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先前樊城主用的便是实则虚之,而这一次,又该用怎样的手段。但不管用的什么手段,只要能够纵观全局,就一定能够判断出正确的道路。
“第三处,便是在秣陵城,虽然没有任何迹象,但是难保吕轻侯不会去了秣陵城。”
秣陵城在秣陵都的西北面,乃是池州与彬州之间的必经之路。
吕轻侯的目的,便是先解决掉陌芷心这个尾巴,以免引起司骑部的注意。
要解决陌芷心,也不能用过激的方法。陌芷心或许容易对付,可背后的陌大人,绝难对付。要将敌人化为朋友,以至帮手。不能对自己有利,也绝不能对自己有害。吕轻侯虽然小小年纪,也深知其中的道理。
秣陵城热闹非凡,要想藏那么一两个人,就像是一滴水,滴入大海里。
吕轻侯自己在秣陵园里吸引雳扬涣一系的人,派遣属下以虚渊为饵,引诱陌芷心,采取各个击破的战略,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三处疑地,第一,比邻山庄;第二、秣陵园;第三、秣陵城。
虚渊究竟被带到了哪个地方,他们尽皆埋头苦思,三处皆有可能。
夕遥和傅恒望向萧若离,他们都相信,神断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
萧若离似乎并没有做出决定的意思,而是问了其他的问题。“涣王,凌三更现下何处,可有其踪迹。”
“在秣陵都,燕九一直跟踪他。他似乎为什么事情而忧虑,计划什么惊天动地的偷窃,燕九传回的消息,凌三更最近几天很反常。”
呼延昭言毕,雳扬涣道,“所以,我们明日便去找一找凌三更。他必然与盗墓之事有关。我们也可以通过他,找到虚渊。”
夕遥问道,“你的意思,凌三更已经跟他们是一伙儿的人了?”
不待雳扬涣回答,萧若离便断然否定,“凌三更绝不会与吕轻侯合作,除非,他这一辈子都不想当大盗了。”
小偷,绝对不会轻而易举暴露自己的身份。大盗,会通知对方,我今天要来偷你的宝贝,你可要收好了。但无论小偷和大盗,都不会在人前显露自己的身份,除非是至交好友。或许,有时候,至交好友也得隐瞒。
与人合作,地位必须对等,若地位不对等,则极有可能被对方给吞并。
凌三更和吕轻侯对等么?
当然不对等,凌三更只是一个大盗,虽然他很出名,盗取宝物,也很少失手。但他还是及不上吕轻侯,吕轻侯有父辈的余荫,更有一位即将成为大司相的岳父。
温党势力之雄厚,在天毅六州,都极具影响力。
这种情况下,凌三更不仅不会与之合作,反而是避之不及。
“不管凌三更有没有跟吕轻侯合作,都必然与这件事情有关系。”
雳扬涣的眼中冒出火焰,林云汐的坟墓被盗,简直就是接了他的逆鳞。他唯一的一丝牵挂,便被人给拆的支离破碎。
夕遥咂舌,能够偷走被星辰海玄冰包裹的尸体,必然会有很大的本事。他已经百分之百肯定,林云汐的躯体,绝对是被青烨给盗走。而且时间绝对不是就近,应该是几个月前。
那时候,他准备从蓬莱岛出发去碧落山。临走前,为青烨采摘了灵药,青烨便是借着灵药的药力,施展回溯之术,将林云汐的灵魂完全找齐。
只有林云汐的躯体做成的容器,才能暂时保证灵魂不失,从而穿过冥渊,到达冥渊那头的世界。
冥渊的冥风,能够洗去人的记忆。仿佛天生带着遗忘的功效,将灵魂洗炼成为最初纯洁的状态,不带纤毫尘埃。
“那要是凌三更没有盗取林云汐的墓呢。”
雳扬涣皱起眉头,冷声道,“那也该死,作为强盗,盗取他人财物,不劳而获,也该死。”
前后说了两个该死,可见他对于盗贼有多么的憎恨。
也可见他对于林云汐的遗体,珍惜到了何种程度。
对于死了的人便是如此眷恋,牵爱,那么活着的人,又该爱到何种程度。
“阿昭,你备好酒菜,安排他们休息,明天,咱们就去找凌三更。”
雳扬涣显得有些疲累,他转到内堂之中,留下呼延昭有些尴尬。
“二位先生请别介意,皇子对于云汐姑娘本就极为敏感和紧张,并不是有意为难于谁。今夜,且在涣皇庄上休息,明天咱们再做打算。”
三人随呼延昭一起去了涣皇庄的客房,夕遥一路四处打量,似乎对满院子的花很是感兴趣。
萧若离也是左看右看,并且越看越心惊,涣皇庄的守卫,果然不同凡响。
傅恒望着天上星痕,一步步走进阁楼里。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为何忧心(上)
夕遥见二人都不说话,开口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了,好像都不开心似的。”
傅恒叹了口气,“心里有些忐忑,这种感觉,无比清晰。”
夕遥也开始皱眉,修道之人,对于临近的危险,即将发生的命痕轨迹,都比较敏感。他们能体会到的东西,便是切切实实即将到来,而不是个人的凭空臆想。
“究竟是何事?”
“莫非是流云道的神幻符,岑夫子和严先生出了些意外。”
最近发生的事情,也只有这件事情让人难以揣测。神符师姜若虚的神幻符,缺了真幻符的神幻符,绝对比完满时候要危险的多。很多东西,一旦不平衡,就容易剑走偏锋。
很多时候,剑走偏锋,便是因为心理极度不平衡。
对于修者的事情,萧若离不敢多想。他的眉间同样有阴云缭绕,挥之不去。
“你又是怎么了,你难道也担心,他们会陷在神幻符里。”
萧若离展颜一笑,“怎么会,即便神幻符再厉害,以那几位的实力,想必全身而退,不是什么难事。”
萧若离似在宽慰傅恒,“我担心的是,他们究竟把剑圣藏在哪里,三处地方,比邻山庄,秣陵园,秣陵城,似乎皆有可能。而这一次,对手究竟是谁,似乎对我很是了解。能够侥幸堪破上一次,来到涣皇庄上,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判断准确。”
夕遥有些纳闷,以异样看着萧若离,“你是神断,怎么可能被这些问题难倒?”
在常人眼里,神断便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断出正确的方向。于反掌之间,便可窥破一切虚假。
但神断毕竟也是人,他只是有一颗比常人更为细腻的心,以及一双更加敏锐的眼睛。再加上大胆推断,小心求证,果毅决断,于错误之时及时改正。
有的人,哪怕错了,哪怕已经知道错了,也逃避错误所带来的代价,于是装作不知,继续一条路走到黑。
但萧若离不是,他一点一点的纠正。他也会走错误的路,做错误的判断,但总是在关键时刻,走回正路。于是乎这些小错误对于全局的影响微乎其微,反而给整个断案过程增加了一些亮色。
譬如被樊城主的虚则实之所欺骗,起意去了府东城,准备前往滇州。于路上了解到彪悍新娘和逃跑剑圣的事迹,又果断前往秣陵,在秣陵都,找到了吕轻侯一伙的蛛丝马迹。
若是常人,早在这种不断变化的过程中感到颓然。人啊,总是在一帆风顺的时候,激流勇进。在狂风巨浪之下,胆战心惊,裹足不前。真正的勇士,斗士,是永远不会害怕狂风巨浪,永远持之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萧若离就是这样的人。
萧若离也会错,小错,他认为这些小错无伤大雅,反而能够给人一些警醒。若是一直没有丝毫错误,顺风顺水,反而容易麻痹人心,产生骄狂的性格来。他认为,人的一生,总是在不断调整,不断更进的过程中。没有谁,能够一条道路走到黑,或者走到尽头。
“夕遥,我要是走到滇州,才发现,原来吕轻侯先来了秣陵。那个时候,再带着你回来秣陵,你会不会觉得,我还是神断。”
夕遥讪讪一笑,“怎么可能,你是神断呢,所以可以在去府东城的路上,便发现端倪,果断来了秣陵都。”
萧若离也错了,只是他能比别人更快的改正,这便是他独特的魅力所在,也是被称之为“神断”的主要原因。
“神断之名”,便是把那些小错误,小瑕疵,主动忽略掉,便成了,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存在。
“但这一次,我却没有足够的把握,根本知道对手是谁,走什么样的套路。现在,敌在暗,我在明,很是被动。”
夕遥拧着眉头,“所以,你害怕了。”
萧若离害不害怕,他不确定。但若是萧若离怕了,他也就真的怕了。因为他明白,即便他能有萧若离这般,明断是非的本事,也无法帮助到虚渊,更何况,他还没有。
他赖以生存的仙术,便在走入碧野之时,便被剥夺了,迄今为止,仍未找回。
傅恒反驳,“开什么玩笑,萧先生可是云麓书院的先生,先生怎么可能在学生面前表现出害怕。”
萧若离点头,笑意盎然,“不怕,这么有趣的对手,岂不是让人很兴奋,我倒要看看这个人究竟是谁。”
很多时候,哪怕心里害怕,在有要守护的存在之时,也会忘记这些害怕。云麓书院的先生,在学生面前,从来不会表现出害怕,学生已经很害怕了,先生的害怕岂不是要加重学生的害怕。他们只会如同一座山,减轻学生们的压力。
“既然你们这么忧心,我是不是也该忧心一下。”
和光同尘,夕遥开始自我催眠。
若是这一次虚渊真的过不去这道坎,那么连带的,我该怎么样才能穿越碧野,到达碧落山?
靠自己,显然不行的,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虽然我可以利用地磁之力,做一个指南器,但是,在那些岔道下,依然会发蒙。
那么去云麓书院,可是谁知道这座书院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所谓的陪学生历练,是真是假,又该在什么时候?即便去到了沙兰海,还要走过西坤荒原;即便走过西坤荒原,还要穿越迷雾海;即便穿越了迷雾海,还要爬上碧落山。
哎,我亲亲的爹娘啊,你们就不能给我找一个近一点的未婚妻么,非要选个天东地西的,真叫人无语凝噎。
但想想,要找个门当户对的,也确实要忍受距离的摧残。
可是,那个让我心跳加速的女孩,又是怎么一回事,那么熟悉的感觉,仿佛前生都遇到过的似的。可是,我用仙术推测,看到的尽是一片迷雾,不得其形。
在云慈城,我们已经错过了一次了。若是我迟迟不能离开碧野,下一次再碰面,又该怎么相处?
我是不是会因此而动摇去碧落山的决心,我若不去碧落山,未婚妻会不会为此而生气,会不会因为我不信守诺言,而憎恨于我。
哎,想想,还真是觉得有些忧心啊。
第一百二十章 为何忧心(下)
傅恒摇头,萧若离摇头。
傅恒再摇头,萧若离再摇头。
夕遥道,“哎,你们摇什么头啊,这些真跟我没有关系?”
萧若离开始关门,“此地无人三个。”
“错了,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傅恒关窗,“那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夕遥当然知道什么意思,他也知道,自己这些反常举动逃不过萧若离的眼睛。但他不能回答,难道让他满天下嚷嚷,我是蓬莱仙人,你们赶紧来膜拜我吧。
他低声说道,“你们该知道的时候,必然会知道。”
夕遥推开门,窜了出去,“别关门,我出去转转,马上就回来。”
萧若离叹息,“哎,一个人的心事多了,往往会觉得很孤独。”
傅恒表示同意,“我也知道他的不同寻常,只是,不知道,究竟哪里才能生出这样的怪才。”
萧若里疑惑,“怪才?”
“是的,怪才,从见他第一面的时候,我便知道,他会成为行路先生那般厉害的人物,所以我才会不遗余力的将他拉入云麓书院。”
“行路先生?”萧若离离修道界很远,所以并不清楚,行路先生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
“人们或许并不知道行路先生的名号,但是对他的名字却很了解。行路先生叫做云行空,在碧野中,有一条路便叫做行空路。”
萧若离当然知道行空路,“行空路便是南碧到中碧的唯一之路,人们又称之为天梯。行空路就像是一架扶梯,架在天断山脉上,连通了中南二碧。”
傅恒道出了萧若离难以置信的话,“天断山脉上本来没有路,那条行空路,便是行路先生,一脚一脚踩出来的。”
那该有怎样的伟力,才能够在飞鸟难度的天断山脉里,走出一条高耸入云的天梯来。
“行路先生一生都在行走,他穿着草鞋和打着补丁的衣裳,腰畔挂着一个酒葫芦,手里拄着一根拐杖。在碧野中行走,走过山川河流,走过森林山谷,走过云山雾隐,走过繁华如梦,走过风云变幻······”
“行路先生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阅人无数不如有高人之路,有高人之路不如自己去悟。”
“行路先生说,我在小溪旁驻足,能够听到它欢快又静谧的叮咚声;我在大山里驻足,能够听到他厚重又沉稳的心跳声;我在人群里驻足,能够听见他们平凡却闪光的发聩声······”
“行路先生说,我先用我的脚去走,用眼睛去看,用鼻子去闻,用耳朵去听,用心去感悟,然后,我便知晓了整个世界。”
萧若离沉浸在行路先生的话里,觉得意味深长。
云麓书院,确实出过很多厉害的角色。
萧若离怀疑道,“你说夕遥能够成为行路先生一般的人物,这怎么可能?”
“是的,我在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便觉得,他有这个可能。不完全走行路先生的路子,也能走出一条辉煌的路子。”
“可是,他是那么的不着调?”
傅恒觉得这更不成问题,“说句不敬的话,行路先生小时候便是满山疯跑,不知道挨过母亲多少揍。只是后来,窥破了行路的精髓,才渐渐走的缓慢,走的实在。”
“好吧,咱们未来的行路先生回来了,可是,怎么看,怎么就像是做贼的样子。”
夕遥推门进来,探出脑袋,四下张望,确定没有人之后,才将门关上,缓步走了进来。
“你们说什么,什么行路先生?”
傅恒没心情跟他解释什么是行路先生,疑惑问道,“你出去干什么了?”
夕遥讪讪的道,“没什么啊,就是出去逛了逛,散心,对,散心。”
萧若离侧目,“你说话的时候,不要自我确定,那只会暴露。连你自己都要说服自己相信,别人又怎么可能会觉得这是真的。”
傅恒无语道,“还真是做贼去了,他的身上,有花的香味。”
夕遥将袖子拿到鼻孔,深深吸了口气,闻了闻,“有嘛,我怎么闻不到。”
萧若离不忘教导,“有时候鼻子,被麻痹了,便什么也闻不到。你在花丛里待得久了,就会对香味没有什么反应。你此时去闻臭的东西,就会更加觉得难闻。”
“那岂不是叫臭不可闻?”
傅恒对夕遥继续无语,“你去偷花,才真是臭不可闻。”
夕遥狡辩,“那能叫偷么,堂堂王府,居然没有夜宵,我不过是去吃点花解饿而已。”
萧若离也开始无语,“你先前在饭桌上,点滴不动,就是为了来偷吃这些花,你还真会采花偷香。”
萧若离怀疑地问傅恒,“这就是你说的,未来的行路先生,还真是怪胎。”
“我在担心,明天,怎么才能离开涣王府。”
夕遥有些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