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婕走后,李福临脑海里泛起了这样的一幕:一个寒冷的冬天早上,李福临正在牛栏里倦缩着身子往手心哈着热气,此刻的他正热切渴望着:“要是能有一个热气腾腾的叉烧包就好了!”这时,牛栏透着北风的窗格外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女孩的脸庞,只见她正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里面缩着身子的李福临。过了一会,小女孩走了,李福临才停了一下,又接着往手心哈起了热气。大约过了半小时,那小女孩忽然拧着一个小蒸笼跑了进来,在他面前一放后马上又跑了出去。李福临打开蒸笼一看,原来是一整笼冒着热气的小笼包!李福临心想:“村里没有小孩和我玩,这小女孩虽然也没和我玩过也没和我说过话,不过她却是唯一一个关心过我的人。”后来一打听,他才知道这小女孩原来就是李家大院里排行最小的六小姐。
当天晚上,浐湾码头边上的一栋房子里。
李福临翘着二郎腿躺在摇椅上,对码头上管事的梁老胆说:“梁老胆呀梁老胆,你既然跟了我,你还是这么自把自为的什么事情都不通报我一下,你这还真是老胆啦。你可别指望有我们罩着,你就可以肆意跟以前一样当你的土皇帝,现在这码头是我福字号的,你胆子里有我这字号没有呢?”
梁老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说:“我们这码头,你知道确实是唯福字号马首是瞻了,不知道您这说的是啥意思呢?”
“那你们有没有对一些老客户做过什么没有呀?老客户是码头的长期顾主,我可不想因为一时的小利没有了他们。”
“是这样的老大,前几天我们是扣押住了一艘从南洋运药材到这里来的船,那船虽然每年都在我们这靠岸,但往年它那上面都没什么特别值钱的好东西,但是这次,它运的可是一船的上等花旗参呀!我们扣它一次,就赚够了它在这里停靠十次的钱,做得过!”“那下次人家运的是黄金过来你也去扣押的话,你岂不是赚够一辈子的钱了?码头就是码头,不是贼窝,码头赚的是流通的钱,你让人当这里是贼窝了,以后再不敢往这停靠了,那我要这码头干嘛用?”
“这。。。。。”梁老胆为难了,“您以前从不管我怎么做的呀,我的老大!”
“就听我的,放了那船,该干嘛就干嘛,你耽误了人家时间,明天你还得亲自帮他们把货送到目的地,懂了吗?”
李福临走后,梁老胆在屋子里踱了几个圈,嘴里骂着:“干他老姆的!好好的肥肉不吃,我还是梁老胆么!当初我跟了福字号,只不过不想跟他们正面冲突而已,他娘的竟真的管起我的事来,还真以为我怕了他们!”梁老胆眼珠子一转,马上有了主意。
第二天早上,大船上的货物已连夜被分装到几艘较小些的火轮船上,正准备启程前往三家村。
这时候,李福临忽然出现在码头上,对梁老胆说:“我听说,这批货是上等的美国花旗参,就这么送还给人家确实有点可惜;这样吧,我们留下一点点,拿来分给兄弟们也好,我相信三家村那边不会介意的,你认为如何?”梁老胆一听,额头上当即冒出了冷汗。但他还是故作镇静说:“现在货物已经装了船,您要多少,我们在途中打开几个箱子留下一些就是,明天我派人给你送去如何?”
“何必这么麻烦呢,你现在给我留下一箱子就是了,一箱就够,你看火轮船上不是有很多小箱吗?”说着,李福临对旁边人说:“到那上面给我搬一箱子过来,别劳烦梁老大跑来跑去了。”
梁老胆在旁一脸的不自在,李福临看在眼里,心里冷笑着。
木箱子搬过来后,尽管已经被钉子封好,李福临单脚踩着箱子轻轻向上一提,面板竟被轻易掀开了。李福临随手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包装的东西说:“怎么现在的花旗参包装流行起用牛皮纸呢,真是新鲜!”说到这里,李福临盯着梁老胆。“要我打开吗?我倒是很想知道牛皮纸是如何装花旗参的。”
梁老胆打量了一下周围,似乎全部是自己的人,而李福临似乎只带了几个保镖。见此状况,梁老胆镇静起来说:“世界上的许多东西变得很快,就怕你跟不上罢了,又没有人说不能用牛皮纸包花旗参,就看你想不想得出来这么做而已。”“是么?难道我是真的OUT了?”李福临阴笑着拍起了手掌,周围梁老胆的人马立即围了上来,李福临则从容穿过了人群,在码头边一洋伞下坐了下来。
梁老胆惊愕的叫道:“你们怎么了?你们要作反?”人群中一人答道:“在江门混不知道跟福字号那才叫OUT呢,你梁老胆是够胆,但真的老了。”
洋伞下,李福临点起了根雪茄,随着一个烟圈吐出,他做着手势,口中“叭”了一下,只听得背后马上传来了阵阵乱枪声。
随着福字号的不断壮大,李福临不但垄断了江门的工商业,就连蓬江上的航运也被他控制了。即使在1939后的江门沦陷期间,日军连在江门北街的西江沿岸设立关卡都不得不要征求李福临的同意。
最让李福临声势壮大的一个事实是,一次,狭小的蓬江河上忽然开来了一首中型豪华邮轮,轮船所经之处泛起的浪涛掀翻了岸边无数小船。正在人们都在惊叹何人能有如此的排场时,却见李福临已在河畔一码头上设好了欢迎仪式。有明眼人发现,那豪华邮轮上标着一个“杜”字--当时,除了上海滩大亨杜月笙,还有哪个姓杜的人能拥有这样的豪华邮轮?和杜月笙接洽后的不久,李福临还入主了当届江门市政厅的副市长,那真个叫人生得意,黑白通吃,还有谁人会相信他曾经只是一位放牛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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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汪洋
更新时间2008…9…30 17:21:44 字数:4437
光复后的新会的确如李志说的那样,时局依然动荡着,天灾人祸依旧连绵不断。
这一年,已经是秋分后的日子里,由于台风在附近沿海登陆的缘故,三家村以至整个新会迎来了百年一遇的暴雨袭击。连日的暴雨造成了江河水位高涨,各分支河水咆哮奔腾着,于银洲湖上游聚集一起后滚滚而下,很快就覆盖了整个中下游地区。那时候的银洲湖西岸尚未筑有加高的围堤,古兜山上的水拼命朝银洲湖上排泄,银洲湖上的水却持续朝西曼延,很快,整个三家村就陷进了汪洋里面,昔日村中的所有房屋均没入了洪水之下,只剩若干电线杆和高大的树梢残留在水面上。
村民们早已撤进了寻皇村暂避水势,生命是没受影响,但接下来的秋收却肯定完蛋了。
李立等人站在高处朝三家村方向远远望去,目之所及尽皆白茫茫一片。
李立对大伙说:“这景象对我们来说其实一点都不陌生,因为在宋朝时候,银洲湖的水本来就曼延到西边山麓,和现在没什么两样。”他们当中只有李婕自始至终都显得忧心冲冲。
黎燕和林萱都看到了李婕脸上的忧思,于是问:“李家大院甚至整个三家村的经济调度都你一个人在负责,我们没当家不知柴米贵,不知道有什么忧心的地方能让我们分担一下呢?”李婕说:“大水退去后,明年上半年整个三家村都要面临米荒,你们看,今年的收成全部没了。我正在思量能否给三家村建一个深水码头,让南洋来的船只无需跑到城里码头,而能够直接在村外靠岸,这样的话,我们的物资包括大米等都可来去自由,不受别人限制了。”林萱问:“可银洲湖的地势是东面深西面浅,修码头恐怕难以实现,从前不一直和城里的码头合作得好好的么?”李婕说:“城里的码头都由一些帮派控制着,被人家捏住喉咙的日子可不好过,现在这场大雨势必会导致明年整个新会的米荒,到时码头和米商联合哄抬物价,咱们三家村上万人的日子怎么过?”
林萱忽然想到了三家村东岸的奇石码头,对李婕说:“正对岸的奇石附近应该是一天然深水良港,如果码头修在对面,我们再用小船接应货物到西岸,不也同样可以摆脱城里的限制了?”李婕说:“我早就考虑过这问题了,为难的是,现在江门势力最大的福字号正有意购买那地块用来修建船坞,我们哪有实力和对方抗衡呢。”“不能和对方谈谈么?整个银洲湖沿岸能修建船坞的地方不仅这一处,但我们能用来修建码头的地方就没得选择。”“福字号的掌舵人李福临为人亦正亦邪,黑白道通吃,他看中的地方要想让他吐出来,难呀!不过我一直感到奇怪的是,七八年前我有事找他帮点忙,他没提任何条件竟痛快答应了,还因此处决了当时浐湾码头的老大,至今我都想不通他这么做有何用意。”
当天晚上,林萱拉上李立等人商量紧急情况。
林萱说:“婕妹透露说,城里的大亨要收购对岸的地皮修建船坞,且不说修建船坞时大兴土木对地宫造成的影响,一旦船坞成为了私人产业,那对我们也是很不利的事情,我们得阻止这一切发生,一定要让那沿岸一带地下保持原样才行。”李立摇头说:“要是我那子祥兄岳父在就好了,作点小法术闹他点小鬼,我敢保证再没人敢打那里的主意。”“闹鬼?”李志一听就来劲了。“所有新会人都知道那里曾发生死人无数的战争,我们何不在那上面做文章,搞他一点小动作。。。就这么玩!”黎燕推了李志一把说:“咱们又不懂作法,怎么个弄法?”李志的眼镜片在烛光下闪了几闪,只见他拍了一下李立肩膀说:“找上你的良叔,咱们有事情忙了,明天就出发!趁现在汪洋一片出发!”
第二天早上的古兜山下汪洋上,出现了一艘机动小船,船上是李立和李志夫妇,自然还有陈良和阿福。这似乎是一个永恒的六人组合,从数百年前的宋代到二十多年前的军阀时代,直至今天的十九世纪中叶。。。这组合的身影似乎都没怎么变化过。
由于银洲湖上游的水不断往南奔流,而在三家村河段,南流的水当中又分出了一部分往西曼延;与此同时,古兜山上的溪流又急奔直下,所有水汇聚到甜水河上游河谷后汹涌东流。。。这使得这汪洋上的水流状况异常复杂,如果小船不小心进入三股水流的交汇处,那将是进退不得直至沉没的下场。
李志在船上比划着说:“当前我们要从西南往西北方向到达对岸,无可避免要依次穿过向东、向西、向南三股水流,而那丁字形的交叉位置则万万不可靠近,很快我们将会抵达甜水河河谷,要作好准备穿越那段急流了。”这时候,众人都已把自己身体绑缚在座位上,以免颠簸的时候被抛进水中。李立示意大伙都准备好绳爪预防万一,因为水中有不少参天的大树,关键时候可用来固定船身。
当船渐渐靠近甜水河河谷的时候,大伙耳边传来了有规律的轰隆声,然而观察水面,却没有想像中那样的急流。正当众人舒了口气正要加速让小船通过时,李志忽然想到:从力学原理上,古兜山上的水奔入河谷后,其力度肯定会先直达水底,然后呈正弦抛物线状反复向上再向下激荡,直到力度衰减。。。现在水面上的表面平静也许只是个间隙!
醒悟到这点后,李志大喊道:“减速减速,我们要等下一波急流通过后再趁短暂的平静间隙穿过这里。。。”可是船不比汽车,已经来不及停下了,小船很快就横向进入了甜水河河谷。水面暂时还算平静,众人提着心眼,听着马达的声音,一心只希望刚才的间隙才是一个开始。但不幸总是常见的,船到河谷中间,大伙耳边忽然“吼”了一声,船身被抛了一下又狠狠摔下了水面,紧接着,水面开始翻腾了起来。李志明白,水下的冲力已达抛物线的顶部即水面,起码要再过数分钟才能再次减弱。可是在翻腾的水面上,小船的马达似乎完全失去了作用,小船的船身很快就被水流校正了过来,船头正对着东方开始往前奔去!李志大叫道:“再不停下小船,按这速度我们很快就要到达那交叉位置,到时候就被困水上斋打转了!”情急中,李立想起父亲早年修的光婷桥两侧有高耸的水泥电线杆,他马上示意林萱和黎燕等人做好准备。陈良每天都要经过这桥,只是他从来都没注意到那上面还有电线杆,见李立如此细心,不禁自叹不如了。
光婷桥以东不远处就是银洲湖水面,如果小船在桥上面通过了依然没停住的话,被水流冲往那丁字交叉处就是唯一的命运。陈良看了自己和阿福一眼,马上命李立等人将绳索延长,延长的部分就绑到了自己和阿福身上。阿福对陈良说:“可惜咱们是大块头有大吨位,而不是大块头有大智慧,你每天过桥的时候光注意看女人了吧!”陈良没好气说:“是啦是啦,等哪天有某美女要跳河就来个英雄救美,你满意了吧!”
正当小船如箭般正要从光婷桥上方穿越时,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李立、林萱和黎燕同时朝桥的南北两端的电线杆顶上抛出了绳爪,众人感觉身上一紧,小船的船头在冲力下忽遭遏止,几乎整个翘了起来。桥北端电线杆上由于有林萱和黎燕同时抛出的两根绳索,因此可以确保绳子有足够力度将船只拉向河的北岸。在船身稍固定下来后,李立当即砍断自己身上的绳子,众人齐心协力,象拔河一般将小船拉近了北端的电线杆。。。危险这才算暂时过去。
稍歇息后,李立打趣说:“一会我们还要通过东往西的水流,如果又被冲回山边就好玩得很了。。。”林萱说:“闭上你的乌鸦嘴吧,你说的东西每次都是好的不灵丑的灵。”
片刻后,小船加大马力离开了电线杆,朝北边方向开去。一路上,三家村牌坊、村口碉楼等都只见一个顶部露在外面,可以想像这次大水淹得有多深了。碉楼和北面山坡之间是一大片低洼地,正是银洲湖水朝西倒灌的必经之路,而这片低洼地上本是田野,什么露出水面的东西都没有了。众人面面相窥,都觉得要通过这片水域简直不可能。李立说:“我的嘴是臭点点点,但哪一次没有因祸得福的?”林萱说:“那就尽管看看,瞧瞧这次咱们会遇到什么福吧。”大伙一致决定碰一碰运气了,于是小船毫不停歇地一直开进了东往西的惊涛急流中。果然不出所料,船上的马达在急流当中完全失去了作用,李志干脆关闭了马达,两手一摊说:“随波逐流吧,到了哪是哪。”说话间,天上竟又下起了大雨。阿福无奈地唱道:“一叶轻舟去,人隔万重山。。。”歌声在雨声、急流声的“伴奏”下,显得格外苍凉。
不知过了多久,雨终于停了,小船也终于在西边一山麓下停了下来。李志打量了一下地形,对大伙说:“这里叫望牛岭,正对东岸的就是牛牯岭,那牛牯岭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李立说:“现在水流如此走向,看来我们只能沿这山岭岸边朝北走,穿过了水流才能继续东去了。”李志说:“道理上只能如此,不过呢,往北也是山,而一直到北侧山边都是一样的东往西水流,这下怎么着才好?”李立说:“船到山前疑无路,有路必有李家船,咱们不试试怎么就知道走不通呢?北侧的山岭有多宽?或者我们能够找到水道穿过那山岭,就能彻底躲过这水流了。”这是阿福开口了:“其实,咱们要到对岸,何必非要在现在时候呢,等水退了再过去不行吗?我到现在还不懂你们葫芦里卖什么药。”林萱和陈良也对此表示附和。李志叹气说:“看来有必要公开本诸葛的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