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锦一边说着,一边把背包塞满了,他心满意足地拎着包站起来,忽地看见晨晨的神色不是很高兴,顿时一愣:“怎么了,你不想去?”
晨晨看着他,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锦锦自己不清楚,但是他知道,出去玩什么的,多半是去不了的。
虽然军政纷争已经落幕,千年恩怨一夕了结,明岚王子vs凤朝华胜负已分,结果也完全符合王子党预期,明家挣脱束缚,喵族斩断血契,但是,尽管锦锦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容微还是没有松手的意思。
容微是喵族女王的儿子,王位第一继承人,却因为身负主仆血契,不得不离开故国长住费因,以容氏少主的身份在商场中行走,暗地里为明岚王子办事,辛苦周旋,吃了不少苦头,他这样,目的很简单,无非是为了解除身上的契约,不再受制于人。
但是到了现在,尽管计划圆满完成,他得偿所愿,却还是盯着锦锦不放。
虽然晨晨觉得这种拖泥带水的贱|人很深井冰,但是仓促间他还真没有什么有效的应对方法。虽然和明岚王子有过约定,但是晨晨心里明白,明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能履行诺言就不错了,别的一点都不能指望。
现实真他妈残酷,他和锦锦两人,在这个满是外星人的世界上,实在太孤立无援了,尤其锦锦现在身体这么弱,他自己也刚刚苏醒,朝不保夕。
不然早就一刀砍了容微,跟锦锦出去游山玩水了,也不会无聊地住在王宫住这么多天。
现在锦锦自己提出想出去玩,晨晨顿时就纠结成了一团毛线。他很清楚,不仅仅清楚自己的实力,也清楚容微的势力,如果离开王宫的话,分分钟就得落到他手里。
如果是以前,全盛时期,两个容微也不算什么,可是现在的力量太弱了,明岚倾尽全力才把他的精神体凝聚起来,艰难地养活这么久,在骄阳殿又被骄阳之心伤了一次,现在能站着说笑就不错了,没有恢复的可能。
锦锦也差不多,虽然之前没受过什么伤,但光是那一晚,独力与骄阳之心抗衡那么长时间,就已经把他的精神透支到底了,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这么多罗里吧嗦的废话,加起来其实就一句。晨晨头疼地想,该怎么告诉锦锦,我们不能出去呢?而且锦锦问的话,怎么解释?晨晨实在不想跟他提起容微。
最后他只能摇摇头,说道:“没什么,一起玩当然好,但是也要再看看,查查路线什么的,回去再说吧。”
他握住锦锦的手,两人的力量汇合起来,正要瞬移离开,晨晨的脸色忽然变了变。
锦锦也发觉异样:“怎么了?”
晨晨咬咬牙,没有答话,过了片刻,他低声道:“艹,我去杀了他。”锦锦一怔,晨晨放开他的手,走上两步,打开了房门。
门外,容微倚着栏杆,眼睛低垂,静静地站在那里。
晨晨和锦锦并肩走出来,他才抬起头。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不过短短几天,以美貌著称的喵星王子仿佛失去了所有光彩,他的脸色像纸一样苍白,眼里血丝缠绕,两颊明显地陷下去,神色也很疲惫,右臂被层层包裹着,固定在胸前。
晨晨翻脸像翻书,刚刚还是一脸气恼,眨眼间就笑了起来:“啊哟,锦锦你看,我们来的太不是时候了,这下可好,人赃并获,怎么办?”
锦锦:“……”
锦锦下意识地把鼓鼓的背包往背后藏了藏= =。容微看见了,微微一怔,眼中快速掠过一抹痛楚。晨晨出其不意一伸手,把锦锦的背包揪了出来,两根指头夹着,在脸前晃晃,叹道:“哎,锦锦,你看你,吃人家的住人家的,到最后还想卷走人家东西——”
锦锦嘴角一抽,赶紧打断他:“这是我的!”
他把背包抓过来,看了容微一眼。这一瞬间的感觉有点奇怪,明明是狗血预备的场合,他却忽然很没出息地有点胆怯——妈蛋这不对啊!难道被他压迫久了,都有惯性了?锦锦惊悚地想着,半晌才说:“我来拿点东西,以后不会再来了。”
——这种干巴巴的台词真是太对不起观众了。锦锦心里内疚地想着。
容微的表情却像是被人迎面甩了一巴掌,睫毛一颤,眼睛一下子红透了。
他咬着嘴唇,半晌才低低地说:“你——你不去看看他们么?”他的声音有点哑,咳了一声,又道,“耿耿和丽丽,都想见你。”
锦锦默然片刻,道:“其实都是你安排的吧?敏——韩店长也是吧?”
容微沉默。
沉默就是默认。锦锦也不觉得意外,那个雨夜,耿耿和丽丽拼命保护他,那样的身手,怎么也不是普通小职员应该有的,而韩敏那么聪明的人,如果不是明白内情,怎么会容忍他们待在自己的店里?
同事两年,感情自然假不了,但是欺骗也是确实存在的,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知道他们活着,就好了。反正以后不会有交集了。
在这个世界七年,一直都认真地对待所有人,一直都忙忙碌碌地生活,勤勤恳恳地工作,结果到头来,除了晨晨,什么都是假的。
锦锦苦笑一下,心灰意冷地叹口气,拉上晨晨:“走吧。”
他率先转身,沿着走廊往外走去。
容微脚下微微一动。
晨晨警告性地瞥过去一眼。
锦锦已经到了楼梯口,楼下也空空荡荡,没有出现什么侍卫侍女,晨晨松了口气,正要追上去,容微忽然大声道:“等等!”
晨晨脸色一下子沉下来,手一翻,一把小刀抵上容微的脖子,冷冷道:“闭嘴!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晨晨!”锦锦一回头就看见这场面,吓得叫了一声,赶紧跑回来,把他拉开,“你干什么!”
晨晨哼了一声。
锦锦看了容微一眼,没说什么,扯着晨晨往外走。
“等等。”容微又说了一次。
晨晨冷笑一声,抓着小刀就要回头,锦锦一个头两个大,简直是拖着他下楼。
容微不疾不徐地说道:“我知道你那个,那个——”他想了一下,“中国结。我知道那个中国结是谁的。”
锦锦闻言站住了:“你说什么?”
“卧槽,”晨晨瞬间爆发,“容微你个贱|人——”
容微躲过飞过来的小刀,坚持不懈地戳晨晨的禁区:“是方少言。那是方少言的东西。”
锦锦:“……”
作者有话要说:给自己的敌人制造个另外的敌人==
☆、第五十章
回到王宫时;方少言还在院子里站着;神色平静;不言不语,像往常一样低调,只在他们出现时神色稍微一松;目光在晨晨身上停了片刻;随后就移开了。
对他;平常锦锦都是直接无视的。
但是现在——
“……”
锦锦纠结地看着他;好些问号在嘴里滚来滚去;却不知道该怎么问。
骄阳殿的决战结束之后;锦锦和晨晨被明岚王子带回来;然后就一直住在王宫里养伤;不知道王子殿下怎么想的;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碰巧了,竟然把方少言派来照顾和保护他们,于是这些日子以来,方少言就严格服从命令,寸步不离地守着这个院子。
因为他和晨晨曾经的纠葛,锦锦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虽然现在已经知道了晨晨车祸的主谋是凤朝华,不能算在方少言头上,但是他也脱不了干系,所以仍然没有好感。
只是方少言待在这里算是执行任务,加上晨晨没有表示异议,而且方少言也识趣,公事公办,对那些不愉快的过去绝口不提,所以锦锦才没有去要求换人。
反正这人话不多,没什么存在感,就当个透明人好了,碍不到什么事。
然后他就一直把方少言当空气,所以虽然在查中国结的主人,也完全没有往他身上想过。万万没想到啊……
容微虽然有病,但也不至于一本正经地对他说这种很容易验证真假的谎话。所以几乎不用怀疑,那个转弯抹角把带着誓言的吉祥结交到他手上的人,也就是季姑娘说的那个“表哥”,应该就是方少言了——可是妈蛋你搞的那么迂回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锦锦都快要忍不住想吼他了。
当年明明是你先不辞而别的没错吧!
晨晨去找你的时候你都已经离开西州了!
晨晨都快死了,我打你电话你也不接,分明就是一刀两断的意思吧!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还一直留着他送你的中国结!
还说那样海誓山盟的话——
锦锦想起季姑娘转述的那句“永不改变”,再联系上下文,心情那叫一个疑惑又复杂,一回来就直勾勾地盯着方少言看,跟他相比,晨晨这个当事人倒是表现的异常淡定,若无其事地把锦锦从容家带回的一大包东西拿进屋里,又拿出两杯牛奶,递给锦锦一杯,拉着他在草坪上坐下,咬着吸管道:“喝吧,补充能量。”
锦锦看看他,又看看方少言。
方少言原本在院子里站着,看到他们回来,就又回到了草坪边上那棵大树下。那是一棵很高大很茂盛的玉兰花树,树下有一套大理石桌椅,没有事做的时候,方少言就待在那里,安安静静的,有时候站着,有时候坐着,但是不管怎么个姿势,他永远都保持着军队里那种一丝不苟的习惯,站就站的端端正正,坐就坐的平平稳稳。他就是那种无论走到哪里,都能被人一眼看穿“这是个战士”的典型例子。
现在他就端端正正地坐在树下,花叶的阴影笼罩下来,看不到表情神色,只能看见挺直的背脊,宽阔而沉静的肩膀。
“晨晨,”锦锦遥遥地看了一会儿,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脱口问,“你是不是,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他忽然想起来,方才在容家,容微堵住他们的时候,晨晨就变得有点奇怪,凶巴巴的,像是要阻止他说什么,都动上刀子了。难道晨晨知道容微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那也就是说,晨晨一开始就知道那个中国结是方少言的,那句告白也是方少言说给他听的?
那方方圆圆送来中国结的时候,自己当场说出那个托付和告白的时候,当着方少言的面,为什么晨晨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睁着眼睛说瞎话?
锦锦越想越奇怪,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什么支线,严肃地问晨晨:“你拦着容微,不让他说话,其实不想被我听到吧?你说实话,你跟方少言,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瞒着我?”
晨晨懒洋洋地趴在草坪上,一手撑着头,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一手还抓着杯子,嘴里咬着吸管,慢条斯理地喝他的牛奶,就像没听见一样。
锦锦:“……”
锦锦一瞬间竟然有点恍惚的感觉,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他实在太熟悉了!
以前在技校上学时,晨晨是个很没节操的东西,每次在外头喜新厌旧拈花惹草,做出什么对不起人家小姑娘小少年的事,又被人家闹到跟前,被锦锦知道的时候,锦锦一问他,他就喜欢摆出这个造型,不承认也不否认,很不要脸的混过去。
生离死别这么久,没想到又看到他这样……锦锦一时间又心酸又好笑,更确定其中有内幕,于是板着脸皱着眉,很严肃地看着他:“你说不说?还是让我去问他?”指了指方少言。
晨晨:“……”
锦锦作势要起身,被晨晨一把拽下来。他侧过头,晨晨很泄气地露出一丝苦笑,做了个投降的表情,锦锦哼了一声,整整衣服坐在一旁:“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晨晨放下牛奶杯子,擦擦嘴角,轻咳一声:“你不是都不管这些嘛,怎么忽然有闲心问这些破事啊。”
锦锦道:“那是因为我原来以为是你的伤心事,当然能不提就不提,怎么现在看起来不太对劲,难道我一直都搞错了?”
晨晨道:“哪里不对劲?我觉得很对啊,没错的。”
锦锦摇摇头,忽然心里一跳,又想起一件事。他喃喃地吸了一口气:“差点忘了,其实我见过他一次。”
晨晨:“?”
锦锦定定地瞅着他:“有一次我碰见方少言,那时你还昏迷着,所以我一见他就生气,骂了他一顿,爱 @ shu # 楼 % 整 * 理他反驳我。你知道他说什么么?”
“什么?”晨晨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锦锦缓缓地说:“我说都怪他不声不响忽然离开你,才害你出意外。然后他说,”锦锦顿了顿,晨晨低着眼睛,看不出什么表情,锦锦接着道,“他说,我应该先来问你。”
晨晨沉默了。
锦锦也没有催他。两人一坐一躺,静默中只能听见微风掠过草尖的声音。
这些天发生了很多(在他看来)很惊天动地的大事,先是在公司外边遇到传说中的杀手,然后莫名其妙被捉到公爵府,很荣幸地见到了这个帝国的最高执政长官,并且被对方人身攻击,听到很多很不得了的秘密,随后又摇身一变成了很多大人物关注的焦点,在骄阳殿的对决里发挥重要作用,亲手触及了这个国家被严密封存几千年的最高机密。
——简直是标准的主角待遇啊。
像梦一样。
梦里刀光血影,紧张又刺激,醒来后越想越觉得不真实,正打算怎么验证一下,扭头就看见晨晨坐在身旁。
再见的惊喜和悲伤就不必说了,用一个词概括那就是百感交集。
然后两人一对质,把彼此掌握的情况合起来一推理,王子和公爵的恩怨纠葛也就真相大白了,无非就是些恶心巴拉的争权夺利,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方唱罢我登场,各领风骚数百年。
晨晨对这种毫无新意的剧情表示毫不留情的唾弃,随后给锦锦一个温暖的笑容:“凤朝华告诉你了,明岚弄来的帮手不止你一个,你也猜出来了吧,另一个就是我。”他俯□,锦锦伸出手,两个流落异乡的地球少年拥抱在一起。晨晨低声笑道:“这句话早就想说了,亲爱的,我们同出一脉,我是你真正的亲人。”
当年穿越之后,在与锦锦见面之前,晨晨就和明岚王子开诚布公的订下了协议,他们为他销毁骄阳之心,而他则要在事成之后送他们回地球。
虽然最后的环节需要两人合力,但是晨晨提出要求,在决战之前,与公爵漫长的拉锯战中,不能把锦锦卷进去,要保证给锦锦安稳的生活。锦锦生性纯善,不适合参与那些人心诡谲的戏码。有什么事,就交给他去做好了。
那时晨晨设想过各种可能,其中最理想的一种就是,一直保持最初的状态,锦锦什么都不用知道,什么都不用考虑,爱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到最后再告诉他真相,然后两人联手完成明岚王子的条件,之后就能全身而退打道回府了。
当然,他也设想过最不理想的情况……怎么说呢,差不多就是成为了现实的这种吧。
天意总是与人的心意背道而驰,怕什么来什么。锦锦醒来后,晨晨简单地解释了自己的初始动机,随后叹道:“凤朝华那个王八蛋,像催命符一样,我才刚刚察觉被人盯上,还没来得及对明岚说一声,他就对我下手了,明岚那个人你也知道,反应绝对不算慢,结果还是来不及救我。他赶到的时候我也快挂了,只来得及把你托付给他,让他记得自己许过的承诺。结果,”晨晨冷哼一声,“这个混账东西,除了保证你活着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做到。”
虽然是一贯的轻松语气,脸上也还带着懒懒的笑,但是锦锦看得出来,他心里压着不少东西。
回想在这个世界生活的日子,两千多个日夜,酸甜苦辣什么都有,剧情太神展了,他前些天还在为了一个区区的业绩奖金绞尽脑汁,现在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