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了话匣子，冯晓刚宛如祥林嫂：“我真傻，真的！”抬起他没有神采的眼睛来，接着说：“我单知道执导春晚肯定很刺激！我不知道这玩意限制这么多！我觉得好的节目全都被毙了，那帮审核的大爷们，一审、二审、三审，这么审下去能有好作品就奇了怪了1小品已经沦为歌功颂德的工具，彻底远离90年代小品讽刺的初衷…”
“我当时是怎么劝你的？让你不要接，非不听！”
“我不是没做过晚会嘛，想试试手…”
“…”
整个房间就只有冯晓刚、汪朔说话的声音…
“你们谁知道他那电影的票房成绩？”
管唬开口道：“…两天6800万，估计最多也就3亿…”
郑小龙看了看冯晓刚：“这票房算好吗？”
“…跟他之前的电影没法比，他那部《东方不败》拿了二十几个亿的票房！”
“北美票房好像已经有6000万美元了…”
“是外语片？”
“对，叫《天堂电影院》，我一直想抽时间看看，时间走不开…哟，他来了！”
正说着话，手机抖了一下，冯晓刚看了下，管唬起身开了门…
……
黄文站在约定地点的，看着不远处下车朝他走过来的许辉，有点恍惚…
五年前的凌晨，他接到了电话，然后收下了犹如丧家犬的许辉！
短短五年…
黄文有时候想把发生在许辉身上的事情写成小说，一定可以大卖！
就叫《我是传奇》…
有谁能想到当初从韩国回国，做好最坏打算回家做一位舞蹈老师的男孩，居然能成为举世闻名的大导演？
这样的境遇，即使是脑洞最大的网文写手也无法瞎扯出来的吧？
事实上，许辉跟他发生过不愉快，黄文也被撵出了管理层。
一年的时间，黄文经历了很多，很多之前跟他称兄道弟的朋友全都不见了…
那些争着抢着要给他暖床的妖精们也纷纷离开了他…
唯一不变的可能就是许辉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尊敬！
隔了很远，许辉喊道：“文哥！”
“…恭喜了！”
“哈哈，我也没想到，走吧，冯导他们等了快半小时了。”
许辉也哈哈一笑，两人走进了约定好的饭店。
“先生您好…啊，许辉！”
一进门就有漂亮的服务员过来客客气气想要询问，然后看清了许辉的脸，激动的叫出了声音！
呃，很明显这位是许辉的粉丝…
“你好！”
许辉笑着点点头，然后说出了冯晓刚之前发给自己的包厢名字。
“许导，《天堂电影院》我去看了，好感动…”
“…谢谢！”
“…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当然。”
签完名，又合影一张，服务员总算退了出去。
“…来，我来帮你介绍一下！”
进门，冯晓刚起身拉着许辉开始介绍这一大桌子人。
都是大佬！
第一百四十章 《老炮儿》
很大的一张桌子，在座的都是许辉上辈子需要仰视的存在！
许辉看到了文彰…
‘周一见’还没曝光，这时候的文彰还是李爸爸的好儿子，国民小男人，前途无量…
李爸爸当初也想打进京圈，后来认识了马爸爸，觉得这根大腿比较粗…
文彰很客气的起身：“许导…”
“你好，你好！”
也有女的，都是家眷性质，比方说徐凡、梁婧、杜宪…
杜宪是陈导明媳妇，满人…
‘郑老师，久仰大名了！’
许辉主动伸手，毕恭毕敬：“我是许辉。”
郑小龙脸上带着笑，很满意的拍了拍许辉的肩膀：“不错，拿了奖！先坐下吧！”
……
桌子的正中央摆放着火锅，老鸭汤的底，浓稠白亮，慢慢沸腾…
大冬天的吃火锅绝对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包厢里面有点热，许辉把外套脱了下来，徐凡接了过去，很自然的挂在了墙边的衣架上。
“谢谢凡姐…”
许辉跟徐凡见过几面，谈不上熟悉。
但有时候就一个动作就能让人感觉亲近！
啧啧，冯晓刚能娶到徐凡，绝对是值得感恩的一件事。
冯晓刚是地主，自然要事必躬亲，亲自给几个人各自倒了一杯酒，然后笑道：“我先说几句，今天这局，是郑老师的意思，想见一见传说中的许辉导演，刚好咱哥几个好久没聚了，索性，我就把你们都叫来了！”
“…我这个不能喝白酒，沾酒就倒，要不你给我换成红酒吧。”
许辉有点为难的看了眼冯晓刚。
“…差点把这茬给忘了！凡子，把咱们带来的红酒拿出来！”
许辉不能喝酒这事，圈子里面都知道。
都是体面人，也没谁非要灌酒…
“哇，罗曼尼康帝！”
徐凡拿出红酒，许辉忍不住一声惊呼！
‘罗曼尼康帝’，被誉为全世界最昂贵的红酒，市面上根本淘不到…
也是许辉没有收藏红酒的爱好，否则，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什么样的红酒弄不到？
“这是忠磊送给我的，听说很珍贵。”
冯晓刚有点得意。
“我对红酒有一点研究，但谈不上精深…”
许辉解释了一下：“以前要跟一些土豪吃饭，就算不喝酒，也得懂一点酒文化！”
……
氛围很不错，餐桌文化都是这样，先吹牛逼，说几个荤段子，熟悉了之后，才开始聊正事。
陈导明算是整个圈子里比较另类的存在。
简单来说就是给人感觉逼格爆棚。
有人说这是因为腹中诗书气自华，好吧，陈导明确实读了不少书…
而且存在感十足！
就好像现在，他穿着一件长袖衬衫，显得有些消瘦，还带了一副眼睛，分明想要平平无奇，但给人的感觉，就是很难不注意到他！
“小许，又见面了！最近怎么样？”陈导明先开口对许辉说道。
“托您的福…”
“《老炮儿》这个剧本不错，你是怎么想到的？”
“…这是三年前的本子了，当时想自己导的，后来发现自己对京城文化没有那么了解，刚好碰到了管唬导演，就把这本子给他了！”
坐下来，许辉开始讲述有关《老炮儿》这个本子的事情。
这帮人能看上这本子很正常，说的本来就是这帮人的事！
《老炮儿》这个本子恰到好处的瘙到这帮京城老男人的痒处了，或者更准确一点来说，这让他们内心深处关于“情怀”的某种情绪得到了发泄的机会。
京城老男人这帮人都比较有特点，他们大部分人都有过京城大院生活的经历。
在动乱的年代，大院子弟受到父辈权力的庇护，童年享受着很多便利，可以有机会看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书籍、文艺作品，甚至政治八卦。
和生长在胡同的同龄人相比，他们更有机会接触一些先进思想，无论是从道德上还是精神上，他们都自带着一股优越感，所以这些人的作品常常以现实主义为题。
最明显的例子是姜闻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讲述的故事，主人公马小军的父亲常年在外，没有人管教的他在大院里结交了一群哥们，他们逃课、打群架，“混街”成了他们这伙人的生活主题，当外面的世界闹的天翻地覆的时候，这群人却在自己的田地里享受着阳光灿烂的日子，不食人间烟火。
所以这些人喜欢谈情怀，作品再赚钱、再充满铜臭味，都是要有情怀的。
《私人订制》口碑不好，冯晓刚和媒体以及网友们对喷的时候，就强调：“你们认为我的东西不好，是你们没有情怀。”
说白了，这帮人，特别的矫情！
而且抱团！
说实在的，如果导演不是管唬，换了许辉执导，真不一定能邀请到冯晓刚…
想到冯晓刚，许辉有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冯导不是忙着筹备春晚吗？怎么得闲？”
春晚哎，那么浩大的工程量，作为总导演，冯晓刚估计应该焦头烂额才对。
虽然历史上，这一届的春晚被人各种诟病，被称为华艺的年终聚会，但毕竟是春节联欢晚会，想想公司的年会都需要各种彩排…
“我算是误上了贼船，原本想着没尝试过，玩一把，现在知道了，这玩意它就是‘国家定制’，很多东西，就是没有办法！”
又戳到冯晓刚内心了：“在一次领导审查，把所有的节目都给否决了！我特么的都想尥蹶子不干了！”
“比拍电影还难受？”
“拍电影咱们还能有个创作空间，虽然空间比较小，这玩意完全限制了，丫…”
冯晓刚越说越激动，郑小龙看了他一眼，后者果断住嘴，陈导明接上话：“来，咱们聊聊《老炮儿》这部作品吧，你觉得谁适合六爷？”
“…这应该是管唬导演考虑的问题吧！”
许辉有点奇怪的看了看陈导明。
话说《老炮儿》剧本给了管唬，那就是他的作品了，现在跑来问许辉？
管唬轻声咳嗽了一下，总算有人意识到他这个小字辈的存在了：“我跟徐导商量过了，都觉得晓刚导演挺适合六爷这个角色！”
“…什么？”
第一百四十一章 生活是生活，电影是电影！
《老炮儿》上映的时候，有观众说了为什么不让陈保国演六爷？
《大宅门》白七爷，名门之后，京味雅痞，也打架斗殴过，偏儒，性子里又拧着狠，京味儿老炮儿，跨起步子都流着一丝老北京祖宗的东西。
不过，他偏软，演六爷这样的街边老混混，怎么都不合适！
也有人说姜闻挺合适，呃，姜闻，京腔，大院，打架这些他都可以驾驭，演好六爷可说是手拿把掐的。但是，身材太魁梧，想象一下结尾拎一把日本刀往前跑哪情景，观众的心理应该是替小飞他们担心吧。
也有人说王志闻很好，对，王志闻确实不差，但是老王这几年没有证明过自己的市场号召力。
投资一部戏，总要考虑回本吧？
冯晓刚绝对是最合适的人选！
问题来了，冯小刚不是职业演员！
在座的，陈导明、葛大爷都是纯粹的演员。
“…我？我不行，客串一下还凑合…”
冯晓刚下意识就拒绝。
许辉也跟着劝说：“不是，我这角色就是照着你写的，里面有一句台词‘我特么想抽你’，就是你骂那记者，我想到的！”
“晓刚演技挺好的，”汪朔开口：“《我是你爸爸》演的就很好！”
《我是你爸爸》是一部好电影，豆瓣评分7。9分，其实完全可以整到9分以上，可惜，汪朔写东西不差，导起戏来，就差了很多，剪辑太乱了！
这电影，2000年在瑞士洛迦诺电影节被评委最佳影片。
姜闻就说过，冯晓刚不当演员当导演是不务正业…
……
“先不说六爷，咱们说说话匣子，找谁比较合适？”
“徐静静怎么样？”
“太年轻了吧？”
“…刘培呢？”
“刘培到是不错，但有点撑不起来的感觉…”
“许辉，你有想过找谁吗？”
“这个我没有特定的代入某个演员…”
许辉没有加入讨论。
最反感的就是在餐桌上跟人聊作品，上辈子，许辉经常要参加这种局。
没办法，小人物的生存方式！
娱乐圈有句话：凡是你看着别扭，完了戏还特别多的角色，肯定是投资方的亲戚。
俗称带资进组！
原时空的时候，许辉小导演一枚，没啥话语权，自然而然就要经受这方面的压力。
这种事情很常见，就连《狄仁杰》不也塞进来大恬恬嘛！
所以，重活一世，许辉定角色一般都是自己做主。
“晓波还有小飞这两孩子得选个年轻一点的，还得有人气！”
“嗯，我找忠磊聊聊…”
……
几个人还在讨论《老炮儿》，郑小龙主动找许辉聊了起来。
很自然的就聊到了正在上映的《天堂电影院》。
“国内的话，能过三亿我就很满足了，毕竟是一部外语片，而且讲述的东西跟观众很远！”
许辉舀了一勺鸭汤，喝了一口，然后回答道。
“…还是少了点，三亿票房…你那投资是多少？”
“3500万美元，郑老师，不能这么算。”谈到票房，许辉的脸色严肃了不少：“《天堂电影院》主要面对的是美国本土市场，而且光是北美，我们预计就能拿到8000万美元的左右的票房，差不多能回本，国内的票房属于净赚的！”
“而且现阶段的市场条件太不成熟了，慢慢培养呗，等到这一批观众成熟起来了…”
“是啊，现在的这批观众眼光确实有问题！”
郑小龙叹了口气。
“从长远来看，这是好事，观众肯定不愿意被烂片辣眼睛，市场现在越来越大，也…”
许辉话还没说完，冯晓刚插嘴：“你不是说了要拍喜剧吗？拍了吗？”
“马上，”许辉看了眼冯晓刚：“剧本现成的，主演演员都选好了，等奥斯卡之后，我就开拍！”
“奥斯卡…”
“许辉，你有多大把握？”
“…五成吧！其实也是误打误撞，一开始是奔着戛纳去的，无心插柳柳成荫，戛纳没戏，反倒是美国还挺受欢迎！”
这是实话。
按照许辉原本的计划，根本没准备指望《天堂电影院》在颁奖季有所斩获。
还有，工会奖马上开始，许辉还得飞回美国准备。
“这要是拿了奥斯卡，你可就是大导演了！还拍喜剧？”
“…什么大导演，我就是一电影人。”许辉很客气的摆了摆手：“喜剧，当然要接着拍，我的拍片计划都订好了。”
“喜剧电影，尤其是都市喜剧还是挺有搞头的，现在的市场摆在这，你们看啊，每年的票房这么高，但是其中有三分之一以上的份额都是喜剧电影！”
冯晓刚很喜欢聊票房，说到这，似乎想到了什么：“你们公司那部《夏洛特烦恼》马上就15亿了吧？好家伙，直接把我的《私人订制》挤得没了排片！”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带着一丝不自然的表情。
《夏洛特》的导演是麻花的两个话剧导演，毫无名气可言，即使有着辉文的加持，上映前三天的平均排片量只有不到百分之二十八，排片量比不上《私人订制》…
当然之后的排片量一路飞涨，最高峰是百分四十六的排片量…
属于典型的口碑赢得市场！
“我说句心里话，冯导，您别生气…”许辉认真看了眼冯晓刚：“开心麻花那帮人做电影针对的就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刚好是主流的观影群体，《夏洛特烦恼》这部电影没有情怀，不谈政治，但就是抓住了观众的笑点！”
“那你觉得《私人订制》怎么样？”
《私人订制》怎么样？
从导演的角度，冯晓刚试探了关于审查对现实的批判性的底线。
之后的《我不是潘金莲》更是讽刺了官场！
从这个角度来说，作为导演的冯晓刚功劳无限。
他自己也说了：‘我尽了一个导演对中国电影的责任，无论创作还是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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