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利奥用近乎耳语的的声音说道。“可能是只猫什么的,回去干活吧。”
门轻轻关上了,利奥在车库后面悄然无声地踱来踱去走了五分钟。仅仅五分钟,可对马克来说却好像一小时。
后来,那个黑影拐过墙角不见了。马克注视着周围的动静;他慢慢地从一数到了一百,然后便沿着那排树篱慢慢地爬着,一直爬到围栏的尽头。他在大门那里停了下来,数到三十。除了远处传来的极低沉的敲凿声外,四下里悄无声息。这时他一下子跃了起来,冲到了灌木丛的边缘;雷吉正蜷缩在那里,心里害怕得不得了。当他俩一起往那排长得更加厚密的树篱里躲藏时,雷吉一把死死地抓住了马克。
“他们在那里面!”马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谁?”
“不知道。他们在往外挖尸体!”
“到底出了什么事?”
马克的呼吸非常急促。他急于想说话,所以大口大口地咽着气,头随着身体不住地上下晃动着。“我被一样什么东西给绊倒了,出来了一个家伙,我想他手上有枪,他差点发现我。天啊,我当时害怕死了。”
“你现在仍在害怕。我也怕死了!让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
“雷吉,你听。等一下。听!听见了吗?”
“没有!听见什么呀?”
“那叮叮当当的声音。我也听不见了,我们离得太远。”
“我说让我们离得更远些。走吧。”
“再等一会,雷吉。该死!”
“马克,他们都是些杀手。他们都是黑手党的人。让我们赶快离开这该死的地方吧。”
马克瞪着眼看着雷吉。透过牙齿缝低声说道:“不要紧张,雷吉。不要紧张,行不?瞧,没人会看见我们在这儿。在车库那边连这里的树都看不见。我试过,没错。好了,安心吧。”
雷吉跪了下来,两人一起盯着那车库。马克将一根手指放到唇上,轻轻地说:“我们在这儿很安全,是的。听。”
他们听着,可那声音却听不见了。
“马克,这些人是马尔丹诺派来的。他们知道你已逃走,所以惊慌了。他们有枪,还有刀,谁知道还有其他什么,我们走吧,就算他们把我们打败了,全完了,他们赢了。”
“我们不能让他们把尸体弄走,雷吉。你想想嘛。要是尸体被弄走了就永远也找不到了。”
“那太好了。这一来你就没有危险了,黑手党也会把你忘掉。现在我们走吧。”
“这不行,雷吉。我们得做点什么才行。”
“什么!你想和黑手党的恶棍们干一场?得了,马克。这样干是发疯。”
“就等一分钟。”
“那好,那我就不多不少等上一分钟,然后我就走。”
马克转过身来朝她微笑了一下,说:“你不会丢下我的,雷吉。我知道你是不会那么做的。”
“别逼我,马克。当时你们在克利福德周围用那根水管作弄他时,里基有些什么样的感觉呢,现在我算是体会到了。”
“安静些,好不好。我正在想事呢。”
“这正是最让我感到害怕的。”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两脚交叉放在身前。那些树叶和滕蔓不时地擦着她的脸。马克趴在地上不住地抖着,就像一只准备捕杀猎物的狮子。最后他终于开口了:“我想出了一个主意。”
“你当然想得出。”
“呆在这里。”
她出奇不意地一把抓住了他的后脖子,将他的脸转向自己。“听着,小鬼,这可不是你以前玩的那种丛林游戏,那时你们射出来的是橡皮箭,扔出去的是泥块。而那些人可不是和你一起在丛林里玩捉迷藏的小伙伴,也不是美国大兵,不管你们还装扮过什么,反正他们都不是。这可是生死攸关的事啊,马克。你刚才已出过一次错,算你命大。再出一次错,你就没命了。现在让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吧,现在就走。”
在她责骂他时,马克一动不动地呆了好几秒钟,然后他恶狠狠地猛地一下挣开身体。“呆在这儿,别动。”他绷着脸丢下了一句话,然后就爬出灌木丛,穿过草地,朝着围栏爬了过去。
在一进围栏大门的地方有一个废弃的花坛,四周用插在土里的木板围着,坛内一片杂草。马克爬到了花坛那里,在地上选了半天,选出了三块石头。他选得很挑剔,就像一名厨师在市场上选西红柿一样。他将车库的两个拐角观察了一阵,然后就不声不响地退回到了黑暗之中。
雷吉在原地等着,一动也没动。马克知道她找不到回汽车的路,他知道她需要他。他们重又一起挤在灌木丛中。
“马克,我的孩子,这么做是疯了。”雷古简直是在恳求。“请别干了,这些人可不是在做游戏啊。”
“他们太忙了,根本顾不上我们,没错。我们在这里很安全,雷吉。喏,即使他们现在就从那门里冲出来,那他们也休想发现我们。雷吉,我们在这里很安全。相信我吧。”
“相信你!连你自己都会让人给杀掉。”
“呆在这里。”
“什么!求你了,马克!别再玩游戏了!”
马克没再理会她,只是朝大约三十英尺之外一块离三棵树很近的地方指了指,说了声“我马上就回来。”接着就消失了。
他在这片灌木丛中爬呀,爬呀,一直爬到巴兰坦家的屋后。从这里,他几乎看不见罗米的车库。雷吉也被黑幽幽的树篱吞没了。
这家人家的户外就餐处很小,还亮着一盏昏暗的灯。那里有三张白色的柳条椅,还有一个烧木炭的烤肉架。一扇镶着厚玻璃的窗子正好居高临下地位于就餐处的上方;就是这扇窗子引起了马克的注意。他站在一棵树后,掂量着自己和那窗子之间的距离;据他估计这距离大约有两幢活动房子那么长。石头不能扔得太高,以免碰上那些树枝;但又不能扔得太低,这样才能避开那排树篱。他深吸了一口气,使出全身的力气将石头扔了出去。
听到响声,利奥在克利福德家这边一下子跳了起来。他爬到了车库的前面,透过树篱观察着。那家人家的户外就餐处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刚才那声音听上去像是有块石头落在了木头盖板上,然后在砖墙边打了几个滚,响了几声。可能那只不过是条狗弄出的响声,他们是安全的,又是一场虚惊。
巴兰坦先生翻过身来,看着天花板。他六十刚出头;自从一年半以前那家迪斯科舞厅从这里迁走以后,他夜里很难入睡。他刚刚打了个盹,后被一个声音惊醒了。那难道仅仅是个声音吗?如今,在新奥尔良已再也找不出一处安全的地方了,因此六个月前他花了两千美元在家里装了一套安全警报系统,犯罪活动比比皆是。他们一直在考虑是否有必要搬家。
巴兰坦先生又翻了个身;就在他刚刚合上眼睛的时候,突然砰地一声,玻璃窗被砸得粉碎。他猛地一下子窜到了房门口,打开了卧室的电灯,高声叫道:“旺达,起来!快起来!”于是旺达便伸手够她的睡袍,巴兰坦先生从壁橱里拽出了一杆猎枪。与此同时警报器也发出了刺耳的尖啸声。这两人一路冲到楼下的大厅里,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冲着对方喊叫,同时噼噼啪啪将所有的电灯开关都打开了。书斋里到处都是碎玻璃片,巴兰坦先生将枪口对准了窗口,好象在防范另一场袭击的。“快打电话叫警察!”他朝旺达喊道,“打911!”
“我知道号码!”
“快点!”巴兰坦先生穿着室内便鞋踮起脚尖绕着那些碎玻璃走了一圈。只见他端着枪,弓着身子,就好像有夜盗想从窗口闯进屋来似的。他以这种战斗姿态走到了厨房,在一块控制板上敲了几个数字,那警报器就不响了。
利奥回到了他那紧挨着胜利女神像的哨位,刚一坐定就听见了玻璃的爆裂声,这声音打破了黑夜的沉寂。在他仓促起身的时候,他将自己的舌头咬了一个洞。他顾不上这些,重又向那排树篱奔了过去。一台警报器尖叫起来,过了一会又停住了。一个身穿长及膝盖的红色睡衣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杆猎枪,朝户外就餐处跑了过来。
利奥急急忙忙地爬到了车库的后门。尤努奇和公牛正趴在那条小船的旁边,被吓得半死。利奥踩着了一把草耙,耙柄刚好落在了一只装满了铝皮罐的口袋上。这三个人吓得气都不敢出了。这声音旁边的那家人家肯定能听见。
“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尤努奇透过紧咬着的牙齿缝隙问道。他和公牛浑身汗津津的,衬衣全粘在了身上,两人满头大汗。
“我不知道。”利奥努冲冲地说。他一边吐着嘴里的鲜血,一边一寸一寸地朝窗口挪去。这窗子正好对着那排将巴兰坦家的宅子与这边隔开的树篱。“我猜是一样什么东西钻进了窗子。我也不清楚,那个疯杂种手里还拿了一杆猎枪呢。”
“拿着什么!”尤努利差点没尖叫起来。他和公牛慢慢地将头抬了起来,伸向窗口,和利奥的头凑在了一起。那个拿着猎枪的疯家伙正在他的后院里走来走去,一边跺着脚,一边朝着那些树木放声大喊。
巴兰坦先生一向讨厌新奥尔良,讨厌那些毒品,还讨厌那些企图抢劫行窃的小流氓;总之,他讨厌一切犯罪活动,讨厌生活在恐惧之中。刚才发生的事情更增加了他对这一切的厌恶,于是他举起猎枪对着树丛开了一枪。这样好让那些讨厌的杂种放明白些,他可不是好惹的。要是谁胆敢再来这里捣乱,那就让他躺在棺材里离去。“轰!”,枪又响了。
他开着枪,打伤了好几棵树,与此同时巴兰坦太太则穿着粉红色的睡袍站在门廊里大喊大叫。
枪声刚起,隔壁这家的车库里的那三个脑袋就一起碰到了地上。“这老杂种疯了!”利奥尖叫了起来。过了一会他们三个人高度一致地慢慢地重又抬起了头;也就在此时,第一辆警车驶进了巴兰坦家的车道,车上那蓝色和红色的警灯闪得人眼花缭乱。
尤努奇是第一个冲出门的,后面跟着公牛,然后是利奥。他们虽逃得很急,但还是小心谨慎地不去引起隔壁那对白痴的注意。他们身子弯得紧靠地面,匆匆朝前溜去。他们一会撞在这裸树上,过了一会又僮着了另一棵树,一心只在更多的枪子飞来之前赶快逃到树林里去,不过他们的撤退还算有条不紊。
马克和雷吉挤在一起,躲在灌木丛的深处。“你疯了!”雷吉不住地这样抱怨着。她这话不是没有根据的,因为她真地相信她的当事人大脑已经神经错乱了。然而尽管如此,她还是紧紧地拥抱着他,他俩紧紧地挤靠在一起。那三个黑影在仓皇地向前奔跑着,可他们两人却没看见,直等到他们穿过了那道围栏,他俩才发现了他们。
“他们在那。”马克手指着那些黑影小声地说。不到半分钟之前他刚刚吩咐过雷吉,要她留神那座大门。
“有三个人。”他小声说道。那三个人在离他俩的藏身处不到二十英尺远的地方一跃跳进了那排树篱,接着就消失在了树林里。
他俩两人相互挤得更紧了。“你疯了。”雷吉又说了一遍。
“也许是的,不过那很管用。”
刚才的那阵枪子差点没让雷吉从灌木丛边跑开。自他们到达这儿起她就一直在发抖。当马克回来后告诉她车库里有人时,她害怕得有些受不了了。当马克将石块从窗子里投进屋时,她简直就要叫出声来。而那杆猎枪则终于使得她不能再忍受这一切了。她的心脏在怦怦地跳个不歇,她的双手不住地颤抖着。
怪得很,这会她反倒明白了现在不能跑。那三个盗墓贼现在正跑在他们与他们的汽车之间,他俩无处可逃。
刚才的那阵枪响把邻居们都惊醒了。各家各户的后院都亮起了泛光灯,那些身穿睡衣的男男女女全都走到了院子里,朝着巴兰坦家的方向张望。人们大声询问着是怎么回事,声音越过一道道围栏传向了四面八方。那些狗也开始活跃起来了。马克和雷吉赶紧朝灌木丛的深处退去。
巴兰坦先生和其中一名警察一道沿着屋后的围栏走着,他们也许想再找出几块用来闯祸的石头,可这根本是无望的。雷吉和马克听得见他俩的说话,但却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只听见巴兰坦先生老是一个劲地在嚷嚷着什么。
警察使巴兰坦先生平静了下来,接着他们用透明胶布帮他把窗子给贴了起来。警车上的那些红灯和蓝灯已被关灭;二十分钟后,警察全部离开了。
雷吉和马克仍等在那里;他俩浑身发抖,手紧紧地拉在一起。虫子在他俩的手臂上慢慢爬动着。蚊子非常猖獗,他们两人身上穿的黑汗衫上沾满了碎草和芒刺。巴兰坦家的灯终于熄灭了,这以后他俩又等了好一会。
30
凌晨1点刚过,天空的浓云绽开了几道裂缝,现出了半边月亮;有那么一阵子,月光照亮了罗米家的后院和车库。雷吉朝腕上的手表瞥了一眼,她的两条腿都蹲麻了。由于长时间地坐在地上,她感到腰酸背痛。然而怪得很,对于自己在丛林里所处的这种困境,她已习以为常了。在幸免于同恶棍、警察和那个手拿猎枪的白痴遭遇后,她感到这会他们格外地安全。她的呼吸和脉搏又恢复了正常。现在她已不再淌汗,不过她的工装裤和衬衫由于刚才的奔劳和周围的潮湿还是湿漉漉的。马克在这么长时间里一直在用力拍打蚊虫,很少开口说话,他出奇地镇静。此时他将一根草棍放在嘴里嚼着,眼睛却在注视着那道围栏。他的一举一动都好像表明他,也只有他,才知道究竟应在什么时候采取下一步行动。
“让我们去走一走吧。”他说。他刚才是跪着的,现在站了起来。
“去哪儿?到汽车那里去?”
“不是,就沿这条道走走,我的腿都要麻木了。”
雷吉的右腿从膝盖以下整个地麻木了,而她的左腿则从大腿根那儿起就没了感觉。她费了好大劲才站了起来。她跟在马克的后面穿过了灌木丛,一直走到那条与小河平行的小道上。马克在黑暗中灵巧地行走着,根本不需要手电筒照路。他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拍打着蚊子,还不时地伸伸腿。
他们在树林深处停了下来。罗米左邻右舍的那一道道围栏在这里是看不见的。
“我想我们真的该回去了。”雷吉说道。现在她说话的声音抬高了一些,因为那些房子现在再也看不见了。“你知道吗,我害怕蛇,我可不想踩着一条蛇。”
马克没有看她,但却盯着那条沟的方向望个不停。“我看现在离开并不是个好主意。”他小声说道。
雷吉知道他这样说是有他的理由的。在过去的六个小时中她还没赢得过一场争论。
“因为那些人可能仍在附近。实际上,他们很可能就在不远处,等事情过去后好再回来。要是我们朝汽车那边去,那就有可能会碰上他们。”
“马克,我再也经受不了这些事情了,别干了好不好?这些对你也许很好玩,是场游戏,可我已五十二岁了,我受够了。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会在凌晨1点钟藏在这片林子里。”
马克将他的一根食指放在唇上:“嘘——。你说话的声音太高了,这可不是游戏。”
“该死的!我知道这不是游戏!别来教训我。”
“要保持冷静,雷吉。我们现在是安全的。”
“安全个屁!除非我现在就能锁上汽车旅馆房间的门,否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