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教不但不能改变,只能增加隔阂,最后导致陌生和仇恨,然后走向破裂。刘安定阴了脸不再说话,就这样没滋没味地吃完了这顿饭。
岳父要三定和飘飘都住到他那里。刘安定觉得这样也好。宋小雅一直看不起他家里的人。他父母来过一回,那回父母进门,宋小雅就皱了眉头,嫌他父母脏,不在一个桌上吃饭不说,父母的言谈举止不论怎么做,她都觉得不对,弄得父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从此再不敢来。想起这事,刘安定就伤心,就不由得一肚子恼火。
回到家,宋小雅还没有回来,一股怒火再次涌上刘安定的心头。什么东西,没工作没学问还没有一点女性的温柔,这样的老婆还不如飘飘,要她干什么。不回来就永远不要回来。刘安定将门锁死,然后上床睡了。
时间不大就听到用钥匙开门的声音,刘安定故意不管。用钥匙打不开门,宋小雅感觉出是从里面反锁了,她立即怀疑刘安定把何秋思领到了家里,便用力使劲敲门,还边敲边喊。
敲门声在楼道里传得很响,整个楼道都会听到这里的声音。刘安定顾不得穿衣,急忙爬起跑去将门打开。见刘安定只穿了裤衩,宋小雅以为正在和何秋思睡觉,便冲进去四处寻找。刘安定关了门冷冷地说:“你是不是半夜碰上了鬼,鬼给你脑子里灌了屎。这鬼也没脾气,怎么就不把你拉到阎王那里去审问审问,看看你是什么德性。”
宋小雅也骂:“我就知道你被狐狸精迷了心窍,狐狸精把你变成了鬼。我本来想让着你,可你却对我一天一个样,见了我就咬牙切齿恨不得我死。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以为你现在本事大了,当副所长了,有权了,也有钱了,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你怎么就不想想当初,那时候你一个穷乡巴佬儿,裤子屁股上补了补丁,衣服袖子破成了锯齿,那时谁能看得起你,还不是我们家心好,心疼你收留了你,可你倒好,今天翅膀刚硬了一点,就吃喝嫖赌六亲不认。你还是教授,我看你连猪狗都不如。”
宋小雅不断地揭刘安定的疮疤,刘安定竭力忍着,但宋小雅越骂越痛快,越骂越难听,刘安定简直忍无可忍。看来这些话已经在她心里埋了多日,不然不会一气呵成。看着她,刘安定觉得越看越是可恶:自以为是大家闺秀,其实没有半点修养,简直就是没文化的泼妇。刘安定真想照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来一拳,但还是忍了。刘安定迅速穿好衣服,大步出了门。
天好像有点阴,但城市的夜空已经很难分辨出阴晴,空气污染和无数的灯光,使夜空永远似明似暗灰灰蒙蒙。刘安定漫无目的地走一阵,突然想去何秋思那里。也只有何秋思那里可去,他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今晚就住在何秋思那里,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许多人家都熄了灯,每栋楼只有几个稀稀落落的窗户亮着。也许何秋思睡了。不管它,今晚只能到她那里了。再说这一阵忙,已经好多天没在一起亲热了。刘安定心里的激情一下被燃了起来,他快步向何秋思家走去。
还好,何秋思穿了睡衣,但还没睡。何秋思看眼刘安定,说:“我看你脸色,就知道你在老婆那里受了气,我说的对不对?可怜的孩子,是不是要来我这里诉一诉苦。”
刘安定说:“你们女人呐,天生就有第六感觉。”
刘安定问何秋思还没睡在干什么,何秋思说看电视。刘安定说:“你喜欢看电视?”何秋思说:“不喜欢看干什么,屋里再没有别的声音,这几天加班累坏了,只有看电视轻松,躺在沙发上,想看睁睁眼,不想看闭眼听听声。”
几个沙发垫果然堆在一起,确实是躺着看电视。刘安定突然觉得何秋思确实孤单,丈夫不在又没有孩子,也只有电视能发个声音是个伙伴。刘安定一把将何秋思抱起,抱着坐在沙发上,说:“我抱着你看,也许更舒服一些。”
何秋思半躺在他怀里说:“你不是想诉苦吗,说吧,你老婆到底把你怎么了。”
刘安定说:“她能把我怎么样,在家里,我还是绝对的权威。”
刘安定还是说了刚才的事。
何秋思说:“你是不是想和你老婆离婚。”
刘安定盯着她反问说:“这要看你是不是能和我结婚。”
何秋思笑一下,用若无其事的口气说:“这要看法律能不能允许我有两个男人,如果允许,你就做我的副丈夫,但你不吃亏,你副丈夫掌实权,他正丈夫远隔千山万水只是个影子,什么也挨不着。”
刘安定明白她的心思,其实他也是说说而已。两人都不愿再说这个话题,这个话题用再轻松的口气说,感觉都是沉重的,因为这涉及到道德法律等等太多的问题,这些问题像无形的大山,提起来就会沉重地压在心头。刘安定无声地抚摸着她的全身,抚摸一阵,她有点难耐,用眼神示意他上床。两人上了床刚开始,电话铃剧烈地响了起来。刘安定示意不要管,但顽强的铃声没完没了。何秋思说:“深更半夜来电话,说不定是我家里来的,说不定有急事,父母都在外地,我最怕半夜来电话,那年我哥出了车祸,就是半夜来的电话。”
何秋思接了电话,脸色一下变了。何秋思说:“我这里没有刘安定,刘安定怎么会在我这里,你打错了。”
刘安定听出是宋小雅的声音。宋小雅说:“你别装正经,我知道他就在你的床上,而且侧耳对在电话上听,不要脸的东西,你让他给我滚回来。”
好像长了千里眼,何秋思看刘安定,刘安定急忙将电话压了。
真是扫兴。何秋思担心说:“说不定你那个泼妇会打上门来。”
刘安定说:“借给她一个胆子她也不敢,她如果敢来,她就不会打电话来,她如果敢来,我就立马和她离婚。”
何秋思说:“没想到你还胆子不小,像只老虎,有点虎气。”
说是这样说,但这种事一旦传出去受伤害的还是何秋思。刘安定起身穿好衣服,苦着脸出了门。
刘安定没带屋门的钥匙,敲门,里面没有一点反应。刘安定使劲敲,还是不来开门。对门邻居出来问是不是忘带钥匙了,刘安定急忙说对不起,把钥匙忘在办公室了。来到楼下,刘安定愤怒到了极点,他真想扔块石头将玻璃打碎。在地上转一阵,刘安定只好往办公室走。
他的副所长办公室有个不长不短的沙发,蜷着身子也能凑合一晚。和衣在上面躺了,头脑却异常清醒,不由得不想今后怎么办。
离婚,刘安定从来就没有想过,现在认真去想,还是止不住心痛难受。细想两人的婚姻,她就没有真正爱过他,这是他不愿承认但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当初岳父把他领到家时,宋小雅就没有用正眼看他,对父亲的介绍,宋小雅只是应付似的哼几声,然后就进了自己的屋。当时给他的感觉是这位宋小雅傲气十足高不可攀。但刘安定理解这种高傲。他是一个穷乡里娃,人家是教授的千金,又在厂里坐办公室,工作轻松挣钱又多。那时的工厂已经开始实行计件工资并且可以发放奖金,据岳父说宋小雅一个月可以拿七八十块的奖金,每月收入有一百四五,而他的工资却只有七十几块。几方面巨大的差距不能不使他产生自卑,但因为岳父的支持,他还是常来她家找岳父,而她的反应是十分平淡,一声招呼都不打,好像他来不来有没有与她毫无关系。可能是父母的压力,也可能是她再没找到好的,时间长了,她答应了父母,但对他依然不冷不热,直到结婚那天,两人也没有好好在一起谈谈恋爱搂搂抱抱。现在想来,她是从心里一直看不起他这个乡里娃,但父母的劝说使她有了更多的理智,理智告诉她刘安定这个人也不错,本质好,能吃苦肯钻研,做丈夫能靠得住。刘安定认为,直到今天,她已经完全依赖他离不开他,但依然没有从心里爱他。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婚姻悲剧。
很快就能评上教授,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把她调到学校,那时她可能会痛痛快快答应离婚。但真的就离吗?想想又没有勇气。组成一个家庭不容易,还有了孩子,离婚对谁都是一场伤害,特别是对良心,他的良心现在就无法承受这种伤害。他觉得和岳父不同,岳父是唯美主义者,心里有美占据着,就可以抛开一切。他就不行,他觉得他是个现实主义者,把许多事情都考虑得很现实,根本无法抛开儿女情长。
刘安定叹一声。从另一个方面想,又觉得宋小雅骂得也有道理。当初,他觉得教授女儿是那样高不可攀,虽然她长得一般,但就是觉得她比自己尊贵,就是止不住在她面前自卑。这种状态是什么时候改变的不能准确来说,但肯定是随着双方地位的变化而变化的。这样的变化她自然是无法接受,在这方面她肯定特别敏感,她今天的谩骂正是她内心的宣泄,这些话肯定在她心里已经憋了多时,她信教拜上帝,可以说也与这些有关。他觉得她也可怜。一股自责涌上心头。她骂的也是事实,刚刚有点成绩,各种欲望就一起膨胀,就嫌弃自己的妻子,就搞婚外恋,这确实有点不像教授,也不像个知识分子。道德和良心又一起向刘安定压来,刘安定觉得心都要碎了。
工作是缓解烦恼的最好办法,与其躺着胡想,还不如起来工作。再审查一下设计,再看看有没有什么漏洞。刘安定爬起身,拿出设计图纸,决定从头再看一遍。
设计图纸摆在面前,但脑子仍然静不下来。何秋思肯定不会离婚,待丈夫给她办了手续,她就会出国和丈夫待在一起。现在和咱好,也许只是因为我像她的那位初恋,她把我当成了那位初恋的恋人。刘安定心里又一阵难受。
突然想到刚才敲门没动静,宋小雅会不会寻了短见。刘安定吓出一身冷汗,急忙起身往家里跑。
怕惊动邻居,刘安定先轻轻敲敲门,听听没有动静,用点力敲,才发现门开着。看来是他走后她就把门打开了。这说明她希望他回来。进来,发现妻子并没有睡,好像一直坐在沙发上哭,眼睛都红肿了。刘安定感到一阵愧疚。刘安定站在她面前轻声说:“其实是你多心了,我一直在实验室忙,哪都没去。”
宋小雅大声说:“你骗鬼去吧,你不在她那里,你怎么知道我哭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给她打了电话,你为什么很快就跑回来了。”
真是谎言就是谎言,想不到编出这么大的漏洞。刘安定不再说什么,他决定用行动来缓和矛盾。他一下将她抱起,然后轻轻放到床上,见她并不反抗,便给她脱衣服,一直给她脱得一丝不挂。想爬上去,又没有一点兴趣。正犹豫,宋小雅说:“滚一边去,你刚从她那里拔出来又进我这里,你让我恶心不恶心。”
刘安定给她盖上被子,在另一边睡了。
17
朱校长找刘安定谈了话,谈话的内容让刘安定既兴奋又感到责任重大。朱校长告诉刘安定,经过和西台县协商,决定任命他为项目总工程师,全权负责整个发展项目的技术工作。谈话时朱校长对他说:“你要珍惜这个机会,因为这个机会来得并不容易。原打算让你任总公司副总经理,但白明华不答应,他让计委领导说情,最后我们同意他当副总经理,但技术方面的事没人负责不行,就只好让你当总工程师。我觉得这样倒好,可以充分发挥你的专长,但这副担子不轻,我们对你寄予的期望也高,不仅期望你把工程设计规划好,还要在将来的发展中发挥巨大的科技作用,实现大发展大效益大成果,总之一句话,希望就寄托在了你的身上。”刘安定也表了态,表示决心用全力把工作做好。从朱校长那里出来,刘安定就感到时间紧迫,有许多事情摆在面前需要他去做。按朱校长和董事会的计划,首先要引进一批种牛,然后加紧繁殖。引种要到欧洲去选,计划投资八百万元,奶牛肉牛肉奶兼用牛都引一些回来。本来朱校长要亲自带刘安定去考察引种,让刘安定负责技术把关,但西台县方面坚持也要去人,并且要求对等,马县长和王副县长都去。朱校长感觉出县里把这事当成了美差,当成了公费旅游不说,也许还想接受人家的一些好处。如果是这样,他去了就很为难,管不住这些县官把事情办坏,担责任不说,也会毁掉他一世的清白。最后朱校长决定他不去,让刘安定负责带人去。朱校长告诉刘安定,如果去了国外西台县的领导提出不合理的要求,就坚决拒绝,他们是领导干部,如果他们坚持胡来,就说回去要向省里反映,这样他们就不会不听话。这倒符合刘安定的想法,他也不怕他们胡来,也不怕得罪他们。他觉得自己是专家,技术上的事他们不懂,自己理直气壮,根本不存在有求于他们。朱校长说出境的事已由校外事办公室去办,说不定哪天就得出发。这样所里的许多事需要交代一下,项目方面的事也得加紧工作。项目的所有规划还只是个平面图,最后定稿还得实际勘察,具体的建筑施工图纸还得请设计单位来具体设计,具体设计能不能体现他的设计思想,还得和设计单位会谈,还得招标评标。这些工作必须要在出国前完成。时间确实是太紧。
中午在学生灶随便吃了点饭,忙到天黑,刘安定决定到岳父家里去一趟。岳父这几天闹得正凶,得把岳父的事安排一下。
那天已经说好了岳父到研究所工作,可岳父又变了卦,说一家人呆在一个单位,让人笑话,他不想让人说女婿的闲话,也不给女婿添麻烦。岳父说:“我就这么呆着,我看系里怎么办,往哪里安排我,如果不安排,我就在家待着。”刘安定觉得这样不行。学校要增发岗位工资,像岳父这样的教授,一年可以拿两万多块,如果待在家里没岗,这笔钱就拿不到,拿不到钱不说,自己待在家里心里也不痛快。岳父不听,说人活一口气一张脸,飘飘现在不吸毒了,钱对他也无所谓了,有工资也够花了。没想到岳父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在家蹲了几天见没人理他,竟然写了一份应聘书贴在了系办公楼门口,要求应聘清洁工,专门打扫领导的厕所,并且真的穿了套工作服很招摇地去扫厕所。这件事在学校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也惊动了省教委的领导。在这样的压力下,系里只好在养猪教研室的名单上补上了他的名字,然后也贴在了楼门口。连岳父也没想到,这一闹,闹得人人皆知,不但更没法在系里工作,而且还觉得没法见人,出去就觉得人人都用怪异的目光看他,人人都知道他没有人要,成了丧家犬。岳父真的只好蹲在家里。刘安定想,岳父这辈子不容易,呕心沥血干到现在,却出现这样一个下场,确实难以接受。好在他现在是项目的总工程师了,所里的工作可能要另安排一个人来负责,这样就不存在一家人呆在一个所里的问题,岳父也能够接受到所里工作。
飘飘和三哥还没回去。岳母说飘飘不想回去,想多住几天。岳母的意思是让三定先回去,再让飘飘住一段时间。刘安定觉得这样绝对不行,岳母疼爱独生女可以理解,但这不是个住几天的问题,如果再和那些毒友混到一起,前面做的一切努力顷刻就完了。在这件事情上决不能含糊。刘安定当着飘飘的面说:“不是我不信任谁,问题是毒瘾太难戒了,这谁都知道,到乡下就是为了戒毒,好不容易戒了,再回到这个环境,怎么能抵挡毒品的诱惑。我说过,过一阵让他们两个到良种场,现在学校已经任命我当整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