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就是，你当日虽然机缘巧合令到柔儿姑娘的遗骸与阴果融合；不过，那阴果的威能虽然比阳果优胜，却也最多只能维系百年光阴，百年后，若是当事人还没有去转世投胎，就会因为阴果威能耗尽，导致当事人元灵消散于天地之间，神魂俱灭……”
叶笑说到这里，只见赵平天与柔儿的脸色俱都大变，不由苦笑一声：“我还没说完嘛，你们不必如此惊慌，我既然说有转圜余地，自然就不是坏小心，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我另有法门延续阴果威能不灭，只需要隔一段时间，炼出一炉护灵丹，便能让柔儿的魂魄不至于消散。
初时，一枚护灵丹，便可以保她十年安稳；不过此法也非是万全，护灵丹的效力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效力减弱，大约百年后，一次需要使用两枚，才能维系原本效力，两百年后，一次，就需要三枚，渐次减弱……”
叶笑道：“效力减弱这个问题倒不是大问题；质量下降，用数量弥补就是，不外就是多炼制一些灵丹，多消耗一些材料，这点对于灵宝阁而言，不是问题！”
赵平天脸色一变再变，半晌才道：“风君座的美意，李某感怀于心，为了再见柔儿一面，便是千难万险，无数险阻，赵某亦当无畏前行，纵然三百年也不能谐，便五百年一千年……”
叶笑闻言笑了：“赵兄未免把这标准定得低了，不至如此，不止如此……”
赵平天就是一愣，诧异道：“风君座此言何意，难道这其中是有什么赵某谬误了！”
叶笑摇了摇头，这才道：“我的意思是说，赵兄自己的愿望底限定得太低了，你都没发现我刚才说得两个法子，若是能成，结果乃是令到你与柔儿姑娘可以长相厮守，相伴一生么？若说只是见上一面，何必要用那么周折的手段！”
赵平天闻言身体陡然一震，颤声道：“难道风君座另有秘法，能让我见到柔儿！”
叶笑点头，呵呵笑道：“若只是单纯相见，反倒不是什么为难，只需周全天时地利人和，便可成事，每一年的七月十五子夜，乃属阳世阴气最甚之时，再找寻一处阴气旺盛的极阴之地，只要柔儿姑娘事先化纳一枚我炼制的阴灵锁魂丹，如此，便可令柔儿姑娘现身阳世一个时辰！
如此，岂非就可以令赵兄你看到自己深爱之人……不过此法也有忌讳，一定要切记，不能隔得太近，柔儿姑娘始终是魂灵之身，而赵兄又是阳气极端旺盛之人，一旦阳气冲了阴灵，就极有可能令到这世上的其他阴灵在归程的时候形成阴灵大潮，挟裹柔儿一道归阴而去……那可就真的糟糕！”
“当真如此，七月十五之日你当真可见柔儿一面？”赵平天兀自不敢相信叶笑之言，兀自连连追问！
“又何止一面，这个法门每一年都可以运用，换言之，你和柔儿姑娘，每一年都能够见到一次，相聚一个时辰！”叶笑呵呵笑道。
“每年都能够见一次？每次一个时辰？你说真的？”赵平天呼吸急促，两眼瞳孔都几乎激动地放大了三倍，显然是被叶笑这则震撼至极的好消息，刺激得不轻。
“那岂不就是说，我不用等到道元境，就可以见到她？我我……”赵平天满脸通红，手脚都没了放处，这骤然而临的惊喜，让他完全失去了冷静。
灰雾之中，柔儿也自热切地望着叶笑。
柔儿乃属魂灵之身，对于阴世所知，自然远远超过赵平天，更加明了叶笑所说法子的可行性，此刻听闻，终于有机会再与心上人相会，喜悦只有更甚赵平天。
第428章 “笑”是什么？
“当然是真的……”叶笑微笑道：“对了，今天是七月初八，再有七天，就是七月十五了……我会在那一天，尽可能的先炼出一枚阴灵锁魂丹，先让你们相见一面，一叙别离衷肠。”
由希望到失望，乃至绝望之后的巨大惊喜，一下子充斥了赵平天的整副心胸，他呆呆的站着，瞪着眼睛看着叶笑，浑然不敢相信眼前一切的真确，只感觉自己浑身都在这一刻要爆炸一般。
他呆呆的坐着，眼中的惊喜慢慢的汇聚，竟然涌出来两眼泪水；这位刚强的汉子，一代杀手至尊，竟然突然之间，就好像个孩子一样，裂开嘴呜咽起来。
片刻之后，他竟干脆趴在酒桌上，突兀地放声大哭起来。
这多少年的思念，多少年的深爱，多少年的愧疚，多少年的等待……
终于在今日，有了希望！
他就像一个负重前行的旅者，一直背负着沉沉的负担，从来没有放下过，哪怕再苦再累，也没有放下过，始终一路前行。
就为了当初阴果融入尸骸之余的一个渺茫希望，他几乎就是生无可恋的活着。
一直在绝望之中勉力挣扎。
他放声大哭，哭得肝肠寸断。一边哭，一边喃喃道：“我本想，在报了师门大仇之后，了无生趣，就会追随柔儿而去，黄泉路远，我怎忍心让她孤身一人前行，只是，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梦里见到柔儿，柔儿每次都告诉我，她一直在我身边……”
“十五年前，机缘偶遇到一个相士，他说，阴阳两隔，原属无望，但只要有心，我们仍有相聚之日……我明知相士之言虚无缥缈，却仍是一直抱着这个渺茫的希望，勉力挣扎……我我我……我我……我每每生出死志的时候，就想一想那个相士的话，盼望着，他不会骗我……呜呜……今天，终于让我等到了……原来，只要有心，真的有望！”
啪嗒啪嗒……
赵平天的眼泪，便如是一条小河一般的流淌下来，点点滴滴落在地上，竟然汇成了一滩水渍。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
若非是亲眼所见，又有谁能想得到，一代杀手至尊，竟然会这么全无形象的嚎啕大哭，像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一样……
然而叶笑确实很明白赵平天的感受。
当日，他明明就是亲眼看到了心上人的尸骸，亲眼看到了坟墓，但却有人告诉他，还有相见一日！这是一个何等无法相信的事情？
但赵平天竟然相信了。
而且还一直坚守着这个近乎不可能达到的愿望，生无可恋地挣扎着活到了今时今日。
以赵平天这等杀手至尊的心思坚毅程度，这个相士居然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够让赵平天相信，就算内里有赵平天自己愿意相信的成分，但那个相士仍旧不会是凡俗之辈。
“赵兄，当日指点你迷津的那个相士是谁啊？对方神异至斯，想来不会是寻常之士吧！”叶笑好奇地问道。
“我其实不认识他，自那日之后，我们也再没有过任何交集。”赵平天脸上露出一丝迷惘。
这个答案，让叶笑大为惊愕。
叶笑本以为，这位相士多半是个知名相士，甚至可能有诸如天下第一相士，又或者铁口直断、算无不准之类的名头，名动寒阳，让人不得不信的；非如此又如何能令赵平天打消死志，哪想到赵平天居然完全不认识对方，更遑论明了对方底细？
“他只是说，他叫天机先生；然后告诉我，只要有心，便会有相见一日，而自从那日一别之后，我再也没有见到他；我也曾有四处打听他的下落，却始终没有打听到……这个人，似乎就从这个世界上彻底的消失了一般……”赵平天迷惘的说道：“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说了，我就相信了。后来我也曾经说过自己：这个人是骗人的，但，不知怎地，内心深处一直觉得，他不会骗我！这里边或者有我愿意相信的成分，但更多的，是我的直觉，直觉他没有骗我！”
“这件事，真的很奇怪，但我的直觉，或者我的心告诉我，只要有心，就能有那一日。”赵平天说道。
叶笑也感觉奇怪：怎么会有这等事？真的存在铁口直断的事情？
天机先生？
自己貌似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在这个寒阳大陆，有什么天机先生，若是真有这种观人生死，断人未来的超级相士，怎么也没可能名不见经传吧……
这个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到底是何来历！
最重要的，他的话，真的那么神准么？！
“当时……他具体是怎么说的？”叶笑问道。
“当时那位天机先生说的话，我听得就不是很懂，甚至到了到现在，还是感觉跟他说的话有些异样，但我就是心里相信他。”
赵平天说道：“这位天机先生当时跟我说道：流年江湖，遍地白骨；不愧于心，方遇君主；两世挣扎，一生莫苦；一笑今生，一笑来路；一笑乾坤，一笑亘古；夫妻团聚，只在笑处……”
赵平天一边说，一边沉思往事，回想当日遇见天机先生之时的每一点每一滴，他现在可以笃定那天机先生当真是不世出的奇人，早在许多年前，就算了今日之事，昔年的那次相遇，乃是莫大机缘，也许有某些遗漏却可能影响自己两人的未来，却浑没注意，叶笑的脸色已经变了。
“前四句‘流年江湖，遍地白骨，不愧于心，方遇君主’想来说的是我浪荡江湖，杀人夺命之事，我虽然至今仍自不解何谓‘方遇君主’，但这些年中，我虽为杀手，却极有原则，绝无滥杀无辜之举，更无助纣为虐之事，自问能够说得上‘不愧于心’四字！或者正因为于此，今日才有机缘得遇风君座，终见希望曙光，而后边两世挣扎，说的应该就是我和柔儿，我俩大抵也可说得上是两世为人……但再接下来的‘一笑今生，一笑来路’，就有些费解了；至于夫妻团聚，只在笑处，更加的一头雾水……我仅能参详到，我和柔儿，应该是与一个‘笑’字有许多关联；但，这个笑……到底是指什么？是人、是物，又或者是其他别的，却是不得而知了。”
第429章 一生孤苦
赵平天皱紧了眉头苦苦思索：“我对于这个‘笑’字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我这一生，孤苦伶仃，漂泊江湖，心头愧悔交加，半生之中，难得开怀一次；实在是与笑……半点也扯不上关联。”
桌子另一边的叶笑端起酒杯，似是在低头饮酒，实则却是在遮住了自己脸上的由衷震骇！
笑？
那几句话，赵平天或者不明白，百思不得其解，但对于叶笑而言，却是一听立即就全部明白了！
这个“笑”字……若不是在说我，还能是说的谁？
不愧于心，方遇君主。
君主，是我。
笑君主！
两世挣扎，一生莫苦；这个说法，还有些模棱两可的意想，但，所谓两世挣扎，指的则肯定是自己。
一笑今生，一笑来路，一笑乾坤，一笑亘古！
……这，更加不会有别人！
接下来的“夫妻团聚，只在笑处”，这大抵是在说只有我才能够帮助他们父妻团聚？
而自己也的确想要帮助他们夫妻团聚！
不但有心，还有这个实力！
这些都对！
对得令人讶异，令人震骇了！
这位天机先生，到底是什么人？什么来历？
他竟然能够在几十年前，就对这赵平天说出这番话，这岂非是天大的怪事……
不说别的，但论那个时间点，哥那时候可还是笑君主，还在纵横青云天域，笑尽天下英雄呢！
……这是咋回事？
算是个什么状况呢？！
这太玄幻，太灵异了吧！
难道竟真的有人，能够在过去，推演未来，还准确如斯，精确如斯！
一时间，叶笑眼中的震骇陡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乃是背心猛然窜上来的凉意。刹那间整个背心就是凉飕飕的……
赵平天皱着眉头，疑惑的说道；“几乎所有的语言都对上了，那些还未发生的，我相信再以后也会发生，唯有一点，这上面，却并没有说……会遇到风君座的事情，虽然有君主一说，却非是君座，这个我不会弄错，决计不会用错的！”
叶笑咳嗽一声，一时无语。
没法不无语，因为委实是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能说啥？
说，预言完全没错，且完全正确，还精确，因为我的真实身份就不是风之凌，而是叶笑，笑君主叶笑，肯定就是你这个预言之中的那个笑！
全都对上了，准确得骇人听闻，毛骨悚然！
这……这能说么？
半晌才勉强点头道：“未来本就不可测，那位天机先生能够预言如斯，就已经难能可贵了，小小疏漏，在所难免，天地本不全，预言又岂能半点不错，但那天机先生的预言逐一应验，已是毋庸置疑，他既然说到了‘夫妻团聚，只在笑处’，必定有其道理，他朝自有应验之时。”
赵平天嗯了一声，道：“我对此深信不疑，他朝必有应验之时是肯定的。”
叶笑点头：“赵兄，从那之后呢？据我所知，那阴阳果的阳果属性至刚至阳，吃下去之后，虽然会骤增六十年修为，却也会令到服食者肝火旺盛，冲动易怒，潜移默化之下，渐渐性情大变，就算原本脾性温和之人，也会变得动辄怒火满心，难以抑制……赵兄际遇特异，最终一步步走到杀手至尊的位置，是不是……”
“那倒不是，我赵平天这半生以来，虽然命运坎坷多舛，却自信可以做到问心无愧。”赵平天一语说罢，却是深深地叹了口气，目光凝注着虚空。
叶笑能够感觉到，赵平天这一声叹息，蕴含了太多太多的人生苦难，其叹息声的凄凉，让人也是禁不住心中一叹。
或许，赵平天对人可以问心无愧，但对于他自己，能够无愧么？
“那一日，我将阴阳果的阴果放置在柔儿的骸骨之上，意外见到了阴果融入，初初大喜过望，在柔儿坟前守了足足半月，却没有盼到柔儿归来，我绝望之余，惶惶然地离开故土，浑浑噩噩的在外流浪，也不知道过去了几年，忽而一念清明，想起师傅对阴阳果的掌故来历颇为了解，既然阴果与柔儿骸骨融合，事情便有转机，便生出了回转师门，相询师傅的念头。”
“可是当我回到师门的时候，才惊诧发现，我的师门，竟然被人给毁灭了……师门上下三百多人，竟是无一幸存……我……我当时如同霹雳轰顶，后悔莫及。若不是我这几年这么浑噩消沉，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会懵然不知？若是我知道，如何不能够回到师门，与师门共同血战？但就是因为我这些年痴了一般，不问世事；竟然不知道师门遭遇了如此惨祸，而意外得知此事的起因，也不过是我想起师傅可能知道阴果的事情，我……我真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一个枉顾师门恩义的败类！”
赵平天惨笑着：“彼时，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午夜梦回，总能见到师傅、师门长辈，还有许多同门，他们的音容笑貌凝然眼前，此后的一段时间，我矢志为师门复仇，足迹踏遍天涯海角，万水千山追寻仇人消息，然而，报仇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报仇是要用钱的，找寻仇人消息，要用钱，维持日常生计，要用钱；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是要用钱，所以我开始有选择的接一些悬赏花红……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踏入了杀手这一行……”
“此后整整十五年的时间里，我追查到了亡我师门的凶手，然后将凶手们一个个杀死，报仇雪恨，将仇人的脑袋拿回师门祭奠，告慰一干同门的在天之灵！”
“而就在我将最后一个凶手的脑袋带回师门，祈祷师门安息之后，却如完成了心头的一个夙愿，却又想起了另一个我该做却许久都没有做的事情，自从我自柔儿坟前昏然离开，前前后后差不多二十年的时光，我竟始终没有回家，没有孝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