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戈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道:“我说什么也是没用了,不过这事要等许统回来再议一下吧?他可也是托政之臣,不跟他说一声总不太好吧?”
“看来兄长还是不肯助我啊。”贺然失望道。
苏戈嘴角动了一下,道:“不是我不助你,是你这做法,唉,不说了,我自知非太宰之才,回头还是向大王请辞吧,公主才高我数倍,作太宰实至名归,我会向大王极力举荐。”
第十九章 将相之争(上)
贺然闻言脸色微变,静静的看着他,良久才道:“兄长如果以此相逼,那小弟不敢造次了,我这就去辞官,举家迁往襄国,或去草原,反正小弟所求只是安逸,易国有时郎及许统在可保无忧,小弟就早几天去享乐了。”说着起身拜了拜,神情坚毅的朝外走去。
苏戈慌忙起身紧跑几步在他出门前拉住了他的衣袖,急道:“你这是作什么呀!我要辞官并非全是跟你赌气,也是真觉得自己才疏学浅难当重任,你这么闹咱们兄弟以后如何相见啊?”
贺然淡淡一笑,道:“小弟一直自以为是,可不想竟闹到兄长要辞官的地步了,小弟如何还能不猛醒?看来是我做的真是有错了,必须要静下来反省一下,兄长不必着急,小弟也绝无与兄长赌气之意,这官辞不辞的没什么打紧,易国有难我自会星夜赶回来相助,不作军师还是苏家之婿,平疆及大家的恩情我更不敢忘,如果哪一天我想明白了,肯定会回来向兄长谢罪的,我真的需要静一静了。”
苏戈更急了,高声道:“你你你这就是跟我赌气!”
贺然摇头道:“兄长多心了,别的事我敢儿戏,但这等事我是不会胡闹的,这点轻重我还是知道的,好,我不去辞官,今日之事咱们对外一字不提,我只说犯了懒惰之性要回藏贤谷,这样大家不会猜疑太多,还是兄长来掌政吧。”
苏戈见他脸上重现笑容,心里反而更慌了,意识到他可能已打定了主意,不由把他的衣袖抓的更紧了,道:“不管说什么,你不能走!”
贺然笑道:“这可就是你不讲理了,难不成你还让我在太宰府住下了?”
“你得把话说清楚再走!”
贺然苦笑道:“小弟这话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回藏贤谷继续享乐,顺便反思一下。”
苏戈盯着他看了一会,道:“你这不是心里话,你是想撒手不管了,我要是放了你,你一定会去襄国。”
贺然笑了笑道:“兄长要是不放心可以派兵马驻扎藏贤谷外,替小弟看家护院。”
苏戈哀叹了一声,看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可却依然不肯放手,他心里清楚,贺然还别说去襄国,就是军师失权的消息传出去了,易国兵马立时就会大乱,凭时郎是万万控制不住的,说不准时郎还会站出来支持他,大兵围城的兵谏场面不可避免。
他二人在门口争论,早有亲兵跑去禀报了夫人,在这不可开交的时候,苏夫人匆匆赶至。
贺然连忙参拜道:“惊扰了嫂嫂,小弟之罪大矣。”
苏夫人遣开门前侍卫,皱眉道:“贤弟啊,你们这是吵什么呢?”说着不悦的看着苏戈“你这兄长作的可真是,贤弟这样性情的人怎么都跟你吵起来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让下人都听到了成何体统啊。”
苏戈重重的叹了口气。
苏夫人劝他们重回坐席后,对贺然道:“嫂嫂知道你为人是最无争无求的,为了何事与兄长争吵啊?”
苏戈沉声道:“你去请大小姐来。”
苏夫人听要劳请长公主出面,不觉心慌了,因为她清楚,天下能管住这兄弟的唯有长公主一人,丈夫既然这样讲,可见事态是极其严重的了。
贺然摆手道:“嫂嫂别听兄长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苏戈上前把他拉了起来,道:“今天你一定得当着大小姐的面说清楚,走,我跟你去军师府拜见大小姐。”
贺然头疼道:“兄长你这是闹的什么啊,何必给她添烦恼呢,我不过就是想回谷住些日子。”说着转向苏夫人,“嫂嫂快让兄长下去歇息吧,我也该回府了。”
苏夫人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二人,道:“你们兄弟有话好好说,你先放开他,别拉拉扯扯的,害怕他跑了不成,贤弟你坐下。”
苏戈神色坚决道:“不行,必须得让他当着大小姐把话说明,这里的事你不懂,你先去跟大小姐说一声,我带他随后就到。”
见丈夫这么坚持,苏夫人不敢迟疑了,对二人道:“你们是好兄弟,不可失了和气。”说着匆匆朝外走去。
贺然着急的喊了几声,见嫂嫂头也不回的去了,不由气恼的对苏戈道:“你想作什么?!朝堂上的事把她搅进来算怎么回事?”
苏戈也瞪起眼道:“别人要能主持公道我自然不会劳动大小姐,你这负气一走必将撼动国之根基,国乃苏家之国,大小姐出面也是理所应当的。”
贺然动气道:“管你不让我管,以辞官相逼,走你也不让我走,以她来要挟我,那你说,你想让我怎样?”
苏戈面色阴沉道:“我现在不跟你吵,有什么话咱们到大小姐面前去说。”
贺然愤愤的吁了口气,“走走走,一会你给我说话仔细点,今天要是惹她动了气,我饶不了你!”
苏戈针锋相对道:“你就是回头杀了我,今天也得把话说明白!”
贺然皱着眉沉默了一会,渐渐收起怒容服软道:“兄长啊,有什么事咱俩商量就行了,何苦扰她清净呢,你也知道她从不过问政务的,她根本就不懂,怎么主持公道?算了算了,我刚才说的话都不作数了,藏贤谷我也不回了,我就在城里呆着行了吧?”
苏戈坚定道:“不行,闹到这一步了,我必须得让大小姐心里有个数,这样才稳妥。”
贺然看出没有缓和的余地了,一甩衣袖甩开了他的手,头也不回的出了大堂。
轻语苑会客堂内,苏夕瑶居中而坐,贺然与苏戈分坐两边,苏夫人因不可参政所以在别室等候。
听苏戈禀报了事情原委,苏夕瑶平静的望向贺然。
贺然只淡淡笑了笑,似是不愿说什么。
苏夕瑶心中一沉,她太了解贺然了,从神情上可以看出他内心打定了某种念头,不由秀眉微微一皱,想问问他有什么想说的,可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沉吟了一下,对苏戈道:“你知道我是不问政事的。”
苏戈低头道:“是,本不该搅扰大小姐清净的,只是军师乃权倾朝野的重臣,一举一动都会牵动国之根本,苏戈实在是没有办法不得不来跟大小姐禀告一下。”
苏夕瑶眼望堂口想了想,道:“既然你是以家臣身份来见我,那我还是说几句吧,你对苏家的一片忠心可鉴天地,这个我是知道的,自作太宰以来更是兢兢业业呕心沥血。”
苏戈的头垂得更低了,恭恭敬敬道:“此乃苏戈应尽职责。”
苏夕瑶接着道:“现在你与军师政见不合,但我知你二人皆是一心为国的,这个没错吧?”
苏戈答道:“臣对军师品行向来是钦佩的,所担心的只是新政再推下去会伤及王权。”
苏夕瑶淡淡一笑,道:“平疆数次跟我提过,要我劝军师接受王位,军师执意不肯,我想这已是对苏家最大的维护了,他要真受了这王位你当如何?”
苏戈紧紧皱着眉,道:“这种事苏戈不敢有贰言。”
苏夕瑶道:“那你就当他受了这王位好了。”
“这”苏戈抬起头,满眼的焦急。
苏夕瑶平静的看着他道:“别的事我不懂,可新政却是略知一二的,他要真能把易国上下治理的如同藏贤谷一样,那可是我易国臣民之福,况且你刚才说的我也听明白了,他这么做是为了即将开始的战事,当今之计存亡为重,你说呢。”
苏戈急的脸都红了,道:“可可大小姐啊,自古都是官职王授,要是官都不是大王封的了,那以后谁还把大王放在眼里啊?这可不是小事啊,天下从无此理,大王亦会遗笑诸侯,不但如此,这个政令一下,臣担心百官会惶恐不安,万一有人因此生出异心那或许会一呼百应,后果难以预料。”
苏夕瑶望向贺然,用眼神征询他的看法。
贺然摇摇头,道:“现在有能力在易国一呼百应的臣子只有两个,贺然居次席,凤王亦无此声望。”
苏戈不满的看着他道:“贤弟啊,你这话可得说明白,我知你怪我惊扰了大小姐,可你不能夹枪带棒啊。”
贺然眼望屋顶道:“够明白了,另一个就是太宰大人你,除你我之外,再无能一呼百应的人了。”
苏戈惶恐的向苏夕瑶垂首道:“大小姐明鉴,臣是绝无贰心的,这种事就是杀了臣,臣也不肯为的。”
苏夕瑶嗔怪的看了贺然一眼,道:“你别阴阳怪气的,有话好好说。”
贺然带气的看了苏戈一眼后,才道:“我以项上人头担保不会出大事的,民心、军心皆如磐石,纵有些官员不满也掀不起什么风lang。”
苏夕瑶对苏戈问道:“他说的你赞同吗?”
苏戈想了想道:“臣不敢如军师那么笃定,这种事怕的就是万里有一,不得不谨慎啊。”
贺然哼了一声,道:“大小姐刚夸了你对苏家忠心耿耿,你可是转眼就对她说瞎话啊,明明是托词,我问你,这万中之一从何而来?”
第二十章 将相之争(下)
苏戈有些受不住他了,反唇相讥道:“既是万中之一那自然指的是难以预料之事了,难以预料之事现在如何能知?”
贺然讥笑道:“这话倒是没毛病,吃饭也有万一吃死的时候,饮茶也是,走路也是,你这茶先别喝了,一会不知你怎么出这门,让人抬出去?抬也有万一被抬死的时候,这可难了,不如你就一直在这里坐着吧,不对,坐也有万一坐死的时候,我可真替你发愁了。”
苏夕瑶知道苏戈肯定是辩不过他的,拦住道:“行了,你少说两句,哪有这么跟兄长讲话的?”
苏戈忽然叹了口气,道:“军师说的是,此事若有军师主持是不会生什么大乱的,臣不愿王权因此而消减是有找托词之心,请大小姐恕罪。”
苏夕瑶点点头,道:“既然无大乱之忧,那就由他试一试吧,你也知道,他不是一个愿意沾惹政务的人,如果不是势在必行他也不会这么热心。”
苏戈甚是焦急,道:“大小姐,这”
苏夕瑶轻轻摆了摆手,打断道:“他虽事先没跟我说过什么,但我知道他在大事上是个谨慎之人,没有周全的考虑是不会贸然行事的,他能打那么多胜仗绝非侥幸所至,推行新政之功也是有目共睹的,至于你所担忧的王权会受伤损,如我方才所言,他随时可以把易国改为贺家之国,正因为他不恋权势,所以见解会更高远些,王权之事我是不在意的,你不妨再去问问平疆,他如果也不在意,那你就别耿耿于怀了,你这一片苦心我们是知道的。”
苏戈无话可说了,闭上眼长长的叹了口气。
苏夕瑶又道:“你也别再动辞官的念头了,只要易国还是苏家的,你这太宰就辞不得,这个我可代平疆做主,不用问他也是这个想法,你对苏家忠心耿耿,我们必当有所厚赐。”
苏戈心下感动,起身拜道:“臣谢少爷、大小姐厚恩。”
苏夕瑶笑了笑,道:“让你作这太宰可不是让你一味辛劳的,也是让你帮我盯着点他,他这人最是没长性的,一旦烦了就易感情用事,你给我盯紧点,发觉什么不妥可随时来报我。”
话题转到这里,气氛变得轻松起来,苏戈再次谢恩,觉得自己已仁至义尽了,既然大小姐都这么说了,那自己再纠结于王权问题已没有什么意义了,心中虽仍觉不甘,可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待苏戈走后,贺然立即凑过去在她俏脸上亲了一下,大为赞许道:“大小姐厉害,推一下拉一下,驭下手段真是高明啊,我算是开了眼了。”
苏夕瑶含笑瞪了他一眼,道:“我哪懂什么驭下手段,说的都是真心话罢了,难得他对我苏家一片忠心,你可不能再难为他,不但不能难为,还得好言相待,你刚才可有点不像样子。”
贺然笑道:“谁让他拿你来压我的,我这不是怕你烦心嘛,我回头就去给他道歉,小事一桩,我脸皮厚,他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苏夕瑶捏着他的脸,鄙夷道:“就你这脸皮,谁都拿你没办法!”
贺然坏笑道:“你知道就好,既然拿我没办法就得听我的,走吧,到榻上咱们接着商量附近这几座城池的新政事宜吧。”
苏夕瑶挥手朝他打去。
贺然避过后,眨着眼问:“民选官员的事你真的赞同?”
苏夕瑶看着他道:“很早以前你跟我说过你们那边有这种制度,我还是有些了解的,你既然觉得是好的,那想来该不会错,我不愿管这些事,你的新政已惠及百姓了,再继续推理应不会就变成坏的了。”
“那王权呢?你不为苏家子孙着想?”
苏夕瑶明眸中现出一丝不安,道:“苏戈方才都代你说了,你的想法或许是对的,如果真能让苏家子孙永享尊崇与安逸我兄弟二人也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了,受你影响日深,我的观点也有了很大的变化,其实我心里还在担心一个人。”
贺然脱口道:“南荠!”
苏夕瑶点点头,道:“这个人的心思很深,如果真是产下了王子,她子凭母贵后会做出什么事我很担心,谁知他会把孩子教成什么样,真要二世而亡还不如提早把王权削弱的好。”
“你可真是”贺然痴迷的看着她,“有大智慧的仙子!怪不得音儿说论聪慧她给你提鞋都不配。”
苏夕瑶略显娇羞的笑道:“她真这么说了?这个死丫头总是拿我打趣。”
贺然认真道:“她这可不是打趣,世人皆言她是智绝天下,但比较起来她那不过是小智慧罢了,你有的才是大智慧。”
苏夕瑶有些难为情道:“去!打趣起我来你们都是一伙的,连暖玉姐姐算在内没一个好东西!”
二人说笑间,竹音闻讯赶了过来,听了事情经过,对贺然讥讽道:“他以辞官相逼你就也以辞官相挟,可真厉害。”
贺然没好气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怎么啦?难不成我还苦苦哀求他?我要真求他事情反倒不好办了。”
“是是是。”竹音撇嘴道,然后又打趣起苏夕瑶,“我只当太宰是个精明人,现在看来不过如此,告状居然告到心心相印的人这里来了,有好果子吃才怪,可真是糊涂啊,他可不知仙子是有情有义的,总受偏袒现在有了回报的机会,自然是以偏袒报偏袒了。”
“谁总受偏袒了?我这又怎是偏袒他?看我不撕你的嘴!”苏夕瑶咬着樱唇伸出了手。
嬉闹了一会,竹音道:“这样也好,苏戈此番可算是被你们弄得死了心了,不用担心他为阻了。”
苏夕瑶挪揄道:“是啊,我苏家江山全落到你夫妻手里了。”
竹音明眸中全是笑意,道:“人言女生外向,这话是一点不假的,有人吃里扒外一心想把弟弟的江山送给夫婿,事情做出来觉得难为情反拿这话遮羞,我们夫妻一个提着脑袋为你们打江山,一个呕心沥血为你们治江山,到头来还成了谋逆之臣了。”
苏夕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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