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布武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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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布武录-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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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一阵大比,有些心绪不宁,随手涂抹了这几篇。如果要看正楷的话,半年前我史书读得比较多,心性最刚,却是写了十几封,让我找找。”吴锋答道。
    说着,他已经将书橱中装裱好的字一幅幅展开查看起来。
    书橱中不都是书法,也有画作,而且不少是吴锋的父亲留下的作品,并不都是他自己的创作。故此,吴锋挑了好一阵,才找出十篇自己最满意的楷书作品,一幅幅在书桌上小心摊开了,给渚烟观看。
    “方正刚劲,如有松柏之骨。”渚烟称赞道:“吴锋哥哥,你可要像你的字一样,挺立如松柏,百折不挠呵,眼前的一点磨折困难,又何必放在心上呢?”
    话语间,她的瞳孔骤然发亮,眼中露出一种强烈的激赏之意。
    “松柏刚劲,是有雄踞苍山怪石之间的实力,而我如今……”吴锋叹息一声:“很多时候,实力不够,任再多雄心和才干,也是枉然啊。”
    渚烟宽慰他道:“这天下机缘无数,并不只是在总堂才有机会。相信我,你不是池中之物,定会有一飞冲天之日!”
    “承你的美意,希望如此罢。”吴锋笑了笑,他感觉到渚烟身上飘来的那阵香风,在此刻越发浓郁了。
    渚烟与他相对而笑,笑容灿烂,有如夏花,只是当吴锋瞧向她眼睛时,她却仿佛害羞也似,轻轻避开吴锋的眼神。
    吴锋素来感觉渚烟本不是如此怕羞的女孩儿,但是如今也无暇多想。
    ……
    两人交心相谈,说了许多琐事,渚烟忽地道:“吴锋哥哥,最近我也想练练字,你的笔迹能借几幅给我回去观摩吗?”
    吴锋道:“自然没问题,自己选罢。若有疑难,再过来找我切磋便是,我去你那边也成。”
    渚烟面露喜色道:“好啊好啊。”便在那一堆字帖中,细细挑选起来。
    拣选了四幅,渚烟又道:“能再找些你更早些时候写的字给我瞧瞧吗?”
    吴锋笑着将自己的楷体旧作也都清了出来,渚烟又找了几幅,打包收好,道:“谢谢你啦,吴锋哥哥,回去了人家一定会努力练字的……”
    渚烟如今修为高于自己,但却以书法来称赞于他,并表露出师法之意,哪怕只是面子工夫,想要安慰他,但能做得如此细致耐心,也让吴锋不由为之感动。
    却见渚烟突然在他手腕上轻轻捏了下,玉指温软,登时让吴锋心头一跳,却听渚烟柔声道:“其实想要从养气境突破到煅骨境,也是有特殊的技巧和窍门的,你修行的东辰剑法虽然和一般武学法门不同,却一定会有相通之处。我对此,最近有了点前人未发的特殊感悟,本来想今天和你讨论一番的,只是这事情颇为复杂,一时半会分说不清楚。你若不怪我托大的话,三天后的午夜,你我在抱月轩旁的花丛后见面,趁着新月初升,就让水天借月亮为喻,来和吴锋哥哥你来细究一番这武学突破之理,如何?”
    吴锋如今虽然只是十三岁,且常年醉心武学,但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却也有懵懂了解,此刻听见花月两个字,又看见渚烟说完此话,俏脸立时微红,不由刹那间明白了什么,心跳也跟着加快起来。
    他抿了抿唇,重重点了点头。
    “那么……”渚烟含羞一笑:“三日之后,月上中天,不见不散哦。”
    吴锋送她出门,两人挥手告别,渚烟青丝舞动,转身而去,在屋内留下一片香风,特异的香气加上秋日上午的灿烂阳光,让吴锋的鼻尖都微微有些发痒。
    吴锋迎着日光,望着她的背影,好一会,方才回到房中,将仍然停留在外边的几道敌意目光关在了门外。能盯着这么久,吴锋着实佩服这几条狼的耐力。
    然而,想起和渚烟的约定,饶是他向来心性坚韧,但毕竟少年情怀,也不由心间迷离起来。


第四章 默思
    痴想了一小会,吴锋回过了神。
    朦胧的感觉,固然美妙,但儿女之情,却不能花费过多心思,否则,不能成为激励自己奋起的动力,反而成为阻碍修行的心魔,那便是大误了。
    男儿自有本心,不为诸念所扰。
    吴锋正了正衣冠,取出一张蒲草席子,铺在地面上,跪坐于其上,臀置于踝,上身挺直,双手规矩地放于膝上,目不斜视,心神却渐渐凝定,沉入意识深处。
    和修真者依靠打坐来修行一样,武者也重顿悟,不光要练习招式,更有默思修行的法门。通过默思,收拾自己的武学感悟,在脑海中模拟出武学对战,研究武学精义。
    但是默思并不是可以轻轻松松地躺在床上进行。武者重视苦修,因此长跪而坐,成为了默思的标准姿势。
    跪坐又叫正坐,是人族的传统坐姿,但是在椅子发明之后,因为姿势痛苦,渐渐被废弃,然而武者却以此正心凝神,通过跪坐的端庄文雅,磨砺自己的心性,意识看似封闭,却借助身下的草席,与自然相连通。跪坐,讲究的是心性内涵以及通过坐姿达到一种修身养性,修炼自身气质,内外调合,和气护身,从而达到形神兼备的目的。寻求的是一种内心与身体的和谐统一,更是一种哲理的升华。坐在地上,能感觉出是一种对自然精神的亲近与追求。
    有人说,跪坐默思的规矩,正是武祖武传锋所创,也有人认为,它起源于武祖的好友,默思楼主包默思。
    随着后世等级制度森严,双腿屈曲,也成为了下跪表示臣服的礼节。然而,下跪时背部弯曲,头顶朝下,大见谦卑之意,而跪坐时则是身躯笔挺,体现出人格和尊严,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吴锋摒绝诸念,进入默思之中,六识似闭未闭,眼不见,却隐见天光,耳不听,却感自然之声,鼻息轻微,而呼吸不绝,舌条不动,而口中生津,体无麻痛,却自知端坐之庄严,意识朦胧,却能对于武学道理做出更加准确的判断。
    跪坐默思,是为苦修,但是适应其姿势,便由苦转入通明境界,不以姿势之正为苦痛。
    当世默思之法,大多由传于武经的源泉默思法分化而来,讲求沟通天地,以打磨本心,但东辰剑典中的内功心法,所记载的默思法门却与此不同,强调更多的,乃是以心为天地,与外天地相互呼应,所谓“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便是如此。
    心中天地,是虚幻,外界天地,是真实,要以虚带动实的能量,难度可想而知。因此,父亲尚在时,吴锋曾经一度询问,认为这种说法,不过空谈。
    但父亲却明确指出,这样的默思之法,反而更符合《武经》说的武者正心之道。天理就在人的心中,知行合一,然后才能感悟天地,这才是正道。
    吴锋又问:如此,和道门的天人交感、天人合一,有何区别?
    父亲当时长笑道:我辈武人,顺乾坤之大势,譬如庄稼所植,土壤更沃,而修真者逆夺造化,偷天改运,就好像蛀虫啃噬大树的内里,怎可一概而论?
    此后,父亲还说了一句更让吴锋震惊的话:我等当以手中之剑,诛罚修真,还天地于正道,解万民于水火。
    当时吴锋虽然还幼小,却已明白,在这个被修真界控制的世界,如果这话传出去,后果绝不只是抄家灭族。他并不明白父亲为何说这话时,似乎信心满满,修真者掌控天下四千年,推翻又岂是易事?
    然而,父亲敢于狂言的勇气,却令吴锋为之震撼。如今他越来越明白,很多事情,也许永远也不可能成功,但倘若想都不敢想,才是真正的懦弱。
    在吴锋如今的境界,的确还感觉不到东辰剑典中的特殊默思之法,相对于正统默思法的优越性,然而修行多年,却也粗能以虚带实,先实现“心外无物”,再以此交感天地之理。
    房间之中,纤尘不起,唯有透窗而入的阳光,在吴锋的身体上移动着,然而他的脑海,却以飞电一般的速度运转。
    天心即我心,代天巡狩即我意。天道,是世界运行的法则和道理,顺天者昌,代天行罚,逆天之人,立死跪亦死。这才是天地的正道。
    剑是百兵之君,东辰剑法所强调的,也正是这天地正道,以神武之剑,扫尽天下污浊。
    然而修真之士,却多投机取巧,不但满地挖掘灵晶,更疯狂攫取天地精气。从古至今,修炼界的高手水准,层层下降,很多人认为,正是被修真者侵夺了太多的天地元气所致。
    天地之间,正道不存,可叹。
    乾坤大道的思索,渐渐转向了具体招式的考量。吴锋在脑海中默默回想着东辰剑法每一招、每一式,及具体对应的内功窍门。默思之时,身躯不动而动,内功暗运,虽无招式于外,招式却自在心中。
    一招一式的演化,将东辰巨星的影像,投射在吴锋的心湖灵台之中,照耀着他的神识。
    吴锋思量着每一种战斗方式,每一种对决技巧,与敌人较量的每一种可能性,以此圆满自己的境界,寻求突破的机遇。
    然而,招式在于克敌,突破境界却在于本心,这两者之间如何联系起来,却是吴锋如今的困难所在。
    东辰剑法,表面上过于重攻杀,而内功方面的描述,却十分之简略,内外合一以破境,成为无人指点的吴锋,在修炼上的一大难题。
    吴锋思武学之理,招式之法,天地之道,约有两个时辰,方才长身坐起,吁了一口气,他只是轻轻张了张嘴,空中却一声炸响,在室内回声,久久不散。
    这正是《武经》所说的“叱气成雷”,当年武祖“叱气成雷,重楼飞血”,一声断喝,就炸掉了妖族圣地——七十二层妖塔,令九千天妖伏尸,真可谓惊天地而泣鬼神。
    “叱气成雷”的技巧,修炼到深处,所导致的“重楼飞血”,首先是体内的喉管,也即十二重楼,被气脉所完全贯通,全身经脉打通之后,气血可随内力贯通甚至倒流无阻。正是因为喉管贯通,一气呵成,故而叱气蕴含血之澎湃,才有强大的威力。
    打通全身经脉,令气血可以倒流,在换血境即开始,在化龙境界,则完全完成。然而若要像武祖那样一声大喝,令妖族重楼土崩瓦解、烟消云散,所需要的倾天修为,却是寻常人所不能想象!
    然而吴锋今日之“叱气成雷”,不过默思之中,偶然得到了这种状态的灵境,不但毫无威力可言,而且也不能轻易重现。这一番默思下来,他感觉自己的神识,的确有所增强,对于危机的感知,已能比拟初入煅骨境的修士,然而如何从养气境正式突入煅骨境,他却仍是一片迷茫,不得其门而入。
    若说养武者本源之气,修炼东辰剑法,精气最是旺盛,吴锋自认气基已稳,然而量变迟迟不能引发质变,也是无可奈何。
    一番默思下来,吴锋摒绝了杂念,感觉心思活络如风,当他从武学道理的海洋中,回到现实之中时,他仍然在高速运转的大脑,霎时间一个电闪!
    吴锋猛然一惊,躺倒在床上,但半个时辰之后,他却笑了起来,笑得极为欢畅。
    他开始思考,三天后的见面,是不是要带点礼物。
    师傅萧狂歌的贴身医士黄而,和吴锋虽然没有多少交情,但他的杏林馆里面好东西实在不少。
    吴锋决定,今晚就去要一些过来。


第五章 真男儿,直入局中
    三天后,半夜。
    一轮新月,已然高高挂上夜空,但在树木遮掩下,抱月轩边的花丛,仍然是一片昏暗朦胧。
    吴锋准时赶到此处。
    渚烟早已在花丛边等候,晚风吹动她衣袂,飘飘之间,竟有一丝林间仙女的韵致。
    吴锋见了渚烟,脸露喜色:“水天,让你久等了!”
    渚烟嫣然一笑,道:“吴锋哥哥,离我那么远作甚?你我之间还用避嫌么,何况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呢,过来吧。”
    吴锋骤觉风冷,毕竟这秋天的夜晚,寒气的确挺重。
    他向着渚烟方向凑了过去,两人相距不到半米。
    晚上光线昏暗,渚烟的容颜也有些朦胧,不过依然是那样美丽。
    一阵香气从她身上透过来,与花香混合在一起,芳香扑鼻。
    她微微低着头,似是有些羞涩。
    “今晚的月色和花,都挺好呢。”渚烟道。
    抱月轩旁的这片花丛,是各色的木棉和木芙蓉,都是秋季开放的花朵,如今金秋,正是盛开之时。
    月痕浅淡,在花丛上流落出散乱的影,点点落在地上。
    “是不错。”吴锋道,他的眼神有几分迷离,仿佛神魂不属。
    “花月如许,究竟是说武学好呢,还是……”渚烟笑吟吟地说道。
    在这关头,吴锋却是眼神露出了几丝呆滞,显得很有些不知所措,怔怔地看着渚烟。
    “呆瓜!”渚烟轻嗔道。
    悄悄地,她抓住了吴锋的手。
    吴锋却是突然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一瞬间,渚烟用右手在脸上一抹,登时现出另一张脸容来,惊声大叫:“抓淫贼啊,吴锋这臭小子,竟想要非礼老娘我,大家快出来抓淫贼啊!”
    说着,她的右手在吴锋身上猛捶起来。
    这女子容色不及渚烟,说不上漂亮,但脸容丰腴富态,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勾魂的骚媚之气,赫然正是萧狂歌的妻子,吴锋的师娘,陈琪!
    萧狂歌因少年时苦恋妖族大能丰臣秀吉之女丰臣丽明,追求多年未果,因此到四十岁,才娶了小名云歌的陈琪回家,据说还是因为陈琪性格与丰臣丽明有几分相似的缘故。
    萧狂歌与陈琪老夫少妻,自然多有流言,但一直没什么真凭实据,故而萧狂歌也对陈琪宠爱如初。
    见此,吴锋大惊失色,发力挣脱陈琪手腕,但陈琪的修为,竟是在他之上,掌心内力喷吐处,吴锋全身酸软,几乎动弹不得。
    无疑地,他被陷害了,这是一个可怕的阴谋!
    很快,便有一名金衣男子,从抱月轩边的杏林馆中冲出,将吴锋扑倒在地,此人生得唇红齿白,容颜俊秀,但眯缝小眼,却是透出一种说不出的猥琐。
    而后,几个谷里的执法使,也赶到此地,把吴锋拽了起来,双手反剪到背后。
    又过了十几分钟,忘忧谷谷主萧狂歌也来到了此地,他身量颇高,体形瘦削,虽已经快五十岁,脸上还残留着年轻时的俊秀。
    这几天晚上,萧狂歌都在沈圳静室闭关修炼,并没有睡在抱月轩,故而得到消息得迟了些。
    这个过程中,吴锋始终呆呆地不发一言,仿佛变成了个木头人似地,只是左手却攥得紧紧地,里面好像握着什么东西。
    而看到萧狂歌赶来,陈琪马上扑到他怀里,对着萧狂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诉不止。
    萧狂歌听陈琪说不清楚,便对金衣男子道:“黄而,既然是你抓住的吴锋,你且来分说分说。”
    这金衣男子,却是萧狂歌和陈琪的贴身医士——黄而,医术高明,因为脖子后头有三颗星形状的胎记,人称三星国手。
    黄而谄媚道:“是!禀谷主,我晚间听见夫人哭叫,立马披衣起来,便瞧见花丛边,吴锋这小子欲对夫人图谋不轨,夫人誓死不从,两人厮打在一起,我便上去击倒吴锋这可恶小子,接着几个执法使也赶了过来,将他完全制住。”
    萧狂歌听得此言,望着吴锋,摇摇头,叹息一声,又对陈琪道:“云歌,你晚间出来,又是为了何事?”
    陈琪哭哭啼啼道:“我……你不在我身边,我睡不着,夜里披衣起来走走,却是……撞上这没了廉耻的小子……这小子昨日还投了信给我,当中全是些污……污言秽语。我顾及他颜面,没告诉你……如今他却做出……做出这般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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