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干将垂手报道,“已经查明,那日和七殿下密会的是越家的人。”
“越家下手果然够快的!”风绝冷笑道,“怪不得这两天他们两家争着大做善事呢,早干什么去了?不过,七殿下倒确实有些本事,那个击杀忍者的是什么人?”
“一等侍卫徐春书。”
“是他?”风绝沉默了半晌,对这个名字他相当熟悉,要不是死脾气,恐怕早就升到这个位置了。不过,他有这样的本事,自己却是意料之外,“干将,去调查一下徐春书的来历,看来他并不那么简单。还有,让你们追查的事,要抓紧些,否则皇上追问下来,我可吃罪不起。”
干将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心中却愤恨不已。这么多年来,自己这些人的生死牢牢掌控在风绝手中,出了纰漏,往往是自己受罚,可是皇帝若有奖赏,他们这些人却连一点羹汤都喝不到,竟是真正的苦力。即便他们原只是最低贱的死囚,可风绝又高贵到哪里去了,不过是皇帝的一个卒子而已,却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可是,难道是走狗的就永远是走狗?
风绝见干将唯唯诺诺地离去,心底也明白这些下属的心意。反抗,哼,生死操之我手,他们用什么来反抗。老老实实做忠犬有什么不好,自己不就是皇帝的“忠犬”么。即便从来都是恭顺有加,皇帝也对自己留有疑心,更何况他们这些藏不住脸色的人。嗯,看情况再换一批人吧,他诡异地一笑,反正这天底下,死囚多得是,少个一二十个,没人会有话说。
无痕篇 第二卷 展翅 第三十六章 大喜
“何兄,这地方倒是清幽,比醉香楼安静多了,好像姑娘的品位也高了不少,鲜有那种衣着暴露的。”萧云朝满意地看着四周景致,眼睛流连在各色女子身上,赞叹不已,“你是如何寻到如此好去处的?”
“京城这地方,只要有钱有势,还需发愁找不到女人消遣?”何蔚涛舒服地靠在一张太师椅上,自己斟起了一杯美酒,“不过,这里的美人可没有那么容易上手,你得自己去奉承才行。俗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此地的老板可谓尽得其三味,萧兄大概不知道,有几位老王爷,年纪一大把还在这乐此不疲呢。”
“哦?”萧云朝不禁有些好笑,但是,自己毕竟是外戚,万一御史参一个“行为不检”却是件麻烦事,因此风月之地一向涉足甚少,“难道此地老板的来头也不小?”
“没人知道这怡情苑的老板是谁,主事的姑娘天天换,滋味各不相同。此地全是达官贵人,等闲小民一个都进不来,萧兄尽管放心。若是在这里见到一个御史,他躲你都来不及,哪敢参你的本?”何蔚涛哪会看不出萧云朝的心思,想偷腥又怕别人指摘,真是自欺欺人。“你看这么个开阔地,压根藏不住人,正是谈话的最好地方。这个院落是老板专为我留的,外人决计进不来,比在自个家里密议更好,大不了担个风流罪名。”
“何兄真正好心机!”萧云朝这才将话引向正题,“今天朝堂之上,何兄建议撤换福建通省官员,不知是否还有什么别的安排?”
“皇上不是还没定计嘛,萧兄,连续两位皇子几乎都折在福建,皇上内心一定对他们极度不满,只发落一个聂思远哪足以平息君心和民愤。现在七殿下天子剑在手,挟着被刺的怨愤,身边又无得力之人劝阻,定然会大开杀戒,那时,即便皇上不想委派新的官员,福建上下也无人可用了。”何蔚涛旁若无人地说道,他并不忌讳风无痕是身旁这位仁兄的外甥。作为消息灵通人物,他怎么会不知道,只有十一皇子才是瑜贵妃和萧云朝的王牌。
“何兄真是打的如意算盘啊!”萧云朝似笑非笑道,“居然当面打起我那可怜外甥的主意,要是传到我妹子耳中,怕是又一场风波吧?不过,福建上下几百个缺,即便七殿下再能折腾,也不至于一撸到底,能换的不过几十个而已。”
“那可是几十个肥缺。”何蔚涛仰起脖子灌下一杯酒,随手将杯子往面前的小池中一扔,“只有像这杯子似的贵重物件才能从池中分辨出来,寻常人物,恐怕再牵强也是难扯到七殿下遇刺一事上的。不说别的,福建巡抚,再加上藩臬两司,这三个缺老兄得分给我一个,如何,这买卖还算公道吧?”
“何兄可真是明码标价啊!”萧云朝脸色微微一变,“这三个中的任何一个说是价值万金恐怕也不为过。何兄究竟看中了哪一个,不妨明言吧,免得到时我给了你一个缺,你还挑肥拣瘦的。”
“那我就张口了,臬司衙门怎么样?”何蔚涛身子微微前倾,声音也低了不少,“三司里,这个缺可是不起眼的。”(文′心′手′打′组′手′打′整′理)
“成交!”萧云朝似乎怕对方反悔似的,立刻答应了下来,他的两个亲信正好适合巡抚和布政使,至于臬司嘛,就给何蔚涛做人情好了。
“痛快!”何蔚涛赞道,随即双手用力拍了几下,高声叫道,“上酒!”
远处紧闭的耳门无声无息地开启,一个浑身着绿的年青女子稳稳地托着一个银盘走了进来。萧云朝定睛看去,此女浑身上下皆是相当名贵的衣料,外套竟是更为罕见的织纹锦,就这一身行头,没有数百两银子恐怕置办不了。再观察她的眼神,也无半分烟视媚行之态,举止端庄大方,莫说皓腕,就连玉颈也是遮得严严实实,一点挑逗皆无,却又给人无限遐思。
大家闺秀,萧云朝脑中不知怎么,起了这么个奇怪的念头。虽然脸上装得若无其事,可心中却是越来越诧异,但见何蔚涛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想来这些女子都是司空见惯的。
绿衣少女灵巧地收拾起刚才所有的东西,又将银盘中的酒壶和酒杯布置好,仿佛根本没注意到身旁的池子里多了一个价值不菲的玉杯。末了,她盈盈一礼道,“两位爷请慢用。”随即转身往原路退去。
“这些都是清白女子,不陪客的。”何蔚涛笑着解释道,“当然,如果你能夺得她们的芳心,说不定明天你萧府就得多一位姨太太了。”
萧云朝不禁大吃一惊,“何兄,你不是开玩笑吧?春风一度,若是个个都娶回家去,就算内子不说,恐怕我妹妹那关也过不去。”
“呵呵,不要拿她们和普通烟花女子相比,这些天,赎身的可是不少。时而温婉时而娇媚的,男人怎肯轻易放手?况且自己的禁脔,哪容得别人染指?怎么样,今天还早,不妨一试风流如何?”在这种风流阵仗上,哪个男人肯居于人后,萧云朝客气一番,便随何蔚涛从另一边的小门离去。
“红夫人!”正在浇灌花草的红如冷不丁地听见有人叫她,疑惑地放下了水壶。回头一望,王府总管范庆丞匆匆忙忙跑来,手中还挥舞着一封信函。
“殿下有消息了?”她眼睛一亮,连忙迎了上去,不待范庆丞开口便劈手夺了那信,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
信写得极短,而且所有东西都是一笔带过,轻描淡写得很,似乎遇刺根本没发生过一般。红如哪知道这些,如今她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外间的消息全凭范庆丞传递。而范庆丞也得了风无痕严令,任何有关遇险的事不得泄漏给红如,因此全是报喜不报忧。
“殿下没事就好。”红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范总管,书信过于简短,外面还有些什么消息吗?”
“回夫人的话,福建离京城千里之遥,恐怕没那么快有其他消息传来。”范庆丞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语句,“夫人不必太过忧心,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安然归来,倒是夫人您要保重身子才是。”
红如脸上闪过一丝羞涩,就在两天前,她发现自己居然有了身孕,手足无措的她只能向身边的两个婢女问计,毕竟她们俩还是颇为可靠的,然后就理所当然地通知了范庆丞。这范庆丞听了主母怀孕的消息,先是大喜,随后就亲自到了珉亲王府上。一来风珉致身为宗人府宗正,皇子侧妃有孕也算在他管辖之内,二则风无痕临行前曾关照有要事可向珉亲王求助。风珉致倒也爽快,立刻从府中抽调了四名忠诚可靠的仆妇送来勤郡王府,还特意从太医院遴选了两名太医常驻王府,以备需用,连稳婆也早早地进了王府,就等着红如生产的那天。
红如不自觉地摩挲着自己还未完全隆起的小腹,心中无限温馨。不知不觉,自己成为皇子侧妃已经两年了,没有呵斥,没有冷落,只有那从未消逝过的温情。风无痕迷恋若欣小姐的事,起初她觉得彷徨,但后来也觉得心安了,毕竟他早晚要大婚,如若迎进一位从未谋面的王妃,自己的日子恐怕更不好过。从那一刻起,红如知道,自己已经从一个少女成了妇人,她的心思,已经全部都系在了丈夫身上。
“红如真的怀孕了?”瑜贵妃有些意外,虽然知道儿子甚为宠爱这个身份低微的女子,但还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将成为祖母。
“恭喜娘娘,您很快就要多一位晚辈了!”柔萍喜笑颜开,“十一殿下还没到纳妃的时候,其余几个年长的皇子可是早就有了儿女,上次德贵妃娘娘不是还炫耀她孙女的可爱来着?这下娘娘可是扬眉吐气了!”
“值得这么高兴嘛!”瑜贵妃却是没那么好的心情,“本宫却是觉得,无痕这第一个孩子生母位分过于低贱,到时恐怕要让人笑话的。无论的侧妃好歹也是出身名门,德贵妃也有炫耀的本钱,可红如本来只是个伺候丫头,如今怀孕,低调还来不及,哪有四处宣扬的理。”
“娘娘,话不是这么说。”柔萍摆摆手,示意周围侍立的其他人退下,“身份贵不贵不要紧,要紧的是宗人府那边的态度。珉亲王接二连三地派了心腹去红如那边伺候,又是请太医又是招稳婆的,显见是和七殿下有了默契。娘娘,奴婢说句打嘴的话,皇上身子骨一向壮实,十一殿下虽然年幼,但难保皇上到时不会起了立皇孙的意思,有总比没有的好吧?”
瑜贵妃悚然动容,“柔萍,你的见识倒比以前强了不少。这样,你代本宫去探望一下红如,上好的阿胶多带一些,再让太医开些补益胎气的东西,不要吝啬。总之,本宫的孙辈,用些东西也是应当的。”
“娘娘放心,奴婢省得。”柔萍点头答应道,随即又压低了声音,“不过,也得防着那边的人使坏,毕竟红如的身边没那么多可靠人。要不要奴婢去王府时提醒一声?”
“你看着办吧。”瑜贵妃的俏脸顿时变得冰寒无比,“同样的事,若是她真敢做两遍,皇上也不会袖手。你去办吧。”
无痕篇 第二卷 展翅 第三十七章 惊雷
过了九月,福建的大水也差不多退了,朝廷的赈济银两加上越罗二家的粥场,饿死的流民算是少了许多,不少地方,百姓已经开始逐步迁回了。从表面看来,福建的风波似乎已经平息,但是,递过奏折的人心中都清楚,接下来的风暴不在福建,而在京城。藩臬二司也仍然不太平,毕竟遇刺一事已是搅和地他们心力交瘁,虽然风无痕一点逼迫的痕迹都没有,朝廷也未下旨督办,但这么件大事空悬着,始终不是法子,按察使卢思芒的头发都急白了一圈。
“大人,您叫属下来有什么吩咐?”关容依礼拜见后,惴惴不安地问道。其实这话是明知故问,可他也是没法子,通省的缉捕之事,向来由他掌管,从未出过大纰漏。可是此次他也扛不住,自己受的责骂不说,底下那些大小衙役身上的限棒也不知吃了多少,可就是抓不住真正的可疑人物。
卢思芒冷冷地瞥了关容一眼,“关容,眼见得就快到一个月了,你那里还是没有线索吗?你这个按察司知事究竟是怎么当的!通省大大小小有多少差役,到现在连个刺客都拿不着,朝廷养着他们是吃干饭的吗?”
关容连吭声都不敢,只是低着头,待卢思芒发作完后,这才嗫嚅着开口道:“回大人的话,非是属下不尽心竭力,而是那些侍卫下手太过利落,刺客中竟是一个活口都没有。再加上那些人的尸体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其出身或是居住地的东西,连兵器似乎都是自铸的,所以差役们才劳而无功。还请大人明鉴。”
“明鉴!你让本官如何明鉴!”卢思芒吼道,突然,关容的那句“下手过于利落”引起了他的深思,虽然那些刺客凶悍,但强行留下一个活口,对那些大内精英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需知三木之下,再硬的汉子也难不招供,风无痕却没有那么做,难道……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除非那个人根本知道幕后有了不得的文章,或者干脆就知道主谋是谁,这才不敢声张,否则道理根本说不通。
“大人!”关容轻轻唤道,以他的眼色,怎瞧不出自己的上司走了神,“能否请七殿下再宽限几天,再加派人手详查?”
“再等你的详查,本官就等着皇上下旨革职吧!”卢思芒冷哼一声,“关容,做事用用脑子,别老是打歪主意。上次要不是你拍胸脯说是越家和刺杀有牵连,本官何至于落到现在的窘境?”他一想起郭汉谨逼迫自己的情景,心里就像吃了只苍蝇般的难受,这个关容似乎就是郭汉谨推荐给自己的,原先看着还好,现在是越看越厌恶,恨不得一个窝心脚踹死他以解心中怨恨。
关容还想解释什么,就见卢思芒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退下,不管用什么办法,这事本官就着落在你身上,再给你五天期限,若是没有个所以然来,你就卷铺盖走路,也免得浪费御史的弹劾!”
关容脸色大变,可是顶头上司已经发了话,连改动余地都没有,只得垂头丧气地行礼告退。
“备轿,去钦差行辕!”卢思芒喝道,嘴角微微上翘,现出一个不寒而栗的笑意,不管怎么说,他都得给郭汉谨找些麻烦才是,也好报那一箭之仇。
“殿下,越家那里您是不是抽空去拜访一下,毕竟他们这次开仓放粮,也算功德无量。”师京奇建议道,这些天风无痕几乎没迈出过行辕一步,别人都认为这位皇子钦差是遇刺后受了惊吓,他却知道,主子是在藏拙。
“去了越家就不能不去罗家,到时再搅和起来事情就麻烦了,还是等等,至少卢思芒给个可以接受的结果,那两家那里我也可以应付一下。”风无痕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绪昌,跟着我,你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哦!”
“哪里,跟着殿下,不用出生入死,却能看到很多有趣的事情,师某不虚此行啊。”师京奇知道这主儿是开玩笑,也就随意取笑道。
“殿下,卢大人求见。”小方子进来报道,“看他的样子,似乎又有什么眉目的样子。”
“请他进来吧。”风无痕这才收起倦容,“绪昌,说曹操,这曹操就来了,你先到里间去,听听他有什么新的章程。”
卢思芒一进门就见风无痕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心本能地一紧,不过,这一关始终是要过的,就赌一赌好了,只要能再投个好主子,还怕乌纱帽保不住。
“微臣给殿下请安。”卢思芒一进门就是大礼参见,把风无痕唬得一愣。
“卢大人,本王早就说过,非正式的见面场合,无须如此多礼,快快请起。”风无痕伸手虚扶道,“否则御史参奏起来,折辱大臣这一条本王可消受不起。”
“微臣待罪之身,殿下宽容已是天大的恩典,又怎敢起身?”卢思芒径直摘了自己的官帽,深深叩首道,“只求殿下能看在微臣悔过的份上,从轻发落,余愿足矣。”
风无痕深深吸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