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渡情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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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渡情劫-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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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他那样的性子,既是提出十日之约,却也根本不习惯如何同她相处吧,水烟偷偷地噙笑问道:“怎么不说话?”
  又是一段长久的静默,抽出了半晌的北华方动了动的嘴皮,“那么,下棋吧。”
  水烟略带鄙夷地瞥他一眼,“你该不是什么都没想过,就提出那样的条件吧?”她摊开手,愈发不留情意地故意数落起他来,“你呀,真是的,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卸掉这张冰块脸,就算你是神界帝君,这种性子也吃亏的很。”
  “神界的人素来都避开我。”北华望着群群山脉,他没有勇气看着水烟问出下面的话,“当初的你,又为何要来同我说话?你到乙寰宫陪我下棋,只是因为天帝的指示吗?”
  和煦的风,渐渐变弱,水烟似有似无地轻笑了一声,“原来你还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
  她并没有回答北华的问题,只是避重就轻地走到他的面前,双手捧住他的脸,抵住他冰冷的额头,“不是要我全心全意地待你吗?我突然想到我们接下来的这十天,该做些什么了。”
  额头稍稍离开一些,连带那叫人眷恋的体温,北华怔怔地看着女子,这样近的距离,好似自己被吸进了蔚蓝的漩涡之中。
  彼时,水烟偏头温婉一笑,“北华,我要好好地教教你,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

☆、第一百五十四章 十日谈情(中)
  然后接下来的魔界画境,因被水烟高深的结界所阻,外人不得进入,使她与北华过上了极为逍遥安谧的日子。
  不过这种安谧,不包括水烟时刻不停、且好似自言自语的抱怨声。
  “还是神界帝君呢,你连替花移盆都不会么,平日除了坐在那棵七叶树下头,你还会做什么?”
  “……”
  暖暖日照下的山头,微风伴着花簇,花叶摇晃,分外可爱。只不过可爱景致的一边,水烟毫不客气地责备着动作生疏迟缓的北华,彼时对方的双手沾满了泥土,脸色却是一片迷茫无措。要一个连人间花草都未见过几次的神界帝君,霎时就对栽种之术倏然上手,何尝不是一种为难。
  “不对、不对。”横竖水烟不管不顾地继续抱怨道,“都和你说了,移花的时候万不能伤到它们的根茎,你这样是要毁了它们吗?就算它们现下未能修炼成精,可保不住以后能位列仙班呢,你这个帝君也未免太狠心了一点吧!”
  有那么严重么……
  北华默然疑惑地看了水烟一眼,偏生水烟的神色愈发趾高气昂起来。
  “看什么看?你不服气吗?真是的,我以前都不知道你那么笨呢,这里不需要你了。”她指了指一边的竹屋,“去把屋子里的菜切成丝,我都洗好了,动作快点。”
  投过来的眼神就好像是小动物被欺辱后的无助和无奈,真是同小瓷真身时一样的可爱呢,就连平日那双冷冽的眼眸也变得温和起来。
  不过直到北华委屈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竹屋里,如此想着的水烟才将藏在心里头的笑意全部彰显在了脸上。许是看他那张冰山脸看了万年,早就想要好好地教导教导他了,奈何在神界没有这样肆意的机会,如今置身魔界,怎么都不能放过这个报复的机会。少时,水烟窃笑的越发厉害,谁叫往昔他总是用一张冰霜脸对着自己,就是同他说话也是爱理不理的,这次一定要叫他好好明白什么叫做苦恼。
  将山头的花收拾妥当,水烟便进屋去看看北华的状况,却发现清冷俊逸的男子正手握一把菜刀,一刀又一刀极为缓慢地使用着,至于他刀下切出来的东西自然不是什么萝卜丝,而是萝卜块。
  水烟紧抿着嘴,努力不将偷笑的声音泄露出来,急忙换上了冷峻埋怨的面色,故作惊讶地凑到北华的身边,大声惊呼。
  “哎呀,你切的都是什么?怎么连个萝卜都切不来呢。就算是神界里头最不济的火焱,他都会用胡萝卜雕花呢。”
  实则,火焱之所以会用胡萝卜雕出好看的花来,是他当年为了追求神界专司膳食仙女的缘故,彼时一双大大咧咧的手被□□得颇为伶俐。只是北华听在耳里,却觉得这奚落之词真真得叫人羞愧,神界里的人都知道,论散漫风流,火神火焱当仁不让,除去他大大咧咧的性子之外,委实找不出什么其他优点,偏生这会水烟拿他们两个做比。
  北华不尤抿紧嘴唇,如果是和别人比,他尚且能隐忍下来,可是一想起火焱几次暴躁地冲进自己的宫来,既是为了她的事……北华咬紧牙关,手上的刀使得用力起来,狠狠地一刀切下去,好似是要刺穿什么坚硬的物件。
  彼时,水烟还没想好下一句数落他什么,就见刀起骤落之下,那锋利的菜刀不偏不倚地割过了北华的皮肉,滴滴见血。
  “你!”水烟极快地拉过北华的手,食指被削去了好大的一块皮肉,血尽然一时未能止住,这人下手时到底是有多狠心,手上术法一转,水烟瞪着一声不吭的男子,“你都不会叫痛的吗?虽然神仙既是将指头砍下来,都能恢复如初,可是你都不会痛吗?”
  焦急的眼神,急切的问话,比起眼前关心着他的真切表情,什么痛楚都如同渺小的尘埃,变得微不足道。
  北华安静地看着她对自己的指尖施用仙术,半晌才淡淡应道:“一点小痛而已,不值一提。”
  “小痛?”水烟叹口气,无语地陈述道,“可事实上,即是大痛,你也不曾喊过半个痛字吧。还记不记得你一万岁那年,只身去讨伐大言山上发狂的夔兽,等你拖着一身重伤,回来的头一句说的是什么?”少顷,水烟学着北华冰冷的音调说道,“孙儿想为天帝分神,擅自将夔兽镇压于大言山下,还请天帝不要怪罪。你可知自己跪在天帝面前低头说着这番话的时候,是满身的血污伤痕,在场之人无不震惊动容。我那会看着你就想,不过是个刚满万岁的小帝君,何必这样折腾自己,同自己的元神仙骨过不去。想来那会伤重的你也一定没瞧见,天帝望着你的眼眶愣是红了半圈。”
  北华听得也不禁一愣,水烟放开他的手,笑道:“不要瞧天帝现下都是一副严厉的面孔,他小时候可是个爱哭鬼,既是三万岁时历劫归来,都还扑在他母妃的怀里,惨兮兮地掉眼泪呢。”
  “真的?”北华想及那样的场景,便不禁觉得好笑,就是嘴角都不自觉地稍稍上扬了一些。
  水烟望着他也笑,“骗你做什么,也不瞧瞧我上古神坻的辈分,莫说是天帝,就是天帝爷爷小时候的事情,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说罢,她又词严令色道,“所以往后你要记得,痛的时候就要喊出来,忍不住的时候就要哭出来,喜欢或是不喜欢,你都要将心里话说出来,知道了么?”
  “我……”略带笑意的脸又恢复了原本默然无情的样子,“我不习惯这样。”
  “以后慢慢习惯就是了。”水烟听了一笑,但下刻又立即厌弃地甩手道,“好了,横竖你在这里也是碍事,去将这些瓷碗拿到外头洗洗,过会让你尝尝我的拿手好菜。”
  那一日的菜,算不上奢华,不过是凡间普通人家的素食常菜。起初吃饭的时候,北华心里觉得很欣喜,在神界,神仙是不需要吃饭的,平日喝茶饮酒、点心水果,不过是像仪式一般的摆设而已,说到底,大多仙人真正想要食用的食物,也只有如仙园蟠桃那般可提升法力的东西而已。所以当水烟做了一桌菜给他的时候,北华觉得分外满足。
  可是说到底,这些都是她曾为苏庭生做过的事情吧。
  想到这,喜悦的心情又倏然落空,变成满满的落寞。
  这夜,山涧的苍穹星空璀璨,将黑夜点缀地无比耀眼。
  “夜晚的星空很美吧,往昔住在天上,既是待在天河边,星光闪烁,却不曾看得这样入迷,反是这样仰视天空,却觉得美不胜收。”
  说着,水烟已率先躺在了山头,双手摆在腹前,略带着迷地凝视漫天星空。少时北华才坐在她的身边,屈膝凝望,默默地不出半点声响。水烟看着他隐藏在黑暗中的侧脸,只被星辰稍稍映照出一些神色,冰冷的眼眸说不出是痴迷还是孤独。
  北华这会又在想些什么,清冷漠然如他,原以为是对世事漠不关心,却不想自己竟在他的心头,留有一席之地。
  “想什么呢?前头才教过你,有话便要说出来,可不许瞒着。”
  静默的北华眼眸垂落,想了想,才淡淡张口问道:“他,比我有用吧?”
  “庭生?庭生身子不好,所以很多事我都不曾同他做过。怎么?你是在吃味吗?”水烟侧目的眼睛微微眯起,取笑道,“原来你不止性子冷,竟还有些妄自菲薄。”水烟转过头,望着天空道,“他是人界平凡无奇的凡人,你可是神界无所不能的神仙,只这一点,你便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平凡无奇,纵使他不止平凡、就算他庸碌、乏味或是枯燥,可是……
  “他有你。”
  倏然愣怔住的表情,僵在水烟的面上。什么嘛,叫他说出真心话,他倒还真是直接,连个弯都不打,叫她一点准备都没有。这样的坦白,要她如何也能坦荡地回应呢。
  彼时,觉得自己太过直白的北华,有些羞涩地将目光转向另一边,可忽然天旋地转,他被水烟一把拉下,黑发蓝瞳的女子压在他的身上,乌丝落在他的脸颊上,有些冰凉也有些□□。
  “不是要我全心全意地想着你么?做什么还要提他。”
  顷刻落下的吻,叫北华当即目瞪口僵,意外而震惊地盯着覆在他身上盈盈发笑的女子,少时水烟纤细如玉的手指点在他的唇上,语调轻灵悠长。
  “要,还是不要?”
  然后是很长的一段静默,北华没有回答,亦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星空下,躺在山头相拥的男女,只是上下对望,安静地连呼吸都听不见。
  北华盯着她看,魅惑的水眸,诱人的笑靥,明白水烟是故意如此的,而他也无法再忍耐,往日的澄澈冷清就这样丢弃掉罢,只要有她就好。霎时,北华猛地按下她的头颅,生涩地啃咬着水烟湿润的红唇,浑身滚烫。
  黑夜繁星点点,山头交叠的身影仿佛变作了一个人,毫无间隙,密不可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十日谈情(下)
  在神界,没有什么是比时间更为廉价的东西,而在人间,没有什么是比时间更为昂贵的东西。
  不过,一旦定下了期限,那么既是神仙也会体会到在时光岁月所蕴含的,残酷。
  与水烟约定好的第九日,刚露出山头的晨光,淡淡地为群山披上了一层金色的靓衣。北华负手立在山头,往昔从来不晓得白驹过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如今骤然明白了,竟然却有些不能接受。恨不能将时间这样东西拉得更长一些,再长一些。
  贪欲,这就是神界神袛曾最不耻的人间贪欲。
  “一个人站在这,是又在瞎想些什么?”
  从竹屋步出来的水烟,盈盈笑着走上前来,与北华比肩而立,同望山间风光。金童玉女,人中龙凤,也不过如此。
  “只是感慨日月如梭。”
  经了她九日的调教,北华要比从前坦然许多,起码不再是问上一句话,愣是要等上半日,看尽他的脸色方能得到一个答案。水烟很满意现下他的样子,哪怕现下的北华仍是一张冰霜脸。
  “这同你有什么关系?神仙的岁月素来是无止无尽的,还是说,你也想学我跳一次堕天,了结这宛若无底深渊的日子?北华,你若是这样做,恐怕你爷爷就会成为神界里,头一个被活活气死的天帝了。”
  随性的谈论言辞,没有丝毫的嫌隙,不知是那一夜的吻还是这九日的相处,俩人之间竟要比往昔交缠了的几万年,来得更为亲近。
  北华抿着嘴,摇摇头,冰凉的面色变得温和起来,“爷爷断不会如此。”
  “你是想和我打赌试试吗?”
  这个赌……赌下,便是性命攸关。
  深沉的眸闪过一丝忧愁和落寞,而这寂寥的神色终未能逃过水烟的眼睛,她加重了力道,一掌拍在北华的背上,叫他猝然一惊。
  “傻瓜,这样的赌,你连想都不用想。若然是一个强者,就不要用这样的法子去换取什么,也不要因为这样的法子就选择妥协。凡人间的英雄豪杰尚且能做到如此,你一个神界帝君更没有迁就和退让的必要。”
  山间的清风日夜不停,想来在水烟的记忆里,这便是这座凤鸣山上终年的风景。而他,不过在此住了几日,每日看见这些山脉,便已有熟悉之感。那么陪着他的水烟,每每望向这些群山脉络时,又会想到什么。
  苏庭生。
  “即使如此,当初的你又为何要选择跳下堕天?”
  水烟侧目瞧了面色淡漠如常的北华,浅浅笑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么,那会横竖就是不想活下去了呀。”随之又是嘻嘻一笑,好像她只是在谈论旁人的笑话,少顷她方抬眸凝视北华,敛了笑意道,“不过你没有活不下去的理由吧?北华。”
  你怎么知道没有。
  十日之后,失去这一场幻境的我,何尝不能应了生无可恋这四个字。
  北华没有应话,收回了望着叠叠群山的目光,淡淡问道:“今天打算做什么?”
  水烟耸了耸肩,“你有什么主意?”
  北华难得温和地露出一点笑,虽是淡若无痕的烟雨,不过瞧在水烟的眼中也觉得分外珍贵,“下盘棋吧,我们很久没有执棋对弈了。”
  “也好。”
  即是看在这浅浅弯起的唇角份上,她也要实现这位冷面帝君的愿望不是。
  北华爱下棋,这是水烟得以进出乙寰宫之后就立即发现的事情,她最终也是借靠这玲珑棋子同北华立下了还算深厚的情谊。少时,北华在藤椅边上幻化出一张藤桌,藤桌上置着一副打磨平整的白石棋盘,朴素简洁,却颇具北华的品性。
  水烟瞧着笑了笑,率先进屋去端了茶来。
  其实所谓的茶道或是棋道,与神界天道也无甚区别,如人界《易经》所述,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天道以为六界万物无处不是理,无处不是道,者者相通。所以在神界里活了太久而觉得日子有些无趣的顺弈天尊,便弄出了这消遣之用的黑白棋子,偏生性情有些自大的天尊觉得只将这样好东西宣扬于神界,委实有些大材小用,不禁特意下了凡尘,叫人间的世人一并替他将这项技艺发扬光大。
  直到后来,倒是风岳有一次与水烟谈起此事,笑称这不过是顺弈天尊想要多一些棋友,以解素日技痒之苦而已。诚然这位同样为上古神坻的天尊一定没想到,在他羽化的数十万年后,棋艺之道已然传遍六界,人尽皆知不说,既是沉于此道者也比比皆是。想来那一年,他老家人真不该一时冲动用尽了仙法,若然能活到现下,他一定要比谁都活得欢喜。
  而彼时,神界的棋仙之位,也不会总是悬而空之。
  少时清风相伴,花草相簇的石桌上,北华已先水烟一步将黑白两盒棋盒左右摆在了自己的面前,他一手不疾不徐地将黑白两种棋子一步步地置在棋盘上,好似是自己在同自己对弈。
  他,这是在复盘?
  水烟盯着他的动作看了一会,没有说话,径直坐在他的对面,慢条斯理地倒好香茶,放在北华的手边。棋盘上,黑白的棋子越摆越多,渐渐布满了大半的棋盘,掩住了刻在石头上的纹路。这会,见北华仍没有停手的意思,水烟方瞧着棋盘揣摩地问道。
  “这是哪家高人下的玲珑棋局么?”
  置下一枚黑棋的手指一顿,北华面色不动,亦没有立即回答,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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