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宋理问。
柴文气的肺都要炸了。
可他能说不好吗?
能吗?
问的不是废话吗?
要搁他自己,柴榕不待见他,不帮他也就罢了,就把他打成这样,仗势欺人的名声他让他背一辈子!可是郑涛自从知道武进伯是他四叔,一天天上蹿下跳等着他攀上亲戚,好让他在工部再往上挪一挪。
他攀不上这门亲,回家指不定都受怎样的奚落,万一再将事情闹大,得罪了武进伯府
伯府不一定有什么报复手段,郑涛都得扒了他的皮。
“没事。”
“……”宋理以为自己听错了,“哈?”
“我说我没事。”
“这是我哥,我们自己家人的家事。”柴武道。
柴文冷笑,扯袖子擦了擦嘴上的血。“现在又认我是你哥?”
“你一直是我哥,只不过你狼心狗肺,不孝爹娘而已。”
“柴武,你有点儿老少尊卑!”
“你到底是老,还是少啊,不老不小的成天就想着歪门邪道”
“柴武,我与杏儿的事是我们的事,我是你哥哥,始终咱们才是一家人!”
……
原来,真是一家人。
宋理听了个囫囵个儿,基本也听出大概来了,便道:“你们既然是一家人,有事就进伯府好好说事,当街打架,谁看到都不好。”
他看了看柴文,“这位小哥,你要是没事,那我们就不多留了。”
他是正直不假,可也不傻,人家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他帮着出头,得罪了圣上面前的大红人,人家一家人分分钟就和好,他再傻也没至于傻的这么别致。
柴文心头冷笑,好像他说有事就能留下来似的,当他看不出他那张恨不得长八条腿赶紧走的脸吗?
他柴文别的不行,自小看人脸色长大,这点儿小心思,他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他们都是亲兄弟,再打再闹也没有比他们再亲的了。”贵妃笑盈盈上前:“这位”
“在下宋理。”
“他是南城兵马指挥司指挥使。”刘得旺不着痕迹地凑到贵妃身后小声禀道。
“有劳宋指挥使费心,”贵妃看了眼他带着的一队人,“不若带兄弟们进伯府来喝杯热茶?”
哟,才进京,这客套话倒说的溜。
宋理笑笑,摇头告辞。“在下有公务在身,就不打扰了……伯爷、夫人,在下告辞。”
柴文眼瞅着来这一队人跟身后有狗撵似的快步走了,他自嘲地笑笑,掸掸身上的土,转身走了两步,深吸一口气才又回过头:
“在我心里,你们永远是我的家人……娘,爹,过一阵子大家气消消,我再来看您二老。我的苦衷,希望你们都多体谅,其中利害我已经和你们说了……娘,好好照顾爹。”
说完,他冲柴大哥大嫂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这才缓步离去,背影蹒跚。
他愁,回郑府该如何交待!
……
“老大。”柴大嫂再也忍不住,嗷地一声就哭开了。也不知道叫的是他儿子,还是他夫君。柴大哥倒是表情木然。
“为这种儿子,还有什么可哭的。在这之前,他待咱们可不是这态度,这几天因为啥会好好说话了,你还不知道吗?”
贵妃冲柴榕使个眼色,柴榕心领神会:“我封了武进伯,柴文上门是为了打秋风,占便宜。”
“……”
贵妃惊了,她是这个意思?
能不能有点儿默契了?
这所有人都能说,他自己说……这有点儿不大好吧?
“……进府去说吧。”贵妃深吸一口气,深深看一眼柴榕,然后深深一叹,没点儿默契!
柴榕浑然不觉领会错了夫人的意图,大跨步走到最前面。
柴家二老在屋里等的心急火燎,他们再不回去,柴老太太都要跑出去了。
柴大嫂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倒没什么,柴大哥大病一场可是瘦脱了相,腿还稍微有点儿拐,可把柴老太太给心疼坏了,插腰又是一顿骂柴文:
“阿美,以后不许那祸害进咱家门,什么东西,自己爹都病这样了,还有歪心思想着打秋风占便宜,脸都不要了!”
“他爹娘都不要了,还要啥脸?”柴二嫂凉凉地道。
柴大哥夫妇竟无言以对……
他们夫妻俩千里迢迢找来京城,不过就是想儿子了,也想知道自己儿子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里面定有缘故。谁知到了京里按照杏儿告诉他们的找上门,就被人家不冷不热地给撵出了门,亲家上门连顿冷饭都没招待,自家儿子不但连话都不敢说,还将他们安置在了郊外没几户人住的村子。一个月也见不到两面。
他们一路进京就走了三个多月,再找到郑家去都已经是四个多月,之后就被柴文给扔到一边直到现在,一个月都见不到两三面。
他们是心冷了,有心回去桂花村,柴大哥那时在自家院子种菜时还扭伤了脚,那村子也没个大夫,全靠自己养。等柴文三五不时去那一趟带过去的药,骨头缝都长好了。
柴文直到最近去的越发殷勤,态度也一次比一次好,他们才知道自家四兄弟封了将军,晋了侯爷,柴文又想借着他们和家里缓和关系,攀上武进伯府为他丈人家打通关节,升官发财。
柴大哥是没脸因为这事求自家兄弟,当初他们上京的银子都是冲四弟媳借的,现在人家当了官,又想让他腆着脸上来替这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儿子说项,柴大哥宁死也是不乐意的。
柴文这些天都是在软磨硬泡,希望自己父母能心软应了他。谁知父母这次吃了称砣铁了心,说什么也不松口。
偏在这时刘管家找上郑府,说什么让他将父母交出来,否则直接去衙门告他囚~禁……柴文一听,他倒是不怕闹上官府,他爹娘再恨他也不至于让他坐牢,不过费些口舌。可是郑涛却怕因此得罪了武进伯府,催命似的催着他将人给送回来。
否则,柴文有的是耐心和柴大哥大嫂耗下去。
……
“我上辈子是做了多少缺德事,生下来这么个玩意?”柴大嫂将这一年来的事断断续续地说了一遍,哭的不能自已。
柴文是她的孩子,她身上掉下去的肉。以前不管谁骂他也她,她跟着也骂,可是私心里总觉得或许他是有缘由的,迫不得已的。可是这近一年的时间,她亲眼看见,亲身感受过了,再也骗不了自己,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京城,他们就不该来!
589 丑~闻
柴大哥大嫂被柴文给扔到县郊的村庄基本是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旁边零星住着的邻居他们又都不认得,所以柴榕封了将军,又封武进伯,他们根本就一无所知。连秦王造反的事,都是直到秦王被俘之后,他们才听说了。
后来还是柴文接连献殷勤说漏了嘴,他们夫妻才知道,今日见了面又只顾着伤心,直到收了眼泪,才注意到武进伯府奢华的风格,吓的立马悲伤春秋的心都没了。
柴大哥忍不住叹息,怪道柴文这些日子格外的孝顺温柔,原来竟是面对这么大的诱、惑。
可见他本性就是嫌贫爱富。
心情平静了,他又问起秦王造反的事,一听之下才知道这里面竟经过了这么许多波折,柴大哥夫妇又是惊讶又是感叹。
一家子叙起了天伦。
贵妃给柴大哥请了京城中治骨伤较好的大夫,又将绣娘给请回来重新给他们夫妇量了身。
柴家人见贵妃敬富贵不相忘,明阳城时什么样对待他们一如既往,当下纷纷又感叹四郎命好,娶妻当如顾洵美。
总之,柴家目前一片祥和。
没了柴银杏和柴文搅局的柴家,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浑然不知府外,武进伯府再度成了风头浪尖的人物。
武进伯府仗势欺人,在府门外打人的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短短不过月余,先是殴打舞阳侯世子,再在府门外殴打疑似穷亲戚,武进伯的丑闻一桩一件慢慢就开始暴露出来。更不要说杀死秦王才刚满月的世孙,逼疯秦王世子妃的传闻一直在流传。
……
“到底是谁传出去的?”宋理将那天在场的士兵全部叫到跟前,大发雷霆:“事情不是很清楚吗?是挨打那人的亲兄弟揍的,揍他是因为他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不敬父母大家都当场听着呢,是非对错也都很清楚。双方当事人都不追究,哪个在这儿冒充正义之士替天行道,把这事儿宣扬的人尽皆知?到底是你们蠢,还是有心搞事情?你们倒把我给推出来,是想让武进伯这仇算我头上了?!”
宋理气急败坏,在别人眼里,他手下做了什么都是他指使的,最终都是他背锅。
如果真是他看不过眼,替天行道,他也认了,问题是
这事儿他真不觉得武进伯理亏啊,人不是他打的,挨揍那人都没胆追究,跟他有个毛关系?
传出去,得多少人以为是他捣的鬼?
就一路进来兵马司,同僚笑的简直不要太猥琐,落井下石的不要太爽啊!
“到底是谁?!”
宋理手下面面相觑,一个个都一头雾水。
最后还是个平日深得宋理欢心的一个大个子说话了,战战兢兢地道:“大人,您的吩咐我们什么时候敢违背过?我们一向以大人马首是瞻,断不敢让大家背了黑锅啊。大人不好,我们哪里能有好处?是不是那天挨揍的那人,心里不忿,往外散播的啊?”
“大人,不是我。”
“大人,真不是我。”
“大人……我发四,不四我!”
大舌头的给我滚一边儿去!
宋理咬牙,这倒也不是不可能。可是,那些人通通看他笑话是怎么回事?他人缘有那么差,都巴不得他倒霉!?
……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兄弟给打的,武进伯怕你们兄弟失和,让你过些日子再好好修复关系,怎么就成了武进伯打的?武进伯是不是不认你啊?”郑涛这些天有意无意在工部透露自家女婿是圣眷正浓的武进伯亲侄,受了不小的瞩目。
当时自家闺女嫁了个臭工匠的事,他并未大肆宣扬,可是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虽勉强如了自家闺女的意,可是心里始终觉得丢人,这回可下子是摸到宝了,那家子穷亲戚人家产房传喜讯升了个不要不要的,郑涛也就腆个脸当正经亲戚好好显摆了一把。
谁知才没两天就啪啪打脸,今天去工部好悬没让同僚们笑死。
柴文被打的相当严重,想要遮掩是遮掩不住的,只好找了个借口说是自家兄弟因为一向于被休的杏儿关系良好,气不过才打的他。
郑涛虽然半信半疑,但也没想武进伯会亲自动手打人。再怎样是自家侄子,时间久了,多走动走动也就亲了,也就没多说什么。再想不到今天自家女婿挨揍的消息传的满京城都知道,别管是因为什么,他这老脸没地方搁!
“我不管,这事儿传出去于谁脸面都不好看万一武进伯再疑心是咱们放出的风儿你找管家支两百两银子去武进伯府送几件礼,好好解释一下这事,可不能莫名其妙怪咱们头上。”
郑涛忽然顿了顿,抬眼盯着柴文:“这事儿……不是你传的吧?”
柴文苦笑,他也得有这胆子,有这人脉。
就他小白人一个,就算有心往外传,谁听他说?认识的人就有限的那么几个,近来还都不来往了。而且郑涛这钻营的性子,眼巴巴当他四叔是个财神供着,他哪里敢多言多语。
二百两,他跟他什么时候这么大方过?
二十两都跟打发乞丐似的,满脸不耐烦。
“爹,这事儿本就是我们兄弟之间的误会,和我四叔没关系,我又怎么会说四叔的坏话?”柴文摇头,“再者,我知道爹自有打算,哪会自做主张坏了爹的前程?”
郑涛隐约听出一丝嘲讽,皱眉想要训他,可是生生憋到了嗓子眼儿,不耐烦地冲他摆手:
“行了,你去吧!”
然后又好生叮嘱:“千万修好和武进伯的关系,那是你自家人,总比外人强。说点儿软和话,于咱们都没有坏处。你是聪明人,应当知道的。”
柴文一噎,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问题是全世界都知道,全世界都看他笑话!
……
“这武进伯府还挺不消停啊。”承平帝手拿御笔轻轻骚骚脸颊,嘴角浅浅勾起,眼神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正在汇报京中动态的梁玉。
“你说,武进伯当着朕的面,又会怎样解释呢?”他好奇地扫了眼旁边侍立的胡进忠。
胡进忠脑中柴榕跪在地上耿直的表情一闪而过,说实话他有些好奇。
“大概……会解释一番吧。”再傻的人也不能眼瞅着屎盆子扣自己头上还不为自己说话吧,哪怕那屎盆子本就是他自己个儿的。
承平帝笑,猜什么呢,直接叫来不就知道答案了?
“宣,武进伯进宫觐见。”
承平帝兴、奋了,他想知道这回武进伯又会怎样的措辞。
590 不正常
梁玉是承平帝的心腹,原是忠臣之后,因其父战死沙场,太祖就将他带到身边养着,自小给承平帝做侍卫,功夫高绝,对承平帝忠心耿耿。
当年先皇驾崩时承平帝在外巡视河道,等他接到皇命往京里赶的时候,心怀不轨的秦王便派半路劫杀,承平帝险中其招。后来便命身边心腹扮作他的模样,分别经不同的路线进京,而深入虎穴从秦王藩地入京的便是这位梁玉。
后来承平帝继位,梁玉便得到重用,先是虎贲卫副指挥使,再后来承平帝重启锦衣卫,便将他擢升为锦衣卫指挥使,由皇帝直接管辖。
梁玉不过二十五岁,比承平帝只大一岁,但为人颇有谋略,短短数月锦衣卫便进入正轨,搜集各方情报得心应手。
原本秦王造反,柴榕请战,承平帝先是不许的。
柴榕明阳府出身,承平帝在没弄清楚他的身世背景之前是不会冒然将此重任交出去的。后来是梁玉派了锦衣卫八百里加急,两天之内搜集了关于柴榕资料递到他手里,承平帝亲自见了才允了柴榕之请。
若他与秦王府有瓜葛,哪怕无人可用,承平帝都不会允他出战。
“……那微臣告退。”梁玉道。
承平帝皱眉,“你那边有急事?”他话还没问完呢,这么急着走?
梁玉嘴角翕翕,“微臣以为陛下要见武进伯……所以……”
“既然无事便不急,”承平帝摆手,放下手中的御笔。“是谁放出的风声查出来了?”
梁玉知道承平帝问的正是柴榕杀秦王小世孙的消息。
“回陛下,是定国公府的人。”
“嗯。”承平帝点头,他本来心中便有定数,运用锦衣卫不过是确定而已。“继续盯着定国公府。”
梁玉应声,然后就见承平帝眼神发直望着前方不知名的方向,手指有节奏地在书案上敲打。这是承平帝典型要坑谁的节奏……就是不知道是谁。
如果联系上下文的话那肯定定国公跑不了。可是他们这位承平帝的心思一般人猜不准,东一耙子西一扫帚,男人的心思你别猜。
“赵嘉,要休妻。”半晌,承平帝才道。
这些天定国公追着他屁股后面求情想把秦王世子妃接回去送到别院去养,在他这里行不通之后又走后宅路线,先是找骆皇后,后来又找到终日吃斋念佛的皇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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