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不信你!”苏夕瑶抿嘴笑着把她拉到坐席上。
不一刻,时郎被唤了过来,施礼道:“不知长公主有何吩咐。”
苏夕瑶开门见山道:“你告诉我,贺然现在何处?”
时郎主意到竹音一直在对自己眨眼睛,他亦知道贺然欺瞒长公主之事,恭敬道:“在襄国。”
“那可就不对了,我前些日派去信使,算来早该回来了,为何现在仍不见回来呢?”苏夕瑶明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问。
“这个”时郎有点傻了,皱着眉一时答不上来。
竹音心下着急,插嘴道:“这一路上都清靖了吗?有没有可能信使被盗匪劫去了?”
苏夕瑶瞪了竹音一眼道:“你别说话!”
“按理是不会的,残匪差不多都清剿干净了,即便有也是在深山僻远处,驿路绝无遭劫之理,嗯”竹音这话头为时郎争取到了宝贵的片刻时光,他口里说着心下急速盘算着,当苏夕瑶又要催问时,他迟疑道:“军师那边乱事特别多,齐览立了国,襄国边疆又受了侵扰,军师估计是要四处奔走的,行无定所也是常情,信使或许在找军师时耽搁了时日吧。”
竹音心下暗赞,觉得时郎答得很得体,因为苏夕瑶现在极其不信任自己,所以她没敢出声表示赞同,怕反而引起苏夕瑶质疑。
暖玉夫人点点头,道:“他说的有道理,或许就是这样的,咱们再等等吧,信使回来了一问就知了。”
苏夕瑶对时郎笑道:“你去吧,看来我是白问了。”
时郎听她话外有音,吓得不敢多说,折身去了。
苏夕瑶看着竹音道:“你们没一个说真话的。”
竹音虚张声势道:“姐姐怎么连时郎也不信了?”
苏夕瑶哼了一声道:“天下说谎之人比他本事大的不多,他整日变着花样骗我,持之以恒好几年,你说我这双眼睛该练成什么样?他况且骗不倒我,何况你们!”
竹音心虚道:“反正我们说什么你也不信了,等信使吧,到时清者自清。”
听着喜乐及人声的喧哗,苏夕瑶呆不下去了,这里的气氛与她心情反差太大了,推说不胜酒力先回去了。
暖玉夫人借机把竹音拉到一边,低声道:“说吧,他是不是去了草原。”
竹音苦笑道:“难怪他总是抱怨娶回来的都是人精,你们真是没一个省油的灯!”
“你最不省油!”暖玉夫人笑着拧了一下她的脸蛋,“不说实话我可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竹音知道暖玉夫人可比苏夕瑶难缠,遂笑道:“我怕了姐姐了,姐姐是通达之人,姐姐要真想知道我不能瞒着,他的确在草原。”见到暖玉夫人花颜一黯,忙接着道:“姐姐别担心,他与萧霄刚帮番王把贼人击退了,如今草原已是大雪纷飞,整个冬季都不会再有战事了。”
暖玉夫人轻轻“哦”了一声,眼望门外幽幽道:“但愿他早破贼兵才好。”
竹音轻松的笑道:“他的本事姐姐还不知道吗?别在这里白担忧了。”
暖玉夫人看着她道:“难为你了。”
“姐姐这话从何说起呀?”
暖玉夫人轻轻叹息道:“你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临行前曾跟我说过一些,大草原现在是易、顺、赵三国角逐要点,可想而知那里的局势之纷乱与惊险犹胜以往任何时候,你心里担着忧还得在我们面前强颜欢笑,可不是难为你了吗。”
竹音大为感动,暖玉夫人的话触动她的心事,压抑在心中的委屈与忧愁一时全涌上心头,不由眼圈一红,道:“姐姐,我我前一段真的连饭都吃不下,又不怕让你们看出来,所以都不敢回谷。”
暖玉夫人轻抚她香肩道:“我能体谅你的苦处,以后撑不住了就跟我说说吧。”
竹音偷偷抹了下眼泪,道:“嗯,姐姐最是明理,心性也豁达,我是不怕让姐姐知道详情的,这一肚子苦水也只能在姐姐面前倒一倒了。”
第九十章 胸有成竹(下)
义妹的婚事已毕,萧霄不愿再在城内呆着了,催促贺然去勘察地形。
贺然找到番王提出此议,番王胸有成竹道:“我反复思量过了,按土安伦部落的位置,这条路线上最适合用兵的地点就是西阿丘地,那里方圆五六十里尽是数十丈高的大丘陵,藏兵其中很难发觉,你们不用沿路勘察了,草原不像中原地势那么复杂。”
“呃那我们也去,这是王驾的意思。”后面半句话贺然加重了语气。
番王怔了怔,随即哈哈笑道:“去吧去吧,不过别去的太远了,西阿丘地离此上千里呢,太不安全了。”
贺然见他明白了,笑道:“这些就不劳兄长操心了,那我们明日就启程了。”
番王嘱咐道:“多带点人,别去太久了,估计土安伦很快就会有动静了。”
贺然点点头,脸上现出迟疑之色,张了张口又闭上了。
番王不解道:“还有什么事吗?跟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贺然沉吟了一下道:“我没想到伏击之地离此这么远,有件事本想回来再说的,可现在不得不提前说了。”
番王露出关切之色,道:“什么事?你说吧,不会还是不放心乙安宗吧。”
贺然平静道:“乙安宗目前不可委以重任,这事我不想多说了,兄长若不依这一条,那将计就计之事小弟不敢率部助战。”
番王无奈道:“好好好,我把他留在格琼守城就是了。”
“我要说的正是守城之事,对战辛岩,兄长与小弟必须要尽出精锐,到时不得不防也都及东行趁虚而入,所以这守城重任只能交给襄国及齐览的那些士卒,这些人野战不足但守城尚可,只是不知这样安排兄长是否放心。”
番王不悦道:“兄弟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本来就是想请你派人帮着守城的,这件事该是我求你才是,你这么问,可是对兄长不敬了,我岂有疑你之理?”
贺然略带歉意道:“我当然不会顾虑兄长疑我,只是只是怕有的官员对易军存猜忌之心。”
番王挥手道:“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了,乙安宗我带走,出征之前我会召集百官当面把城防之任全权委派给你的人,有不服者一律罢官下狱。”
贺然略一迟疑,道:“我本该推辞,可事关重大,军令不行就有失城之险,兄长这么做是很有必要的,就如兄长所言,守城一切事宜由易军承担,我打算留王劲担此重任,此人端正持重,必能整肃军卒勿使扰民,且足智多谋,有他镇守格琼可保无忧。”
番王扬眉道:“不如让你那霄儿驻守吧,她虽善战,可冲锋陷阵的你真放心?”此间没有外人,他言辞也就随意起来。
贺然苦笑道:“我哪里管得了她?你给我仔细点哦,霄儿霄儿的乱喊,别回头在她面前说顺嘴,那我可得装模作样的跟你翻一下脸,你可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
番王哈哈大笑,道:“行行行,我知道我知道,我哪会那么不懂事啊。”
贺然收住笑容道:“你来定一个联络地点吧,我们既然出去了,还是想亲自去看看西阿地形,这一趟时日不会短,折回来唯恐不及,就在定下的地点等你吧。”
“你还真要去?”番王担忧起来。
贺然皱眉道:“不是我信不过兄长,只是战前勘察地形已成习惯了,听兄长描述总不及亲见的确切,心中没底时,军令发的也心虚啊。”
“要去就快去,赶在敌军驻扎前,否则就太危险了。”番王警告道。
“嗯,这个我们明白。”
定下联络地点后,贺然告辞而去。
来到萧霄府里,王劲已被召来了,三人仔细商量了一番后,议定了防御之策,除了城内城外各自驻军成犄角之势外,另派弥寒率两千精锐在格琼城东南五十里外隐蔽驻扎,相机而动。
安排妥当后,三人假作回城外大营,半路萧霄与贺然带领亲兵改道朝西阿丘地而去。众人此刻皆穿的是番人服饰,状似一小队游查,倒也不至引人注意。
行至东方鳌驻地,二人把将计就计之事详细对他与弥寒讲了一遍,让弥寒随时准备转换驻地,命东方鳌谨遵番王调遣。
吩咐已毕,他二人在向导带领下毫不耽搁的直奔西阿,这一路可真是够辛苦的,几乎是马不停蹄,这罪完全是二人自找的,如果说只为勘察地形,贺然帐下有一支出色的勘察队伍,让他们绘张图来足可放心了,此行只是二人为享受自由自在单独相处的乐趣,可两位主帅同时远离大营毕竟不是闹着玩的,他们心里都很不安,皆想着尽快勘察完地形好折返回来,这种事也只有热恋中的男女才作的出来。名震天下的神奇军师与巾帼翘楚战凤也会荒唐至此,传出去恐怕没人会相信。
四日后终于赶到了目的地,二人登上高丘借着灌木的掩护四下张望,明白了番王为何断定辛岩若用兵必选此地,这里的无数丘壑太适合藏兵了,且没有可俯瞰全局的至高之地,一眼望去丘遮木敝层层障障难及里许。
藏贤谷子弟仔细排查确认没有敌方耳目后,第二天,萧霄与贺然把这一带转了个遍,这下二人心里有底了,留下人绘图,他俩则朝向与番王约定的会合地点开始享受悠闲之旅了,这才是他们此行的重中之重。
云野、小菱等人自然是识趣的,一路上都是远远散布四方警戒,不去打扰他们的窃窃私语。
番王定的汇合地点在中途,距两边差不多都是五百里路程,这五百里他们一行足足走了八天,到达后大家更放松了,寒冬季节牧民少有出行,这几百人自成天地,后继粮草已然送达,衣食无忧闲来无事,所谓上行下效,受两位主子的影响,一些藏贤谷子弟与萧霄那些近卫女兵亦生出情愫,他二人听之任之,只是谈情说爱之人皆寻隐蔽之所,人多了难免撞到一起,每遇这种情况萧霄都羞红了脸,在属下面前再无一点威严,等那对男女慌张逃走后,她只是一个劲的笑,亦不再像先前那么在意别人知道她与贺然的事了。
第九十一章 天意难测(上)
快乐的日子没能持续太久。
番王那边传来消息,土安伦派人送信,部族已经开始秘密迁移,提出让番王尽快出兵接应。
没过两日,番王信使又至,说派去与明琴茶朵那个情郎华哥尔旺秘密接触的人也传回消息,土安伦部只部分在迁移,权贵及眷属们都没有动。由此可进一步确认土安伦是诈降无疑。
这一日,番王统帅大军到达了,会面之后,番王笑问道:“二位想来是想出妙策了吧。”
萧霄见他对贺然挤眉弄眼,俏脸不由一红,神情尴尬起来。
贺然偷偷瞪了他一眼,道:“你要是想打赢此仗就老老实实的虚心请教,嬉皮笑脸的别想我们有妙计也不告诉你!”
番王哈哈笑道:“好好好,愚兄诚心求教,不过我实在想不出这种情势下还有何妙计可想,无非就是突袭敌兵藏身之地,杀他们个猝不及防而已吧。”
贺然得意的一笑,道:“西阿地形复杂,沿主要谷道两侧就有不下七处适合藏兵之所,敌军多半是要分散驻兵的,你袭了前面几处,后面的敌军必然警觉,剩下的就只能是力战了,我们王驾善战多谋,是不屑于用这种笨方法的。”
番王闻言惊喜,再不敢存嬉笑之意,恭敬的对萧霄道:“请王驾赐教妙计。”
萧霄刚才被闹得有些难为情,对贺然道:“你说吧。”
贺然摇头道:“臣可不敢冒功邀赏,计策是王驾想出来的,当然该由王驾讲出来。”
萧霄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敛定心神,俏脸立时现出不怒自威之色,平静道:“我们经亲自查看,那里枯黄的野草甚茂灌木极多,以火攻为宜。”
番王皱眉道:“此际刮的是北风,王驾的意思是我们派一支人马绕到西阿丘地前面去放火?”
萧霄点点头道:“可这还不够,这片区域广阔数十里,一头放火,火势一起敌军完全有机会逃跑。”
番王道:“是啊,北面起火,敌军必向其余三个方向逃窜,这么大一片区域,要想一网打尽可就难了。”说到这里他一拍大腿道:“王驾是想三面放火,把敌军全赶到南面来?”
贺然装模作样的对萧霄摇头叹息道:“孺子不可教也。”
番王不服气道:“难道这还不对?还有更妙的计策?”
贺然撇撇嘴道:“兄长啊,你以后尽量讨好我们王驾吧,万一哪天把她惹翻了,战场相遇你可是一分胜算也没有啊。”
听他的意思肯定是还有更妙的计策,番王喜得无心听他斗嘴,喜难自禁的对萧霄道:“三面放火在我看来已是绝妙之计了,如果还有更妙的计策,请王驾快快赐教吧。”
萧霄沉吟了一下道:“三面放火,走投无路的敌军必然亡命向南,只有这一条生路可能会激起他们决死之心,冲出来必如猛虎下山势难阻挡,大王既想到三面放火,为何不想再多放点火呢?”
“四面放火?”番王愣住了,“可北面火势一起就烧到谷地外的草地了,风向可是朝向咱们这一边的,草地不像林地,这火可是一燃即过啊,逆风燃火,火势难旺,敌兵还是能从北面冲出来的。”
贺然插嘴道:“笨啊,王驾的意思是在谷中再点起一些火头,让敌兵置身火海逃无可逃!”
番王有点懵了,“谷中?这可得三思啊,敌军设伏前必会严查这片区域有无我们的密探,如何隐藏那么多放火之人啊,万一打草惊蛇可就前功尽弃了。”
贺然哈哈笑道:“这正是王驾高明之处,王驾早就替你想好了。”
番王心痒难耐,搓着手道:“你们快说不出来吧,急死我了。”
萧霄道:“我们不让他们查,反倒去查他们。”
“这又是什么道理啊?”
“别催了,王驾这不正说呢嘛。”贺然笑着说。
“好好好,我不说话了。”
萧霄神色凝重道:“道理很简单,我们派人先一步在谷地驻扎,做出谨防敌军设伏的样子,当然,这些人只是作作样子,每组人数不可太多,沿主要谷道分数段设防,其余地点也可依纵火需要从容分布,多带火油火箭等引火之物,大风起时同时举火,这样敌军没多少能逃出来的,不过,这些放火军卒也必有伤亡,所以得选派死士。”
番王听的时候脸上忽喜忽忧,萧霄讲完他思索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道:“妙!真是妙!军卒伤亡在所难免,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以这么小的代价若能尽歼辛岩精锐何足道哉!只要安排得当,这些人还是有很大机会跑出火海的,我现在对王驾是真心折服了,在我看来,战凤犹胜那个什么狗屁神奇军师!”
萧霄掩嘴而笑,贺然大为不满道:“什么狗屁兄长,见利忘义、过河拆桥,你真懂得这计策的精妙之处?”
番王心情好的没法再好,拿起酒袋喝了一大口,抹抹嘴道:“别当我们草原人都是傻子,王驾说到这份上我再不明白就是糊涂蛋了,此计妙就妙在如果是我领兵的话,自然不会这么小心的事先派出人在此驻防,可有王驾和你这狗屁军师助阵,这种小心谨慎就顺理成章了,辛岩探查到这些散布的军卒亦不会起太大疑心,惟有小心谨慎的带伏兵进入,咱们只派去我的人马,让这些人怠于巡查,辛岩见状更会相信这是你俩向我献的计,而我全然不信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