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渡情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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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渡情劫- 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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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鸣山上和你独处的日子,真的在我的意料之外。那会你悲痛欲绝,又因病而变得格外虚弱,我真的害怕既是仙气都保不住你。还好,过了一段时日,许是天高云淡易心阔,你的心绪渐渐平稳了下来,神界和鬼界也因我的结界未能寻到我们,就在我安心想要同你就这样过下去的时候,偏偏……”水烟顿了顿,叹了口气,到底是直视着苏庭生的眼睛说道,“夺去你性命的人,是我的仙宠,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我。”
  所以,她祈求,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希望所有的一切就都由她来承担,这样才是理所应当。
  “庭生,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如今事实的真相摆在你的面前,你想要如何,我都会听从的。”水烟站起身,微笑道,“我先出去,你且独自想想吧。”
  苏庭生愣了愣,望着女子的背影顿时从那甜美的嗓音中醒转过来,两步上前拉住了水烟衣袖下的玉手。
  “水烟。”他看着她,直直问道,“摒弃仙凡之别,你对我感情,是真心的吗?”
  “当然,绝无半点虚假。”她肯定地应道。
  苏庭生没有放开手,只稍稍移开目光,面上竟有些腼腆,“其实在我们互通心意的那一刻,我也都随时做好了你会离开我的准备。我一直觉得病魔缠身的自己没有喜欢上你的资格,你年轻貌美,还有一手绝妙的医术,放在世间必然会有数之不尽的追求者,而我一个病夫是什么都不能给你的。”
  水烟听得好笑,打趣道:“你知不知道按我的年岁,就是做你曾祖母的曾祖母都是足足有余的。我这样可叫做老牛吃嫩草?”反握住他的手,水烟便晓得他们之间仍旧像是在凤鸣山上那般,“庭生,你接下来想要怎么做呢?”
  苏庭生有些不明白,摇摇头,“我该做什么?”
  此时,即便宫殿敞亮如白昼,可是鬼界的阴寒之气却是无处不在。
  “自然是做一个选择。”水烟的脸背着光亮,只剩下一片恍惚的阴影,“庭生,你想不想再世为人?”

☆、第一百四十六章 回到原点(中)
  “水烟上神。”
  门外白衣鹤立,白无常谢必安谦恭行礼,素来严肃的一张脸,这会更是阴沉地出奇。
  “阴帅有何指教?”
  “不敢,是冥主有请上神。”
  水烟眼眸一眨,是有消息了?可这消息来得委实快了一些,“什么事?”
  “冥主未曾告知。”
  “庭生,这是鬼界白无常,同那黑无常并列十大阴帅之首,若是要他们俩出手勾魂,那魂魄多是非凡之人,你也算是他亲自送来地府的,看来你的命格也很是称奇。”水烟轻快地说道,一边不着痕迹地对他眨了眨眼睛,“我去去就来,你且待在屋中,鬼界不比其他地方,尤其你现下只是一缕魂魄,不能乱走。”
  “我省得。”苏庭生颔首领会,显然这里的处境并不似她语音的轻快。
  外头设下了她的结界,只要她不死,便没有被打开的可能,水烟对庭生的安危并不担心,却不明白此刻莎那寻她是为了什么事情。
  彼时,莎那已经净完身,捡了一件轻薄贴身的绯衣套在身上,持着琉璃酒杯俯视烟云,颇有闲情。明明是置于地底深处的冥府,可冥主宫殿的回廊却曲折环绕地立在缥缈厚重的烟云上,踱步于洁白玉石的顶端,水烟觉得自己已然回到了神界九重天。
  那时候,她最喜欢待在水镜边,既是不用它去看凡界人世百态,也觉得光是瞧着那一池清泉,心里头便觉得舒坦许多。谁叫她是水神,开天辟地之初便是从汪洋中幻化出来的。
  裙摆划过光洁的玉石,款款莲步,身姿曼妙,只不过刚刚走近凝视云端的莎那,她便感觉到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一种叫她几乎欣喜若狂的感觉。
  “那么快就找到了他失落的魂魄?”
  “你托我办的事,我哪里敢敷衍怠慢。”朱砂般鲜红的印迹显眼地刻印在莎那妖媚的脸上,将她的妆容衬得愈发浓艳,她拿过置在玉栏上的另一杯酒,递给水烟道,“横竖是用法力便能寻回来的,不过是我这个鬼界冥主寻起来要比你们更有法子一些,至于修补魂魄的物件,我也都打听清楚了。”
  “在哪里?”
  “神界天宫和魔界七重刹。”
  伴着莎那道出的两个名字,水烟眉头骤然凝蹙,“是在天帝和魔尊的手上?”
  修补庭生的魂魄,必须要以上古残存下的日月天地之气方可,偏生□□辟天之出,横竖只有神魔两界,如今千百万年过去,剩下的兵器倒还能数出几把来,不过能吸纳天地精华的统共就只剩下天月珠和地日环这两件上古神器。偏生她没想到,这两样物件竟然都在十分难缠的人手上。
  “天月珠、地日环,莫说这两样是现下六界硕果仅存的上古宝贝,就是没有在神魔两界的怀里揣着,放在旁的地方,也不会让你轻易就夺了去,又何况现下呢?”莎那喝着酒,慢慢说道,“水烟,我可好心提醒你,你若真要去夺这两件器物,恐怕是比掀了我的琉璃宫、砸了我的鬼界都要难上千万倍。”
  的确,神界天帝、魔界魔尊,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她可以轻易下手的对象。更何况,若然先对神界的天月珠下手,魔界也定然会有所防范。而若先对魔界的地日环动手,恐怕察觉到自己目的的天帝,只会连庭生的存在都一并抹杀掉。
  见水烟持着酒杯陷入沉思,莎那又慢条斯理地道:“我劝你还是放手地好,何必为了一个男人赔上自己的千秋韶华。去掉那些上古珍品,你不也是神界里头最稀珍的上古神坻么,难不成历了次劫,还真和凡人似的,觉得自个在神界里活腻味了?你若真是在神界待烦了,我这幽冥鬼界可是欢迎得很。”
  莎那双手环胸幽幽笑着,水烟默然地一口饮尽了杯中物,置下琉璃杯,淡淡道:“多谢提点,先将他的魂魄给我吧。”
  莎那笑了笑,左手旋转间,一道清澈的白光在她的手掌上汇聚成形,轻轻一摆,便飘至了水烟的胸前。水烟凝视着这道温煦的光华,稍稍出神,少顷方将庭生的魂魄收进怀中,立即转身便走,不带丝毫犹豫。
  “水烟。”莎那看着水烟的背影,高声唤住她,声调里有着平日没有的严谨,“你可知鬼界的规矩?”
  此时,水烟慢慢地转过身子,侧身看她,瞳孔里的目光却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想同我说什么鬼界规矩?”她反问道,“是想说魂魄一旦进入鬼界,就只能从轮回盘出去么?”
  “你既然一清二楚,何必让我为难,又何必叫自己这样辛苦?横竖他是要忘了你的。”
  横竖……呵,水烟垂眸淡淡一笑,再抬起的脸色有着少有的冷冽之气。
  “我差点忘了,鬼界戒律。想当初庭生被小瓷所杀,化作孤魂野鬼,若不是北华早一步找到他,恐怕他已经化在你的血池里头了。”
  血池是隐在鬼界地脉深处的一池湖泊,那里是由千千万万的血水囤积而成,千百年来都是殷红刺目,气味刺鼻。这里的血皆是那些被困在鬼门关内,却又踏不进鬼域内城的孤魂野鬼所化,魂魄受损,那么跳入轮回盘便也是个死,倒不如就在鬼域外城同凡人一般再生活上数年,随后默默地化作一滩血水,流进地府深处。
  可是,她绝不会让庭生步上那些孤魂的后尘。
  莎那道:“你知道就好,百年前根本就是北华多管闲事,现下的情势也不过是将一切恢复到大家原本该处的位置上。水烟,还是那句话,现下放手,你仍旧是神界独一无二的上古水神。”
  水烟浅笑,“旁人想处在什么位置,我管不着,不过我想要他处在什么位置,也不是你们可以管的。”她瞟了一眼玉栏上饮过的酒杯,唇角含着一丝冷意,“莎那,此次重临鬼界,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这一次你肯帮我,而且还说了这么多为我好的话。想及百年前,你也明知我是为了他频频来往地府,明明知道我逆了鬼界戒律,要将他一个阳寿尽殆之人留在身边,可是你却从不曾对我提过只言片语。彼时那一会,你并未将我当做朋友?那么毫无往来的这百年,你又何故会突然帮起我这个朋友?”
  水烟略有探究地看着眼前艳丽却又肃然的女子,眼神疏离,“你到底对我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思呢?当年你是真得因为将我视作朋友而格外宽容,还是与你而言,这不过是一场会落幕的戏。”
  刹那间,猜疑的语句揭开了所有的真相,水烟音调骤冷,“你淡漠无情地看着我和庭生在你面前上演一场仙凡别恋的戏码,就像当年弃你而去的圣十天君,却偏偏死心塌地的恋上了一个凡尘女子,我和他很像吧?你瞧着,有趣么?”
  须臾之间,几道狠戾的黑羽如追风掣电,咻咻声响未停就已射至水烟的身前,然而风驰逐电的霎那,所有黑羽突然全部停在了半空中,尖刺的羽尖好似碰到了一层轻薄的水面,在水烟面前点点化开数道涟漪波痕,优雅地荡漾开来。
  此刻立在对面的莎那,艳美的脸上一派阴沉。如果说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道不能被揭开的伤疤,那么圣十天君就是鬼界冥主心头最深的痛。
  所谓鬼界孤坟冢,血池散魂魄。当年任谁都不会想到,地府最为风情万种、潇洒不羁的冥主,会生生折在风流花心的圣十天君手上。

☆、第一百四十七章 回到原点(下)
  当年若说圣十天君是神界的最风流无情的神袛,那么莎那便是鬼界里最风情而薄情的女子。他们同样擅长游走于百花丛中,摘娇花观赏把玩,信口一张便是叫人心花怒放的甜言蜜语。他们看似有情,却是无情,夜夜沉迷于魅人的风景,却日日醒来,便将旁人的真心当做是黄粱梦曲。
  彼时数万年前,这两人的名字在六界皆是出名的很。即是后来大伙知道他们二人处在了一块,也不禁都取笑道:“两个人谁都没有真心,不过是逢场作戏,若他们能找到什么真爱,恐怕神界的银河、鬼界的血池都要枯竭了个干净。”
  可诚然,纵使神界银河、鬼界血池未有枯干,他们两人到底是寻到了真爱。
  只不过这场真爱委实坑人得紧,平白让神界的天君魂飞魄散,叫鬼界的冥主从此丢了心。
  以至于后来,大伙再谈及他们两个,总要长长短短得唏嘘几句,“这可不就是他们玩弄旁人真心的下场,总不把别人当回事,现下好了,别人也不把他们当回事,也叫他们尝尝被人玩弄的滋味。”
  有说风凉话的,自然也有好说闲事的,一番眉飞色舞,仿佛局中人,“我看圣十天君是应了自作自受的话,那冥主真真得作孽,听说天君和她处着的时候,她便对天君动了真情,偏生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倒也罢了,成不得这段姻缘本没什么,可那圣十天君竟然为了心上人对鬼界冥主花言巧语,叫冥主以为他回心转意。哪里晓得那男人是要骗得她手中的生死簿,好救得自己的心上人。啧啧,这手段才叫下流阴损,怨不得天帝重罚,活活剃掉了他的仙根仙骨。”
  “可听说那冥主痴迷天君得紧,就是这样还一心向着他,为此更是同天帝过不去,我说到底还是那圣十天君看不开,何必使这样的手段,两个都娶了不就好了,还能美滋滋地坐享齐人之福。”
  “唉,圣十天君也真是可惜了,若不是那样的性子,以他得天独厚的能力本该是天君里头最能继承天帝大统的人物。”
  那会在圣十天君魂飞魄散后,六界众人在数万年的时间里都喜欢拿这件事来说话,彼时既是不大在众仙当中走动的水烟,也能频频听到这样的说辞。那会她是怎么想来着的?啊,这位圣十天君平日风流花心,到了真爱面前,倒也有一股叫人佩服的决然。不过通过伤害旁的女子来成全自己,这可叫同样身为女子的她觉得不可原谅。
  所以在第一次见到莎那的时候,水烟对这个女子就很有兴趣,尤其是在看见她妖媚地对着自己勾起唇角的刹那,她就想这定然是一个坚强的女子,外界的传闻终究只是飘过的柳絮。不过直到有一天,水烟发现近身伺候在莎那身边的侍女,竟然就是当初圣十天君眷恋的凡人,才晓得,爱之深恨之切,情爱这种事情的确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莎那,你叫我放手,你又何曾放下过?”
  水烟直视着怒火烧瞳的女子,心中叹息,然合起的双手缓缓拉开,在双掌间形成一道水蓝的光华,随之是如丝绸一般漂浮在她周遭的清泉,“百年前,我就想挑战一下鬼界冥主的本事,可惜未能寻到机会。却没想到百年后的今天,我们到底有动手的一天。”
  环绕在身边清泉泛出晶莹的光泽,似乎因为主人的话而流动得愈发兴奋。
  “哼,放下?”莎那额前的朱砂红印炽烈地绽放出光华来,“水烟,我只有这么做,才能让自己放下啊。”
  鬼界冥主的身姿光芒耀眼,然而她使出来的术法却带着地府阴森决绝,黑羽再次射来,水烟默然侧身躲过一击,望着对面的女子冷冷道:“莎那,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会带庭生离开,你莫要再阻我,我现下已然恢复神位,区区一杯毒酒能奈我何?纵使你是鬼界帝王,但上古神坻的法力不是你可以估量的。”
  莎那冷笑道:“处高临深,谁胜谁败,既然没有较量过,就没有一个定数。”
  再次齐发射来的黑羽化作一把把锋利的尖刀,狠绝得不留半分余地。然而清泉却在黑羽靠近之前,曲折优雅地挡下了所有的刀,泛起的水滴落在洁白的玉石上,滴滴如重石,将回廊砸出点点坑痕。几道清泉又忽然腾空汇聚,形成一个巨型的水球汇聚在莎那的头顶,少顷,一道道水柱落下,直向莎那所在。
  绯红的身影迅捷地在回廊间消失出现,只能在极快的光影中瞧见一点身影。
  水烟微微眯起眼睛,纤细的手指缓缓举起,很是随意地一点,犹如在棋盘上轻轻地落下了一颗棋子。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快如闪电的猛击,一声剧烈的碰撞声,舞动迅捷的清泉将一度消失在回廊间的莎那狠狠地击倒在玉栏边,狠戾地当即让她的唇角流出殷红的鲜血。
  “你不是我的对手。”
  清泉汩汩流动地回到了巍然不动的水烟身边,她淡淡地看着眼前了然于心的结果,不明白她为何一定要同自己动手。
  “呐,水烟。”莎那低着头,倾泻下来的长发掩住了她的容貌,显得有些散乱狼狈,但她的声调却是平静,“你知道天月珠和地日环除了有修补魂魄的功用外,还有什么作用吗?”
  “我们是一样的,但是又有些不一样。”莎那并没有给她回答的机会,一边紧接着说道,一边慢慢地站起来,脸上仍旧是清闲从容的笑,好似她与水烟根本没有发生任何的打斗,“他已经不再了,但是你的那位还可以获得重生。你现在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妒忌你,是吗?你们还有机会相守,可是我却和他天人永隔。”
  “你错了,水烟,其实这一切比起妒忌这种凡人的感情,还有一种更好的解释,是交易。”
  “什么?”彼时,水烟全然不明。
  莎那却笑得越发浓烈起来,水烟的身后,白无常急急地赶了过来,素来苍白地没有神情的脸上,竟是挂满了焦急和伤痛。
  “冥主!”
  他越过水烟,纵身越到莎那的身边,搀扶过她。刹那间,水烟忽然看见莎那的笑意突变,魅惑的嘴角变得无比狡诈阴邪,这种诡计得逞的笑容叫水烟心里升起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不是害怕,而是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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