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对着旁边两个妇女说:“来,帮帮忙,把她抬到饭店里,弄点水给她喝。”
于是两个妇女和中年男子抬着姑娘,进了一家饭店。中年男子对饭店的女老板说:“快,请找一条被子来,弄点糖开水,钱我来付。”
那个胖女老板拿来一张草席,一条被子,他们把这姑娘放上去,女老板端来一碗糖水,中年男子叫那妇女慢慢地喂给她喝。
过了一会姑娘苏醒了。中年男子又对女老板说:“你这里有什么吃的东西,拿来!”
这姑娘喝了一碗豆浆,吃了三个包子。渐渐地精神好起来了。中年男子问:“姑娘,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她看看面前这个中年男子,那双倦怠的眼睛里滚出几滴浓浊的泪水。便咽了半天,才慢慢吞吞地说:“我爹冤啊!我要告状……”说着倒在一旁痛哭起来。
中年男子蹲下来,说:“姑娘,你是哪里人?”
“沂南县新四乡……”她哭着说。
中年男子站起来对女老板说:“你这里有房间吗?”
女老板说:“有。
中年男子说:“这样吧,大家把这姑娘扶到房间里。”又对女老板说:“房间钱一起由我来付。”
他们来到房间里,中年男子留下一个妇女,让姑娘躺在床上,他坐在床边说:“姑娘,请你告诉我,刚才是什么人把你从车子里推出来的?那车子是哪里的?”
她说:“我去市里告状,市信访局不处理,我在那里5天,我没地方住,没有钱吃饭,他们不答应处理,我就不走。后来他们打电话让县信访局来人带我回去。县信访局来了两个人硬把我弄上车,把我大骂一顿,他们喝酒,不让我吃饭。那车子是县信访局的。”
中年男子大声说:“这些东西简直不是人!姑娘,你放心,我为你申冤!”
姑娘爬起来,下了床跪下就给中年男子叩头。哭着讲述了她家的遭遇。
那是两年前的春天,乡村组织小分队,对那些没有完成提留款的农民上门催款,凡是不交款的有猪牵猪,无猪就扒粮食。姑娘是新四乡龙沟村人,叫陶秀玲,父亲叫陶广明,因老伴患癌症,家里值钱的东西全卖掉了,还有一头小猪,留下仅够全家人吃的粮食。那天小分队上门要提留款,陶广明请他们宽限到秋天。可是那些人不容分说就把那头不到百斤重的猪捆起来,把家里那些稻子扒去了。陶广明抱住粮食,哭着哀求道:
“这是我全家人的救命粮呀!求你们留给我吧!猪我不要了……”两个男青年怎么也拖不开,以至发生了一场搏斗。直到陶广明被打得晕过去了,他们牵走了猪,拿走了粮食。
陶广明醒来后,带着全身被打的伤到县法院告状。谁知那个法院的副院长在乡党委书记指使下,把陶广明关起来,打断了两根肋骨。陶秀玲把父亲领回家,面对着癌症的母亲、受伤的父亲,一个20来岁的姑娘与17岁的弟弟整天哭。上了高中二年级的弟弟也不读书了。不久母亲去世。陶秀玲就开始了漫长的告状生涯。突然有一天县法院那个副院长把陶秀玲带到办公室,说:“陶秀玲,你真的要告状?”
“我一定要告状。”
“那好,你跟我走,我一定帮你。”
陶秀玲信以为真,跟着副院长出去了,来到一个地方,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副院长家,那副院长说:“你要真的想告状就把衣服脱了,和我好……”
陶秀珍骂道:“流氓!”说着就往外跑,那副院长拖住她,把她按到床上,两人撕打起来,情急之下,她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痛得他松开手。她跑了。
听完了姑娘的叙述,中年男子说:“姑娘你家里还有什么亲戚?”
“我小姨家离这不远。”
“姑娘,你现在就去你小姨家,暂时不要回家,我会想办法为你申冤的。”
陶秀玲用那双疑虑的目光看着这个极普通的中年男子,似信非信地点点头。
他从口袋里取出200元钱说:“这是200元钱,你拿着,赶快离开这里,我还有急事。我已经知道你的地址了,你放心吧!
有消息我会派人告诉你的。“”恩人,你叫什么名字?“陶秀玲感动得泪流满面,跪在中年男子面前叩着头。
中年男子把她扶起来说:“姑娘,快点走吧!你不要问我是谁,我们还会见面的。”
那个中年男子回到小旅社,结了房钱,提着塑料袋,乘上公共汽车,很快来到沂南县城。他又困又饿,在路边买了几个包子一边吃一边走。急于要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他也不管东西南北,看到一家小旅社,也不需要像住宾馆那样讲究,只对这家老板说,要一个安静的房间,倒下睡觉了。
一觉睡到黄昏时分,他醒来了,这一觉睡得真香。他看看表,足足有七个小时。洗洗脸,刷刷牙。舒展一下双臂,信步出了小旅社。这时他才看到小旅社门前的招牌上写着沂东旅社。是一个竖着的长方型的奶白色的玻璃罩,里面的灯已经亮了,字是红色的。
回头一看,这是一个不大的院子,后面是一幢两层楼房,红墙平顶,院子里除了一株月季花什么也没有。前面是两间平顶小屋,一台黑白电视机正开着,却没有人看。
他站在街道旁,整个县城已经笼罩在灰色的帐慢中,行人并没有减少,不远处那些卖小商品的,卖小吃的,卖水果的大声嚷着。远处楼顶的霓红灯亮起来了,如今小县城和大城市一样,一到夜晚,本来安静的夜骚动起来了。一阵秋风过后,使人感到十分凉爽而舒畅。
这中年男子沿着街道慢慢往前走,他习惯地摸了摸胡子,胡茬已经长长了,还是离家那天早上刮的胡子,这两天把它都忘了。他想,说不定人们还以为他是年过半百的人呢!天色渐渐地暗下来了,往远看,笼罩在县城上空的帐慢越来越黑了,可是城里却更加明亮了。他一边走一边想,今晚该好好吃顿饭了。这里没有那阿议奉迎、吹牛拍马的酒宴,也没有那灯红酒绿的酒肆。
看着路边的小吃,省城称作夜大排档。他决心体验下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于是慢慢地往前走,可只要他朝那摆满菜肴的摊点看一眼,那些夫妻店的男人或女人几乎要拉着你坐下。但他都摇摇头。天黑了,他还在往前走,突然觉得真的饿了,定睛一看,旁边的餐点吃饭的人不多,除了四个男人在喝酒,另一张桌子空着。他走过去,那男子迎上来笑着问:“请问先生想吃点什么?”
他想了想说:“把你这里拿手菜炒一盘,烧一碗好场,一碗饭。”
那男子叫道:“好咧,保管先生满意!”
这时他朝旁边喝酒的四个人看去,除了一个年近扣的男子之外,其余三人都在30岁上下。从神态、衣着很难判断他们的身份。但这四个人喝酒不大喊大叫,即使劝酒,也很文明。那个年长的男子转脸认真地打量了好久,对他说:“同志,如今吃饭不只是为解决温饱问题了,干脆和我们一起玩玩吧!”
他一点也没犹豫,笑着站起来说:“好吧!你们的酒菜钱我付。”
年长的男子往边上让出座位,拉着他坐下说:“那哪成啊!
算是我们请你吧!“抬头对炒菜的那男青年说:”老板,这同志的账我们一起付。
“这中年男子也不客气,看着他斟酒说:”你们倒是蛮爱交朋友的嘛!“
这年长的男子说:“听口音你是外地来的吧!”
“是啊!路过这里。你们都是本地人?”
“我们都是。”
“来,敬你这位外地来的新朋友一杯酒!”那年长的男子把酒杯在他们的酒杯上碰了一下说。
接着端起酒杯,站起来说:“既然是交朋友,大家一起来。
喝了这杯酒,我再分别敬各位。“大家一起站起来。干了杯中酒。
那年长者叫其中一青年斟酒,又给这个中年男子点烟,说:“我来介绍一下,我姓董,是县机械厂的副厂长,厂子早就倒闭了。就叫我老董吧!”他指指那斟酒的青年说:“他叫魏清泉,机械厂工人,下岗了。他可是很有才华的,唐诗能背不少呢,他肚子里还有不少……哎,不说了。他叫厉白,当过民办教师,现在做小生意。他叫秦钢,原来是县剧团拉胡琴的,现在瞎混。”
他看着老董,也不过50岁,但脸上已经有不少皱纹,头发已经夹着银丝,由于高鼻梁,大嘴巴显得很大。
中年男子笑起来了,说:“我也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管,名平,从省城来的,本来是出来找朋友的,只因汽车抛锚,在这住一晚上,不想碰上各位,我非常高兴。”
魏清泉斟满酒,看着管平说:“我看你的相貌倒像是一位不平凡的人,你的名字应该叫管不平,专管人世间不平之事。”
老董说:“还是清泉有眼力啊!管先生,怎么样?”
管平大笑着说:“真的吗,托你们的福口,只望我能够管不平,你们能说说有哪些不平吗?”
魏清泉说:“管先生,我这里有一首七言绝句,题目单字:‘镜’。诗曰:”一派光明似月明,衣冠人面借君清。为官若也明如许,未必金钱是万能。‘如今老百姓深恶痛绝的就是腐败……“老董向四周看看,打断魏清泉的话:”小声点。“
管平笑笑说:“怎么?你们这样恐怖?”
老董端起酒杯看看端菜过来的青年大声说:“管同志,来,我敬你一杯。”待端菜的青年走后他又低声说:“这大街小巷白天黑夜身穿公安服装的人开着摩托车,不管好人坏人,只要他们看着不顺眼,就抓起来,不问三七二十一,先打个半死再说。”
“这还了得,简直无法无天!”管平气愤地大声说。
老董按住他的手,嘴里发出“嘘……”的声音。
“没有人告状?”管平问。
“没有关系到哪里告去,他们都编成了一张网。有一点动静,就会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一旦被发觉了,那就要倾家荡产,甚至家破人亡。”厉白说。
“县委书记不管?”管平说。
“他!……”老董摇摇头没有说下去,他再次看看管平,睁大那双疑虑的眼睛:
“你是从省里,还是市里来的?是第一次吧?”
管平笑着说:“算是从省城来的吧!想来做一笔大买卖,但是人生地不熟,无从着手啊!”
魏清泉问:“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管平说:“我这生意赚不赚钱无所谓,只要有人肯真心帮我……”
四个人一起看着他。
县城东郊三间旧瓦房,碎砖头垒成一个低矮的院子。老董轻轻地推开门,管平、魏清泉、厉白、秦钢跟着进了院子。院子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进了堂屋,昏黄的灯光下,可见到这是三间房,当间很乱。中间放着一张方桌,旁边几条长凳,两张破塑料椅子。老董拖过一条长凳子对管平说:“管先生,请坐!”
转身进了左面的房间。
管平的目光在屋内环顾一下,又看看站在那里的三个年轻人。不知道他将面;临着一种什么样的境地,甚至不知道自己眼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他只觉得一种正义感驱使着他。
老董从屋内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笔记本,交给管手说:“管同志,也许我们太荒唐了,但从我们短短的接触,从你的谈吐,我们信任你,希望你能帮我们为沂南县100多万老百姓除恶扬善。这里所记录的无半句谎言,句句都是实情。可是老百姓有冤无处申啊!姑娘长大成人,若有三分姿色,被哪位官老爷看上了,必然进不掉!乡镇、县直机关,只要有钱就能买到官!
不平之事,随时可见。我们见到的恐怕只是他们所作为的九牛一毛!哎,管同志,你要真的能管不平就好了!我们代老百姓谢谢你了!“说着四个人同时向管平双手作揖。
管平满脸愤怒,泪水在眼里滚动着,他双手作揖向老董他们回拜,哽咽着说:“你们四位真是和我管平有缘!你们还算真的找对了,不瞒各位说,我还真的有为你们申冤的门路。不为沂南县老百姓申冤,不为全县人民铲除不平,我管平誓不为人!好吧!不管我原来叫什么名字,从今以后,在你们面前,你们就叫我管不平。”他刚说完,四个人不约而同地跪在管不平面前。他的眼睑滚出几滴热泪,流到他乌黑的胡茬子上。看着面前这四双期盼的目光,他伸出手把他们一个个拉起来,五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管不平收起笔记本说:“记住,无论对谁,千万不要提起我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老董家我已经找到了,需要你们帮忙的时候,我会来找你们的。”
告别了老董四人,管平回到小旅社,看看手表,已经11点钟了。他急忙取出笔记本,只见上面记载着时间、地点,谁干了什么坏事,证明人是谁。他翻着,看着,用钢笔作了各种记号。
三、书记失踪
新市委书记“失踪”已经三天——中年男子推着自行车——修车人诉苦——少女毕生花被强奸而疯——毕生才离家出走——带回西双版纳姑娘——艾莉娜被害后又遭强奸
已经是第三天了,仍不见市委书记的踪影。上午刚上班,市长秦邦勤直接驱车来到市委组织部楼下。车刚停下,他就匆匆地大步朝楼里走去。
到了组织部,见刘兵手里正握着电话。看到秦邦勤来了,他放下电话说:“我正给你打电话呢?”
秦邦勤紧蹩双眉说:“已经第三天了。怎么回事呢?再打电话给省委组织部,请他们再查一查!”
刘兵拿起电话,还没有拨号,笑着看看秦邦勤说:“我有些不好意思再问了,他们嘴上不说,心里肯定说我像个三岁小孩,老是问干什么!”
秦邦勤说:“工作嘛!再说书记还未到任就不知去向,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我们也有责任哪!”
刘兵说:“好,我再打一次。”说着按着电话键盘。对着话筒,稍停了一会说:“喂,请问是杜处长吗?……我是商阳市委组织部刘兵。哎对,杜处长,请你再了解一下,管书记还没有到。今天已经第三天了,他确实是前天离开省城的吗?……哎,好……那我等你电话……”
刘兵放下电话,对秦邦勤说:“杜处长说,据他掌握的情况,管书记确实是前天上午就离开省城了。他马上再打电话找管书记爱人和有关人员了解一下,有情况他会给我回电话的。”
秦邦勤点点头,坐到刘兵对面的椅子上,从包里拿出香烟,扔了一支在刘兵面前,自己抽出一支,点着香烟。慢慢地吸了一口,过了一会说:“你说管也平同志能到哪去呢?”
刘兵摇摇头说:“难说。我总觉得这一次市委书记上任省委不陪送,确实让人不得其解。不过,你也不必着急,这半年来,没有市委书记,工作不是也干得很好吗?”
秦邦勤摆摆手,眼神里透出几分不快,笑容不那么自然地说:“我知道,那只是缓冲之宜,这段时间我的工作就像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刘兵看出他有些情绪,马上说:“哎,你可是全市干部群众中德高望重的元老啊!谁不知道你是四平八稳,不会犯错误的人呀!说不定会把你调到那些经济发达地区当书记呢?”刘兵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当,立即又说:“玩笑,开玩笑!”
秦邦勤收敛了尴尬的笑容说:“如今都兴跑官、要官、买官,我不跑不送,不要,不买,哪有那么多的好事啊!算了!再干两年到人大去混混!”
刘兵觉得秦邦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