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说姬风那铁拳是肉长的,就算是铁铸的,在这吞噬一切的爆炸中也会炸得荡然无存。
好个姬风!只见他铁拳忽然松开,天魔锤化为天魔抓,天空中出现漫天的爪影,就那么简简单单地抓上两抓。眨眼之间,两团雷球湮灭在爪影之中,震天的雷鸣嘎然而止。魔爪一捏,金铁绞碎,闻仲的雌雄双鞭从指间挤落,化为了一堆烂渣。
“噗”的一声,闻仲三味真火直冒,狂喷出一天鲜血,倒震出百丈开外。
神仙施法,皆与他本命元神相连。一经挫败,那便是身受重伤。
好在闻仲发的天雷地雷阻挡住姬风那只铁拳,要是挨实了,恐怕闻仲此刻已如姬风说的那般形神俱灭。
魔帝的天魔抓已练得如此威力!众神仙大吃一惊。
姬风高喝一声:“闻仲老匹夫,再吃我一拳!”呼的又是一拳击出,手臂暴伸,直取那百丈外兀在喘气的闻仲!
魔影蔽空,此刻无人会怀疑重伤之下的闻仲将暴毙在姬风这一拳之下。
“疾!”就听三十三天之上“嗡”地一声响,一道金光劈至,直指姬风的后背。
这分明就是一记偷袭,趁姬风要轰杀闻仲之际,背后暗算。
要打就光明正大地打,谁这么卑鄙要搞冷箭伤人?
原来这卑鄙者不是别人,而是那大罗宫玄都洞,鸿钧门下大弟子人教教主太上老君。那金光也不是他物,而是套在太上老君手腕上的一只金刚镯。
要说仙界中最老奸巨猾的,非太上老君莫属。只看那封神一战他与通天教主交手,从来不是单打独斗,而是约齐东西方四大教主来个群殴。却是为何?只为没有十足的把握。
而五百年后石猴出世大闹天宫,与那二郎真君杀得难分难解,又是太上老君暗中偷袭,丢出那金刚镯砸中孙悟空,又有哮天犬把孙悟空咬伤,这才将那石猴擒拿。
这一次魔帝出世,深浅谁也摸不清。魔帝刚才这么一现身,就为太上老君知晓。他只呆在离恨天观看却不露面,为的就是等这么一个一招制敌的机会。
而姬风刚才施出一招天魔锤,手臂伸出百丈开外,已是全神贯注。这个时候搞偷袭,最是防不胜防。
休小看那金刚镯,那是与接引道人的乾坤袋能相匹敌的法宝。乾坤袋空间之大收尽西方有缘之客三千,而金刚镯本是锟钢抟炼,被太上老君用还丹点成,水火不侵,不收人专收人兵器法宝,还能击打万物。
说时迟那时快,金光一闪,那金刚镯眼看便要砸在姬风的后背。只见红光一闪,一面三角小幡飞出,化为一面盾牌,迎向那金刚镯。“当”的一声如天钟敲响,余音震耳欲聋,硬生生接下了金刚镯这一击。
火魂幡果然是法宝中的法宝,那金刚镯也奈何它不得。
半空中太上老君只叫一声惋惜,“这镯子收拾不了魔帝,看来今日之事不能善了。”
这次偷袭显然惹恼了那姬风,也不顾轰杀闻仲,收回那天魔锤,举头望天大骂:“何方卑鄙小人,敢暗中偷袭与朕?”
被人指着鼻子骂自己是卑鄙小人,太上老君那老脸可挂不住。
只听得半空中一派仙乐之声,异香缥缈,板角青牛上,坐一圣人,相貌古稀。有玄都大法师牵住此牛,飘飘落将下来。
那玄都大法师劈面就道:“姬风,你既侥幸走出八德池,便该庆幸能有今日自由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如何敢再行凶作恶?”
姬风那铜铃般的大眼恶狠狠向玄都一瞪:“朕偏要行凶作恶,你又怎奈我何!”
姬风有那火魂幡在手,太上老君还真把他没招。他此刻想的是要是这雨再不下将下来,就误了时辰,可要影响到北极战神水淹废丘的大事。
正所谓天上一日,地下一年。要是同姬风这么一交上手,哪怕只是一个时辰的功夫没斗出个输赢,这人间就过了一个月。水淹废丘?还淹个屁。
太上老君高喊一身:“普化天尊,四海龙王,这魔帝贫道来对付,赶紧布云司云,再晚就来不及!”话一说完,把手中龙须扇向姬风那么一搧。
只听风气呼号,乾坤荡漾。那风搅得漫天云层波浪翻滚,那雾迷得众神迷失方寸。雷声激烈,震动山川,电掣红绡,钻云飞火。
云层之中只见姬风偌大的身躯一飘,飞出天外,倏然不见。
玄都大法师喝一声彩:“师尊,你这手中宝扇,可不输了那罗刹女的芭蕉扇。这阵子,只怕那姬风小儿已经搧得没影了吧。”
太上老君大叫一声:“不好,这厮施了个身外分身之法,搧走的是个假货。众神小心!”
老君之想正是姬风之想。太上老君的道行绝不比准提道人差,也就是说在姬风之上。眼看老君这老儿出面,又是一场难缠的豪斗。而只要这雨一下,废丘就成一片汪洋,那所谓刘邦开创汉室的天道又向前迈进了一步。
只见云雾涌动间,现出一个硕大的头颅。那姬风把血盆大口一张,“飕”的一声,普化天尊,二十四天君,四海龙王,俱被他摄入了肚中,变得无影无踪。
既然现在招贤纳士不是时候,就先把这些鼠辈吞进肚中,等与老君这老儿干上一场之后再吐将出来。
于是姬风抢先动手,用上了一招“天魔摄身大法”。
这一下轮到太上老君干着急,“雷部众神与那四海龙王皆被魔帝摄走,如何能兴云布雨助那北极战神开创新朝?”
※※※
以太上老君的道行,这急想急也急不来。楚灭汉兴的天道由什么人定下,这急便由谁来急。
云霄之中,魔帝姬风正与那太上老君大打出手。
只见那姬风舞动大旗一般的火魂幡,把那阴火魔焰翻翻滚滚攻向老上老君。阴风飕飕,愁云惨惨,漫天的碧油油魔焰如银河倒卷,直向太上老君涌来。太上老君头顶现出一座玲珑塔于空中,毫光五色将周身护定,也是分毫无畏。
这焚天大阵虽说只小有火候,那虾兵蟹将与玄都大法师可禁受不住,早退出百丈开外正在远远观看。而那太上老君也不敢大意,拿出看家法宝玲珑塔来全力应付。
忽然一道童从天而降飘飘而下,立于一边,高喊一声:“二位道友且慢动手!”
只见那道童眉宇回旋,双耳垂肩,身披一件五彩袈裟,手结不动禅印。渊临岳峙,隐隐有宗师风范。端的是气宇轩昂,宝相尊严。
太上老君斜睨了那道童一眼,心想这是哪家的小娃娃,竟敢管这份闲事?姬风望了那道童一眼,神情颇为不屑,依然是双手不停舞动那大旗,继续催动魔焰猛攻那太上老君。
便有那玄都大法师上前道:“小道友,快快退下。这焚天大阵非同小可,可别被那魔焰烧断了命根。”
那道童含笑合什答礼,说道:“多谢道兄提醒。只是这焚天大阵虽然厉害,却伤贫道不得。”玄都大法师吃惊非小,说道:“这魔焰贫道也是避之唯恐不及,如何你不惧怕?”道童笑道:“焚天大阵须用灵媒做阵眼。没有那八字纯火之人的生魂,这阵只是虚有其表,如何能发动它那毁天灭地之能?”
那声音一声一声向姬风耳中传来,听得姬风越来越是恼怒。
便听姬风一声顿喝:“哪里来的野小子,敢在此说三道四!”
只见他将大旗一舞,又分出一小股魔焰,势如大河决堤,径向道童这边呼啸而来。
玄都大法师吓了一跳,道声:“快闪!”立即身化遁光,逃了个飞快。
“南无喝呐怛那哆呐夜耶南无阿俐耶婆卢羯帝……”
这厢只见那道童气定神闲,迎着那阴火魔焰不躲不闪,手捏不动禅印。口中念念有词只是诵经。
陡见道童身上那件袈裟迸射出万丈豪光,香烟霭霭,瑞彩翩翩。饶是那焚天大阵鬼见鬼惧神见神愁,遇到这袈裟也攻不进一分。
“哪里来的小道童,竟有如此道行!”太上老君在一边冷眼相看,暗暗心惊。
看他结的手印与口中念诵的经文,似乎出自西方教门下。西方两位教主准提与接引,道行与太上老君也只在伯仲之间,应该调教不出这等杰出的弟子。
看那袈裟,似乎应是混鲲祖师的护身法宝——锦澜袈裟。
据说西方教祖有镇教法宝名为锦澜袈裟,是冰蚕造练抽丝,巧匠翻腾为线。仙娥织就,神女机成。上边有如意珠、摩尼珠、辟尘珠、定风珠;又有那红玛瑙、紫珊瑚、夜明珠、舍利子诸多宝贝。穿那袈裟者,龙披一缕,免大鹏蚕噬之灾;鹤挂一丝,得超凡入圣之妙。但坐处,有万神朝礼;凡举动,有七佛随身。
“莫非是混鲲门下新收的后起之秀?”太上老君心里隐隐猜到。
第二十二章 方便之门
“兀那小道,你来自何方?”姬风将大旗一收,漫天的魔焰瞬时熄灭,冷傲地问道。
“贫道乃混鲲门下,如来是也。今奉家师之命,特来与道友一会。”
姬风沉声问道:“小道,你今日此来,所欲何为?”
如来道声善哉,说道:“如今人间战火纷争,我辈修行之人须袖手事外,不得插手。魔帝你却摄走雷部众神与那四海龙王,令这场大雨不得而下。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贫道愿为道友颂经讲道,消弭道友心中的戾气,度你成就无量正果。”
好大的口气,竟然想颂颂经就能度人!先试试斤两再说。姬风道声好,大吼一声:“吃我一拳!”呼的一声,天魔锤如导弹出膛一拳砸出,气势如山崩地裂,声如霹雳。
只见如来依旧面露微笑,右手大拇指和中指相拈,其余三指自然张开,左手大拇指指向劳宫穴,其余四指伸直,状如拈花。
一朵斗大的金色波罗花随着如来那手指幻化而生,金光灿烂,光蝉炫目。
空中一阵激烈的震颤,如湖水荡漾,衍生出一串奇妙的涟漪。姬风那只导弹一般的铁拳与那幻化出的波罗花一触即回,却是丝毫没占到便宜。
姬风倨傲之色顿敛,赞道:“小道友好道行。只是朕身负血海深仇,与那仙界势不两立。今日没工夫听你啰嗦颂经讲道,失陪!”
一个鸿钧门下的太上老君已经难缠,又加上这个来自混鲲门下的如来,姬风今日实无兴趣再斗下去。
话一说完,姬风一拱手,将套在两条天龙颈上的缰绳一扯,那天龙战车便要腾空而起。
黄光一闪,天龙一索飞来,倏然而至。姬风只觉双手缰绳一松,两条天龙已被那索奈起,飞出九天之外。
“这不是燃灯老儿的缚龙索吗?”姬风气得暴跳如雷,指向天空大骂:“燃灯,朕已同你家掌教教主准提老儿有过约定,今后不再找你西方众仙的麻烦,为何你不顾信义,还要招惹与朕?”
“善哉善哉,东西仙界红花白藕同出一家,我那徒儿准提却只顾着自家门人与尊驾赌胜负,竟说若败则拜你为师,末了还送两条天龙为你驱策战车。这两条天龙已聆听我三乘教义,便是我沙门弟子,岂能眼睁睁看它入魔。准提已被贫道招回面壁思过,这教主之位暂由燃灯代摄。”
云层中现出一老道,头顶切云高冠,身披五彩霞衣。苍颜鹤发,电目如梭,身后是祥云万道,瑞气千条。那燃灯道人,就笑容可掬地立在老道身后左侧。老道右侧,立了一位道童,却是腑大如鼓,手捧着那西瓜溜圆,笑嘻嘻好似一副天塌下来当被盖的轻松模样。
这道人便是那传说中遁入鸿蒙世界不知去向的混鲲祖师,也就是那西方教三位教主准提,接引,地藏的师傅。
原来那准提已被罢免,原来是燃灯投了混鲲祖师的缘成了西方教主。
那姬风气归气,旋即意识到不妙。这仙界骨灰级的混鲲祖师都来了,看来要搞群殴。
随即他又信心满满,“自己有火魂幡在手,何惧众仙围攻?”
只听混鲲祖师说道:“魔帝你放出雷部众神与四海龙王,便任你去吧。”
姬风将头一昂,傲然高呼道:“混鲲老儿,如今那雷神龙神皆在朕肚中,朕偏不放他们出来,你又奈我何?”
混鲲祖师厉声喝道:“弥勒何在?”他身后道童应声道:“弟子在此。”混鲲手掌一摊,递出一条兽皮口袋,说道:“你拿这袋子去战那魔帝,救众神出来。”
原来那口袋也有来历,就是在封神一战万仙阵接引道人用过的乾坤袋。
弥勒笑嘻嘻接过那口袋,驾起祥云,摇晃着手中那条口袋,来到那姬风面前。
“兀那小道,你又是何人?”姬风这一次不敢轻视,发声问道。
“贫道乃混鲲门下弥勒是也。家师有命,特来营救众神。”弥勒依旧笑嘻嘻地说道。
姬风将肚子一拍:“众神都在朕的腹中,你要如何营救?”
弥勒放声大笑:“尊驾以为你那天魔摄身大法高明,其实遇到贫道,不值一哂。”
“如何个不值一哂?”姬风问道。
“你可愿试试,看看摄不摄得走贫道?”弥勒挑逗地笑道。
“你这是找死,要是被朕咬成了骨头渣,也怨不得别人。”姬风恶狠狠道。
“不怨不怨,要被尊驾咬死,贫道自认倒霉。”弥勒脸上笑得越发的灿烂。
只见那姬风将头向后一仰,血盆大口一张,暗运魔功,双唇那么一翕。
那弥勒将手中口袋一举,“飕”的一声,怪事发生。弥勒站处纹丝不动,不仅没有摄走弥勒,就那么一瞬间,那先头被摄走的雷部众神与四海龙王反而一股脑被那袋子摄走。
姬风气得满脸铁青,暴喝一声:“尔敢使诈!”提手挥出一拳,砸向弥勒。
那弥勒也不欲被姬风缠上,转身即走。这一边如来迎上前来,弹出一朵波罗花挡住姬风这记天魔锤。那边太上老君手挥拐杖来敲姬风,口中说道:“道友快放出众神,布云司雨。”
不说姬风抖擞精神来斗老君如来。弥勒将口袋一抖,那普化天尊,二十四天君,四海龙王接二连三从袋中滚将出来。知是弥勒救了自己,忙不迭作揖相谢。弥勒说道:“要谢过后再谢,时辰将至,快助北极战神水淹废丘。”
那雷神忙拿起各自法器,龙神忙召唤虾兵蟹将,乱哄哄哪容分说。顿时雷声轰轰电光灼灼,瓢泼一般的大雨从天空倾泻下来。
姬风气得三尸暴跳,高声叫骂:“尔等仙界人多势众,待朕炼成那焚天大阵,再来收拾尔等。”一跺脚,化为一缕黑影,望空而走。
那太上老君也不去追,驾云来到混鲲座前,躬身行礼道:“弟子李耳,见过老师。”
混鲲祖师微微颔首,答礼道:“老君一向安好。”
太上老君问道:“自商兴之初见过老师一面,老师就不知所踪。不知这数千年来,老师云迹何处?”
“贫道已遁入鸿蒙世界,欲以身证道。奈何那混沌天魔不甘寂寞,教出魔帝这个煞星欲颠覆天道。只好回返仙界与那天魔再较量一回。”混鲲祖师淡淡地答道。
“老师与家师昔日定下天道刻于玉柱,弟子有一事不明,请老师示下。”太上老君很谦恭地说道。
“汝有何事不明?”混鲲祖师淡淡问道。
“这玉柱上所刻‘横三世’究竟是何意?”太上老君乃问。
混鲲祖师望了身边三位弟子一眼,却笑而不答。
正所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那太上老君瞬时茅塞顿开,又问出一句:“那竖三世又是何意?”
混鲲祖师说道:“只为给芸芸众生,大开我沙门方便之门。”话毕缄口不语。
※※※
紫霞宫中,鸿钧老祖正在与一人下棋,座下看门童子菩提正在奉茶。
能与鸿钧老祖下棋的,该当是何等身份?
这世上只有一位与鸿钧下过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