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之间刻薄阴毒,换做常人定是受不了,张小刀却坦然受之,张口仍然道:“说那些有用?又改变不了你们是一群残疾的事实。”
说着张小刀站了起来,继续道:“吃饭。”
法义小和尚点了点头,心念一动四层便出现了漩涡般的传输口。可口饭菜被送进阴冷的四层之中,飘香蔓延。
牢笼之中的老人们均下意识的抽了抽鼻子,这些年来他们吃的饭菜数量极少,如果不是再不吃便会死去,浮屠寺中不会有人来到这里送饭。
可即便是送饭,也是粗茶淡饭,他们只能在回忆之中体会肉的味道。
因为张小刀吃肉,所以浮屠寺送来的饭菜之中自然带肉,一盘卤肉散发着奇异的香味,他夹起一块放入口中。开始狠狠咀嚼。
咀嚼食物在餐桌上一向是让人很讨厌的一件事情,在通天塔中也不例外,变得更加讨厌,更加厌恶。
然而,讨厌与厌恶的背后,牢笼中的老人们却在内心深处生起了浓浓的渴望,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可悲,一种被囚禁再此三十年的悲哀。
法义神色极为凝重,他知道老人们渴望吃些饭菜。也感受到了那股说不出来的哀伤,他不想让自己的心中悲伤逆流成河,端起了张小刀的那盘卤肉。
张小刀对此并没有阻拦,法义并没有走进长廊之中。而是将盘子用元气一托送进了长廊之中。
长廊之中一只只干枯的手伸出,都极有自觉的撕下一小片卤肉,然后他们将卤肉放进了口中开始咀嚼,咀嚼的时间极长。仿佛根本不会咽下,而是要将卤肉咀嚼到彻底融化在口中。
不知何时,有人开始了哭泣。这种哭泣声开始蔓延,张小刀放下了筷子,看着那幽暗的长廊,很郑重的道:“如果可以不打,让我们过去,我一定可以说服浮屠寺的人,每天给你们供应一些好饭好菜,让你们安享晚年。”
幽暗的长廊之中一片沉默,那拥有一双明亮双眸的老人轻声道:“虽然我们也很想吃些好东西,但是相比之下,我更希望看到你们死去,然后想象着当年那些关押我们的人的精彩表情。”
张小刀没有回话,回到了饭桌前,继续开始吃饭,吃的很香很香。
这样的日子足足持续了一个月之久,张小刀与法义再也没给予牢笼中人任何一口饭,他们一日三餐一顿不落下,偶尔心情好了张小刀便会与牢笼中的老人斗斗嘴,然后气得他们捶足顿胸。
之所以一直未敢闯关,只是基于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张小刀很怕过程中自己会死。
牢笼中的十二位老人看似风烛残年,但全是命玄境的大修行者,虽然他们在牢笼之中无法近战攻击,在加上这些年被圈养的他们都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但他们的境界毕竟放在这里,碾压他与法义即便是放在现在,怕也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可如此耗下去,也不是这么回事,在这一个月中张小刀知道老人们除了那一小块卤肉,便在也没有吃饭,完全是在靠命玄境的神通来抵挡饥饿感,甚至连骂人都已经不再像前些日子那么有力气,他便知道时间到了。
这一次,张小刀没有废话,持刀冲进长廊!
长廊之中在落雪刀翻转时被照的通亮,无舌老人伸出了干枯的手,就像前些日子他死掉那块卤肉一般轻松随意。
磅礴的元气顿时将张小刀锁定,张小刀心中微凉,无形的元气将他包裹,这种手段纯粹就是在以境界杀人。
幽廊之中传来了一连串的大笑,老人们不明白将他们囚禁于此的那几位盛唐如今的王爷为何要派两人进来送死,他们完全可以预想到张小刀在这种元气包裹之下被碾成碎末。
张小刀沉默提刀没有做出任何反抗,他能感觉到那强大的元气包裹已经快要近身,近身之后他将被无形的锁链捆住,整个人会被勒碎。
他此时就像是生活在一个气泡中的人,气泡在不停的缩小,待气泡消失时,他的小命自然也会消失,唯一解决的办法便是打碎气泡。
在无舌老人的笑意下,张小刀眯起了双眸,元气包裹着意念离体而出,锋利的切开了气泡,发出了一声轻响!
十二位老人面露震撼,强大的元气束缚堪比铜墙铁壁,以张小刀的境界不可能打破这坚固的气泡,但他居然掌握了意念!
“这不可能!”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张小刀长刀挥舞,将破碎的气泡元气尽数斩碎。
在无舌老人对面牢笼的牢笼之中,一名老人双指并剑,轻轻一点。
骤然间幽暗的长廊之中刮起了一阵大风,一把凝若实质的元气长剑横空出世,夹杂着音啸之声来到了张小刀的面前。
张小刀长刀先至,那长剑摩擦着长刀的刀锋化为两道有形气流越过,然后再次凝结成剑直逼张小刀面门。
张小刀沉腰,弃刀,体内穹树以最快的速度将元气聚集在他的双手。
他的双手变得红肿,散发着丝丝缕缕的气雾,继而他双手一合,将那把元气大剑按在了自己的眼前。
一连串的惊呼传来,张小刀在那把元气大剑的逼迫下迅速后退,直到退出长廊,那元气大剑这才消失,他脸色苍白如纸。
法义神色凝重,如果将牢笼按照通天塔惯用的红线来分化的话,那么这里有十二座牢笼对立,他们便需要越过六条红线。
可张小刀却连第一道红线都没有越过,便被逼了出来,并受了伤,这牢笼之中的老人看似残废,然后单论实力对比来说,或许他们才是真正的残废。
张小刀盘膝调养了很久,睁开双眸后便抬起头看着幽暗的长廊深处道了声:“还不错嘛,你们。”
老人们沉默,再也不敢小看这两位看起来境界有些底下的年轻人。
“但你们毕竟老了。”
话毕,张小刀再次冲进幽廊之中,无舌老人这一次单手对着虚空弹了四下,四声剧烈的爆炸出现了范围极小的空间之中。
张小刀呕血飞出,跌倒在法义身边。
弹出四指的无舌老人面露惊悚,没等开口,便咳了起来,痛苦的撕裂声音极为难听,仿佛不将肺咳出来便不罢休。
牢笼之中的其他老人陷入了沉默之中,不久后咳声渐消,无舌老人元气拟声道:“他应该是如今这一代最强的人之一,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与立场,如果能杀掉便不能放过,你们要明白这一点。”
众人闻言,更为沉默。
他们都认识那位无舌老人的四指,这乃是西域教廷苦行者指技,堪称秘法,威力无穷,张小刀能再这四指下活下来,已经足够说明一些问题。
老人们诧异着张小刀的实力,而张小刀又何尝不再惊恐着这些老残疾的恐怖之处。
如果不是在三层阅便世间万法,他如何能抵挡得住这四指,此时怕早已经变为一地碎末。
这说明了赤脚和尚不会来,那么他与法义便要**面这种大恐怖。
“他们老了,我们拼的不是实力,拼的是谁的回复速度更快!”这是张小刀抬眼后的第一句话。
法义没有回答,举步进了长廊之中,周身金光大声,轻声道了句:“金刚不坏,谁来破?”
有老人轻吐了一声:“疾!”幽廊之中涌出万柄飞剑,化为暴风席卷而至!
第131章 悠闲与残酷
初夏的雨水连绵成线,打在繁花似锦的盛京街道中砸出水花儿,落在房檐上成了门前的珠帘。
陈青竹打着油纸伞从宅中走出,并没有启程那匹枣红色的骏马,因为她的目的地并不遥远。
她今天没有着红衣,而是穿了一件淡绿色的罗裙,罗裙装饰华丽,恰到好处的裁剪完美突出了她高挑的身材,显得既端庄又不失随性。
她行走在雨中,引人侧目,有些年岁不大孩子甚至在不去在乎雨点,只为了多看她两眼。
陈青竹对这种目光早已习以为常,她踩着地面上的水渍,每每抬起绣花鞋迈动步伐,不会带出一丝水花溅到裙角。
她的鞋底甚至也没有一丝的水渍,如果这时有书院的学生在旁观看,必然会暗暗咋舌,陈青竹走路都在修行,难怪要比他们强。
陈青竹早已经习惯了在生活中修行,她并未觉得自己有何特殊之处,一步步走向了莲花巷中的卧醉楼。
卧醉楼在盛京名气极大,传闻大厨乃是先皇曾经的炊事兵,做得一手家常好菜,而醉卧楼的主要菜品也都是家常菜式。
本来这种菜式很难在盛唐的上流社会引起什么反响,但只有厨子们知道大菜易做,越是简单的菜式才越显出其初厨师功力。
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名流贵族,不知是谁牵起的头开始光顾卧醉楼,渐渐的卧醉楼便成了风尚,自然而然的菜价越来越贵。
如今的醉卧楼,一般人根本不敢踏其门槛,而书院的学生们自然不算是一般人,今天醉卧楼二层被包场。
包场的费用自然不会平摊。自有冤大头显阔。
朱啸非在醉卧楼门口碰见了踏雨而来的陈青竹,两人点头致意,便在小二的热情招呼下登上了卧醉楼的二层。
醉卧楼二层装饰极为素气,却在细节上下足了功夫。不会让人觉得不够奢华。反而会让人觉得这种低调的素气很有格调。
此时,二楼之中已有三十几位同窗到场。朱啸非自然被自动忽略,陈青竹身边顿时围上了十几名以同窗名义套近乎,实为搭讪的书院学生。
朱啸非也不恼,寻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了下来。听着窗外细雨,嘴角翘起一丝笑容,心想着,他来书院的目的不是学习,而是交朋友。
书院初试结果已下,文武一共入取了一百二十一人,今天不知是谁发起的通知。想必这一届的大多数学子都会赶来,在这细雨中交流下感情,打下友谊的基础,算得上是美事。
朱啸非非常喜欢着这种场合。此时他安静并不是性格使然,而是在蓄力,左手搭在自己的装满刺谒的袋子上时刻准备着四散自己的名片。
随着时间将至,越来越多的年轻学子们抵达卧醉楼二层,一时间场面开始有些杂乱,朱啸非深吸了一口气,洋溢出了一张看起来牲畜无害的笑脸,开始他心中的战斗!
在朱啸非四处自我介绍混个脸熟时,陈青竹不知何时走到了二层一张山水屏风之后,躲开了那些同窗,本以为自己找到了个清静处却发现这里已经坐了三人。
这三人抬起头,看了看陈青竹,其中俏脸宛如女孩的凌伯彦站了起来,揖手道:“学姐。”
大荒来的孩子幕逐武爽朗一笑道:“美人,坐啊。”
幕逐武身旁的伊川无奈的摇头道:“你这样说话不礼貌。”
幕逐武摆出了一个高低眉的表情,有些不解。
凌伯彦道:“直呼美女不好听,你至少要叫小姐。”
“小姐好听?”幕逐武问着,暗想着自己在大荒时,美女已经是高端词汇,叫谁谁乐呵,这到了盛唐咋就不礼貌了呢。
“当然,小姐显得多高贵。”凌伯彦确定道。
如果张小刀在这里估计会笑喷出来,因为在他的思想中小姐这个词汇真的不如美女。
“那小姐,你好。”
陈青竹点了点头,坐了下来,凌伯彦便将她面前茶杯斟满道:“学姐,初试榜单已放,不知你心仪哪位先生?”
翰林书院与盛唐如今比较普遍的教学机制有些不同,学员入院后并没有统一课程,而是在入学礼时便选择一位先生授业。
翰林书院文武先生人数极多,其中无论从文从武都有其领域内的翘楚,所以每一位学员在入学之前最重要的事情便是选定一位先生从学。
陈青竹簇了一下黛眉道:“武系先生极多,其中有三位我觉得比较适合我,只是还没想好。”
谈到这每个人都关心的话题,四人放开了话匣子开始分析优劣。
不过多时,学子们基本到齐,卧醉楼的菜肴上桌,百余人的高举酒杯,一时间气氛达到顶点,而这时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那个人的存在。
邵宇道姗姗来迟,正巧卡在众人举起酒杯之时,顿时吸引了全场目光,他微微一笑,气度夺人,轻声道:“各位同窗,我来了晚了,自罚三杯。”
说着邵宇道便端起了酒杯,喝下三杯,豪气冲天。
陈青竹无奈的摇了摇头,看了看人数较少的几位少女一脸花痴,心中不由得道了声白痴。
邵宇道自幼便很习惯这种场合,在接下来的饭局中,妙语连连引得众人大笑,更有几名少年知道邵宇道身份,殷勤的奉上马屁。
作为饭局的中心,邵宇道风光无限,一顿饭局还没下来便结识了不少所谓好友,前拥后簇。
陈青竹本也是焦点中心,却因少言寡语而被邵宇道夺了风头,她也不介意,只是与新认识的这几位同窗偶尔聊上几句。
饭局进行道尾端,大嗓门幕逐武问道:“听闻有个免试生,那人是谁,在哪里。木人巷他能比我们强?”
神秘这二字一向格外吸引人,张小刀无疑是这一届同窗中最神秘的人,同桌的学子们立刻加入了讨论之中,却得不出个所以然。
有些知道些小道消息的学子不过多时便一脸傲然的夸夸其谈了起来。张小刀那点事被越传越神。邵宇道脸色就越来越黑。
酒精容易让人兴奋,也容易让人兴奋过了头。邵宇道实在听不了这话题,便站了起来道:“各位同窗,今日那免试生又不在,大家何必谈论他。再说,他就比我们厉害很多?说实话邵某人不赞同,能入书院者皆是人杰,就算他不错在座的诸位又能比他差道那去。”
“而且,邵某人就看不惯故作神秘,故作高姿态的人,今日同窗小聚。那人又在哪里,他不拿我们当同窗,我们又何必拿他当同窗,今日邵某就放下话。不日他来书院,邵某必要请教一番,我倒是想看看武试第一,和他差距在那。”
这番话说的有些火气,却博得了一群本就觉得他放屁都香的学子掌声。
陈青竹无奈摇头,那幕逐武却在此时站了起来道:“邵某,当日木人巷你夺魁首,不知实战如何,不如席散一战?”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哗然,陈青竹苦笑,却站了起来道:“邵某不是他的名字,再说今日同窗聚首,战什么战,坐下。”
幕逐武以为自己有触到了什么盛唐人的规矩,一脸不情愿的坐了下来。
众人对此事全当一笑,继续宴席,直至深夜,方才散去。
…………
…………
同一时间,张小刀在呕血,他的身体弯成了虾米状,血吐的极为豪迈,似乎要吐干体内的血液方才罢休。
法义和尚盘坐在他的身旁,所谓的金刚之身现如今全身满是血口。
这是两人连续冲击的第九十四次,幽廊前六座牢笼中的老人此时已经无力在战,沉寂了下来,但这几位老人眼中却露出了惊恐的神色,看着比他们伤势重了百倍千倍的张小刀与法义,心生惘然。
年轻与老迈的差距便在这里。
张小刀与法义的回复速度堪称恐怖,这便是他们的取胜之道。
然而,虽然幽廊已走了一半,但张小刀的确不行了,法义虽然还尚存战斗力,却也独木难支。
这时幽廊尽头处的牢笼之中,拥有一双光明双眸的老人开口道:“你们二人实力不俗,在这个年纪已经达到如此层次,只要活的长久一些,迟早会成为盛唐的大人物,何必在这里和我们这群老不死的犯冲?”
张小刀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抬起头不明所以的道:“为何说这无趣话语。”
那老人轻声道:“我们都是盛唐的死敌,能留下你们便是我们最大的愿望,如今你们展现了你们的实力,我们不想两败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