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掌狠狠地拍在泥土上,留下五道深利的爪痕。
陈云生前冲的同时刺出竹刀,这个动作他不知道做了多少次,简单而有力。竹刀没入巨熊的肚腹,还没等疼痛传导到山熊的脑中,陈云生抓着山熊的皮毛跳到熊背上。竹刀从腹下一直划到身侧,最后被他拔出。
小小的身躯站到巨熊的后背,整个画面显得格外有冲击力。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对付这种庞然大物,如若不险中取胜,恐怕自己会葬送在熊爪之下。
剧痛令山熊有些眩晕,它咆哮着,身体死命想一旁撞去,登时撞到两颗大松树。新鲜的木屑从断裂之处溅出,陈云生站立不稳,摔下熊背。右手依然紧紧握刀,血红的刀身和拳头,和四周的白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疼痛令巨熊发狂,看到陈云生的身影,当即一掌拍去。速度和力量都是十成十的,陈云生忍着胸腹之间由于震动造成了不适,飞快想一旁掠去。不过终究慢了一些,被熊掌尖锐的爪间扫中后背。
棉衣破碎,棉絮横飞,其中夹杂着一星半点的血红。他感到身后火辣辣的疼痛,一股热流流出,后背有种黏黏的感觉。
忍着后背的疼痛,陈云生连滚带爬冲向那条兽道。他太弱小了,很容易死在一只发狂的野兽,狂轰乱炸的撕咬之下。
山熊身上那道伤口过于巨大,每当它动一下身子,鲜血便如泉涌。内脏更是流个不停,一声声绝望的哭号响彻雪峰。陈云生心中有些不忍,没有再回头,飞快地向山顶跑去。
后背三道伤口在低温的情况下已经凝结,棉袍和他的皮肤冻结在一起,动作稍大,便会扯到伤口,钻心的疼痛不时刺激着陈云生的神经。
千丈的山峰攀到顶峰谈何容易,虽然山势并非直上直下,可陈云生一番激斗,身体又受了伤,加上年纪幼小。到了最后变得举步维艰,大腿的肌肉传来阵阵酸痛。砍了一段树枝,陈云生支撑着向最后一段山路发起冲击。
他不知道最后那一百丈是怎么走上来的,近乎九十度的直角,到处都是荆棘,脚上的粗布鞋早就磨的不像样了,腿上遍布荆棘剐出的伤痕。好在山顶积雪很厚,不是很滑,若是凝成冰凌,他真的连死的心都有了。
来到山巅,回望凌云峰,似在雾中一般,时隐时现。
不同于凌云峰,这座雪峰之巅面积很大,如同一个巨大的平台,厚厚的白雪将一切覆盖。偶有几颗松树,树枝也都被白雪压的变形。看到这样的情景,陈云生的沮丧可想而知,他真的不明白师父为何要让他来这里寻什么水晶灵芝,厚厚积雪笼罩,就算有灵芝也根本寻不到,一种被戏弄的感觉突然萦绕于胸。
又走了一段,体力极尽透支,陈云生找了一处躲避风雪的地方,拿出肉干,慢慢啃着。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他渐渐有了些jing神,开始仔细探索这个方圆里许的雪峰之巅。
仔细看下来,这里并非完全水平,有不少白se的凸起,如同山包一样的。一个巨大的凸起上露出一个黑黢黢的山洞,洞旁有一片空地,地上一点白雪都没有。借着不甚明亮的ri光,可以看到,空地中心有一抹淡淡幽蓝。
直觉告诉陈云生,那就是水晶灵芝。
第十章 生死对峙
人在绝望和兴奋的状态下,对四周的感悟会变得模糊不清,陈云生自然不能免俗。还没等他来到那株蓝se的灵芝前面,一阵犀利的咆哮声令他止步以三丈之外。
洞中跑出一只巨大的白狼,嘴唇微微上翻,露出犀利的白牙,jing告陈云生不许在靠近。突如其来的变故令陈云生有些心惊肉跳。他驻足平复内心的悸动,仔细看着白狼的双目,并没有要退缩的意思。
面对巨熊积累的经验令陈云生变得自信。眼看灵芝就在眼前,岂能无功而返。手中的竹刀被他收在背后,这招也是平ri耳读目染所得。能够克敌的利器,往往不会轻易拿出示人就是这个道理。
白狼注意到陈云生右手上凝固的血迹,以及少年身上露出的杀气,一时竟然不敢发起攻击。它逐渐放低身体,将肌肉的消耗降到最小,双眸盯着陈云生,仿佛随时都可以发动致命一击。
陈云生身体压倒最低,灵元汇于双腿和右手,竹刀隐于手臂内侧,准备发动雷霆一击。正在这时,洞中传来一阵窸窣声,一只白毛小狼从洞内蹒跚而出,看样子刚下生不久,凑到白狼的腹部寻找ru*头。
这一幕令陈云生原本紧绷的双腿变得柔和起来,他杀意骤减,看到小狼眼中那抹无害的柔光,他怎么也动不了杀心。身体放低,双臂弯曲于胸前,陈云生匍匐在雪地中。
就这样一狼一人对峙了一个时辰。天se逐渐转暗,早升的星辰在太阳还没落下之时,已然临于天际,和冰冷的残阳交相辉映。天空中飘起了雪花,风更加疾了。陈云生不知道雪花是风吹起地上的积雪,还是天上落下的新雪,落在他后背的伤口处,一阵冰寒袭来。
体内那道灵元仿佛被极寒的天气冻结,变得迟缓生涩。反倒是奇经中的火气格外的活跃,借助那一丝一毫的灼热,陈云生的神智保持清醒。
也不知过了多就,雪花在他身上积累了厚厚一层,他也变成了雪峰之巅的一处凸起,而对面的白狼,双目中的戾气丝毫不减。
此时,陈云生尚有暴起杀狼的力气,他知道再过一刻,恐怕连这丝力气都消耗在着无穷无尽的冰寒之中了。不过刚才小狼吃nai的画面深深的印在他的心中,如果自己杀了白狼,那小狼势必孤苦,早晚会葬送在雪峰之巅,和自己的经历又何其相似。他知道亲人离自己远去的感觉,自然无法刺出那一刀。
远处幽暗的世界里,一棵高大的雪松之上,飞云子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从陈云生杀熊到和白狼对峙,他都在一旁,明白这种历练对于他是多么重要。时至今ri,飞云子才真真正正的将陈云生当做自己的弟子。
他一辈子没有传人,就是因为收徒的要求太高。当ri看到陈云生天灵根的资质,以及一语成谶的名字,他犹有不信。直至今ri,看到陈云生的心境竟然到了如斯的境地,他不由得心花怒放。
无奈他冷峻的脸颊实在已经不适合表达任何过分喜悦的表情,若此时陈云生在他师父面前,一定能看到飞云子脸部肌肉由于高兴而变得有些诡异。
“一流的灵根,超一流的心境。师兄,就算你有七名弟子和百名徒孙又如何,无非是一群庸俗之辈,不堪大用。”飞云子内心暗爽不已。
陈云生感到生命的气息逐渐流逝。他已然入道,对于生命和天道有了模模糊糊的认识。原本微热的身体变得有些发凉。右手由于紧握竹刀,变得更加僵硬,他甚至怀疑,此刻对面的白狼如果冲上来,自己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过他不知道,长时间的对峙也消耗了白狼大量的体力,若非护犊天xing,它早就不和陈云生死磕了。
斗转星移,天光放亮,太阳透过云层,斜she在积雪上,激起一阵炫目的白光。奇经中的那点火热令他感到自己还活着,而对面的白狼甚至连头都耷拉下来。在生命即将耗尽的最后一刻,白狼站起身来,蹒跚的回转山洞。
它决定以退步放弃这场毫无意义,却事关生死的对峙。陈云生如蒙大赦,轻轻叹了口气,当他想要起身的时候,发现问题来了。四肢真是僵硬到了极点,那条灵元河流近乎凝固,他费了很大力气,才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
脑中一点信念支撑起他柔弱的身体,向着前方那点微蓝前进。一步,两步,三步,不到五丈的距离,他不知道走了多少步。就在即将碰到那株幽蓝的植物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黑,陈云生人事不省。
白狼此时从洞中出来,不知吃过什么东西,它唇边还带着一丝鲜血。看了一眼陈云生发硬的身体,它打了一个响鼻,仿佛在向一个坚韧的对手致敬,然后回转洞中再也不出。
飞云子扔掉扣在手中的一粒石子,轻飘飘来到陈云生的身前,抱起自己的宝贝徒弟,将那根灵芝野蛮的拔起,化作一团流光消失在天际。
……
陈云生幽幽转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山洞中,洞内有一堆篝火,跳动的火焰不时发出噼啪的响动。身边放了一身粗布棉袍和一双牛筋底棉鞋,干净且干爽。
火堆上支起一口锅,里面不知道炖的什么,味道极其鲜美。飞云子递过来一个硕大瓷碗,里面有肉和蘑菇,还有一种墨se的物体。接过瓷碗,陈云生对飞云子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道:“徒弟无能。”
飞云子老气横秋地说道:“知道无能就要好好修炼,吃下这碗早点休息,明ri随我练刀。”
对于自己这位师父,陈云生第一次有了一种高大的正面印象。不过这种印象随着他修炼的加深,变得模模糊糊,取而代之的是惫懒,不着调,或是其他负面的词汇。
当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修为,原本可以更好的激发敛气诀,使用一种叫做天玄霸气的功法,直接秒掉那只熊,更气的是,找飞云子理论。得到的答案却狗血之极,“受伤也是一种修行。”而纵观整个青洲大陆,只有那一小撮佛门的苦行僧才会持有这种自虐的论调。
多年之后,陈云生在和自己jing通药理的徒弟对话之时,才知道当年吃的是什么东西,以及这样浪费宝贵的灵物是多么暴殄天物。飞云子竟然将三千年生的水晶灵芝直接炖了。要知道,此物在市坊至少能换来一百种增进修为的丹药,而其中任意一种都比这种粗暴的吃法对身体有益一百倍。
第十一章 传道
阳光洒落在凌云峰的山巅。
自从陈云生经过了飞云子所谓的试炼,他对于陈云生的态度明显不同,并传了陈云生一套刀诀,名曰凤鸣。
凤鸣刀诀共有六十四式,每式又能拆成八式,可谓繁杂之极。飞云子此时体现出一个老师应有的素质,每招事必躬亲。而凤鸣刀诀威力着实惊人,此后一月之内,凌云峰的山巅都笼罩在风雷之中。
当然陈云生现在施展出的样子要相去很远,并且足足花了半年时光才将凤鸣刀诀的招式记下,并将其中较简单的招式推衍成形。
飞云子并没有传授陈云生新的刀诀,而是让他重复演练凤鸣刀诀,从中体悟出属于自己的刀意。只有这样才算真正的将这门功法融入自己的血脉之中。这个过程奇慢无比,足足花了陈云生三年时间。
敛气诀上的修行也丝毫没有放松,陈云生突破了练气中境,到了练气后期。对于不了解修仙界的陈云生而言,丝毫不知自己的进境有多快。而对于江湖老油条的飞云子而言,以他惫懒的xing格,也不愿告诉徒弟,他是多么优秀,竟然在三年之内连破两境。
这ri,陈云生练完凤鸣刀法,收功之后去拜见师父。飞云子正在洞内吐纳修行,陈云生老实在一边等候,没有打扰。一顿饭的功夫,飞云子收功,大眼皮一撩,说道:“你随我修炼已有多少时ri了?”
“已经在这里过了五个冬天。”陈云生答道。
“已经五载了,修行无ri月。五年苦修,你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什么?”飞云子突然抛出一个令陈云生无比诧异的问题。
思忖了一会,他慢慢答道:“我感觉身体越来越轻灵,心中越来越清明。似乎世界都变得透明起来。只要凝聚jing神,就可以感知到洞外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识海中明暗的光影清晰可见。有时候会突然思索到一些奇怪的问题,例如,生为何来?死为何去?至于失去的东西……。”
陈云生顿了一下,“我过早经历生死,失去了年少的不更事。”
“你可知道,这五年之中,我从不向你介绍修仙界的种种,所谓何故?”飞云子捻须说道,对于陈云生之前的答案不置可否。
“不知道,师父自然有师父的道理。”
嘴上这么说,陈云生心中却腹诽不断。五年之中,每当他昂起探求的小脑瓜,迎来的不是冷嘲便是一番来由的打击。可以说,在隐忍功夫上,陈云生已经高过那些在俗世中摸爬滚打多年的成年人。他可以将彻底无视飞云子鄙夷的目光,将飞云子的话当做空气。
“我这么做的理由很简单。关于修,是一个不可说的事情。比如当ri让你去刺山壁,如果第一天就告诉你如何运用灵元,虽然你的进境是快了一些,但是丧失了对山壁坚硬的体悟。丧失了对灵元作用的体悟。最重要的是,失去了一个锤炼心境的机会。”
“当年我师兄曾说过,修行,修行,修的是见识。我却不认为那个糟老头说的正确。修行,修的是心境,修的是历练,修的是将死不死,修的是在绝望中求生。只有经历生死的人才知道生命的可贵,只有经历绝望的人,才有无比的勇气和决心。现在你明白我为何故你在你修炼的过程中设置重重阻碍了。”飞云子以他固有的老成调调说着。
陈云生点了点头,他并非顽劣的少年,经过那么多事情,他的心境早就变得坚韧异常。对于师父的话有自己的一套判断方式,关于修行的道理,他虽然不能完全同意飞云子所言,但至少大部分都是接受的。
“既然你道心已成,是时候让你知道一些修行界的常识了。所谓修行,亦即是世俗人口中的修仙,是将天地之气融于自身,聚少成多,聚粗取jing的一种手段。由于可以驱使天地之间的能量,所以修仙者凭空多出许多莫大的法力。”
“在修仙的过程中,会有很多劫难和关口。比如,你现在处于练气期,也就是修者的最底层。之后依次是筑基、结丹、元婴、化神等等。越往后,修仙之路会越发的困难,到时候不只是内功需要修炼,还要积累外功。”
“而境界越高,越能体会天地变化之理,也就是天道。我辈修仙多有误区,认为修仙只为长生,谬矣!修仙是为了明天道,晓天理。如果哪ri为师能明晰了天道之玄妙,哪怕让我马上死去,也丝毫不会犹豫,正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
飞云子眼光灼灼,似乎对于天道有无限的向往。最后两句其实是对于他自己而言的,并没有期待陈云生能够明白。他自忖纵横人间数百年,该见识的、不该见识的都已经见过了,但是对于天地存在之理却越发的困惑。虽然修行不断,进展却越来越小,似乎无限的接近一个节点,总也无法超越。
此刻,陈云生也随着飞云子一同陷入了对天道的向往之中。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从师父五年来的沉吟苦思中也能感受到天道之玄妙,似乎明白天道之后,自己面临的种种困惑就会迎刃而解。
“你敛气诀已经修炼到第二层了,如果不出意外,五年之后可以达到第三层,那时候恐怕你筑基就要成功了。这敛气诀可以助你凝结元婴,所以今后你一定要勤加习练。”
“敛气诀一共有几重?”陈云生问道。
“十重。你现在正处于练气后期,神识之感已经初成。可以使用那个储物袋了。所谓神识就是修仙者的一种特殊感应,可以凝聚起来感觉周围环境的变化。一个人的神识越是强大,越能够感应出更大范围内的灵气扰动。”
“弟子从师父教的书中了解,修仙还有制符,药石,炼器和阵法等其他大类,这是真的吗?”陈云生对于飞云子口中光怪陆离的修真世界产生了无比好奇,说出了一个关心的问题。
“修道之中有所谓内丹和外丹之分。所谓内丹,是以身体为炉鼎,自成天地宇宙,气息运转,道法天成,注重于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