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就是这儿。”
尼克看看眼前这片空地,皱起眉头问道:
“这儿是什么?”
“当然是你的藏身之地啊!”
“这里?”尼克说,“我就躲在这块空地上?”
“这正好表明这个地方多么合适,”她得意地说,“连你自己都看不出来!”
她走到空地中间,跪下,扒开一些松散的泥土,移走几块厚厚的青苔,露出了一道活门。
尼克走过去,好奇地看着那个活门。它是用木头做的,上面装着十字型的铁棍,门旁边有厚重的铁门栓,门栓滑到一个水泥凹处。尼克看到门栓上锈迹斑斑。他探头过去,看着下面的黑洞。
“这里过去是个藏赃物的地窖,”女孩告诉他,同时骄傲地补充说,“我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没有告诉过男朋友或女朋友?”尼克狡猾地问,“连你爸爸妈妈也没有告诉过?”
“当然没有,”她肯定地说,“从南北战争以来,除我之外,你可能是唯一知道的人。这儿以前可能是有钱人的避难所。”
尼克眯起眼睛,向洞里望去。“下面有些什么?”
“除了我存放的东西外,什么也没有,”她说,“两根蜡烛,一盒火柴。来吧,我带你看看。”
她沿着一个长满青苔的木梯下去。当她进入下面的黑暗中时,尼克听到她不耐烦地说:“嘿,下来啊!”
他非常痛恨她这种盛气凌人的态度。四年来,他一直被人呼来唤去,他已经受够了。
他脚先踏在梯子顶的木板上,试试牢不牢。在他的体重下,梯子仍然显得很稳,他放心地走了下去。他到洞底时,火光一闪,原来那女孩在划火柴点蜡烛。她把蜡烛放在墙边一道天然的泥土架上,固定后,再拿第二根蜡烛去点。
她把第二根蜡烛递给尼克:“如果你想看,可以四处瞧瞧,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
尼克接过蜡烛,仔细查看地窖。它很小,很干燥,比上面的沼泽凉快。他用手指摸摸墙壁,惊讶地发现墙非常坚固。
“这墙好像是水泥做的,”他自言自语道。
“顶上抹了水泥,好让活门更牢固,”她说;“也许你已经注意到了。”
“我是注意到了,”尼克说,点点头,同时走到女孩和木梯之间,“现在怎么办?”
“你留在这儿,这是最安全的地方。我觉得,你必须在这里住三、四天,一直到大家认为你已经逃走了。他们停止搜索后,你再趁机溜到铁路边,搭车离开。”
尼克看看阴暗的地窖,说:“在这儿住三、四天,时间太长了。”
“那你为什么不回监狱呢?”女孩耸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要知道,你住不住这儿跟我并没有什么关系。”
尼克心想,我马上就要好好整整你!
“我吃什么呢?”他问。
“吃不存在问题,”女孩很自信地说,“我每天可以给你送一加仑水,带些三明治,以及其他你需要的东西。”
尼克把蜡烛放在架子上,斜倚在墙上,借着烛光,怀疑地看着女孩。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又来了,”她厌烦地说,“就像我爸爸一样,什么事都要有个理由!我不可以做我自己高兴做的事情吗?”
尼克摇摇头:“现在的人不会随便帮助别人的,除非他们有理由。”
“好吧,随你的便,”女孩一副撒手不管的样子,“我当然不会求你让我帮助你,如果你想走,那现在就走吧。”
说着,她向木梯走去。尼克立刻挡住她的去路。
“我没有理由相信你。”他说。
“天哪!”她气愤地叫起来,“我发现你在沼泽里,累得半死,好心带你找到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你却说你没有理由相信我!”
“你现在可以跑回镇上告发我。”尼克说。
“要告发你的话,你在河那边熟睡时,我就可以去告发了,”她提醒他说,“如果我不值得信任,我会这么费事地带你来这儿吗?”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尼克嘟嘟嚷嚷地说,“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你的话。”
“你和我爸爸一样,”女孩气愤地说,转身对着墙,脸埋在臂弯里。“不论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我真想找个地方,死掉算了!”
说着,她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尼克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他简直希望自己没有遇见她。他知道,她是个有用的人质,但也可能是个很好的帮手,她说得对,她想出卖他,早就去报告了。
他考虑着眼前的处境:外面,监狱的警卫们在追捕他,铁路又在镇子的另一头,一天一班火车,而且凌晨五点才有。他看看地窖,这地方不错,是个休息的好地方,她每天还送来食物和水
“好吧!”他突然说,“别哭了,我说那些话不是有心的。”
“你这个人,”她厉声指责道,“我帮了你忙,你别不相信我!”她哭得更伤心了。
“我是相信你的,瞧,”他说,离开木梯,让开道。“我这就让你走,就照你的意思去做,我们就照你的计划行事吧。别哭了。”
女孩抽泣了几声,站起来,问道:“你的话当真?你不准备伤害我了?”
“是的,我不伤害你,”他脑袋向木梯一摆,“去吧,上去吧!”
女孩急忙爬上木梯,到了地面。尼克从下面看着她抬起沉重的木门,准备盖上。
“顺便告诉你,”她对着下面地窖说,“你记不记得我说过的那件裙子?我爸爸不肯给我买的那件?五十块钱的那件?”
尼克抬着头,眯起眼睛说:“记得,怎么啦?”
女孩露出一个微笑,这是尼克见过的最邪恶的微笑。
“啊,告诉你,”她急急忙忙地说,“警方悬赏五十元,给逮到逃犯的人。通风报信而逮到逃犯,只给二十五元。我想那条裙子都快想疯了。”
尼克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看着门砰地一声关上。他听到门栓插上的声音,他知道,自己又成了囚犯。
监狱黑幕
监狱黑幕
新监狱长劳森,星期一中午上任,那天,天空阴沉沉的下着毛毛细雨。
上任后一个小时,他就举行了一次会议。
参加会议的有副监狱长、警卫队长和三个有官衔的警卫。
“诸位,”他坐在办公桌后面说,那张办公桌是上午前任监狱长才腾出来的。“你们知道我是谁,为什么来这儿。我是州长指派来接替前任监狱长的,州长授权我处理本监狱的一切事务。”
劳森站起来,转向椅子后面的窗户,看着外面的大院,由于四十八小时前的一次暴乱,院子烧得黑乎乎的。
“两名囚犯死亡,”劳森冷静地说,“十六名受伤,其中五名是警卫,还有,”他转回头,“损失了好几万元公款。”
他坐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旧烟斗,小心地从一只皮袋里,拿出烟丝塞进烟斗里。装好烟斗后,他把烟斗咬在嘴上,然后划火柴点着,吸一口,吐出来,灰色的烟在屋里慢慢散去。“州长向我提出了三项任务,”他说着,把火柴摇灭,扔进烟灰缸。“第一,也是最重要的,就是我必须恢复监狱中的秩序。第二,我必须加强和维护内部的安全。第三,我要深入调查这次暴乱的原因,找出主谋。现在。”他往椅背上一靠,“我想听听大家对完成第一项任务的意见,也就是说,如何彻底恢复监狱中的秩序。”
“我可以回答这一问题,”雷蒙回答道,他是警卫队长。“实际上,我可以告诉你,如何完成这三项任务。把弗兰克关进洞里,永远不放出来。”
“弗兰克?”劳森想了一下这个名字,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敲打着。“弗兰克?是不是那个专门收购赃物的?他已经在这儿服了十四、五年的刑了吧?”
“十六年,”雷蒙队长说,“他被判二十年,他会在这儿服到期满的。三个月前,保释委员会驳回他的申请,他们给他一个四年的期限,所以,他必须服完二十年。”
“你的意思是说,弗兰克是关键人物?监狱的暴乱就是他引起的?”
“是的,”雷蒙坦率地说,“正是如此。”
“嗯,”劳森说,吐了一口烟,缓缓地点点头。你们其他各位的意见呢?你们同意雷蒙队长的说法吗?”
房间沉默了一会儿。三位警卫互相看看,但是没有说什么。最后,年轻的副监狱长说话了,他叫吉尔德,他对劳森说:
“监狱长,虽然我们很尊敬雷蒙队长的地位和经验,但是,我很冒昧地说,我不赞成他的说法。我认为雷蒙队长夸大了弗兰克在囚犯中的重要性。我认为他的影响并不像雷蒙队长说的那样。”
“影响?”雷蒙队长吼道,“整个监狱里,每次闹事,他都是幕后主使者,他控制了每一个有职位的囚犯。”
“不是这样的,”吉尔德说,“他并没有控制每一个辅导班的老师”
“什么老师!”雷蒙队长不屑地说,“谁想控制他们?他们在那些囚犯的眼里根本不算什么!我说的是控制那些举足轻重的人那些在监狱教堂、餐厅、洗衣间有影响的人。我指的是那些想花点钱,吃得好、过得好的人。”
“你在暗示说,那一切全是由弗兰克控制的?”劳森问。
“是的,可能还不仅如此,”雷蒙队长说,“我并不是在暗示,我是在陈述事实。”
“一种没有事实根据的意见,不能称之为事实,”副监狱长平静地说。
“吉尔德说得有理,”新监狱长对雷蒙队长说,“队长,你有没有什么证据?有没有什么确切的指控?”
雷蒙队长瞥了副监狱长一眼,愠怒地说:“没有。”
“囚犯中有没有愿意跟我们合作调查弗兰克的人?”劳森问。
雷蒙摇摇头。
“你们一定有一两个告密者,”劳森说,“我从没见过没有告密者的监狱。”
“当然有,”雷蒙承认说,“我们是有内线,他们会把任何一位囚犯的事告诉我们弗兰克除外。”
“那么说,我们对此无能为力了?”
“除非你接受我的意见,把他孤立起来!,否则就没有。”语气有些僵硬地说。
劳森的手指又在桌面上敲打起来。然后他说:“这件事让我考虑一下,我得熟悉这里的事情,在我做出最后的决定时,我会和你们商量的。同时呢,我想我们最好快点动手,恢复整个监狱的秩序。目前情况怎么样?”
“安全上,没有什么问题,”雷蒙回答说,“AB两栋都在我们的控制中,C栋的一号到五号牢房,也都在控制中。C栋的6号牢房,囚犯都被锁在里面,他们在绝食,从上星期六早晨起就没有进食。”
“你认为他们能熬多久?”
雷蒙摸摸下巴,沉思地说:“最多到星期二中午吧。”
“好,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暴乱分子中,有八个人仍然占据着鞋厂,他们都没有武装”他意味深长地看看副监狱长“不过,我们受到指示,不要用武力逼他们出来。”劳森转向副监狱长,探询地扬起眉毛。
“那个厂里,有价值四千元以上的制鞋设备。”监狱长解释说,“如果我们用武力逼他们出来的话,他们就会毁坏那些设备,我已经派神父进去沟通,我想他们会自动出来的,”他扫了雷蒙一眼,“这样就不必遭受损失了。”
“好,”劳森说,又转向雷蒙,“还有什么吗?”
警卫队长耸耸肩。“大致就是这样。隔离囚房一半是满的,医务室也差不多满了。三栋牢房都早早上锁,暂停各种娱乐活动。”
“很好,”劳森说,“现在,我们这么办:继续早早地锁上牢门,但是恢复听收音机和阅读书籍,绝食的那个牢房除外。今天晚餐的时候,推两辆有热腾腾饭菜的餐车过去,给每个绝食者一盘吃的,不论是谁,先吃的人,就可以回到餐厅吃饭。至于在制鞋厂的那些人,让神父去劝说。”说到这儿,他扫了雷蒙的三位部下一眼,“明天中午之前,我要每栋牢房的主管,写一份对各牢房情况的报告,附上采取什么步骤的简单意见。关于弗兰克的事,我们以后再研究。”他停了一下,“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了。”雷蒙回答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的三位部下也跟着站起来,四个人一起走出去。
屋里只剩下劳森和吉尔德两个人。年轻的副监狱长说:“对刚才的意见我很抱歉,我希望你的第一次会议顺利一点。”
“别把这事放在心上。”劳森微笑着说,“说句实话,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也不指望事事顺利。”他站起来,把烟斗塞进嘴角,“我们到餐厅喝杯咖啡,聊一聊。”
囚犯的餐厅很宽敞,不过,现在除了工作人员外,没有人。劳森和吉尔德取过金属杯,自己动手倒了两杯咖啡,然后走到附近的一张桌子边,坐下来。劳森默默地喝了一会儿咖啡,然后盯着年轻的副手。
“我们才认识,我真不愿这么快就找你来谈话,”他坦率地说,“不过,你知道我也是没有办法,我想尽快了结此事。你对雷蒙这个人有什么看法?”
吉尔德勉强一笑,“你倒是很直率。”
“我一般不这么开门见山,不过,我现在没有时间了。”
“好,”吉尔德喝了一口咖啡,“雷蒙队长很能干,他两天就平息了监狱的暴乱,要在别的地方,起码要拖两个星期以上。还有,他在这儿十六年,没有一个越狱的。但是在囚犯教育、职业训练和心理重建方面,雷蒙队长是个彻底的失败者。他认为,监狱的功能就是惩罚犯人,我认为那是错误的。”
劳森抿了一下嘴。“你不喜欢雷蒙?”他脱口问道。
“不喜欢,”吉尔德说,“不过,也没有什么不喜欢的,我们只是志向不同,成不了朋友。”
“是的,”劳森点头说,“我很感谢你的坦率。”他的手指又在桌面上敲打起来,他似乎有敲打的习惯。“弗兰克这个人怎么样?他是这儿的囚犯头吗?”
吉尔德耸耸肩,“雷蒙认为是,我并不这么认为。”
“雷蒙不仅仅认为是,”劳森更正说,“他坚信他就是囚犯头,为什么?”
“我不知道,”年轻的副监狱长说,“我承认,弗兰克可能参与过一两次,他在这儿已经十来年了,为了使生活好过一点,任何老囚犯偶尔都会参与。不过,我根本不相信他控制着所有囚犯。”
“你认为,雷蒙是不是由于某些原因而和弗兰克过不去?”
吉尔德摸摸下巴,“有可能,他们两人在这儿都很长时间了,他们可能很久以前有过什么过节。”
劳森想了一会儿,说:“以后再讨论这个问题吧,明天我就找弗兰克问话,问他有关改进监狱的看法。”
吉尔德皱起眉头,“你要向弗兰克征求改进监狱的意见?”
“对,向弗兰克和每一个在这儿的老囚犯征求意见。我在别处当监狱长时,用过这个方法,他们会提出许多建设性的批评意见。”
“我非常赞成你,”吉尔德回答说,“这种作法很开明。”
“我希望会有些好结果。”劳森说,“这件事就由你来安排,明天上午九点开始,每一位囚犯十五分钟左右,今晚六点之前,把他们每个人的资料放到我桌上,我晚上要先看看。”
“是,我会照办的。”
“好极了,”劳森喝完咖啡,“我们回去吧。”
第二天上午九点,劳森监狱长开始和监狱中的老囚犯谈话。他很专业地问问题,刺探那些人的心理和思想,那样子,就像一位高明的外科医生在病人的身上刺探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