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王满腹心事道:“我得先回王城,大察旗那边还颇为麻烦,若能说动他随军出征那就可大振军心了。”
贺然有所了解,这大察旗意为大祭司,番人信奉趓鞊神,大察旗地位极其尊崇甚至还要超过番王,可以说是番人的精神领袖,虽然原则上大察旗是不干涉军政的,可在番王的立废上却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他如果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旗帜鲜明的支持番王,那所发挥的作用就不可估量了。
“大王无论如何也要把他带到阵前。”
番王能懂贺然坚定的眼神代表着什么,有些无奈道:“他要不愿去谁也没办法,我只能再去尽力劝说了。”言下之意自然是先前的劝说并没起作用。
贺然眨了眨眼睛,道:“我本该随大王前去拜见一下大察旗的,可现在军情紧急来不及去了,我想派几个亲信代我去参拜一下,劳烦大王带上他们吧。”
番王生出戒备之意,低声警告道:“你可千万别打什么主意,得罪了大察旗那可就偷鸡不成反蚀米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甚至会让我众叛亲离。”
贺然一笑道:“大王这是想到哪里去了,我如何会那么不知轻重呢,我就是想对大察旗表示一下敬意,来之前就备好礼物了。”
番王听他这么说放下了心,“如此甚好,得知你如此敬重大察旗那些对外族怀有排斥之心的民众对亦会对你们生出好感。”
得到番王的准许后,贺然借机出帐唤来云野、红亯、钟峆,低声把大察旗的事说给他们听,然后吩咐道:“你们代我毕恭毕敬的去参拜,仔细观察其人,如果觉得他是个刚毅淡定之人那一切作罢,如果觉得他是个”他一时想不好措辞,因为可说的太多了。
钟峆心领神会道:“我明白!”
贺然赞许的对他点点头,接着道:“那你们就暂时留下来静候番王能否说动他随军出征,如果他执意不去,那你们就”
“杀了他!”红亯恶狠狠的说。
“你还是别去了。”贺然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
红亯一脸的懊恼,暗恨自己这多嘴的毛病。
“绝不可杀他,云野,你给我深夜潜入他的寝室,弄醒他后瞪他一眼就走,记得一定要让他看清你的面貌。”
“什么都不说只瞪他一眼?”云野诧异的问。
“废话!你说的话他听得懂吗?你要觉得不过瘾,就去跟咱们的通译学一句‘去乞扎里山’吧,其实你能避开护卫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他的屋子就足以让他忌惮了。”
“只学一句想来不难,我一会就去学。”云野觉得还是得跟那大察旗说明白才踏实。
贺然叮嘱道:“是不是要去威胁他,你二人下决定时一定要慎之又慎,还有,云野你去时身上不可携带利器,如果被发现要立即逃走,但不可直接逃往住所甩开追兵再回去,万一被擒”
云野知道这事非同小可,决然道:“自料逃不脱我自尽就是!”
“糊涂!自尽有什么用?除非你能让自己尸身灰飞烟灭!我能让自己兄弟去送死吗!”贺然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第三十章 胆大妄为(下)
见到云野也因多嘴遭了呵斥,红亯心里平衡多了。
贺然沉吟了一下,道:“万一被擒,他们审问你时,你就说是睡梦中被一种奇怪的声音惊醒,睁眼看到外面有一团红光,你心下惊奇一路追逐那团红光不知不觉的就到了这里,那红光隐入大察旗的屋内就不见了。”说着转向钟峆,“你在远处接应云野,要是他出事了你立即去见番王,只说发觉窗外有红光,惊奇之下去找云野却发现他不在屋中了,请求番王派人寻找并立即向我报信,神色一定要惊恐慌乱。”
钟峆竖起大指道:“军师想的真周到!”
红亯也学着竖起大指道:“军师妙计,嘿嘿,让我跟着去吧。”
贺然哼了一声,对他道:“你就在我身边老实呆着吧,什么时候可当大任了再说吧。”说完转向钟峆,“你素来机灵,好好发挥你察言观色的本事,切记不可贪功,可为则为之不可为千万不可勉强为之,还要沉住气,必须要等到离开前夜实施。”接着又转向云野,“适可而止,让他感受到威胁就行了,不可让其有受辱之感,不论这招管不管用,都不可再有进一步的行动了,转天随番王大军来与我会合。”
云野与钟峆躬身领命,红亯沮丧的叹了口气。
至于献给大察旗的礼物,事先是有准备的,这些细节事务苏戈、竹音及各部官员考虑的很是周全。
安排了胁迫大察旗的事,贺然若无其事的去找番王继续商谈作战之事。
他之所以胆大包天的要冒这么大风险去动大察旗,一方面是因为他清楚的意识到了精神领受对战局的巨大影响,另一方面则是考虑到了辛岩一伙人绝不会忽视大察旗,应该也在一直打他的主意,几乎可以肯定他们在暗中没少通过各种渠道游说大察旗。
现在的局势明显对番王不利,大察旗如果是个正直的人还好说,如果是个趋利避害见风使舵的人,那让他留在王城就是个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了,后方一乱自己与番王可就惨了。
他本应去见见这个大察旗亲自下判断,可一来是军情紧急必须得尽快赶到乞扎里山熟悉地形,二来是王城人多眼杂容易暴露行迹,所以只能把这重任交给云野与钟峆了。
大战在即,番王此刻有诸多事务需要处置,所以跟贺然又商议了一个时辰就急着要赶回王城了。临行前留下了一百侍卫作为母亲与小公主的护卫,又留下了两名心腹将领作为联络官。贺然从随行的五百藏贤谷子弟中也分出一百人,让红亯带队护送她母女去易国。红亯老大不情愿,撅着嘴领了军令。
小公主对哥哥依依不舍,送出好远才回来,眼中带着泪花对贺然道:“我知道你这人很好,我平日讲话不知轻重你不要跟我计较,我给你赔罪了,请你一定帮哥哥打败辛岩图良他们,我以后再也不跟你作对了。”说着就要行大礼。
贺然急忙拉住她,心中深为他们兄妹间这份真情感动,郑重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尽全力的,安心去吧,照顾好大禁主,回去后千万别乱讲这边的事情,免得长公主她们为我担心,就说我一直在襄国坐镇呢。”
小公主摸了摸泪水,懂事的点点头道:“嗯,这次我帮你骗人。”
送走了小公主母女,贺然率军奔向乞扎里山,他特意绕了点路远远的看了一眼王城格琼,据目测这王城规模比之定阳不相上下,通过询问番王留下的两个将领得知,格琼是夯土成城,耗时七年初具规模,至今已有十五年了仍在不断建造、加固中。
在大草原上树木比较珍贵,自然不能用来烧制砖瓦,夯土筑城也就是最可取的办法了,其实中原许多小的城池也是夯土而成的,用砖石建城耗费太巨大了。多少了解了一些格琼城的防御能力后,贺然心中有了谱,不再耽搁加紧朝乞扎里山驰去。
这片区域皆是才及脚踝的矮草,贺然终于体会到了纵马大草原的感觉,那种天高地阔任驰骋的畅快非亲身体验不能体会,他忍不住放声呼啸了几声宣泄着内心的欢愉。
两个番将见易国军师这副样子不禁相视而笑,其中一个叫德勒儿蔑的是上次被遣送回来的将领之一,对这位易国军师甚是感激,他粗通中原语言笑着对贺然道:“军师,三月,草绿,花也开,那时才好!”
贺然想象着绿草如茵百花点缀的大草原不禁神驰,面对大自然的美景他心情大好,学着他的强调道:“嗯,到时,酒多,肉也香,咱们一起再跑!”
德勒儿蔑连连点头,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黄昏时分,已能看到天际青黛的山影,又赶了几十里路,直至夜幕降临才停下来,第二天一行人早早出发,将近中午时分终于抵达了乞扎里山脚。
乞扎里山远没有贺然想象的那么高,主峰看样子也不过两百余丈,余脉绵延据说有三百里,虽未亲临察看,但想来可供大军通过的地方不会少。
番王之所以让易军屯驻于此是因为这里是山脉间最宽阔、畅达的一条通道,一条山谷贯通前后,最窄处也有数百丈,宽阔处达十余里。
登高四望后,贺然心中生愁,难怪番王感叹草原无险可守,这种地势对守方增益真是有限,可这已是方圆数百里最好的防御之地了,余者皆是一马平川的草地。
东方鳌与寺布闻讯赶来参见,贺然巡视了一下附近营寨,东方鳌不愧为大将之才,依地形把防御部署的颇为得当,各处要点梯次立体布防,沟堑、拒马墙等也设置的十分合理。要论这些,贺然是自愧弗如的。
得到军师夸奖之后,东方鳌并无喜色反而面带愁容道:“草原作战利攻不利守,这四面皆是平原,想挡住敌军是无论如何作不到的,他们大可绕路避开我们,到时我们衔尾追击虽有大利,但敌军也可精心筹划以此引我们出击然后依地形设下圈套,不管是伏击还是反击都可扭转形势,所以敌军绕行时我们唯有从这里撤军以期能迎头堵截他们,如此又成平原硬碰硬的对阵了。”
第三十一章 计生虚实(上)
贺然看着他草绘的这一区域的地理图,头也不抬的问:“寺布,敌军若要绕过我们驻地在最短时间内直抵格琼会怎么绕行?”
寺布毫不迟疑的答道:“向西走,三十里外就是一处山谷,那里虽不及这里宽阔但大军还是可以通行了,这里的守军说大王已经派了一支三千人的兵马去防守了。”
“再有呢?”
寺布手指地理图,解说道:“再向西走许多地方都可通行,就是路更窄些,山路也不适合骑行,不过百里外就没山了,那里是也都势力范围了,往东山势要高许多,一百多里之外才有可通行的峡谷,我想辛岩图良不会走那边的,因为过了山是数百里的泥沼之地,只有极少的地方可供行走,熟悉那片泥沼的牧民也不敢轻易走进去。”
贺然抬头眼望天际沉默良久,东方鳌低声道:“军师,番人不擅攻坚,这里地势虽不甚险要,但有咱们这两万人足够坚守了,军师可连同番王率大军到西面选其绕道必经之地设伏。”
贺然缓缓摇摇头,道:“恐怕来不及了,再者番人虽不擅攻坚,赵人却是擅长此道的,你不要忘了这一点,辛岩此来多半是有赵人兵马相助的。”
“军师估摸赵人会出多少兵?”东方鳌神情沉稳的问。
“不会太多,辛岩实力占优,赵人没必要让自己人来拼命,使唤好番兵就行了,可有熟悉我们守城之法的赵将在旁指点就足够麻烦了。”说着他望向远山,“这里林木不少,正好可以打造攻坚器械。”
“这事我正要跟军师商量呢,我想放一把大火把林木都烧了,能烧多少是多少。”东方鳌建议道。
“烧吧,越早动手越好。”贺然赞同道。
寺布心疼的直咧嘴,草原之人甚是珍惜林木,听说他们要把这一带林木烧尽其心情可想而知,忍不住道:“这个这个能不能不烧啊。”
贺然指了指飘扬的旗子,道:“烧林一方面是让敌军取材不便,二来你看,现在是刮北风的季节,风向是吹向我们这边的,这对我们极为不利,如果把这些林子留给敌军来烧,那他们就可借浓烟遮蔽来袭了,辛岩想不到这点赵人是一定会想到的。这是你死我活的时刻,这点林木不值得可惜。”
东方鳌拍了拍寺布的肩头,道:“林木烧了还能再长,小命没了可就无法重生了,安排人手烧林去吧,你们要是下不去手就只管带路吧,让我们的人纵火。”
寺布无奈只得传令手下的一千人去执行,东方鳌不放心,吩咐一员副将也领一千人同去。
贺然又沉默了一会,指着西北方向对寺布道:“那边地形你熟悉吗?”
寺布点头道:“很熟,军师是想在那边设伏?”
贺然点点头,转向东方鳌,“你重新调整一下部署,把替换过军服的那两千人抽调出来。”初闻顺人与也都攻打襄国边关时,他曾给陈旻出过主意,让陈旻从易军那里替换下一两千件军服,让襄军穿上易军的军服去迷惑顺人,陈旻取的是上限,足足换走了两千件,他现在指的就是身着襄军军服的那些人。
东方鳌一时不解其意,口中答应着举目朝那些人的驻地望了一眼。
贺然低声对寺布吩咐道:“你从手下选一千人,我再给你一千人,向西北行进百里左右选个合适的地点隐藏起来,多派哨探探查,等辛岩大军到这边后你选个月黑之夜偷袭他的辎重后队,当然你可相机行事,如果发现敌军分散白天有适合的下手机会也可白天动手。
记住,杀敌多少并不重要,劫掠供大军食用的牛羊才是重点,抢到后朝也都那边跑,敌军如大举来追,你就舍弃牛羊快速逃逸,摆脱敌军后继续潜伏,选择合适机会再如先前一样出击一次,然后就不要再打了。”
寺布听的一头雾水,对军师的命令大为不解,既不以杀敌为重抢了牛羊又带不回来,那自己去这一趟还有什么用啊,难道仅仅就是起个骚扰作用?
东方鳌的眼睛却亮了起来,一拍大腿“嘿”了一声,露出一脸的赞佩。
贺然见他已猜透其中玄机了,笑道:“你要明白了不妨说出来为其解惑,再提点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
东方鳌笑道:“那我就猜上一猜,如说的不对请军师指教。”
贺然微微一笑,悠闲的举目望向远方,这一神态足以表示对东方鳌的信任了。
东方鳌略作沉吟,对寺布道:“此计最关键处是襄军本就是顺军,他们给我们送来的这两千件军服就是顺军的军服,现在局势异常混乱,你带这两千人既有草原服饰又有顺军服饰,又是从也都所在的西北方发起攻击”
寺布也是智勇双全之人,听到这里已然明白了,兴奋的击掌道:“妙!妙啊!我这是去冒充也都和顺军,嘿嘿,这一搅和辛岩不生疑才怪!”
“只要他生疑就好,在弄清楚之前我想他是不敢全力向番王进攻的,令他迟缓上几天就够了。”贺然淡淡道。
“军师是不是接下来还有妙计,要是能挑拨辛岩与也都开战那就太好了!”寺布大为期待。
贺然摆摆手,道:“这个很难,这种时刻双方都不会贸然行事的,谁也不会作这种傻事,你不要有贪功之心,尽量把假冒一事作的不漏破绽就足够了。”
东方鳌压低声音道:“兄弟,检查手下随身物品不可有泄露身份的东西,我也会检查我们的人,还有,绝不能有活口落到敌人手里,明白吗。”最后一条东方鳌觉得自己必须替军师说出来,这种话还是自己说比较好。
寺布坚定而悲壮的点点头,这意味着得处决受重伤不能逃跑的弟兄,他是久经沙场的人,懂得这样做的必要性也清楚对自己兄弟下手时的艰难,其实就是东方鳌不叮嘱他也知道该怎么作。
“去准备吧,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以去西边布防为由调动这两千人吧。”贺然对二人吩咐,然后附耳又对寺布交代了几句。
“剩下那一千身着顺军服饰的军卒怎么安排?”东方鳌请示道。
贺然含笑看着他道:“你看着分派吧,要让他们若隐若现恰好能让敌军看到又不能显得太露痕迹。”
东方鳌心领神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