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甘雨冷然道:“我不与你做口舌之争,我给你们宗家一个期限,九月初一必须把赌注全部上交,如若不然,不要怪我宗家去陈家门口讨债!要怪,就怪方运没能完成十六首传世战诗吧!”
陈家人怒不可遏,但却和陈铭鼎一样,难以开口反驳,因为现在陈家处于下风,表态无论强势还是弱势,都会遭人嗤笑,不如闭口不言,反而会博得同情。
但是,方运冷哼一声,道:“宗家主,不到最后一刻,可不要把话说的太死,没了回旋的余地,丢脸的或许就是你自己!”
陈家人听到方运的帮衬,十分感激,自从陈家获封世家后,还从来没丢过这么大的脸,若不是方运出口相助,许多人怕是会气炸肺。
不等宗甘雨开口,宗午源舌绽春雷讥讽道:“方虚圣,输了便是输了,何必嘴硬?你自己作不出十六首传世战诗词也就罢了,却拖累众多世家,不知认错,反而振振有词,哪还有虚圣的体面?只会骂他人是狗的人,或许才是真正的丧家之犬。”
全场哗然,方运虽然以庆犬吠雪辱骂庆君等人,那是因为庆君提问,咄咄相逼,方运才出手反击,而且没直接骂“庆犬吠雪”四个字,但宗午源这话过于直接。不过宗午源也没敢说直说方运是丧家之犬,只能拐弯抹角,不算辱骂虚圣,最多是出言不逊,礼殿只能下书责斥,无法惩罚。
“谁家的孩子这么没教养,在虚圣面前大呼小叫?庆君啊,不是我说你们庆国人,景国人到你们庆国参与四友文会,看台上的庆国人大呼小叫没什么,帮助自己国家鼓劲没什么,甚至零星几个人干扰景国人文比也无伤大雅,但看台上那么多庆国观众一起通过咒骂的方式干扰庆国文比,我只能说是部分看客有爹娘养没爹娘教,好像一群野种。但是,看到堂堂宗圣世家的嫡系也没大没小辱骂方虚圣,我确定,没教养的不是一小部分庆国观众,而是大部分庆国人!”武君一边抠耳朵一边懒洋洋地问。
面对武君如此直接的辱骂,众多庆国人终于忍不住了,他们不敢指责方运,却不怕指责武国国君。
“请武君收回方才之言!”
“您到底是一国之君,还是市井流氓?宗午源虽然出言不逊,但也只是针对一人。”
“昏君!”
武国大部分百姓和读书人虽然经常笑谈武君的趣事,平日里也最喜欢嘲笑几句武君,但在庆国人攻击武君的时候,这些人立刻跟炸了锅似的,纷纷反击。
“武君不过是说了实话而已,你们庆国人何必狗急跳墙!哦,不,应该是庆犬吠雪!”
“我们武国人每天可以骂武君八百遍,你们庆国人既然骂了武君,我们也不好回骂,毕竟是读书人。这样吧,你们庆国准备一下,中秋文会过后,我等入庆京,与尔等文比文斗!”
“你们不骂,老子骂!操她妈的庆国人,咱们庆京见!”
庆国朝堂杂家为首,而武国因北方与蛮族接壤,民风彪悍,再加上孙子世家与孙膑世家都在武国,所以武国朝堂中以兵家为首。
兵家多了,粗犷的读书人自然也就多了,即便武君再如何,只要敢骂庆国,只要对敌国保持强硬,那他的君位就永远安稳。
文会现场,普通百姓大都是象州人或隔江的江州人,其余国家来这里的大都是读书人,所以当庆国与武国骂战一起,就注定两国必然会爆发大规模的文比甚至文斗,还有可能形成更残酷的文战。
武君看到武国人都有血性,洋洋自得,舌绽春雷道:“武国的好儿郎,明天早上朕就带着你们去庆京,你们一路上的车马费食宿费朕全包了!不把庆京闹个天翻地覆,咱们不回武国!跟老子叫嚣?干他娘的!”
各国读书人纷纷翻白眼,一朝国君敢当众骂脏话,近两百年来还真找不出几个,就算有,也应该都在武国。
但那些武国读书人尤其是兵家人听到武君的话后,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分外激动,武国各地、各舍、各书院的读书人竟然开始聚在一起,商量文比的具体事项。
那些中立国家的人看到这一幕,颇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是方运与张龙象的文比,还没开始呢,庆国武国的读书人怎么一副要动手的样子?
第1728章 武君宣战
许多庆国读书人有点迷糊,一些高官甚至气急败坏,庆国国力虽然见涨,那是因为宗圣和宗家力量增强,在其他方面没有优势,毕竟庆国有些偏安,而武国与启国斗、与蛮族斗,一直不落下风,各方面都很强。
若是文比,最多比一些诗词文章、琴棋书画,庆国和武国是五五之数,可真要文斗,庆国最多有四成胜算。
尤其是一开始骂武君的那些庆国人,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早知道如此,绝不会挑衅武国,可现在骑虎难下,只能硬撑,接下此次武国的宣战。
庆君面色非常难看,现在连方运的事都没解决,就招惹了大量武国的读书人,关键是,武国离庆京很远,所以即便武国读书人想找庆国麻烦,也很少去庆京。可现在,大量武国人利用临时海眼来到巴陵,而巴陵离庆京很近。
庆国众官也愁得眉头紧皱,谁能想到,方运举办一场文会,竟然把武国读书人运送到庆京近处?
“祸水东引!”所有庆国官员无奈地望着方运,如果这真是方运布下的局,那几乎可以获封谋圣,完全是把两个国家玩弄于股掌之间。
武君竟然越来越兴奋,明明离方运很近,还舌绽春雷道:“方虚圣,你的文会我来了,我们武国要去庆京文比,你去不去?”
方运不假思索,立刻回道:“我以个人的身份支持武国,支持武国读书人。若诸位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凡是我方运能帮上忙的,绝不推辞!”
“好!有你这个庆国克星在,我们一行定然大获全胜!朕现在就对庆国宣战,文斗全庆国!”武君更加高兴,有方运帮忙,能让武国读书人的士气翻几番。
武国众人顿时连连欢呼。
庆国人全是一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模样,什么叫“庆国克星”?这岳阳楼在庆国之外,方运都能在这里创造出庆犬吠雪与庆驴技穷,足以让未来几百年的庆国人被骂,等方运到了庆京,庆国人受得了吗?
不过,庆国人虽然心里担心,但骨子里并不服输,武国虽然强,但对庆国没有形成碾压性的优势,即便是衣知世也未曾像方运一样压得庆国人喘不过气来。
两国嘴上不饶人,庆京文比已成定局。
庆君看着两国读书人争来争去,一个头两个大,之前准备了很多针对方运的手段,这件事一闹,很多手段都用不出来,而且现在论榜都在讨论两国之争,好像没人再关心这个文会。
就在两国人争执的时候,一个紫衣大儒突然起身,向方运微微一拱手,舌绽春雷道:“老夫有一事不明,还请方虚圣指教。”
洪亮的声音震得所有人耳朵嗡嗡直响,众人停下骂战,循声望去,一些人很快认出这个人,惊诧莫名,难不成这位也想反对方运?
汤正威,申国大儒,同时也是申国的文相,此人精研礼之圣道,以恢复周礼为己任,为人刻板固执,是个人人头疼的老学究,但怎奈此人的学问实在太精深。
有同辈大儒断言,此人若不是偏执于礼之圣道,若非性格过于方正,必然成文豪,而且极可能封圣。不过,此人太过偏执,很难封圣。
方运望着这位老先生,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紫袍,头发雪白,只有几缕黑丝。此人相貌平平,但双目之中仿若有大威严,可以重定山河,自立秩序,让人望而生畏,不由自主遵循他的意志行事。
方运道:“得正威先生垂询,在下心中欢喜。不过,我即将与张龙象文比,等文比之后,再与先生讨教,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汤正威却道:“我只想在天下人面前问你,文比之后,你未必给老夫机会发问,也未必有机会讨论此事。老夫非为一己之私,而是为众多友人发问。”
“众多友人?被别人称为‘男尊社’的那些人?”方运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嘲弄。
“男尊社是他人的称呼,在老夫心中,本社只是临时文社,无名无姓。”汤正威语气淡然,丝毫不在意方运的嘲弄。
方运轻轻点头,道:“正威先生真的不给在下留余地,非要逼在下在文比前回答?”
“你若因为老夫的发问而心神动摇,便不配与两界山英豪张龙象文比,必输无疑;若老夫发问影响不到你,那你即便输了,也怪不到老夫头上。”汤正威的表情和之前一样,如同干枯的树皮,丝毫不变。
“嗯,我先问正威先生几个问题,先生可愿回答?”方运问。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汤正威道。
“敢问先生,我若往您身上放一根稻草,您会觉得我在阻挠您或者想要让您承担重物吗?”方运问。
“老夫还不至于如此心胸狭隘。”汤正威道。
方运继续道:“那么,数亿景国人,一个接一个,每人往您身上放一根稻草,假设这稻草能够聚而不散,所有的重量都可以压在您身上,您会不会死?”
“老夫虽是大儒,但身体终究有极限,负重总有极限。”汤正威似是还想说什么,但只是一本正经回答。
“这些稻草中,总有最后一根放上的时候,导致您不堪重负。那么,是最后放上那根稻草的人杀了您,还是第一个放稻草的我杀了您?”方运问。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已经明白方运的用意。
汤正威沉默数息,缓缓道:“无人杀我,但每一个在我身上放稻草的人都会伤害我。”
“那么,我重新问一句,正威先生坚持此刻问在下,还是等文比结束再问?”方运静静地看着汤正威的双目,丝毫没有被他双目中的气息所震慑。
汤正威向方运一拱手,道:“老朽考虑不周全,险些当了他人的棋子。文会结束后,老夫带人登门拜访。其余人等,若汤正威三个字有几分薄面,无论有何事,请等文会结束再找方虚圣。”
汤正威说完坐下。
“男尊社”一众成员相互看了看,最终摇摇头,无人起身,其实两人的对话已经说得很明白,若文会后询问,方运不会怪罪,但若现在逼问方运,恐怕会被方运当成敌人,极可能遭遇极为激烈的反击。
第1729章 雷家现身!
景国众人原本担心汤正威大儒的出面会扰乱方运心神,没想到方运只用简单的几句话便化解。
庆国的官员们有些郁结,方运今日简直是舌战一界、口诛八方,一出面就把庆君骂成三流国君,然后让聂长举文胆碎裂,接着使宗午源文名丧尽,后来甚至连所有庆国人都被卷了进去,现在大儒出面,几句话就被劝退,这天下仿佛已经没有人能对付得了方运。
一些庆国官员暗中传音给庆君,让他放弃那些小手段,在方运面前,所有歪门邪道反而会成为方运培养文名的养料,除了让其他读书人越发佩服方运,毫无用处。
就在此时,十余艘客轮停在岳阳楼外的长江码头边,一个又一个穿着白色孝服、身披麻衣、腰间系着黑腰带的人从客轮上走下来。
一开始只有少数人看到那些人下来,但很快,许多人往那里看去。
两千余披麻戴孝之人下了船,一副巨大的画像被抬了下来。
八个翰林如同抬轿一般扛着一方木台,木台之上竖立着一个大学士的巨大画像。
许多人认出画中之人,正是上一任雷家家主、大学士雷重漠,此人死于龙族战界,目前大都认为是方运杀死此人,至于两人为何而战,方运又如何杀死雷重漠,至今是个迷,甚至连西海龙宫都拿不出证据,据说凡是查找证据的龙族全部困于战界,无法离开。
在巨画出现时,连方运等甲席之人都开始望向那里,其余人更是抬头远望。
文会的读书人议论纷纷。
“雷家人终于来了!”
“我早就知道雷家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啧啧,画的很真不错,这应该是画道三境‘跃然纸上’的境界,你们看,里面的雷重漠竟然有血有肉,除了目光有些空洞,完全就是一个活人。”
“可惜啊,无论雷重漠是如何死的,都是人族的损失。”
“此言差矣,雷重漠这等人族败类,死不足惜。”
“咦?”
早就抵达文会的人群中和席位中,出现了异变,就见一个又一个读书人站起来,或脱下外套露出孝服,或从随身携带的包裹中拿出孝服,当众穿上。
其中嘉国的观众席上如此做的最多。
不多时,数百万的人群中,竟然有超过一万人身穿孝服,竟然有不断扩大蔓延的趋势。
随后,更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一些象州官员穿上孝服!
这些全都是象州支持庆国的官员,俗称庆官。
这一幕不止让景国人看呆,连其他中立的国家也难以理解。
与嘉国有旧怨的云国人忍不住冷嘲热讽。
“虽说人死为大,但象州突然多了如此多的孝子贤孙,雷大学士的在天之灵一定会很欣慰。”
“好好的中秋节,如此多的人披麻戴孝,真是晦气!谁带了菖蒲大蒜?帮我辟辟邪!”
“呵呵,嘉国这帮狗东西,现在的模样比死了爹妈还难过。”
不仅其他国家人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那些庆官,就算是庆国读书人看象州庆官的眼光也充满鄙夷,这些人若与庆国合作,只能说是历史遗留关系,可竟然与嘉国人合作去攻击方运,到了为雷重漠披麻戴孝的程度,简直令人作呕。
那些庆官披麻戴孝站在那里,没有丝毫的羞愧,反而显得无比平静。
方运轻声一叹,脸上浮现怜悯之色,但那怜悯慢慢消散,这些人之所以平静,是因为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在此孤注一掷,一旦事成,便能在象州一手遮天,让景国难以插手,若是事败,大不了退回庆国,重新开始。
从一开始,这些人就做好出卖尊严与一切的准备。
只因如此,方可平静。
人群中所有披麻戴孝之人向雷重漠画像的所在走去,而扛着雷重漠画像的人也缓缓向岳阳楼和方运的方向走来。
子时已到,却没人关心张龙象的踪迹,所有人都望着犹如出殡的万人队伍,看着他们走到岳阳楼前,缓缓从最外围的末席,走向甲席。
无论是景国官兵还是孔城官员,都不敢阻止这支队伍,因为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雷家大儒雷廷真。
雷廷真走到甲席与乙席的交界处,停下脚步,整支队伍也停了下来,那一丈高的画像轻颤,里面所画的雷重漠好像要从里面走出来一样。
方运静静地看着雷廷真,脸上的表情十分特别,似是有些笑意,还有些嘲弄,同时还有些怜悯。
雷廷真恭恭敬敬向方运作揖,弯腰九十度,起身后,舌绽春雷道:“当年之事,起于雷家人被杀,我等是有些过分之处,对您的行为略有不妥,但和死去的雷家人相比,您所承受的那一切又算什么?从那开始,越来越多的雷家人因您而死。重漠担任家主后,负荆请罪,主动登门道歉,难道我们这个曾经力挽狂澜拯救人族的雷家,不顾尊严的道歉与忏悔,也无法让您原谅吗?您到底对我雷家恨到何等地步,才与东海龙宫联手,潜入龙族战界,杀我雷家家主雷重漠?若重漠不死,他现在已经是人族大儒!方虚圣,您杀了一位雷家大儒啊!”
“当年雷家人之死,关本圣何事?他自己调戏良家女子被鲸王拍死,你们雷家不去找鲸王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