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刀没有彻底步入复仇者的行列,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着急。
所有有关于学习的事情都被他安排的井井有条,他极有耐心的在按部就班。
张小刀是一个定下目标就会将目标过程分解成无数个层次的人,他极为清晰的知道每一步都要做什么,每一步怎么才能走的稳。
形象一些的说,他是一个足够冷静足够耐心的复仇者。
这类人,往往才是最可怕的人!
这天张小刀照例纳气完毕后起床,与杨清吃过不算丰盛的早餐走到了演武场,却发现今儿个没人。
想起今天休息,张小刀拍了一下脑袋,然后走向了追风营。
追风营中仍旧人烟稀少,以至于除了那次在繁山见过统领吕一字,张小刀至今也没见到自己的这位顶头上司。
今天出现了些许意外,坐在院落中与黄贞凤下棋的,不正是吕一字?
张小刀来到两人不远处,拱手算礼,吕一字开口道:“跟我练箭吧。”
张小刀听到这句话,郑重道:“多谢统领。”
黄贞凤看了看张小刀,翻了翻白眼,骂道:“和我都没这么有礼貌。”
张小刀嘿嘿一笑,吕一字难得开口说出了很多个字:“毕竟不熟,不过以后见面那些礼节就免了,边军不兴这套。”
“哦。”张小刀腹诽道,你也知道不熟还点破出来?
黄贞凤此时看着棋盘簇起了眉头道:“他恐怕这两天没时间和你练箭啊。”
吕一字眯起眸子,言语之间仍然透着冰冷气息的道:“我就最近有时间。”
“可是他最近要迈过那道坎,晋升凝形品级。”
“哦?”一向脸部没什么表情的吕一字些许诧异,然后说了句张小刀不知道算不算夸奖的话:“进境很快。”
黄贞凤点了点头,然后随手在破旧衣物中拿出了一本看似有些泛黄的书仍了过去。
张小刀接过这本书,黄贞凤道:“这里面记载着很多人破境的心得。”
张小刀没客气,找了把椅子坐在了黄贞凤旁,对棋无感的他自然翻开了书,不知不觉间便过了一上午。
“不下了,不下了。”黄贞凤的吵嚷惊醒了已经深陷书中的张小刀。
他抬起头看了看棋盘,发觉这局似乎黄老头输的有些惨,难怪如此激动,不由得立刻马屁道:“师傅,你棋艺高超,徒弟我相信你可以力挽狂澜。”
而之所以如此说,则是因为张小刀实在不想换个地继续看书。
黄贞凤听到马屁,就乐呵呵的道:“这一局怕是够呛了,重摆一盘,看老夫杀的你丢盔卸甲。”
吕一字点了点头,没有反驳,开始重新拜棋。
‘聚身以品,品之以味,味之入髓,方为凝形!’
莫名的,张小刀看着这一段话,感受着体内元气似乎有些暴躁,竟不想可以压制,而是顺着这种感觉将元气外放。
此时石桌上的棋盘就在张小刀的面前,也不见张小刀有何动作,奔腾而出的元气溢出体外好自然而然的凝结成了一把长刀。
这把刀极为突兀的出现在了棋盘上方,正苦思冥想的黄贞凤吓了个激灵,看着这把刀有些控制不好的落下没入了棋盘之中,没入了石桌之中。
元气凝结成的长刀与实物发生接触没有任何声响,可下一瞬棋盘一分为二,纷扬起了黑白双子,石桌像是被一刀切下的西瓜自然而然的向两边倾倒。
黄贞凤与吕一字在同一时间后撤了一步,正诧异的看着仍旧坐在石椅上的张小刀,却发现半空中零星的棋子砸了过来。
两人不闪不避,任由棋子与不知何时落下的树叶击中脸颊,都没有伸手阻拦。
不时,张小刀睁开了双眸,看着眼前景象有些尴尬的道:“不好意思。”
黄贞凤收起诧异,心中道真他妈是天才,嘴上却骂道:“老子这盘已然必胜,就让你给毁了,你怎么赔?”
张小刀看了看黄贞凤,心想你老春宫石头都收藏了好几套了,还要毛赔偿,装作没听见黄贞凤的话语,对吕一字道:“统领,我想我可以练箭了。”
吕一字似乎因为张小刀比他想象的还要吓人些,忽露肃穆,极为严肃的道:“当倾囊相授!”
张小刀笑了笑,道:“师傅,不如中午吃牛肉?这虽然不算赔偿,但老青牛的尾巴长出来了。”
想到各种做法的牛尾,黄贞凤咽了一口吐沫,拉起了吕一字道:“走,一起一起!”
第75章 那两双凝视的双眸
秋天的风,一阵阵的吹过,想起了去年的那个时候。
张小刀莫名的哼着一首忘记了名字歌词却记得很清楚的流行歌曲,然后看着院落中的落叶想起了去年的这个时候。
他清晰的记得,他在梦中对王洛菡说:“你来啊,来了我娶你!”
面对这很平常甚至有些玩笑的话语,王洛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渐入冬季后走出了那座仙岛,走进了盛唐。
所以,张小刀一直认为用行动表达是最美的语言。
为了报仇,或者为了日后可以保护王洛菡,张小刀已经跟随吕一字学习了两月有余,此时的时节已然秋意渐浓。
泛黄的树叶在地面上垒了厚厚数层,这让人们在行进之时便感觉仿佛踩到了海绵上,可无论负责清洁工作的边军儿如何清扫,只要一阵大风,这落叶便又会回复如初,仿佛怎么扫也扫不净。
张小刀倒不厌烦落叶,他喜欢坐在落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然后望着一贫如洗的天空,哼着流行歌曲,发呆之余想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发呆也是他呆在边军中唯一的娱乐项目,所以每当发呆时,他都觉得时间过的特别快。
今天也是如此,只觉得发呆了片刻,坐在满是落叶的房檐上张小刀便听到了催促他的声音。
“晚上去射。”
张小刀扣了扣耳朵,不用猜就知道说话的人是从来不会仰头的吕一字。
张小刀与吕一字认识的时间虽然不久,但对这人的性格却是深有体会。
吕一字长相丑陋,与吕二字差不多,但却有一股天生的骄傲劲。
这种骄傲劲儿促使他说话时能说一个字绝对不多说一个字,也促使他从来不会去仰头。
比如此时,吕一字哪怕说出的话是对着房檐上的张小刀,也是平视的姿态,看的是兵舍的斑驳木门。
“统领,晚上去射很让人浮想联翩啊,我觉得你说话简短是好事,但是总要表达出准确的意思。”
说着,张小刀翻下了房檐,来到了身穿一身整洁军装的吕一字面前。
吕一字蹙着眉头,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道:“我认为你听得懂,我说的晚上去射的含义,所以这么说。”
条理分明,因为所以……
张小刀揉了揉太阳穴,暗想着这种说话方式真的没有问题吗,然后道:“好的,统领先生,我们晚上要去哪儿射?”
吕一字似乎想起了某个问题,再次簇了一下眉头,没有回答张小刀的问题,而是道:“边军儿军演就要开始,你参加吗?”
张小刀知道军演是何意思,其实与民团团练差别不大。
只是翼州六关的所有边军儿都会参加,彩头也比民团大了不知道多少。
边军军演有着光荣的传统,历来只要在军演中出彩的边军儿一般都会平步青云,在短时间内成为将领级人物。
张小刀对于官爵没有什么兴趣,但听到这句话却格外凝重。
翼州六关都要来人,那么梁玄会不会来?
吕一字看着张小刀的神色,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站在秋叶飘落的兵舍前不知道沉默了多久。
终于,张小刀张开了口,却又合上,又过了少许时间,他道:“我不参加。”
“为什么?”吕一字有些不解,张小刀是他这一辈子见过为数不多的几名非常有前途的边军儿。
现如今,张小刀的名字在即翼关内如雷贯耳,甚至已经传到了其他边关,只要这一次他一鸣惊人,前途将更为坦途并伴随光明。
张小刀解释道:“因为我不想暴露过多的实力给敌人看,明年吧,明年我一定参加。”
没有劝解,吕一字点头道:“好,晚上去射。”
张小刀玩笑道:“,风月楼?”
吕一字一脸正派的道:“关外冷崖。”
这地方前些日子张小刀曾去过一次,是险峻峡谷中的风口,常年有大风灌入其中钻入奇形怪状的山石之间,汇成强风在矮小的冷崖上狂刮不止。
“唉,那地方顶风,射出去怕是被刮回来。”张小刀说着自己的恶趣味,也不知吕一字能不能理解的了。
…………
…………
深秋,是一个收获的季节。
收获自然也意味着愈发繁忙。
盛唐皇室忙着郊外打猎,盛唐农民忙着秋收,盛唐猎户忙着储备猎物,盛唐的边军儿忙着召开演武。
翼州六关的边军演武自然而然的在即翼关召开,当然这不仅仅是因为即翼关的地方大,而是边军土皇帝李毅坐镇于此,所以在即翼关召开演武这个传统已经延续了三十年,无论那一关的守关大将都没有对这件事情有任何意见。
在即翼关召开,即翼关的边军儿自然也会忙碌的如同秋收的农民,只有张小刀闲的要死,看着即翼关的崭新模样,想着过年时怕也没收拾这么干净吧?
而他之所以闲,则是因为无论是黄贞凤,还是吕一字都没空搭理他,杨清虽然不管杂活,但即翼关最近好勇斗狠想要在演武一鸣惊人的边军儿实在不在少数,每天总有个二三十位病患。
连演武都不参加,最近修为又已经到了瓶颈期的张小刀,只能每天坐在小花楼顶层,叼着狗尾巴草,看着楼下的熙熙攘攘。
而随着演武时日将近,翼州六关去了即翼关的人马便开始陆陆续续的来到这里,张小刀也总能听见,边军儿在喊:“谁谁谁来了,他当年就是演武出来的,我们去看一眼。”
这种看热闹的心理张小刀也有,只是前几次随着他们到了兵道看到的那些边军儿也无甚出奇,便再也无法有看热闹的心思。
可今天有些不同,有人喊道:“梁玄来了!”
几乎在这一嗓子之下,能听到这声音的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梁玄在边关是一段传奇,对于近距离看到这位传奇性人物,是每一个初到边军的人们心中所愿。
所以,张小刀看到很多兵舍的木门被推开,很多边军儿闹腾着,吵嚷着走向了西边甬道。
张小刀也跳下了下滑楼,踩着永远扫不干净的落叶,随着人群一步步走向了甬道。
今日无风,甬道之中没有鬼哭狼嚎的声音,却人鼎沸疼。
无数即翼关的边军儿来到了甬道,很自觉的分开了两列,想要瞻仰一番梁玄的英姿。
浮鱼关此次来了有千余人,盔明甲亮,雄赳气昂,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梁玄。
梁玄今日没有穿戴盔甲,而是一身便装,胯下骑着一批枣红色的汗血马,风轻云淡间,便可见气度夺人。
夹道欢迎的人群发出了一阵莫名其妙的呼喊,梁玄微微一笑,高坐其上轻轻的挥了挥手,在阳光的映衬下,更显得气宇轩昂。
“他就是梁玄?”
“是的,当年演武第一,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张小刀沉默的伫立在人群之中,听着周围的吵杂,脸孔上尽是严肃神色。
没有人知道此时这位风头正劲名声正响的边军儿心中到底在想着什么,只有张小刀很明确知道他自己在看到梁玄时仿佛看到了去年冬天灵隐县的落雪,不像是一层银沙,而像是一层层殓尸布。
梁玄带领的浮鱼关众人缓步前行,似乎他很享受此时即翼关边军儿给他的待遇,可这时他心中不知为何一冷。
于是,他举目望去,看向了人群之中,看到了那张普通至极的面容。
这幅尊容对他来说很熟悉,因为正是这人让他近半年来寝食难安,也正是这人在他的身上完成了一次次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张小刀?
梁玄饶有兴致的勒住了汗血马,这支队伍就此停顿。
甬道之中恰逢其时的刮起了大风,吹起了许多人的黑发,在这一片黑发飘舞之间,时间仿佛就此定格。
梁玄感受这张小刀眼眸中的认真,与他对视,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与他对视。
大风不时带着空气中的几个旋窝消失不见,而这时也终于有人察觉到了似乎情况有些异样。
他们顺着梁玄的目光找到了张小刀,看到了张小刀的眉头渐渐簇起,看着他仿佛要将梁玄的面容印进脑海中的认真神色,以为张小刀也是梁玄的崇拜者之一。
然而实际上,只有梁玄和张小刀明白,这不是一般的对视。
对视的眼神之中,看似平静,却没有任何欣赏,有的之是心中想把对方置之死地的想法,仅此而已。
当这支队伍停留的时间有些过长,场面有些说不出的诡异时,张小刀收回了他的目光。
然后,拨开了人群,独自一人渐行渐远。
梁玄也回复如常,甬道中的浮鱼关队伍继续前进,他认为这一场终究还是他胜了。
却殊不知,张小刀明白今年的他与梁玄还有过大的差距,但明年却不一定会是如何,他选择走不是示弱,而是积势,等待厚积薄发的那一天,等待血战梁玄的那一天!
第76章 我这一年啊
第76章我这一年啊
即翼关一年一度的边军演武如期召开,场面自然是浩大的,打斗是激烈的,碰撞是有火花的,翼州六关上下是兴奋的。
可以在这种盛大的演武中冷眼旁观的,除了有资历看过无数次演武的老边军儿,便是真正的翼州六关的高层官员。
张小刀是第一次看演武,他也不是高层官员,但却可以做到冷眼旁观,一边吃着他抽空发明出的爆米花,一边看着巨型擂台上激烈的碰撞。
与张小刀一起的还有杨清,在比武开始时杨清利用特权让两人登上了距离演武场最近的哨岗上,这对张小刀来说便是vip席位。
此时,人鼎沸疼的演武场擂台上两名边军儿正斗得难解难分,杨清一边抓着张小刀抱着木桶中的爆米花,一边毫不关心的问道:“很好吃啊。”
“看电影必备。”张小刀轻声回答着。
“你怎么不参加?”杨清毫无淑女范儿的将一把爆米花直接塞进口中,声音都变得开始有些模糊。
“嗯,我的目标和他们不同吧。”张小刀看着那些眼神中带着疯狂的边军儿,又瞥了瞥坐在高台之上正谈笑风生的梁玄。
杨清眯了眯眼眸,继续无视擂台上的剧烈碰撞道:“你知道翰林院吗?”
张小刀摇头,还真的不知道翰林院是什么地方。
杨清道:“不出意外的话,你如果到了通窍境李毅就会把你送到那里。”
“那是个什么地方?”
“嗯,比较强大的地方,有一些很有意思的人。”
“有多强?”
“很强吧。”杨清说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张小刀簇了簇眉道:“可是我喜欢边军。”
“你又不能一辈子都当边军,你的长辈们也不允许你当一辈子边军。”杨清果决道。
“呃?我的长辈们?”
“比如我,比如黄老头,比如李毅。”
“好吧,我很庆幸我拥有你们这些长辈。”张小刀嘿嘿一笑,指着擂台中心道:“看,即翼关的孙婶。”
杨清对其他人没有兴趣,忽然间却很有兴趣的问道:“你说作为一名大荒出身的人,现在却坐在大荒人眼中如同洪水猛兽一般的盛唐边军中看演武,是不是很有荒谬感?”
张小刀面露错愕,问道:“为什么又想起了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