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闻音知雅意。这退堂鼓是不是打的太快了?“朱公子,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
“怎么,你想反悔?”杭玉清一听就炸了,一开始照收租子还好,都说了不要他钱,现在再来后悔,他感觉自己赔了双倍的钱好么?!“我就说要和你签合同,现在笔还没放纸上你就反悔。你还能有点儿诚信吗?!”
“谁说我反悔了?”朱方则不认帐,“我就是琢磨——瞒着小姨母好吗?”
“你就是反悔!有什么不好的。咱俩有事儿少瞒着我娘了?不就是几个租金的钱,我给你!”
杭玉清气呼呼地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说是给钱,半点儿实质性的动作都没有。“你就是抠!舍得给女人花钱,到自家兄弟身上了,还没让你往外掏就心疼了。”
“谁心疼?我少给你钱花了?你那些乱七八糟你爹舍不得给你买的玩意不都是我给你买的?”
“此一时彼一时。”
“你个狼崽子!”
……
这兄弟俩分分钟又掐到一处去了,如果不是年纪在那儿摆着,贵妃真有些难以相信这俩货相差十几岁,不看脸还真当是同年生的不靠谱双生兄弟。
要是依他们这种沟通方式,只怕吵到第二天大天亮都不一定有个准谱,于是贵妃轻轻咳了咳,这对朱方则是没效,他没经验,可是杭玉清却是耳朵跟狗似的,他家师娘每次警告他都是先咳两声,他记忆已经存档,十分的清晰,于是立马就闭嘴不说话,询问地眼神望向贵妃,生生把书朱方则晾到了一边。
贵妃没看杭玉清,却对朱方则道:“朱公子若是有不方便之处,不如咱们开诚布公敞开来谈。”
朱方则吧唧吧唧嘴,“也不是我要反悔,主要是我那铺子现在租着人,三天两头来找我,我不租他其实他也挑不出来什么,只怕闹到家母那里我不好说。”
“玉清还让瞒着,这不是能瞒的事儿啊。”他道。
贵妃笑道:“玉清是说瞒着他娘,令堂却是不必隐瞒的,朱公子为玉清做这么多,我们怎么能让朱公子为难呢?玉清,你说是吧?”
“啊。”杭玉清一愣,“你愿意和我姨母说就说呗,谁不让你说了?”
朱方则表示这个大坑货!
气哼哼地把肥硕的身子从椅子里拔出来,他抖了抖身上的肉,提笔研磨就要开始写,笔还没等沾到纸上,就听杭玉清嗷地一声从椅子上蹿下来,直道:“师娘,你写,你字漂亮!”
贵妃:“……”这是抖的哪门子机灵?
朱方则嘴角抽搐,这个吃里扒外的货,现在就他师娘亲,什么什么都听他师娘的,把他亲表哥倒当成贼来防!
“谁写都一样,”贵妃轻轻抬手示意,“朱公子请。”
朱方则挑衅似的看向杭玉清:“我能写了吗?我可以写了吗?祖宗?你师娘让写的。”
杭玉清冲贵妃挤眉弄眼,“去啊,你写啊,我表哥字都认不全,尽错别字——”
“你给我闭嘴!”朱方则彻底怒了,抬笔就是一顿狂草,“我就写,气死你!”边说边写,写了三个半字就开始停下来思索下面应该怎么继续写下去。
他也是给气疯了,以前这些字据都是他们家的帐房先生管的,他只负责收好各种条子,各种租金,什么时候轮到他亲笔上阵写字这么艰难的任务?
贵妃看他实在是停顿太久,一个几百字的合同就给憋成这个德行,总算理解了杭玉清的良苦用心,不是防他表哥,而是知根知底,晓得他表哥有几斤几两重,给她节约时间呢。
“要不,我来试试?”贵妃轻声问,“最后再给朱公子过目?”
(未完待续。)
174 身后有狼撵
朱方则眨眨眼睛,憋出一脑门子汗,直到大丫环心明眼亮地上前把汗给他擦干净,露出绯红的一张不知是害羞还是愤怒所致的大红脸,他才扬高下巴,缓缓地道:“既然师娘打算出手,那就你来吧,我的墨宝可不是谁都能给的……”
“不过是个合同。”他语气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像是为了表达自己的轻蔑姿态,末尾还加了个鼻音。
贵妃一家人,柴榕有听没有懂,和地上的蚂蚁做着持续性的视觉对抗,木墩儿和贵妃都是人精儿,自然不会有外露的情绪出来,反倒是杭玉清哈哈大笑,一点儿情面也没给他留:
“就你的墨是宝,还你的墨宝,三哥你可真逗死我了。”
贵妃笔走龙蛇,一个合同几百字一气呵成,写完她只待墨干便递到朱方则的面前,谁知这人是个急性子,哪里懂这些写字的规矩,直接上前一把抓过来就看,一边看一边还摇头,啧啧有声。
“太漂亮了,师娘,想不到你人美,字更美,一个赛一个的美。”
虽说那上面的字他认得不是很周全,但是欣赏美他还是能的。不论是美人,还是字迹笔体。
“师娘哪里像村里妇人,看上去倒像是大家姑娘——比那些大家姑娘还要更美,能说会道,字还俊——师娘啊,这些年你都藏哪儿去了……”
贵妃看他越说越下道儿,不禁抿了抿唇。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是真对,特么就是之前杭玉清看上他非要‘英雄救美’那个熊样儿。不过杭玉清长的漂亮,跟个年画娃娃一样。看着讨厌却不令人恶心。
这位朱方则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杭玉清再惊艳,那眼神是清澈纯洁的,可他那眼睛看起来就色眯眯的有些肥腻,让人膈应了。
“朱公子,您看这样写行的话,不妨咱们就先把字给签了?”
朱方则答应的倒是爽快。提起笔就落上了自己的名字,端端正正的三个字,也是他写的最漂亮的三个字。
他写完了便把笔直愣愣地递到贵妃手里。“师娘,到你了——”
话还没说完,便听走屋外的游廊上一个娇滴滴的小声音一直在重复着:“是这里吗?这里?还是这里?”
那声音就好似黄莺一样清脆悦耳,透着股子娇憨。可是那声音越近。贵妃就见杭玉清的脸越是紧绷,浑身呈战备状态,分分钟夺门而出的架式。
“这姑奶奶怎么来了?”
杭玉清一把抢过朱方则手里的合同,往桌面上就是一铺:“师娘,快签,签完回家。”
没等他说完,房门让人推开了,扑面而来就是一股浓浓的熏香味儿。好悬没把贵妃呛出眼泪来,待她透过朦胧的泪眼望过去。便见一个翠绿色衣裳的女子堵在房门口,横眉厉目,直勾勾盯向杭玉清。
想来这就是杭玉清甩不掉的那个孽缘,传说中对他一再纠缠的狄三姑娘了,贵妃好整以暇地仔细端瞧。
果真应了她的猜测,这姑娘……的确不是杭玉清那小色|胚的口味,圆滚滚的身材套上个翠绿的衣裳从脖子裹到脚踝,跟个竹子筒似的。脸蛋长的倒是圆润可爱,白净的透亮,只是那妆容配合头上的配饰显得过份的杂乱,还涂了个烈焰红唇,显得整个上下比例严重失调,脑袋上用一个成语来形容就是花团‘紧’簇。
“玉清,你怎么来了都不去我家,反而见了我家婆子还躲到了朱府?”狄三姑娘声音还是那么甜,可那是冲着杭玉清,一转脸对上贵妃眼神立马就降了三百来度,上下扫了几个来回打量她。
她家婆子回说在明阳城遇到杭玉清,她还美滋滋的,谁知接下来的话里就冒出来个带孩子的村姑——
这下她坐不住了,当下也浑不记得婆子还说了什么,她只怕杭玉清拎不清,万一让村姑给骗了,万一被骗了有个孩子,他这辈子就完了,她也完了,他们都完了。
于是,立马想要来个艳压群芳,几乎把贵重的首饰全插头上,还穿上了花重金订制原本打算生辰时穿的衣裳,隆而重之地来给村姑一个下马威,结果……
只能说她审美品味缺失,但基本的美丑还是懂的。
村姑虽然穿的寒酸又丑,可那脸蛋真真长的漂亮,腿也长。
狄三姑娘低头,瞅瞅自己短粗胖的大腿,默默地委屈了。她长相随她娘,身高体型却像足她爹,而且还都是挑人家俩的缺点随的,老天爷就是这么诙谐。
“玉清,她是谁?”这小声音从她嘴里挤出来那叫一个委屈,连贵妃听着心里都怪不落忍。
只能说这姑娘的声音和相貌太不配套,反差太大。
她一边问一边就向杭玉清走过去,步子跟带了风似的,嗖嗖几步就挤到了他身边把杭玉清旁边的朱方则都给挤了个趔趄。
“三儿,我这么大一坨你都能无视过去,眼里还只有玉清一个,我也是服啦。”朱方则签完字大吉,放松了往椅子上一坐,把位置让出来给狄三。
“还没吃饭呢吧,择日不如撞日,今天这么人齐,就都留在这里吃饭吧——翡翠,”说完,他一动手指,身后的大丫环立马俯首贴面把脑袋递过来。
还不等这主仆俩交流,杭玉清先不干了:“吃什么吃,我还要回家温书呢。”说完他给贵妃递过来一个急急如律令的眼神,“快签啊,你不一直张罗着要回家——快!”
跟身后有狼撵似的——
或者说身边?贵妃默默地看了眼狄三,俯身在纸上把自己的名字给签了上去,然后又把笔递给了杭玉清:“你也签上吧。”
杭玉清不等接笔,狄三姑娘一把就把笔给抢到了手里,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杭玉清,嘴巴委屈的直抽抽,声音跟黄莺鸟叫唤似的又清脆又高亢:“这是什么?你们要签什么?婚书吗?”
贵妃瞠目结舌,这姑娘脑洞会不会太大?一张白字上面几个黑字,哪里就能看出是个婚书?
有这么随便的婚书吗?
难道她那双圆溜溜黑亮亮的大眼睛就看不见她身后边还有个娃儿,娃旁边还有个傻气逼人的爹?
(未完待续。)
175 什么婚书?!
“什么婚书?”柴榕耳朵尖,立马一个箭步凑过来。
他旁的什么合同什么字据的不清楚,可是婚书这俩字他还是知道的,当初他和阿美成亲的时候,他娘就捧着叫婚书的东西直哭,说要好好给他收起来,不能弄脏了,这是阿美和他过一辈子签的字据,有它,他们才能在一起,而且是一辈子不能反悔的。
怎么就和杭玉清又签了?
当下柴榕怒火就挂了脸,直接冲杭玉清就过去了,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子,喝道:“你为什么要和阿美签婚书?阿美是我媳妇,你凭什么要和她过一辈子?我们家里不需要你,我也不需要你!”
杭玉清让他这么一揪,上气不接下气:“师父,松手——你个——师娘,救命啊!”
一屋子人的小眼神刷刷就都射过去了,眼里紧张有之好奇有之,就朱方则一脸的看好戏,嘴都合不拢了,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静静地看着傻子大发雄威。
……果然,特么够傻。
“四郎,你听错了,不是婚书。”贵妃慢慢踱步上前,轻轻把手放到柴榕的手上,轻而易举地就把他的手从杭玉清领子上拉了下来。“那是咱们租铺面签的合同,而且也不是我和你徒弟玉清签的,是和朱公子——玉清的表兄签的,这位姑娘新进屋来不知内情,所以误会了,不是婚书。”
贵妃说的这么详细,除了是说给柴榕听。以免他盛怒之下再把杭玉清给揍个乌眼青,主要也是说给那位狄三姑娘听。她还没摸清狄家的底,可不想因为杭玉清莫名其妙就把人给得罪了。到最后人家俩人该怎样还怎样,苦的只有她这个莫须有的误会——这就是女人,宫里这种事她看得多了。无论皇帝怎么对那些人,多么不公,多么视而不见,最后什么罪都能往她身上——女人最喜欢为难女人。
狄三姑娘一听自己误会了,便造了个大红脸。不过误会是理清了,村姑人家是有主儿的,虽然那主儿看起来脑子不是很灵光——
可是又扯出一堆什么师父师娘的。哪里跑出来的师父师娘?
什么时候书院也请傻子做师父了?
“玉清,什么师娘,哪里的师娘?”
狄三姑娘的关注点明显还在贵妃的身上。
杭玉清皱紧了眉头,“师娘就是师娘。我师父的媳妇——”说到一半他就转向柴榕:“师父。我好歹也是你的徒弟,你要不要每次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揍我,你这样没有朋友的!再这样,我不和你好了啊!”
贵妃暗自吸了口长气,杭玉清能把好好的一潭清水搅成流沙河了,有话难道就不能一次性地说它个清楚明白,非得像狗啃似的,东一口西一口。
“玉清是我家相公的徒弟。”贵妃笑容可掬地望向狄三姑娘,算是解释了:“跟着学些拳脚功夫。”
狄三姑娘让贵妃笑的满面通红。把脸颊上涂的胭红衬的也更红,再与身上的翠绿衣裳一对比鲜明的不得了。以至于贵妃全部注意力都被她这身装扮给吸引过去,她说了什么贵妃听的倒不是很清楚。
没办法,她天生对色彩的搭配很敏感,前世今生两辈子她就没看见过这么奇葩的搭配法。
就这一身包括簪环首饰一打眼少说也值个上百两了,可是桂花村十几文扯的布做出来的衣裳都给她这个配出来要好看……这么会糟蹋银子,糟蹋自己,也是一种奇妙的能力了。
“……那是什么铺子?为什么要找三哥签铺子?”
狄三姑娘关注点永远在杭玉清身上,如果不是那充满歉意地冲着她一笑,贵妃几乎以为自己刚说的那些话随风都经吹散了,根本没入她的耳。
“我家也有铺子啊,你用我家铺子啊,不收你租金的。”狄三姑娘上去就勾杭玉清的胳膊,“走啊,去我家,我和我爹说。”
去他家,他还能囫囵个儿出来?
她是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死黏着他,他爹可是跟看****一样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出去,这么赤果果的冰与火,哪样他都受不起,杭玉清一把挣开她的胳膊,迈开腿嗖嗖几步就蹿出了门外,边走还边喊:
“三姐姐,你爹给你议亲你可就答应了吧,咱俩一万个不可能,我心上有人啦!”
“——三哥,我走啦——师娘,撤!”
……
贵妃和木墩儿面面相觑,他们一屋子人都靠他在中间才相识,居然他就这么不管不顾自己尥蹶子就跑了,把所有人都晾在这儿,杭玉清也真干的出来!
“他,心上人是谁?”狄三姑娘绷紧的大圆脸直面贵妃,一个头是她两个头。
有个狗屁的心上人,还不就是颜狗,看不上人家姑娘。
贵妃默默地竖起中指,然后笑若春风:“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朱公子,三姑娘,那我们也就不打扰了,告辞。”
朱方则本想留众人下来吃顿饭热闹热闹,一看杭玉清跑了,其他人他就更留不住了,便道:“那改天吧,师娘,你店开张我去给你捧场啊——我叫驾车送你回去。”
“怜香惜玉嘛。”他笑,下巴颌挤出三层肉。
“三哥,你先别只顾着怜香惜玉,你和我说说玉清的心上人是谁?”狄三姑娘一听杭玉清喊出的‘心上人’三个字就慌了,也顾不得平日里父亲教她那些礼仪,可怜巴巴地捏着小嗓子道:“你和玉清最好不过,你肯定知道的,他又哪里冒出个心上人?”
贵妃不欲多留,站着朱方则微微福礼,“那我和相公就告辞了,改日我请朱公子。只是车却不必了,我们来时租了车的。”
说完递给木墩儿一个撤退的眼神,一手拉起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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