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宝驹只认韩淮楚一个主人,那韩信虽然长得与他一模一样,想必也瞒不过那匹跟随他多年的宝驹。
那韩信虽然被贬不怎么得意,可也是有“彻侯”的爵位,一年的俸禄有五千石,换成银子就是五百万大钱。韩淮楚在下邳走时,叮嘱那韩信好好善待自己的爱驹。岂料那韩信竟要将那战神宝驹出售。
“王侯之家,岂会缺那点银子。你就算将那马当一匹宠物白养着,也不该将它卖了啊!”韩淮楚咒骂一句,问道:“那马售价多少?”
“一开始标的是两百金,却因那马性劣无人能骑,故无人敢买,现在降到了一百金。客官要是能骑走他,就是拣了个大便宜。”色目人眉飞色舞答道。
“若是生意做成,你能拿多少好处?”韩淮楚又问。
“不多不多,只十金。”色目人嘻嘻笑道:“难就难在无人能骑那匹马。前后欲买马者也有二十几位,可是每一个人去试骑那马,都被摔了下来,也不知你能不能将那马驯服。”
十两黄澄澄的金子,难怪这色目人对卖马如此上心。韩淮楚笑道:“宝马良驹皆是性劣。说不定我有那份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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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阴侯府,说起来亲切,那家中的奴仆大半都是曾经服侍过韩淮楚的人。却又十分陌生,只因那府中换了一个主人。
由那色目人带路,韩淮楚向那淮阴侯府所在的霸城门大街行来。他一路都在想,家中究竟变得怎样了。
韩信被刘邦软禁,软禁的意思就是限制你出入的自由。未到侯府,就望见有十几个军士把住路口。
“以韩信的身手,真要干将起来,这十几个军士哪能拦他得住?这些人的作用,就是监视他一下而已。”韩淮楚心想。
除了监视,还要盘查。凡是进出这淮阴侯府的人,都要问个原因。
“萨尔刺,这次又带人来买马么?”一头目喝问道。
萨尔刺鞠了个躬,满脸堆笑道:“正是。请军爷让个路让小人过去。若是这笔生意做成小人拿到那赏金,就请各位到醉湘楼喝个痛快。”
那头目将身一侧,让出道路来,笑道:“就知道说好听话哄大爷开心。听你说这话也说过二十几遍了,可哪次那马能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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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那群人,就见朱漆大门打开,门口提刀站着两个家将。
“盛万!”韩淮楚看着其中一人耸然一惊。
他在即墨城外买下万亩良田,为的就是安置黄河帮这些弟兄。哪知道盛万居然不在齐国,到底还是跟着那韩信到了长安。
韩信是要造反掉脑袋的。跟着那韩信岂不是也要掉脑袋?不仅自己掉脑袋,全家老小也要跟着掉脑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黄河帮的弟兄究竟还有多少在这府中?”一股热血顿时冲向韩淮楚的脑门。
就见那萨尔刺向盛万鞠了一个躬,说道:“盛爷,这位壮士欲买侯爷那匹马,请进内通传。”
盛万打量了韩淮楚两眼,说道:“不必通传。侯爷说了,来者多半骑不得那马。凡买马者,之后直接到马厩去试骑。能驯服那马,再去见王爷。”
萨尔刺“哦”了一声:“那就请盛爷前面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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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软禁的韩信依然得到了刘邦的优待。那淮阴侯府虽然比不得在临淄城的那座齐王府,却也是占地极大,有山有水,有花有草,有亭有阁,是一处修心养命的极佳之处。想那刘邦的用意,是让韩信就老老实实就在这府中待着,不要生什么异心。
韩淮楚眼里看到的,是那假山上杂草丛生,湖里水已干涸,树上的枝杈挡住了道路,连那亭阁的牌匾油漆掉了都没有重描。
“这府里的奴仆怎这般懒惰?把好好一座府邸弄得这般脏乱?”韩淮楚跟在盛万后面,小声地对萨尔刺嘀咕道。
盛万扭过头,两眼一瞪,喝道:“你说什么?”
“我说这里是侯府钟鼎之家,怎会无人整理这庭院。你看这湖水已干,为何不把它填满。树木长得太盛,为何无人修剪。”韩淮楚堆笑着问道。
“这偌大一洼湖,要多少车水填满?整理庭院,要费多少钱?侯爷手头正紧,哪有心管这档子事。”盛万说道。
“韩信会缺钱?怪不得要卖我那匹宝马。”一个讯号传入韩淮楚脑中。
整理这宅子是烧钱,可皇帝给你淮阴侯俸禄,足够你花销。而那韩信居然窘迫到拿不出钱来整理庭院,把一座侯府搞得乱七八糟。
“他那一年五千石的俸禄,花到了哪里?”韩淮楚甚是费猜。
片刻间来到马厩。就见一昆仑奴在给槽中添食。韩淮楚一眼便望见自己那匹爱马。
一身赤炭,依然神骏,这就是曾随韩淮楚东征西讨,打下大汉万里江山的战神宝驹。韩淮楚瞬时眼眶湿润,向前趋了一步。
战神宝驹一抬首,望见韩淮楚,长嘶一声,前蹄踏空向着韩淮楚挣来,那套着它嚼口的缰绳几乎栓它不住。
“真是怪事了,今天这马儿怎这般不安静?”那马奴嘟囔一声,伸手欲按住战神宝驹的头。这是他练好的驯马动作,哪知战神宝驹伸足就是一踹,那马奴一屁股跌倒在地。
“这马发疯了,快去叫侯爷来。”盛万惊呼一声。
“它不是发疯,而是找到了它的主人。”韩淮楚微笑地近到马前,将手在马鬃上一抚。那马顿时安静下来,两只眼睛噙满了泪水。
在三人诧异的眼光下,韩淮楚从容地解开缰绳,将马从厩中牵到院中,一踩马镫,稳稳当当坐到了马上。
“呀!前后二十几人都试过这马,却无人能将它驯服。今日壮士一来,它居然如此老实,奇事啊奇事。”萨尔刺望着韩淮楚在院子里骑马兜圈,心想十两黄金到手,脸上笑得格外灿烂。
“王爷!”院子的小径上只听到一声惊呼。韩淮楚从马上扭过头,一双惊诧的眸子出现在韩淮楚视线之中。
淮阴侯夫人安若素,倾国倾城的美人,绮貌年华的佳人。一年不见,依然是那般光彩照人。
“这位夫人,你刚才喊谁?”韩淮楚镇定地微笑着问道。
安若素目光接触到韩淮楚那笑容,震呆了一下。
韩淮楚虽然带着那面具,但那背影,那眼神却瞒不过这位昔日的枕边人。
“对不起,若素认错人了。”一抹红晕泛起脸上,安若素抛下一句,急切地从那小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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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买马者到!”跨进一间大厅内,盛万朝着静候在椅上的韩信一声禀告。
“我当何人能驯服那马,原来是你!”一望见韩淮楚,韩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句话脱口而出。
“王爷与这位壮士原来认识?”跟着进来的萨尔刺奇问。
“我与这位壮士有话要说,你们都退下吧。”韩信朝左右挥了挥手。
“我那好处——”韩府人都知趣地退走,那萨尔刺还不退,还在担心他那十两黄金黄了。
“这里没你的事了。”一锭金子递到萨尔刺手中,韩淮楚微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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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兄啊,一年不见,终于记起小弟来了。上次你来到长安,我请你过府一叙,为何不来?”韩信笑嘻嘻问道。
“你我形同陌路。我一个江湖中人,侯门深似海,哪敢与侯爷来攀交情。”韩淮楚冷笑道。
“这话你就说得不对了。你冒小弟之名冒了恁多年,小弟如今是你的替死鬼,你我一直活在彼此的影子中,怎能说形同陌路。”那替死鬼三字,韩信故意加重了语气。
“我将藩王之位让与你,若你不思造反,安安心心做你的楚王,怎会有性命之忧。替死鬼之说,为兄恕不敢苟同。”韩淮楚朗声说道。
“算了算了,就算你安的是好心,咱们不在这个问题上争辩。上次我请你来,是有一件事与你商议。”韩信打着哈哈说道。
“什么事侯爷还要同草民相商,总不会拉我一起造反吧。”韩淮楚讥诮着说道。
“老兄你对那刘邦忠诚不贰,拉谁造反也不会拉你。我请你来,是为了若素。”韩信道。
“为你的夫人?”韩淮楚奇道。
“是你我共同的夫人。”韩信摇摇头,说道:“自老兄你一拍屁股走后,将若素留给了小弟。原指望与她做一对恩爱夫妻,哪知她成日担心受怕哭哭啼啼,求着我不要生反念,哭得人腻也心烦。”
“你若不思悔改,夷族之祸不远也,怎不叫你夫人成日活在恐惧之中?”韩淮楚冷笑着插上一句。
“也是小弟多嘴,怪只怪我那日酒醉,说我将丧在吕雉那毒婆娘手中,被若素听到,大为恐慌,成日价求我不要造反。”韩信轻松地说道。
“这厮明知将丧在吕雉之手,怎这般轻松?”韩淮楚疑惑地望了韩信一眼,说道:“所以你当时又纳了一位妃子。”
韩信叹道:“是啊,若素虽美,可是一位泪美人在你身边哭哭啼啼,就像套了一只紧箍咒一般。玲儿就不像她这般,对我百般柔顺。小弟我宁肯陪着玲儿睡,也不愿陪一个泪美人。”
“侯爷你家有娇妻美妾,左拥右抱,为何这一年多来与为兄一样,不见任何收获?”韩淮楚讥道。
韩信眼神瞬时黯然下来:“钟室之祸,老兄你应该清楚。我一家皆要惨遭屠杀,何必生下子女,受那一刀之苦。”
他话语一顿,又道:“另外小弟曾听宫中有个无稽之谈,也不知那话是从何而出,说我韩信曾受过箭伤,故而不能生儿育女。刘邦故而对我不疑。若是小弟有个子嗣,说不定在云梦泽就已人头落地。”
那话从何而出?就是从韩淮楚口中说出。
那一次攻破魏都平阳,从井中救起魏豹的妃子薄姬。薄姬就想伴韩淮楚这颗大树。韩淮楚不欲与她有所牵扯,就胡编了一个谎言脱身。
哪里知道这谎言竟在汉宫传开,韩信在刘邦眼中成了绝育之人。
韩信有子,儿子藏在南越。就算造反不成身败名裂,这韩氏一脉总算传了下来。所以故意不再生子,让那刘邦不疑。韩信这么做,也算是处心积虑了。
“这么说来,这厮还是要造反。一个被软禁的侯爷,无兵无权,如何造反?”韩淮楚暗想。
历史上吕雉杀韩信的理由是勾结陈豨,可是那陈豨远在北方边塞,对长安鞭长莫及,如何能对韩信造反成功与否产生影响?
韩淮楚正在思索,只听那韩信很痛苦地说道:“若素若跟着我,终不免颈上一刀。为了能留得她一条性命,请老兄将她带走。”
第二十三章 又有阴谋
“侯爷说笑话吧?”韩淮楚诧异地说道。
“小弟哪有心思与老兄说笑,而是心里的话。”韩信很正经地说道:“若素曾向我提起,你在走前曾邀若素与你一起去浪迹江湖,被她拒绝。现在跟着我这个反贼,她成日担惊受怕,没有过一天安心日子。她十分后悔当初没有答应你。只需老兄点一个头,小弟这就立下休书,从此若素与我毫无瓜葛。”
韩淮楚断然道:“侯爷既为家人性命担忧,就该循规蹈矩安安分分。你若不思反念,那夷族之祸如何能降到你头上?你夫人曾欲下毒害我,如此蛇蝎心肠,我与她早已恩断义绝,如何能带着她走?”
听韩淮楚说得决然,韩信叹了口气,说道:“就知道你会拒绝。若素本性纯良,下毒之事,是小弟逼着她做的。要怪只怪当时老兄要解散军马,小弟只得出这一步狠棋。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被那东郭坤撞见,坏了我的大计。”
“你的奸计可真是不少。”韩淮楚语中带讥道:“云梦泽买下一大片地,炸死当今天子与三位诸侯,天下大乱,你就可乱中得利,实现你的宏图大志。”
韩信望了望韩淮楚,有点得意道:“原来老兄你也知道了,看来是留侯对你说的。你说我这计策多么绝妙,若是成功,天下便姓韩不姓那刘了。只可惜被那张良识破,竟先一步将那地买走。千年之后,无人知我韩信当日之智,只当我韩信是个傻B,明知道刘邦狩猎云梦是个圈套还要往里面跳。那张良真是坏事。小弟就不知道凭你们的交情,他为何要败我大计?”
“是很绝妙,的确高明!”韩淮楚挖苦一声:“若不是你从史书上早看到伪游云梦那一段,如何能在一年前就在云梦泽布局?若不是因为与我的交情,留侯早已将你的阴谋报与朝廷。你现在还能做着这淮阴侯享受朝廷俸禄,究竟是拜谁所赐?”
韩淮楚说到这里,眉毛一扬,厉喝一声:“我那钟离师兄,究竟是自杀还是被你逼死?”
“一个朝廷钦犯,老兄何必那么激动。”韩信打个哈哈,笑道:“钟离昧是个明白人,在那个时候,不用小弟逼迫,他也知道性命难保。自杀而死与小弟逼死有何分别?”
韩淮楚噙着泪悲切道:“可怜我那钟离师兄,将你当成是我,走投无路前来投奔,只希望能苟活于世。哪知你会将他的头颅拿去向刘邦请罪来保自己一命!”
韩信冷笑道:“这件事小弟做得是不仗义。但是钟离昧藏匿在我这儿已被朝廷知道,若将我换成是你,又该怎么办?”
韩淮楚叹了口气,问道:“我钟离师兄,临终前说过什么话?”
韩信笑嘻嘻道:“他说什么刘邦不敢来发兵征讨,只不过因他们这帮楚国亡将在此。若是他今日死,我韩信就会明日死。这道理我如何不懂还用他教?却不知当时我是将计就计,欲借云梦泽一行置刘邦于死地也。”
韩淮楚疑惑地望着韩信那连说带笑的样子,心想这厮阴谋败露被贬到长安,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这家伙明知道有钟室之祸,岂会坐以待毙。莫非这厮又想出了什么阴谋,故而这么沉得住气?”韩淮楚心中念头一闪。
韩信不出阴谋而已,一出都是最狠毒的招,下毒,埋炸药,招招致命。幸而这些阴谋败落,只要一次得逞,历史就得重写。
“他一定还想着造反,如果不是,为何要我将他夫人带走。”韩淮楚心中已有几分肯定。
联想到盛万说韩信缺钱,韩淮楚试探着问道:“你那朝廷的俸禄花在哪里,为何要卖我的宝马?”
“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一年五千石,这宅子里一屋子人要我养,来了朋友需要应酬,哪里够花。卖你那匹马,也是因手头窘迫。老兄放心好了,那匹战神宝驹本是你所有,不会要你的钱。”韩信煞有介事地说道。
“我当大将军时俸禄都攥在你手,那年关中米贵你还大赚了一把。那些钱就算你吃上十年也够了,怎会窘迫?”韩淮楚问道。
韩信两眼一瞪,壮声道:“那些钱早就花掉了。你也知道我当楚王多募了几万士兵,这些人的粮饷是不能从国库里出的,只有小弟私自拿钱出来。你算算一年下来要花多少钱?”
“就算那钱全被你花掉了。可是养一屋奴仆并不需要多少钱。我听说你这淮阴侯府门可罗燕,朝中大臣避而远之,应酬的花费极少,怎会收拾一下庭院都拿不出钱来。”韩淮楚又道。
韩信哈哈一笑:“老兄莫非是朝廷派来,要查我韩信的钱用在了哪里?”
他这一说韩淮楚再也不好多问,只好默不作声。
只听韩信高呼一声:“盛万,进来领这壮士出府!”
※※※
那盛万领着韩淮楚去马厩牵马,开始唠叨起来:“你这个人真不知怎地对了侯爷的脾气,居然不要你的马钱。你真是走大运了,那匹马比起西楚霸王的乌骓马还有过之,曾随侯爷东征西讨立下无数战功。一开始,侯爷出的价钱是两百金呢。”
“盛爷是一直跟着侯爷啊。”韩淮楚故意套话。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