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家打牌的时候母亲也不会在一边闲着。父亲抓了一手好牌想把底牌要过来坐庄,正在犹豫不决时,母亲偷看了别人手上的牌想给父亲通风报信,可是又不敢明说,只在桌子下面用脚碰一下父亲,父亲理解错了母亲的意思,把底牌要了过来,结果底牌很不如意,输定了,母亲就会骂父亲:“真是狗日的,这种牌也能坐庄吗?”父亲本来不一定会要的,就是母亲碰一脚才坚定了坐庄的决心,父亲脸都气白了,可是一肚子气又不敢放出来,都在心里憋着,直到牌打完散伙了,别人都走光了才把气放出来,骂得母亲够呛的。
父亲因为打牌还被派出所拘留过几天,不知道拘留所里的待遇怎样,反正父亲出来后感觉脸上瘦了一圈。父亲打牌时声音很大,桌子敲得很响,而且经常玩到深夜,可能是因为影响了别人的休息,别人告到了派出所,那天深夜正在家里关着门打牌,几个民警从隔壁家后院翻墙跳到我家后院来,把父亲抓回派出所关了几天,母亲后来老嘲笑父亲:“看你以后还打牌不?就是要派出所再抓你过去多关几天才好,看还有谁去给你送饭?”父亲不怕,还拍着胸膛说:“你不送饭还有我的儿子送啊,饿不死我的。”说实话,我一点也不反对父亲打牌,毕竟这只是父亲的一点娱乐而已,我总不能不让父亲活了啊。
父亲打牌一般很少输钱的,至少他抽烟的钱和家里买菜的钱都是从牌桌上捞回来的,但是有时侯输钱也是少不了的事,所以家里吵闹也是家常便饭,我小时侯没法阻止他们吵闹,但是长大后就忍受不了了,有一次我对父母大吼一声:“要吵你们干脆就离婚算了。”从那以后父亲即便输钱家里也没有再吵过了。
父亲爱抽烟,但他不买盒装烟抽,都是从街上的小摊子上买生烟回来一刀一刀切细了再慢慢卷着抽。他也抽过别人给他的盒装烟,他和家里人说过盒装烟还是比生烟好抽,又不需要自己动手切,动手卷,可是父亲在别人面前却总是一边抽着生烟一边说:“我还是更喜欢抽生烟,因为生烟的味道更浓,抽盒装烟还是没有抽生烟过瘾。”其实家里人都清楚,他也很想买两包好烟抽的,只是舍不得口袋里的那点钱,他觉得买两包好烟的钱够他抽一个月的生烟了。父亲抽生烟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我们家乡有一个习俗,亲朋好友见面时都要互相递烟抽,父亲递给别人的生烟别人自然看不上就不会接,但别人递给父亲的至少都是盒装烟,父亲当然也会笑纳了,而且又多赚了一根烟,抽着别人的好烟也更过瘾些。呵呵,父亲真够聪明的。
原来一直没发现父亲爱喝酒,直到我参加工作后才发现其实他也很爱喝酒,特别爱喝那高浓度的白酒。父亲原来很少喝酒的原因就是舍不得那酒钱,能够不喝就尽量不喝,所以我一直没有发现。就是我工作后父亲还是很少买酒喝,都是喝别人送的酒和我买的酒,父亲真的好节约啊。
父亲非常的小气。听母亲说还是住老家的时候,我的舅舅们都还小,大老远的跑到我家里来玩,如果他们多待了几天父亲的脸就会由红变白,由白变黑了,吓得舅舅们都不敢进屋了,后来并很少再过来玩了。很久以后,母亲会拿这些事情来说父亲小气,父亲不承认,还会和母亲争论起来,姨妈看不过去也会帮着母亲争起来,父亲争不过了,心里却还是恨恨的。
小时侯家里穷,父亲小气是可以理解的。在我工作后父亲也还是那么小气,当然那时候也不富裕。我在公司外面租房子住,我的大舅子和小姨子也会经常跑过来玩,如果他们带了礼物过来,父亲的脸会自然一些,如果没带什么东西过来,又在这里多吃了两顿,父亲的脸会拉得老长。有一次小姨子过来玩,父亲很不高兴地做好了饭,吃着吃着就放下筷子不吃了,板着个脸,我知道他要赶小姨子了,我也忍不住了,就骂了父亲一句:“你是不是想要回老家呢?”父亲不再出声了,可是脸却已经变了形。后来父亲说这辈子再不来深圳了,除非我生儿子的时候就过来一次,我知道骂他的那句话对他伤害有多深,可是我也是忍不住才这样骂的啊。
后来我儿子出生的时候父亲来了,我的婶子和堂兄妹们也过来玩了,我也叫了老婆的哥哥妹妹和表妹们过来庆祝一下,父亲坚持要在家里做饭吃,家里小坐不下,我就到酒店里订了一桌,父亲看到订的酒店比较高级,脸色就暗了下来,我看人多了,一桌坐不下,要再加一桌,父亲就在酒店里发脾气了,最后将近两桌的人都挤在一桌吃了,别人吃得都不愉快,可是父亲觉得省了一点钱他却愉快了。
父亲小气都是为了家里,我想如果父亲有一千万应该也不会小气了。
父亲没过花甲之年就已经满头白发了,别人都说父亲很显老,问他为什么会这么显老,父亲总是闭口不答。我很清楚父亲闭口不答的原因,他的头发都是被儿子们气白的啊。我那不争气的弟弟从来就没让父亲安心过,还有我也有很多事情没少让父亲操心过,你说父亲的头发能不白吗?
幸亏父亲的身体还行,虽然比较干瘦,但没有什么病,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啊。 。 想看书来
第五章 母亲
五
再来说说母亲,我也是抱着一种十分感激的心情。
母亲有七姊妹,母亲在家中排行老大,有五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最小的一个弟弟也就是我的小舅舅在8岁大的时候便夭折了,听说是被大火烧死的,真惨啊,我只能祈祷可邻的小舅舅在那边不再受苦,也不再受任何一丁点伤害了。外祖父脾气暴躁,也爱喝酒。本来家里就穷的叮当响,外祖父还老拿家里的钱去换酒喝,喝醉酒后经常打外祖母和儿女们,母亲害怕,为躲避挨打,只能带着弟弟妹妹躲到外面去,所以他老人家在儿女心中也不会有什么好形象了。经常醉酒使外祖父落得个身体虚弱,病魔缠身,没过半百便被病魔夺去了生命,真希望外祖父不要把好酒的恶习也带到那边去,真是可恨可气又可邻的外祖父。
外祖父走了,生活的重担全压在了外祖母身上,外祖母拖儿带女的,生活的艰辛也使外祖母过早的离世了。母亲小学都没有毕业便开始带着弟弟妹妹承担了家里的一切劳动,一日三餐都解决不了,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活过来的。我只能感叹穷人的生命力是多么的顽强!所以母亲后来教育我和弟弟时常用这样一句话:“你们现在真是幸福,想当初我们小时候真叫苦啊,每天能够吃饱米汤就要拜菩萨了。”我也很能理解母亲的穷苦,谁叫她们出生在那个年代了,可能毛主席的生活比起母亲的生活来也好不了多少啊!
母亲小时侯那个年代真叫穷苦啊,这一点还可以从我的四舅舅那里找点材料来说明。我的外祖父母身材都算比较高大,可是四舅舅却非常瘦小,从遗传学的角度来说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况,除非是发生了基因突变。可是我的四舅舅不这么认为,他把原因归结于小时侯的穷苦,你说肚子都填不饱怎么能够长出个子来啊。我倒是更倾向于四舅舅的观点。我的几个舅舅中最可邻的还是四舅舅了。你说四舅舅吃了身体上的苦也就罢了,可是他的外甥(也就是我)的儿子都快两岁了都没给我找个舅妈过来,四舅舅不急我都替他着急啊。也有亲戚替他着想的,给他说媒去相亲过几个女人,其中还包括脱儿带女的寡妇,但最后都没结果,四舅舅给亲戚的解释是:“这些我都看不上。”说话时脸上却带着深深的忧伤。其实没有结果的原因别人比他更清楚啊。四舅舅都快赶上不惑之年了,看样子他这辈子也不要再提相亲的事了,免得再受打击了。我真不知道四舅舅这些年来没有女人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要换了我早就不活啦,大概四舅舅还是非常热爱他的单身生活吧。
母亲老家在临县的一个贫穷村庄里,离我家隔了两百多里路,也算是远嫁过来的,不久我姨妈也嫁到这边来了。母亲有时调侃父亲时总是说:“我是被你骗过来的,我嫁给你时你有什么东西,什么都没有,还是个半老头子。”父亲听了也会反唇相讥:“我是年纪大了,要不怎么会娶你啊,你看你这熊样,土包子一个。那次去矿上偷煤,东张西望的,生怕被别人抓到,那个样子啊你没看到,真是傻乎乎的。”母亲也会红着脸反驳:“我不去拣煤,你靠什么来烧饭啊。”母亲的措辞中已经把偷变成拣了,再说她这么做也是为了家里的生计啊,父亲立马就不做声了,呵呵,母亲其实一点也不傻啊。
在我眼里,母亲是勤劳妇女的典范。父亲都承认母亲为我们这个家付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小时侯母亲跟着父亲到几公里外的村庄去收废品,收满后再轮流挑回家来,但是多半的路程都是母亲挑的,母亲的肩膀承受能力可以让多数大男人汗颜。每年收稻谷的时候都是母亲大展身手的时候,稻谷都是从好几百米远的田里一担一担挑回家的,挑稻谷的活儿都是母亲包揽了,忙完自己家里的还要想办法去帮亲朋好友挑,亲朋好友都乐得合不拢嘴,碰到这种好人好事能不乐吗?有一次记得很清楚,母亲帮别人家挑完稻谷回来,累得都喘不过气来了,脸上还挂着得意的笑容,弟弟看了,实在忍不住了,漓着泪水冲着母亲大吼一声:“你想累死啊!”接着泪水也滚落了下来。真不知道母亲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为别人这么累值得吗?难道将近100公斤的担子压在肩膀上就一点都不沉吗?呵呵,母亲其实还真有点傻啊。直到我参加工作后几年了才卸下了母亲肩膀上的担子,不是母亲不想挑了,实在是做儿子的不愿再看着母亲受苦受累了,母亲那长着厚茧的肩膀也该歇歇了。
在我上大三后,家里穷得半年都舍不得买一次肉吃,只到了逢年过节或者亲朋好友家婚丧嫁娶的时候才能打一次牙祭。那时父亲已接近花甲之年,加上背疼,干不了什么重活了,家乡的人多半都有了手机,用不着钟表了,所以修理钟表的生意已经很难维持家里的一日三餐了。母亲想给我凑点生活费,到处想找点事做以补贴家用,为了能在工地上打点小工还要碍着老脸去求人家,好心的工头看着母亲那么大把年纪了还要出来干这种活,不接收也过意不去,黑心的工头就连母亲辛苦干活挣的一点工钱也想私吞,催债一两年都催不回来。母亲没有想到她从早忙到黑挣的那点血汗钱被我在学校里十块钱当一块钱使了,我真是一个不孝之子啊。毕竟母亲年纪大了,加上营养也跟不上,根本吃不消工地的那种重活,可是她还是硬撑着,母亲有一天跟我说她那次实在累得不行了,站都站不住,只能蹲着干活了,后来弄出个腰椎间盘突出,手脚老在泥水里泡着,也弄得手脚腐烂开裂脱皮,经常酸痛麻木,母亲还不想耽误一天工钱,没休息几天又冲锋上阵了。真是愚蠢的母亲!
母亲和父亲吵架时骂人的词语十分狠毒,什么“老东西”,“老家伙”,“老畜生”,“老杂种”,“老不死的”,“狗日的”等等能够想到的统统都会搬出来骂,有时候觉得骂得不过瘾还会把爷爷搬出来骂,我想爷爷在那边知道了一定高兴不起来。父亲服服帖帖的认输了,母亲还要使出揪人的功夫出来,真够狠的。所以母亲在父亲面前是名副其实的老大了。有时母亲骂父亲“老畜生”时,父亲也会使出他的哲学理论来反击:“你骂我老畜生,那你是什么,难道畜生还会找人来做老婆吗?”母亲听不懂这一套,依然“老畜生”“老畜生”一个劲地骂,父亲会呵呵地笑:“人蠢了就没办法,连骂人都会骂自己。”结果母亲“老畜生”骂的更多更大声了。
大姑姑家还没开煤矿时家里也不富裕,那年带着小女儿来我家拜年,母亲给她小女儿封了十块钱红包,然后跑过去问婶子封了多少红包,婶子说封了五块,母亲后悔了,觉得封多了,急忙把她小女儿偷偷地拉到一边说给她换一个,那小女儿不肯,母亲硬把红包抢过来换了五块进去,弄得那小女儿直哭着喊:“妈妈,大舅妈坏,大舅妈坏。”父亲知道了把母亲骂了一通,母亲出了洋相也不好再出声了,只红着脸低着头,半天才敢抬起来。
在母亲眼里,谁对她大方谁就是好人,而且当着好人的面会说好人的好话,而对她小气的人母亲总不爱搭理别人,好象人家欠她什么似的,有时还会背着人家说人家如何小气,这一点我很看不惯母亲,别人凭什么对她大方啊,又不是她儿子。母亲还喜欢搬着凳子坐在门口与街坊邻居聊天,聊天的话题往往是别人家的是是非非:谁家儿子孝顺啦,谁家媳妇狠毒啦,等等,有些事情今天刚聊过,没过两天又会搬出来聊,可能妇道人家都是这个样子吧。
母亲讥笑父亲不要脸时老爱用一个成语“人无廉耻,百事可为”,我和父亲好象都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个成语,所以父亲也会反过来讽刺母亲:“你倒是聪明,还会自己创造成语了。”母亲便会哈哈大笑,猝不及防就抓住了父亲,使出她的杀手锏,揪得父亲再不敢多言了。
母亲十多年来都没见买过一套新衣服穿,都是拣亲戚家给的旧衣服穿,只有一次我的表姐姐带母亲到衡山玩时才买了一套新衣服,回来之后又把衣服存进了柜子里,只有出远门走亲戚时才会拿出来穿,平时想穿时也只是拿出来看看然后又放了进去。跟别人就这么说:“衣服用不着穿的很好,只要有衣服穿,穿在身上暖和就行了。”
母亲在工地上做过事情后身体差了很多,唉,我只希望她身体健康,心情愉快就行了。 。。
第六章 弟弟(一)
六
在我出生两年后,我的弟弟也来了,我有个伴了。
其实听母亲说我还有一个哥哥,刚生出来没多大便跑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母亲说哥哥是冻死的,还有更准确的一种解释:母亲结婚前算命先生给母亲测过一命,说母亲一定要嫁一个大男人,并且第一胎必需要是凤凰胎,否则一定保不住。还真被算命的先生说中了,真邪呼。哥哥也许真是命中注定的,没办法。真希望哥哥在那边能过好日子,也保佑我和家人幸福安康。
我出生后父母一直没想起来给我照一张相片,我都不知道自己10岁以前是什么模样儿。难道是我小时侯长的又瘦小又丑以至于父母不愿给我留个纪念吗?长大以后我为这事心里老埋怨他们,可是母亲也安慰我,说我小时候白白胖胖的,很招人喜欢的,我真没法相信母亲这话是真的。我老是挖空脑浆回忆小时侯的模样,可是再怎么想也想不出个影儿来了,这都是父母的错啊!
弟弟一岁时倒是有一张相片,他坐在竹椅子上,睁着大大的眼睛,手里拿着一个小玩具,白白胖胖的,头上一缕头发垂到两眉眼间来,形成一个倒三角形,如果再多长两缕就要变成三毛了,样子非常的可爱。小时候经常有亲朋好友到我家里来玩,看到弟弟这张照片就会问我:“呀,这么漂亮可爱啊,这是你小时侯吗?”,如果父母和弟弟都不在场时我就会点点头,心里乐滋滋的,反正没有谁知道,我想弟弟如果知道我这做哥哥的侵犯了他的肖像权,没准还真不会认我这个哥哥了。
弟弟小时侯可受父亲喜欢了。父亲说弟弟后脑勺头发形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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