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儿表妹已许配给宝家的少爷?他眼底闪过一抹冷凛辉芒。
姑父又将净儿表妹许配给他人?她不是已经早许配给他了吗?
天飞逸不屑地冷哼一声,因为想也知道,为什么李净儿会嫁给宝家的人!
而他竟然还从陕西赶回来,只因为怕李净儿守活寡?一想到这里,他冷峻的脸庞,更显阴霾。
人心果真是不古!十几年前的热情款待,说什么是好福气能将净儿表妹许配给他,原来这一切全都只是假象。
他真是太天真,还生怕自己若没有回来迎娶净儿表妹,会误了她一辈子。现在看来,很显然地,他又再度步上了他爹的后尘,相信人心,只会为自己带来不幸和痛苦罢了。
此刻,他似乎又听见了当年那个盗匪所嘲笑的话语——是你们的好心害了你们的,下次记住,别再那么轻易的相信人心!
天飞逸双眸迸射出今人震慑的怒恨,双手紧握成拳。
他眼底掠过一抹阴骛的冷光,抿紧了唇,嘎声地令道:“今晚,我们先找间客栈休息,明早我再独自前往李元布庄。”
他倒要看看,姑父他们如何向他交代!?
翌日上午。
“姑父,十几年未见,不知您和姑母可安好?我是回来迎娶净儿表妹的。”
天飞逸略带著嘲讽的语气问候著,并单刀直人的说明自己这次回来的原因。
看到姑父脸上那一抹慌张的神情,显然他的突然回来,必定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李元在厅堂里接见扬溥凡,没想到他竟没有死!?
听到扬溥几回来的目的,他面有难色的看著眼前这名壮硕黝黑的男子,忧心忡忡。
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没想到扬溥凡居然没死,还选在这个时候回来迎娶净儿!但净儿都已经许配给宝家,他可不要为了他的出现,去拒绝掉与宝家的这一门亲事,况且他也不敢得罪财大势大的宝家。
李元看著扬溥凡,十几年了,他的外貌改变不少,褪去了原有的白净斯文,现在的他,完全像个关外人,黝黑、高壮,而且一双黑眸深锐莫测,给人一股阴冷的感觉。
虽然他身上穿著还算不错,但就只有他一个人,身边也不见有任何随从,看来,他在陕西的日子过得不怎么样吧!
如果,他给他一笔钱,或许能封住他的口,并要他从此不得再回到江南来……李元如此暗忖著。
十几年来,他并未让外人知道,净儿曾许配给人一事,这万一扬溥儿将曾与净儿订亲一事说出去,一旦传人宝老夫人耳里,恐怕不是取消婚约这么简单就能解决,李元布庄一定无法再继续经营下去。
况且,净儿为了要抗拒宝家的婚姻,已离家出走,只留了张字条,说是要去找她的表哥。
没想到净儿前往陕西找扬溥凡,而他却出现在这里,真是……
李元心一横,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可行了,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刻将他赶走,而且要让他永远不要到江南来。
天飞逸只是冷眼看著一脸焦虑的姑父,并未说出自己现今的新身分,因为他想看看姑父要如何向他交代,净儿表妹又许配给人一事。
“当年你们全家前往陕西后,我曾听一个从当地回来的友人说,你们一行人可能遇上了盗贼……这是真的吗?”当年,有位友人从黄河一带回来,说什么有一个来自江南的丝绸商人,在未达陕西时,遭遇强盗横行的抢夺,据闻,一行人都已经惨遭杀害了。
那人所描述的,很像是扬家的人,但由于他也是听说的,因此也不知道被杀害一行人的姓氏。
听到李元提起十四年前的事,天飞逸内心一震,惊讶地瞪大黑眸。
原来姑父他们早知道,他们在陕西遇害一事,既然知道他们遭盗匪杀害,那为什么不见……他们前往陕西?天飞逸的心猛地揪紧,脸上神情也更显僵硬。
“没错,当年我全家遭到强匪掠夺,并惨遭杀害,只有我一个人因得我义父所救,侥幸地逃过一劫,保留住这条命!”
天飞逸双手握紧,压抑住内心的愤怒,冷凛僵怒地简单说著。
“你能逃过死劫,真是扬家的祖先保佑,贤侄,不瞒你说,当年我得知了你们遭抢夺一事,曾派人去黄河一带打探,但皆未有你们的消息。”李元当年在其夫人扬氏的要求下,的确曾派人去打听事情的真相。
但因为一直没有任河消息,而且又经过了十多年,因此,他认定那遭遇不测的就是扬成一家人。
哼!是真的吗?他真有派人去找过?天飞逸眼底闪过不屑的怒芒。是现在见他回来了,才这么说的吧!
天飞逸深吸了口气,回想当年所发生的惨事,一幕幕痛苦的画面又出现在眼一刖,让他顿时蹙紧了双眉。他对当年爹娘遭杀害的画面,仍是记忆犹新,因为,每天夜里,它总是出现在自己梦里,一遍又一遍。
“贤侄,你听我说,我无法让你迎娶净儿,因为,十多年来,都没有你们的消息,我以为你们皆已……唉,因此不久前,我已将净儿许配给人了。希望你不要怪罪于我,因为这一切都是造化弄人!”李元故作无奈地说著。
“以为我死了,因此才又将净儿表妹另许他人?”天飞逸冷凛地说著,真是既牵强又合理的藉口!
“真的是因为这样?不是因为贪恋著宝家的财富,才又将净儿表妹婚配给宝家?我听说那宝家可是江南的首富人家。”他语带讽刺地反讥著。
“这……当然不是这样!”李元心惊了下,没想到他已经知道,净儿许的是宝家。
“那好!现在我已经回来了,姑父你们应该取消与宝家的婚约,毕竟先和表妹订亲的人是我!”天飞逸俊颜抽紧,他倒要看看,李元他要怎么做?
“绝不能退了宝家这一门亲事!”李元瞠大了布满皱纹的双眼,话就这么脱口而出。
要他取消与宝家的婚事,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因为扬溥凡回来了,而放弃与宝家结为亲家的机会呢!
看来,不能让他再继续待下去,他得赶紧趁夫人现在外出,想办法让他自动的知难而退!李元思忖著。
“为什么不行?”天飞逸嘴角扬起了一抹不屑。
“贤侄,你听我说,当年你与净儿的订亲一事,并未公开。但是,净儿与宝家的婚事,是众所皆知的事,如果毁婚,恐怕……对净儿的贞节不好!我希望你可以谅解这一点,这样好了,我可以给你一笔钱,让你可以去找个好人家的姑娘成亲。”李元委婉地说著。
“哈——哈——给我一笔钱,让我另外去娶别人?”听到李元这么说著,天飞逸扯开喉咙,大声笑著,笑声里充满嘲笑与不屑。
说了老半天,就是给他钱,然后赶他走?看来,他当年没有要义父送自己回来,是正确的选择。
李元不由得眉头深锁,他的笑声听来很刺耳,但这是眼前唯一的解决办法!
“想必那是遮口费了!那请问姑父,您老人家要给我多少的银子?”天飞逸挑起了眉,冷冷地说著。
“贤侄,不瞒你说,这几年李元布庄一直是亏损的,我待会儿会让人拿五十两银子给你,虽然不多,但希望你别再为难我和你姑母。”
“五十两银子?”
想他一晚在春红院就花上了上百两!而人心就只值五十两?该说是贱价呢?
还是人心本来就不值钱?
他冷瞄了姑父一眼,罢了,或许他根本就不该回来的,不该对人心还抱有任何希冀的,它根本比粪便更不如!
“贤侄,希望你可以谅解我们必须这么做的原因,另外,为了避免他人有闲话可说,我希望你拿了钱之后,立刻离开江南,好吗?”李元婉转的要求著。
天飞逸听的出来姑父的意思,怕是这消息传入那宝家吧!
这么样被人下逐客令,天飞逸内心十分不好受,一张原本就冷峻的脸,瞬间转变成更为阴寒的表情,他抿紧了唇,怕自己一时无法克制情绪,而杀了他!
但,他并不值得他动手,因为那只会弄脏了自己的双手。
“面对一个久未谋面,而且经历浩劫归来的我,姑父为何如此无情?”
压不住内心那原本就愤世嫉俗的情绪,阴骛的俊颜上闪过一丝愤怒,他想知道,为何人们为了钱财,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姑父为了钱财,居然可以这样无情的刺伤他的心,这跟十四年前盗匪为了钱财而杀了他爹娘,有什么不同?
“那是为了怕影响到净儿的将来,你姑母快乐的出门,为你净儿表妹选购嫁妆,而净儿也满心喜悦地准备嫁人宝家当少奶奶,我相信你也不忍心,剥夺了你姑母和表妹的这一份快乐与喜悦!”
李元自行编织了谎言,反正,只要能让他马上离开,要他怎么说、怎么做都可以,哪怕说的话很绝情,做的是泯灭人心的事!这一切,都是为了李元布庄的生存。
快乐的准备嫁妆!?喜悦地准备当少奶奶?!?
没想到,十几年不见,她们已不是当年记得疼爱自己的姑母和天真的表妹了,都变了,人心真是可怕,为了钱财,亲人都可以不认了,难怪当年爹娘会惨死,就是因为有人爱财,甚过人命!
原本冷阴的俊脸,因内心翻腾的痛苦与愤恨,倏地紧紧绷著。
见姑父与表妹这般的势利,让天飞逸心寒不已,同时又勾引起他痛失爹娘的哀痛,也让他彻底的对人心感到不信任。
“你们一家人都很高兴净儿表妹嫁人宝家?”他眼中充满愤恨与怒气,深眸眯紧,低嘎地问道。
李元困惑地看著表情看来十分骇人的侄子,不甚了解他话中的意思。
“浣儿和她娘当然很高兴净儿能嫁人宝家,不过,浣儿也不用太羡慕,将来我也会挑个有钱的婆家给她,让她也当上少奶奶的!”
李元胡口乱扯著,只想让天飞逸快离开,免得夫人从庙宇回来了,留住了他,那可就会坏了他的大事。
听到姑父这么说著,天飞逸再也压抑不住内心那股熊熊怒火,他气怒地往身旁木制的桌子一拍,桌子立刻裂成两半!
“我再也不会踏进李元布庄一步!”他狠狠地撂下了话,头也不回地大步迈出大厅。
他一刻也不想多停留,俊颜绷紧,抿紧薄唇,愤怒地往门口走,他再不走,他怕自己会情绪失控的杀了人。
看到桌子裂成两半,李元身体因过于惊惧而频频颤抖著,他惊惶地看著天飞逸愤怒离去的背影。
希望他不会再回来,唉,他这么做,全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女儿能有幸福的日子……
第三章
李浣儿坐在房间里,手拿著绣布,却无心刺绣,双眼直望著窗外。
姐姐离家已有好些天,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姐姐李净儿比自己大二岁,今年二十岁,自小就与表哥扬溥凡订亲,无奈表哥一家人,在十几年前传出可能已遭遇不测,因此爹亲又将她许配给江南的第一大商庄“宝庆商庄”的继承人宝唭毅。
但姐姐净儿自小个性就强悍,面对父亲的另许姻缘,气愤不已,因而离家出走。
十多年前,有人传回消息说,表哥一家人在近陕西一带,遭到当地盗匪的抢夺,而且全部的人都已经遇害。
听娘说,爹当年马上就遣人前往查探,可却无任何确实的消息带回,再加上这么多年来,一亘未有舅父的消息,因此爹认为十多年前的传闻应是不假。
其实,姐姐也不是故意要违背爹亲,只是在不确定表哥一家真的完全不存在人间的情况下,姐姐说她是无法再下嫁他人的!
因此,在与自己讨论后,姐姐决定女扮男装,独自前往陕西一带,也就是表哥一家人传出遭遇不幸消息的地点,去打探当年事情发生的经过。
她曾大力的劝阻过姐姐,可一旦她已决定的事,向来是很少人可以让她再变更的,包括她自己在内。
正当她陷入思绪中,婢女小翠一路喊进房间来的声音打断了她。
“二小姐,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李浣儿看著向来毛躁的丫鬟问著。
“二小姐,您还有心情在这儿刺绣,大事不好了!”这丫头只有十四岁,讲话向来都比一般人来得夸张。
“我在听你说呀。”李款儿放下了手中的绣布和细针。
“二小姐,您知道吗?刚刚我去灶房想替您拿个点心来,正好听到总管跟常妈说,有一位自称是大小姐的未婚夫,说是要来迎接大小姐,现正在厅堂上和老爷说话。”
“你是说溥儿表哥回来了?”李浣儿晶眸瞪大,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好像就是这个名字,但总管说,他听见老爷跟对方说,大小姐已经快乐的在等出嫁,希望他马上离开。”“什么?爹怎可说谎呢?”李浣儿想不到爹居然会欺骗溥儿表哥,而不照实说出姐姐其实已离家找他去了。
“那我娘呢?”
“夫人和小青出城到庙里祈神去了。”
“小翠,你再帮我去看看,现在怎样了?”
小翠应了声“是”,马上又冲出房间。
此时李浣儿不禁担心起姐姐了。希望娘快点回来,至少有人可以跟表哥说实话。
溥凡表哥在这里?或许这么多年来,他们一家人早已不在陕西省,难怪爹派去的人,都说找不到舅父一家人的消息。
那姐姐一个人前往陕西,岂不是扑了个空吗?
李浣儿不安地在房里来回踱步著。
不一会儿,小翠又跑回到房里来。
“二……小姐,这次真的不好了。”小翠气喘吁吁的喊著。
“你先喘口气再说,”
“听说老爷对那个表少爷下逐客令,说大小姐已经等著嫁人,不想见他,而那个表少爷……他已经要离去了!”
“什么!爹怎可这样对待溥儿表哥呢?这……”
现在已没有人可以去跟表哥讲实情,她一个姑娘家,又要如何去向表哥说清楚呢?
李浣儿觉得事态严重,表哥这一离去,或许就不会再来她们家了,那姐姐要怎么办呢?
“不行,不能让表哥离去,我……跟表哥说去。”
为了姐姐,一定要有人同表哥说出事情真相,浣儿决定自己前去与表哥解释清楚。
李浣儿快速的走出房间,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希望还来得及见著表哥,跟他说出一切真相。
天飞逸僵怒著睑,大步的往大门口走去,却听见后边有人直呼著。
“表少爷,您请等一下!”
天飞逸寻著声音转身过去,看见一名十来岁的女仆,正往自己的方向快速地跑来。浓眉一扬,他停下了脚步,怒目看著那名小丫鬟。
小翠跑到他眼前,这才发现表少爷生得这般的……恐怖,然后又被他这么狠厉的一看,吓得直发抖地说道:“表少爷,请您等一下,我们二小姐……有话跟您说!”
二小姐?是指浣儿表妹吗?他愤恨地眯紧眼,她找他做什么?
天飞逸远远望去,只见一个黛眉朱唇、白皙绝美的女孩,体态纤盈,莲步款移的朝他走来,彷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仙子。
她……就是浣儿表妹?
十四年前的她,天真可人的模样,令他喜爱不已;现在的她,沉鱼落雁,教他心里不自主的颤悸了下。
十几年来,这张明眸皓齿的小小芙蓉脸,一直深深烙印在他心底的某一角落。
蓦地,他想到姑父的话——浣儿也不用太羡慕,将来我也会挑个有钱的婆家给她,让她也当上少奶奶的!
深邃的黑眸倏地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天飞逸敛下了不该有的悸动眸光,立刻又恢复一派冷漠的神情。
李浣儿和李净儿同样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