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渡情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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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渡情劫-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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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的日头渐渐升了起来,城门口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有些路过的人侧目注意到了这一对静默而立的男女。一看似老实的中年男子倒不避讳,指了指凌嫣然,对着自己来送行的妻子埋怨道:“你瞧瞧人家那对,这脉脉含情的送行模样,你再瞧瞧你,一张怒气冲冲的脸,你到底是来给我送行,还是赶我出家门的。”
  那妻子听了,面色愈发难看,几乎下刻就要动起手来,“你个死鬼,老娘大清早地送你过来,你还埋怨我?有本事你去了就别回来,老娘立马改嫁去!”
  丈夫听了也不气,只嘲笑似瞄了她,“就你这脾气?啧啧,也就是我这个自小的青梅竹马会吃亏认栽地讨了你,咱那条巷子里的男人,哪个看到你不怕。”
  妻子瞪着眼睛,眼眶里满是憋屈,却又说不过他,气得转身就走,不想男人眼疾手快地就抓住了她,软遇道:“好了,老夫老妻的,怎么连这点玩笑都开不起?”
  “哼。”妻子撇过头去,不理他。
  男子好笑道:“你这不是让旁人平白看我们的笑话,快回去吧。你啊,对其他男人越凶,我越喜欢。”
  妻子抿着嘴,忽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嗔他一眼,“你个死鬼。”
  彼时,四周的路人都被这对打闹的夫妻夺去了眼光,其中也包括凌嫣然和闻勤知,哄完妻子的丈夫一侧身,正巧迎上凌嫣然的眼眸,还颇为多管闲事地说了句,“姑娘,夫妻没有隔夜仇,你们两个也早些和好了吧。”
  凌嫣然听了急忙摆手,不想闻勤知猝然上前一步,按住她抬起的手,翩翩有礼地朝那男子笑道:“兄台说得是,我未婚妻也总喜欢使些小性,我这才故意离城试试她,说到底,她果然还是舍不得我的。”
  语落,闻勤知朝对方点了点头,径直拉着凌嫣然的手就往城里走。
  “闻勤知!”凌嫣然刚要发力甩开他的手,却又被对方抢先一步握紧。
  停步转过身的闻勤知,面上笑得十分开怀,就好似初见那般,笑弧里带着一些不正经。只是凌嫣然觉得即便他笑得再怎么稀疏平常,却也掩不去他瞳眸里的一股暗涌,隐隐间,她觉得闻勤知似乎又有什么话要同她说。
  不过凌嫣然彼时未曾想到,他说出来的话竟会这般不合自己的心意。
  “嫣然,往后你便少记挂迦岚吧,我与他兄弟一场,自会照拂好他,你也不用担心。到底,你我婚约尚在,既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总不好一直想着别的男人。”
  凌嫣然错愕大惊,“什么婚约?闻勤知,你……”
  闻勤知应得坦荡,“怎么,你这么快就忘了?也是,你可能还未见过圣旨吧,常理来说,圣旨应当供奉在凌家祠堂中,嫣然回去不妨瞧瞧。反正你我也不急于这一时,我打算等凌将军凯旋归来之后,再喜上加喜,你觉得可好?”
  “我不会嫁给你。”凌嫣然皱着眉头看他,词句认真。
  “呵,你可真叫我伤心,不过嫣然。”闻勤知眨了眨眼皮,倏地肃穆看她,“违抗圣旨的罪责可是不轻,是要祸及全族的。”握着凌嫣然手腕的手,慢慢移下来,裹住了女子温润的手掌,十指相扣,“嫣然,你放心,我是不会迫你的。说到底,皇上也未定下成亲的日子,我总会等你。”
  男子抬起的瞳眸,和他表现出来的性子霍然迥异,一板一眼,格外郑重。
  “我会等你忘掉他。”
  静谧的对视间,凌嫣然不知道该如何表述自己的心情,忘掉?忘掉迦岚么,那个她第一次真心喜欢上的男子。可她觉得她不会忘掉,哪怕年老华发,迦岚终究会是她青葱岁月里,浓重的一笔。
  彼时,她想起昨夜迦岚同闻勤知离开之后,解生还留在院子里,那时他问她,“你可想明白了往后的路?”
  “你是指,下定决心修仙论道?”
  “旁人我不敢说,与你,这条路才是最好。”
  “你又不是我,怎么就知道对我是最好的?”凌嫣然难得发了些脾气,“神仙,神仙有什么用?什么都知道,却什么时候都只会看着。因果?渡人?我真得是在渡人,还是在害人?”
  实则,北华的那番循循善诱,让本就脑袋不太灵光的凌嫣然愈发苦恼。因果业报,她觉得北华似乎说得很有道理,可易地而思,她却觉得北华也可以在很多时候改变他们悲惨的命运,但是那些天规天条,却让神仙连半根手指头都不能插手,那又为什么要赐给他们看透凡人前生后世的能力。
  解生瞧着她苦恼的样子,叹了口气,“看来你还需要一些时间,去看透这人世的情爱。”
  凌嫣然瞧烦了无尽的黑暗,望着解生的面容,问道:“你爱上一个仙子,所以你一心修仙。可若最后,我还是爱上一个凡人,又怎么会希望自己成仙呢?我越来越不明白,师傅要我渡情劫,到底是要我从中领悟什么?”
  诡秘的星辰,排列在苍穹之间,解生的嘴角极为浅淡地笑了笑,“这个结果,只有靠你自己去找。”
  迷茫的眼眸里,沉思的凌嫣然突然手上一震,将她从昨夜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就见又有一只手握在了闻勤知抓住她的手腕上,耳畔传来一个刚烈又有些凶狠的音调。
  “放开她!”

☆、第六十四章 青梅竹马(中)
  凌嫣然本低着头,这会循着声音瞧向说话人,就见对方戴着一顶笠帽,遮住了他清秀的容貌,但是近身瞧着,还是能看见他疲惫苍白的面容,此刻浓眉横怒,乌黑瞪视着闻勤知的眼神炽烈含怒,拊膺切齿。
  “齐律?”凌嫣然惊异地唤道,“你怎么会在这?!”
  突然出现的男子叫做齐律,他们齐家是凌嫣然外公家的世交,两家又因住得近,凌嫣然少时居于江南之时,便时常同齐家的孩子一同玩闹。齐家老爷年轻的时候是个标准的风流公子,家里姨太太纳了七个,加上正房,刚好是两桌马吊。也因是如此,齐老爷膝下儿女众多,听说早些时候,就是齐老爷自己都分不大清他自己的孩子。
  凌嫣然小时候,最喜欢的齐家玩伴,是五房家的女儿,这个只大她一岁的小姐姐与她颇为投契,皆是不喜红妆喜刀剑,两人一起玩的时候,惹了不少祸,好在齐老爷对她们很是纵容,从来没有责骂过。不过那时有一个男孩子很是讨厌,性子十分霸道,或许因他是正房的次子,总觉得自己高旁人一等,饶是如此,他对其余几房的孩子素来很不友善,就是对那些姨娘,也是爱理不理。
  彼时,他第一次见到凌嫣然时,口气就十分盛气凌人。
  “你就是昨天住进我们家的小孩?听说你是世交唐伯伯是外孙女?”男孩一副老道的模样,上上下下的把不过六岁大的凌嫣然打量了一遍,“好吧,以后就过来当我的玩伴吧。”
  “我才不要当你的玩伴,我是来找小姐姐玩的。”
  “你不陪我?”男孩眼目一瞪,口气间有些不可思议。
  “对啦,你找其他人玩吧。”说着,凌嫣然绕过拦路的他,就想进内院,不想男孩忽然又偏了身子止住她的路。
  “你!你敢不听我的话,我就不让你进齐家的门!”
  彼时,男孩只晓得唐家是书香门第,却不晓得凌嫣然自小向往金戈铁马,尽管此时的她还未正统地习过武,不过总以将门之后自居,而所谓的武将,素来是用拳头讲话的。
  于是,在凌嫣然复又几次离开皆不能得逞之后,她气鼓鼓地鼓着腮帮子,怒视仗着自己比她高大一些的男孩,粉嫩的小拳头猝不及防地就狠狠砸在他的面门上。
  小孩子从来不懂得控制力道,这一拳亦砸的力劲实足,砸的男孩只觉得头冒金星,整个人在原地晃啊晃的,然后噗通一声,晃进了一旁的池子里。
  实则此时日值年前深冬,虽江南不及北方寒冬,可冬季的水到底是冰冷刺骨的。身体健朗的小孩掉下去,就是去不掉半条命,大病一场也多是在所难免。好在,齐家小少爷掉下去不久,凌嫣然的哭喊声就唤来了四周的奴仆们,急急将少爷从池子里捞了起来。
  而当齐律湿着身子,寒得浑身发抖、牙齿打架时,那个害他的始作俑者,早就没了踪影。
  一直到次日,凌嫣然才被自家外公压着,一起至齐家赔罪。此刻男孩已在自己的床上高烧不退地躺了一整个晚上,全身发疼,即便早上身子恢复了大半,可心里头一团火,对凌嫣然更是咬牙切齿地恨得不行。
  凌嫣然来他房中赔罪的时候,他正巧在喝苦不堪言的汤药,霎时也不顾有长辈在场,他径直就将手上的药碗倏地倒在了凌嫣然的身上,可既是看着乌黑的药汁泼了女孩一身,他还不大解恨,嘴上抱恨愤慨。
  “叫你打我!”
  齐家老爷和凌嫣然的外公皆是一愣,没想到床上的男孩会那么激进,可不等几个大人反应过来,倒是凌嫣然用舌尖舔了舔嘴边的苦汁,立即用袖子擦掉了面上的药汁,盯着床上面色难看的男孩道。
  “这药真苦,你是不是不喜欢喝药?我也不喜欢喝,不过娘说良药苦口,不喝药,病是不会好的,我叫他们再给你熬次药吧。”
  诚然凌嫣然的确是来认错的,尽管她不觉得自己打他有错,但是害他大冬天的掉进水池里,自己总该负点责任,这方是将门正直浩然之所为。因此,她觉得比起寒冬掉进冰池的男孩来说,自己淋了一碗温温的药汁,算不得什么。
  “你。”只是小女娃的坦然爽直,反而令男孩尴尬不已,漠然半时,竟也不知再怎么数落她,彼时齐家老爷出来发了话,“我平日里真是娇惯你们了,多大的一点事,你竟泼人家女孩子一身汤药,你生做男孩,还没有人家女孩豁达,好不好意思!”
  男孩抿着嘴,对自己的父亲到底还有些忌讳,至于自己的所为,他只觉得既然大家一人一次泼了对方,也算是扯平了。
  男孩直视她道:“好吧,要是你以后都听我的话,我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这一次。”
  凌嫣然怔怔地瞧了他一会,反而对一旁的齐伯伯说道:“伯伯,我是不是把他的脑袋给弄坏了?我干嘛以后都要听他的话?”
  “这……”齐老爷眉毛抽了抽,诚然他还是觉得婀娜的女子要比这些孩童可爱好明白得多。
  男孩听了很不高兴,撑着床沿,倾出大半的身子,吼道:“你还想同我过不去?!”
  “没有啊。”凌嫣然应得天真无害。
  “那你以后就陪我玩,我把家里最好的房间给你住。”
  凌嫣然面色狐疑,“齐家那么多孩子,难道没有人陪你玩吗?为什么总要拉着我?我都说了我喜欢和小姐姐一起玩。”
  “我说了要你陪我!”
  “齐律!”齐老爷呵斥。
  彼时,凌嫣然的外公摸着白须,仔细打量着男孩委屈的神情,稍稍走上前去,低着身子在他耳畔说了几句悄悄话,就见他面上猝然一怔,咬着嘴唇,眼神飘忽不定,半晌到底是正色唐老爷的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
  就闻唐老爷大笑几声,拍了拍男孩的肩头,“好了,你这几日便好生养身子吧,嫣然闯了祸,就是你们齐家不责怪他,我也总要关她几天。等她领过罚,我再让她过来。”
  唐老爷实则要比齐老爷年长不少,男孩到底年纪还小,先前被父亲喝过,一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又听她既然日后还是要来的,便默许了似的不再多说。
  倒是齐老爷同凌嫣然皆对此十分好奇,尤其唐老爷最知晓自己孩子的脾气,执拗霸道得可以,往昔就是他娘亲都未必能有办法对付他,唐老头到底是说了什么?于是出去的路上,一大一小、一前一后的都缠着唐老爷,要他道出个原委来。
  因凌嫣然的衣衫湿透,唐老爷慈眉善目地先让她去换身衣服,自己站在廊下,望着冬日白茫雪色,对着好友道:“你也年轻过,就不记得自己小孩时的心性了?我瞧你底下的这些孩子,倒是这个娃娃,最与你当年相似。”
  “嗯?”齐老爷一时不能顿悟,偏着头深思了一会,方拍着脑袋了悟道,“你是说我家阿律喜欢你家的嫣然?不是吧,这小鬼头还不到十岁,就想着讨媳妇了?!”
  唐老爷失笑道:“你当年不也十岁不到就缠着邻家小姑娘了么,那样子我可还记得清楚。”
  “嘿嘿。”齐老爷这会显得十分喜庆,“你倒敢说,当年你不愿将自己的表妹许给我,如今怎么样?我们这亲家可是要坐定了。”
  唐老爷笑而不语,诚然老头子觉得这事还得考察考察,若这小娃长大后,连花心都承了他爹的脾性,这门亲事他怎么都要自己的女儿女婿好好考量。彼时,两个闲话家常的老头都不知道,走廊的拐角处,有一个娇小的身影躲在一旁,将他们的谈话一字不漏地听在了耳里。
  凌嫣然鼓着腮帮子,她虽然年纪小,却晓得亲家是个什么意思,何况她一点都不喜欢那个偏执霸道的臭小鬼。彼时,凌嫣然确认了一件事,自己和那个叫齐律的人,算是从此结下了梁子。
  不久以后,凌嫣然重返齐家,心中立下宏愿,定要那男孩见识一下她将门巾帼的风采。
  而齐家除了不知为何乐滋滋的齐老爷,和个别好看戏的人以外,大多人都用了同样一个词,来诠释彼时齐家的境况。
  真真的鸡犬不宁。

☆、第六十五章 青梅竹马(下)
  凌嫣然住进齐家之后,齐律果不其然立即就寻上了她下榻的院落,不过在亲自尝过了她的拳头之后,齐律变得很聪明,特地带上了三个大汉,颇有要学习凌嫣然以武服人的架势。
  可诚然如此,凌嫣然同齐律仍旧是水火不容,通常只要他出现她面前,凌嫣然必不会给他一个好脸色看,甚至两人吵嘴打骂已成了每日的必修功课。而齐律呢,只要凌嫣然不去找其他人,他倒是由着她胡来,哪怕是上房揭瓦、提拎甩褂,摔了一屋精贵的茶碗杯具,齐律也是天天叫人备了新的东西来。
  一旁伺候的下人们看着也觉得奇怪,这两个小主子不管怎么又吵又闹地互相发脾气,三餐吃饭倒总是坐在一张台子上共用,相互瞪个几眼,难得桌上无事。尤其是早餐,凌家小姑娘自从知晓少爷总是要赶过来同她一起吃时,后来几天也就等了少爷过来再用。
  他们觉得,若说他们两个是青梅竹马呢,感情委实忒差了一些,不过若称之为小冤家,倒是没有比他们更为贴切的了。
  不过这样无法无天的日子,在两人一同摔了个百年芙蓉瓶之后,终是惊动了齐家正房,也就是齐律的亲娘。
  齐夫人实则能制住那么多个妾氏,威严及手腕自不用怀疑,于是当她让两个小鬼跪在雪地里狠狠训斥着挨罚时,家里没半个人敢上去求情。诚然人家连亲儿子都罚了,凌家小姐也只能自认倒霉。倒是危难关头,齐律很是仗义,一人径直跪在她娘的跟前。
  “娘,是孩儿不好,是孩儿偷了花瓶出来炫耀给她看的,也是孩儿失手打碎的,母亲要罚便罚我一个好了。”
  而事实上,凌嫣然虽然不知花瓶的珍贵,但是这个花瓶却真真实实是毁在她手上的。齐律这么说,显然是在为她开脱,让她心里第一次有了些内疚。
  好在与此同时,刚回府的齐老爷立即赶来解围,“好了、好了,你同两个孩子置什么气,我知道那瓶子是你家传宝物,可到底物是死的,我齐家还赔得起。明日我带你去古玩店,多买些回来就是了。”
  到底是风月场里的老手,齐老爷出场之后,统共不过说了五句话,便让齐夫人胸中的一团怒气瞬时消散了去。只是散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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