秦王李尚”出手。仅仅是一汪池水般的红色丝线就能缚住自己的手脚,让一身力气无处可用。这种境界上的差距到底有多大,房玄龄心里清清楚楚。
“秦王李尚”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大了?
血丝温柔委婉,绕过两名武者向四周散去,“秦王李尚”面对两名时间顶尖的武者却连手指都懒得动一下。温柔乡便是英雄冢,在他眼里,无论是房玄龄还是其他的修士刚在这温婉的血色细线之中都不堪一击。
“秦王李尚”低声说道:“大唐承平已久,你们却能有如此修为,实属不易。只是,可惜。可惜。”语气里充满了惋惜与不屑。
那些修士被“秦王李尚”几句话激怒,没料到身上繁密的符文阵法符文之意骤然大乱,符文阵法之间金线闪烁金光,又忽然黯淡下来。刚一发动,却不知为何一身真气无法流转,深陷血色细线中。虽然没有一根丝线攻击向那些七宗修士,但数不清的血红丝线就像是一滩泥沼般,让唐皇身边的这位人世间顶尖的武者根本无法自行脱身。
本为利器的一件上佳的宝具非但没能起到作用,反而为敌所用,这个打击比石英久感觉到自己和“秦王李尚”之间境界上的差距更大。
“别白费力气了,七大宗门和蓬障道一脉相承,你们的功法啧啧”“秦王李尚”感慨了两声便不再看那些修士。
往事如过往云烟,想那么多涂乱心神而已。
话音刚落,“秦王李尚”身上红光大盛,化作条条丝线在身边旋转起来。和蛮伢子的血腥杀气不同,也不像是魔物的红色法术,“秦王李尚”身上红色光芒中正平和,带着一股阴气。虽然隐隐有邪魅之意,却不外漏,这种阴邪的气息也只有唐皇能隐约感觉出来。
红色丝线好像是无数的触角一般,在元晶制作的器皿下加快速度,向四周散去。“秦王李尚”看上去也像是长出无数的细丝,在混乱的北落师门大阵迷茫的光芒照射下像是传说中中古的邪神一般,强大而邪恶。
而唐皇似乎全力抵抗红色丝线,根本分不出心神去和“秦王李尚”争斗。身边两名天策府的真人发出的白色丝线越来越多,越来越盛,缠绕成一个巨大的蝉蛹。
最早出现的血丝已经渗入那些七宗真人的真气中,像一条蟒蛇一般,发出嘶嘶的声音扑向唐皇。
其中凶险每个人都清楚,但掺杂了红色丝线的真气愈发密集,在外面根本看不清里面唐皇的究竟。此刻两名真人已经是全力而施,但仍然无法把那缕红色丝线拒之门外,即便是勉励维持自己的真气流转也是越来越难。
是生?是死?
红色丝线似乎只对唐皇有兴趣,并不是攻击的法术。两名真人站在唐皇身后,红色丝线却看也不看上一眼。
随着“秦王李尚”身上被红色包裹起来,旺盛的气息像是一座火山般,无数的岩浆蔓延在长安大街小巷,城门紧闭,也无法阻挡丝线的蔓延。
北落师门大阵开始变得混乱,整个长安里在之后短时间的惊诧后上百名道者飞行在长安的半空中,大街小巷里有武者和一些平日里极为少见的妖众开始纵火。大唐之都长安常年在城内驻扎着三支军队,维持长安的治安和防备突如其来的叛乱。
承平已久,多少年都没有用上的宝刀开始渐渐生锈。大唐长安里三支禁军反应在大乱开始之后各不相同。
和秦王关系紧密,被秦王收买的禁军右军反应极为迟钝。即便主事的将领早就知道长安大乱在即,也事先和自己身边亲近的手下透露了一些。但直到北落师门大阵开始变得混乱,有生之年都不曾想到居然会出现这么大的阵仗。禁军右军将领瞬间慌乱之后,开始兴奋起来,原来秦王殿下说的都是真的!能让北落师门大阵变乱,秦王殿下必定早已经心中有了成算,要不然为什么身为秦王还要干这杀头的买卖。
禁军右军将领心中拿定了主意,喊过自己的亲兵,约束各自手下,在军营内的小校场集合。这时候本应该早已冲出军营,自己却连兵都聚拢不到一起,主事军官觉得有些脸红。幸好此刻在下决心,还为时未晚。
乱糟糟的兵卒在校场上交头接耳,都被北落师门大阵的改变震惊,议论纷纷,忧心忡忡。慌乱中,六神无主。听见主事的军官召集,还以为要出营平叛,心里多少有些畏惧,速度更加缓慢。
禁军右军将领清了清嗓子,准备说点什么。本来自身才干有限,高天河横死之后自己才靠着祖宗的福荫才得到禁军右军将领这么一个职位,手下也多是京城富贵子弟,不过是养活闲人的营生。知道自己作用有限,但却还是想获取一份从龙之功。贪婪的欲念已经在心底熊熊燃烧起来,再也无法熄灭。
简短的怂恿了一下,看着自己麾下兵卒们迷茫的神色在变得混乱的北落师门大阵绚烂的色彩下有些颓唐,禁军右军将领又惊又怒!惊的是自己叛乱的意图都说了出去,万一有一个人高喝一声,自己估计还没出军营就得束手就缚。怒的是平日里一个个乖巧的跟孙子似的,怎么说起正事儿来全都不敢应声?这要是禁军左军那帮崽子,估计这时候早都抄起家伙上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 长安乱
不能再拖了,时间越久对自己越是不利。禁军右军将领站在台上,使劲收了收腰带,把已经有些赘肉的腰扎得紧一些,显得英武一些,好更有说服力。
“弟兄们!魔物入京,正是我们大显身手之际!秦王殿下已经入宫屠魔,此刻我们只要出营,就是大功一件。出营之后,所获均自留。以后论功行赏,富贵共享。”禁军右军将领短短几句话,好像给这些富贵子弟展露出了一个天大的诱惑。
虽然没有明说,但这些话摆明了就是在说纵兵劫掠!真有如此好事?有的兵卒舔了舔干枯的嘴唇,贪婪之意毕现。这四个字到底有多蛊惑人心!
长安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