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说,“芝加哥也很热,啊,再见。中午或者是我或者是我妻子会把孩子送回来的。”
她目送汽车离去,心中嘀咕,他为什么这么冷漠,充满敌意呢?这是因为害羞呢,还是因为心不在焉?也许是因为她拿他和丈夫相比?雷勒先生性格开朗,待人和气。
那天中午,雷勒太太有个午餐会,当地回到家时,比尔已经从夏令营回到家了。
“你游泳学得怎么样?”她问儿子,“中午是不是勃拉尼妈妈送你回来的?她长得什么样?”
“是菲利普先生送我们回来的,”比尔说,“我的游泳学得还可以。”
三个星期后,雷勒太太已经放弃了想见到神秘的菲利普太太的念头。那时,由教授在星期五接送孩子已经成了惯例。每星期一,当雷勒太太负责接送孩子时,她也从没见到过菲利普太太。
偶尔,她会问勃拉尼有关他母亲的事。他是个好孩子,很安静,唯一不寻常的是他小心翼翼的态度和过于成熟的用词。
有一天,雷勒太太说:“勃拉尼,我从没见过你母亲,她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啊,”他惊讶地说。“她身体很好,谢谢您。”
“她很少外出,是吗?”
“是的,很少外出。”他的回答使她没法问下去,如果再问下去,就显得像是在刺探了。她讨厌逼问孩子的大人。她责备自己:“你成了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为什么你对菲利普太太那么感兴趣呢?见不见她有什么关系呢?”但是,她还是忍不住会幻想,幻想教授太太的样子:一个娇小的女人,皮肤苍白,被她那位严肃得出奇的丈夫囚禁在自己家里。
也许菲利普太太是个不正常的人。雷勒太太知道,雷勒先生会同意这一推论。但是,这种推论又太荒唐了。菲利普一家为什么要从芝加哥搬到这里呢?为了更好的工作环境?想混在陌生人中?
雷勒先生瞪着棋盘,正在想怎么走下一步,雷勒太太突然打岔“明天我一定能见到她。”
雷勒先生的思路被打断了,他厌烦地看着太太,问:“见到谁?”
“菲利普太太。”
“我以为她已经被谋杀了。”
“别开玩笑,亲爱的,你无法想象我对她有多么好奇。但是,明天她一定会露面——她躲不掉的。明天是夏令营结束的日子,他们为母亲举行聚会。”
雷勒先生看着妻子说:“亲爱的,当你见到那位菲利普太太时,你会非常失望的,她只不过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女人,如果那样你会有什么感觉?”
“不会的,菲利普太太不会是个普通的女人。”
“为什么?我的猜测是,她不喜欢开车,而她丈夫非常体贴,出面替她开车。你完全是瞎操心。”
“也许你说得对。”雷勒太太承认说。
虽然如此,第二天参加聚会时,她还是满怀着希望。那天,天空阴沉沉的,风很大,她担心聚会会因此而取消,幸好,下了一场小雨后,天气逐渐转好,十一点钟她到达营地时,太阳都出来了。
比尔一看到母亲,就拉着她去欣赏他的手工艺品——一条用珠子串起来的腰带,一张涂得乱七八糟的橡树叶。一位穿花格子的小女孩,递给雷勒太太一杯饮料,丽娜小姐把雷勒太太拉到一边,告诉她,比尔是一位模范学员。
最后,她看见派克太太,后者正在看一件皮革制品。她问派克太太,看见菲利普太太没有。“没有看见,她来了吗?”派克太太兴致勃勃地问,“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我怀疑她是不是存在。”
雷勒太太觉得自己和派克太太的感觉不谋而合,她说:“我也—直在怀疑。如果我见到她,我也不认识她。她没有和勃拉尼在一起吗?”
“我没有看见勃拉尼。”
雷勒太太找到丽娜小姐,问她勃拉尼来了没有。
“勃拉尼?哦,他没有来。天气不好的时候,他父亲打电话来,说不习惯我们这里的大风。”
她说,“真遗憾,那孩子没有来参加聚会,他的手非常灵巧,做的东西非常漂亮。”说着,她抬头看看雷勒太太,“你能不能帮个忙,把他的作品送到他家?”
“当然可以,”雷勒太太说,“我很乐意。”
喝完饮料,吃了块蛋糕后,她要比尔收拾起勃拉尼的作品,然后开车回家。她打算借着这个理由,下午去菲利普家拜访菲利普太太。
没想到,她还在洗午饭的碗盘时,比尔跑进厨房,说:“妈,勃拉尼的妈妈来了,她来拿勃拉尼的东西,你把东西放到哪儿了?”
“勃拉尼的母亲?真的吗?”雷勒太太急忙擦干手,跟在比尔的后面出来。可能吗?她觉得非常不安。
站在门前的女人,和雷勒太太想象中的菲利普太太完全不同,以致她呆呆地盯着对方,说不出话来。菲利普太太看上去比菲利普先生要年轻十岁,身材修长,一头黑发,穿着玫瑰色的衣服,手腕上戴着一条金手链。
“我是菲利普太太,”她亲切地微笑着说,“我刚刚打电话给丽娜小姐,她说你帮忙把勃拉尼的东西带回来了。勃拉尼没有参加聚会,心里很难过,不过早晨天气不好——天气预报又说会有暴风雨,我和勃拉尼都很害怕。”
“我知道那种风很吓人,”雷勒太太说,恢复了镇定,“你不进来坐坐吗?比尔,把勃拉尼的东西拿出来给菲利普太太,好吗?”
“我只坐一会儿,”菲利普太太说,尴尬地笑笑。“勃拉尼不知道我来这里,他可能会担心的,那孩子非常胆小,又喜欢操心。”
在客厅,雷勒太太陪着客人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位美丽的女人,她感到自己的幻想真可笑。看着菲利普太太修剪整齐的指甲,白色的凉鞋,乌黑的头发,雷勒太太觉得自己太简陋了。她高兴地承认说:
“菲利普太太,我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存在着一位菲利普太太?”
“哦,真的,”客人大笑着说,“我也一直想见见你,但一直没有机会。”说着,从皮包里取出一支香烟,伸手拿起桌上一只银质打火机,点着烟。“这打火机太漂亮了,而且非常灵活。对不起,你抽烟吗?”
“谢谢,我不抽烟,”雷勒太太说,把烟灰缸往前推了推,“我一直在想像你长得什么样子,结果完全错了,我丈夫常说我太喜欢幻想了。”
雷勒太太很高兴丈夫不在家,他要在的话,会不停地取笑她,说她把菲利普太太想像成被锁在壁橱里的可怜人儿。她决定不把菲利普太太来家里的事告诉丈夫。
比尔带着一大堆木头、皮革和金属做的手工艺品进来,菲利普太太接过来,放到腿上,分门别类地分开,同时高兴地喊道:“这些东西很有趣,是吗?这是什么东西?究竟是手链,还是餐巾圈?反正,这些东西都很可爱,我真为勃拉尼骄傲。”
“你应该感到骄傲,丽娜小姐称赞勃拉尼,说他的手非常灵巧,哪天有空,带他过来玩吧!也许你们可以留下来吃顿便饭。”雷勒太太冲动地说,“你离开芝加哥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一定很寂寞。”
“是的,那寂寞你难以想像。我很乐意来,我喜欢你的房子,你有许多漂亮的东西。我喜欢漂亮的东西。”说着,黑眼珠向四处打量。“我不认识多少人,所以我不常到外面走动。另外,勃拉尼也喜欢我在家里陪他。”
突然,雷勒太太明白了,这就是菲利普太太神秘的答案。教授潜意识里很妒忌,他要独占这位美丽的妻子,他不想让妻子认识别人。雷勒太太听说过很多这类事情,在老夫少妻中尤其普通。突然,她对面前这位菲利普太太产生了—种怜悯之情。她过的生活一定很可怕,想想看,被一位严肃、占有欲强烈的人捆住。雷勒太太想起来,她从来没有见过菲利普先生的笑容呢!
“有空一定来啊!”她热情地对菲利普太太说,“我会跟你联系的。”
菲利普太太掐灭手中的香烟,收拾起儿子夏令营的作品。“雷勒太太,你太好了,”她微笑着站起来。“现在,我真得走了。再次感谢你。”
雷勒太太送她到汽车前,目送她开车离去,她离开时,挥了挥手;手链闪闪发光。
雷勒太太慢慢回到屋里,继续做中午没有做完的事,脑子里尽想着刚刚那位客人的事。
大约二十分钟后,电话铃响了。
很意外,打电话的是菲利普先生。
“我妻子说,她刚刚到过你家,雷勒太太,这是真的吗?”
她才离开一会儿,他就来追问了,真可笑!“是的,她是到过我家,”雷勒太太的声音很严厉,“你反对吗?”
他的声音疲倦而无奈。“请问,你有没有丢了什么东西?”他问。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当然没有。”
“—个缸型的打火机?银质的?”
从接电话的地方,雷勒太太可以看到茶几,她眼睛往那儿—扫,不错,打火机不见了。不知怎么搞的,她竟然说不出话来。
沉默了几分钟后,他疲倦地说:“真对不起,发生了这种事。我会给你送回来的。”他的声音显得很无奈,好像他已经经历过许多次这种令人尴尬的事。
雷勒太太轻轻放下电话,双手捂住脸,不知怎么的,突然哭了起来。
临死前的推理
临死前的推理
围墙有八尺高,墙头布满了锯齿形的碎玻璃,沿墙种着高塔般的棉树,在微风中摇曳。马斯特的屋子座落在正中央,四周环绕着一大片碧绿的草坪。这是一个下雨的夜晚,就在这里,发生了一桩谋杀案。
整幢三层楼的房子,只有马斯特一个人,他的女管家玛格丽特今天休假,而其他人都走了,其实,马斯特并不在乎一个人独处,只是一个人生活不太方便。
他很早就吃完晚饭,现在,他离开客厅,穿过走廊,来到宽敞干净的厨房,准备做晚茶。玛格丽特想得很周到,把水壶留在炉灶上,免得他找不到。马斯特打开壶盖,放进一些高级茶叶。他把水壶放到炉灶上煮,轻轻关掉屋里的灯,然后穿过走廊向书房走去。
书房门一开,角落里就传来一阵低沉的吠声,灯亮后,马斯特那只硕大的德国牧羊犬歪着头坐了起来,看到是主人后,它慢慢躺下,又打起盹来。
马斯特对那条狗笑笑,这条名叫“上校”的牧羊犬从小跟着他,已经有十二年了,对他忠心耿耿,虽然现在它老是打盹,但仍然很警觉。
除了狗之外,能让马斯特信任的人很少,所以他对自己的安全非常注意。每天晚上,当他和太太准备休息时,他就会启动房屋的整个警卫系统,防止不速之客闯进来。马斯特有很大一笔财产,身体也非常健康,这是他五十年来不断努力的结果。
外面刮着大风,雨水打在黑色玻璃窗上。雨已经下了一整天了,马斯特感觉很烦闷,他走到窗前,拉起窗帘,窗户上映出他那罗马人的体型,威风凛凛,又很自负的样子。红色的窗帘由两边合拢起来,遮住了马斯特的身影,就好像真正的舞台剧的最后一幕一样。
马斯特坐在书房的一张大桌子旁,无聊地玩弄着一把金制刀柄的拆信刀,房子另一头传来一阵微弱而细碎的吱吱声,这一定是风吹动的,马斯特根本不加理会。沉思一会,马斯特决定该利用这段时间去做一些事情。他把拆信刀丢在桌上,站起来,走向橡木书架。
马斯特用力将书架往里压了半英寸,然后向右一推,书架顺着墙后的轨道滑进去。出现了一座类似保险箱的大型铁门,马斯特用尽全力将铁门旋转出来,然后走进保险箱中。
这地道宽约六尺,深八尺,墙边有无数的架子和保险柜,马斯特拉开右边墙壁档案柜的一个抽屉,在案卷中翻了几分钟,在他翻到夏季那一部分档案时,传来茶壶的尖叫声。
马斯特骂骂咧咧地把文件放好,茶壶的尖叫声突然让他觉得毛骨悚然。他转身正要走出去,突然看到书房里有一条人影,这人一定是利用茶壶的响声来分散他的注意力。就在快到达出口时,马斯特惊恐地看到铁门缓缓地合拢起来。无论他怎么用力地推、叫,铁门还是合了起来。顿时,地道里一片黑暗。
马斯特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惊慌过。今晚,没有人会进入这房子,明天最早来的是玛格丽特。马斯特确信,这个人把他关在地道内,就是要置他于死地,从他目前的情况看,空气很快就会耗尽,他只有死路一条。
马斯特从没想过,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经过最初的绝望后,马斯特逐渐平静下来。他估计自己只能活两到六小时,然后就会被活活闷死在这黑暗的地方。他真希望当初自己在这里安装了照明设备。
马斯特摸黑找到一个角落,背靠着书架坐下。他知道,自己必须保持镇静,并且应该平缓地呼吸,以保留氧气。
一个小时过去了,接着第二个小时也过去了,马斯特感到呼吸有点困难了。
在他心里,只想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到底是谁想杀他?
为了减轻这不断加重的恐惧感,马斯特开始认真思考这一问题。
许多人浮现在他脑海中。在生意场上,他一向是很无情的,但是,在马斯特认为有嫌疑的人中,又找不到要置他于死地的理由。
突然,马斯特想起一件事,不禁得意地笑起来。有一件事能缩小这范围。无论是谁进入书房来关这保险门,一定要从“上校”身边经过,这意味着,那凶手一定是“上校”很熟悉的。马斯特又在脑中列了一些名字。
他太太丽达,对,她有充分的动机——钱以及自由。丽达比马斯特年轻二十岁,她身材苗条诱人;前一阵儿,他风闻丽达有一些不安分的举动。但两天前,他亲自送丽达上了飞机,到纽约探望她姐姐——一位时髦、成功的百老汇演员。丽达现在应该在千里之外的地方。
马斯特的弟弟查理,他是一位艺术家,这很奇怪,是吗?弟兄两人,一个是钢铁制造商,一个是山水画家,差别真是太大了!查理在绘画上虽然很有造诣,但卖画所得的钱却不足以糊口。信托基金每月的补助,只够他维持生活。钱,就是动机。查理知道遗嘱中规定,兄长去世后,家产才能由其他兄弟依次继承,其他未继承者.只能继续领生活费。这表明查理将继承他的财产。查理有充分的理由,置他于死地。
不过,马斯特和他的弟弟相处得很好,至少,弟弟是什么样的人,他知道得很清楚。马斯特确信,他搞艺术的弟弟不是凶手。
今天早晨,马斯特还打电话约查理一起吃午饭,但查理婉言谢绝了,他兴奋地提到在公路旁有一大片向日葵,他想在它们被建筑商摧毁前完成这幅画。查理总是这样,只要看到美景,他忍不住要画下来。不过,查理答应,如果画不成的话,他会打电话来的。查理到现在还没有打来电话,大概画家仍然沉醉在花的世界里。
第三位嫌疑犯是洛克,他是马斯特的助手,公司的副经理。马斯特不在时,他全权负责公司的财政。洛克应该在圣路易市与一家棉纺织公司谈判。所以,他像丽达一样,根本不在城里。
马斯特确信,除此之外,应该没有其他人了。
到底是他们三个中的哪一个呢?马斯特感到空气越来越不新鲜,他要费很大力气才能满足肺的需求。他知道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所以专心致志地思考这个问题。
丽达早晨曾打来长途电话。从她姐姐那里乘飞机回来,完全有时间完成任务,并且在尸体(我的尸体)僵硬前离开。
马斯特记起,早晨电话中,他曾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