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一些人听了她的话,认为她很有 涵养,有城府,好像是一个猜不透的人。” 胡仙为什么这样镇定?是她以先父的办报原则为底气。她重修的办报 宗旨是:“一份能够赚钱的报纸,就是一份好报纸。” 她推行“事业部制”,层层负责,层层包干,指标落实,定期考核。实 施后的第一年,各部门的利润翻番。员工收益增加,对胡仙刮目相看,众 人说: “这姑娘比她父亲厉害。” 她把报纸同时销往台湾,并增发欧美航空版。后来采取比飞机更快速 的办法,利用通讯卫星传递,当日在纽约、伦敦、巴黎、堪培拉等地开印。 若论在香港的销量,星岛逊于东方、天天等报;若论在世界的总销量,星 岛日晚两报,销量高达100万份。1962年,胡仙独资创办《快报》。 星岛的利润逐年上升,1973年,报业税后纯利1500万港元;进入80年 代,报业年利润逾1亿港元。这样的业绩,连欧美一些大报都自叹弗如。 1972年5月,星系报业有限公司改名为星岛报业有限公司,胡仙仍任董 事长。公司于6月上市,每股面额2港元的股票升水卖6港元,购者如云。胡 仙持有公司的86。7%股权,按高峰期市值计,她的股权值4,3亿港元。 位于港岛北角的星岛新闻大楼,实用面积19。15万平方英尺。胡仙高高 在上 (办公室在顶层),管理着销量百万份的大报,还大举进军房地产。 胡仙兑现了她的理想,她身家25亿,一度被称为“亚洲最富有的女人”。 再论政治 胡氏父女,是香港商人办报的成功典范。父女一脉相承:疏离政治, 以商治报。 香港的政治地位和地理位置独特,处于内地、台湾之间,要想超然物 外,根本没有可能。 50年代末,金门炮战。一时香港风声鹤唳,传言“共产党要对香港采 取行动”。港九人心惶惶,市景萧条,报业亦在其中。星岛每天送出报纸, 又要拉头天没卖出的回来。报业赤字飚升,员工惊慌失措。同时,海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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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理商要求中止发行合同。 星岛危在旦夕,不问政治的胡仙,在政治危机中只有迎向政治。她亲 赴内地,“刺探虚实”。回来后向员工打保票:“中共不会对香港采取任何行 动。”并在报纸上大力宣传这一观点,对稳定香港的人心,起了很好的舆论 导向作用。 胡仙客串了一回政治家,即告勇退。就她的政治行动而言,也是出自 商业目的。 在香港,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若一份报刊,政治上过于偏激,往往 会受到某一方政治势力的干预。星岛未遇到过这样的事。实业愈大,愈持 谨慎态度;热衷政治者,较多的是一无所有的人。 胡仙恪守中立。星岛在台湾销量很好,但胡仙从不在公开场合评论国 共的优劣、善恶。她始终把握一个度数——不要让人认为这是为台湾当局 办的报,要让人相信:这是为兼顾台湾读者而办的报。 我们翻阅各时期的星报,并未发觉星报在取悦讨好台湾当局。星报对 内地台湾的好事坏事都登,相比下,台湾的内容要多得多,不少篇幅是介 绍其经济成就的。 新闻本身就是政治。星岛抢新闻,在香港是很出名的。胡仙是如何疏 离政治的呢?用她常常敦促采编人员的话说:“客观报道,不带感情色彩, 更不要评论。” “少谈政治,赚钱为上。”胡仙在另一场合又这样说。 “政治,我们不是不要碰,而是希望可以走中立路线,我们只是这样 希望。” “只要香港有像水门事件(美国共和党的人在民主党水门总部安置窃 听器)那样的机会,我们当然也是一样做的;只是不同意 《华盛顿邮报》 和《纽约时报》处理水门事件的方式。它们应该报道,调查也对的,但是 不应该下判断,更不应在社论中说尼克松有罪,应该辞职。我觉得报纸不 可以压迫人,说某人怎样怎样,报纸没权去判罪,或控诉某人;我总觉得 它们报纸这样做是不对的。” 无为而无不为。胡仙淡泊名声,疏离政治,但最后,她获得的政治荣 誉最多。 她被港府任命为太平绅士。 香港中文大学授予她名誉博士学位,称赞她是“非凡的女社会活动家、 作家、企业家、政治活动家、报业家、经济强人。” 英皇室授予她BOE勋衔,伊丽莎白女皇称她是“女中豪杰”。 胡仙是世界中文报业协会自创办以来的主席。 国际新闻协会推举她为主席,她是出任该职的第一位亚洲人。协会在 她当选为主席时发表声明:“胡仙首先是一个报人,一个真正懂得报纸为何 物的人,她在当今报业激烈竞争中,一步一个台阶,不断把报纸推向时代 的浪峰,成为真正的喉舌,她是伟大的报业家、新闻女杰,她当选为主席, 是当之无愧的。” 胡仙把家族事业发扬光大。父亲胡文虎,在九泉之下,一定会为他这 个女儿深感骄傲。 80年代,香港“走资”曾一度甚嚣尘上。作为一家大集团的老板,绝 不会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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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沉,虎豹别墅游人散去,月光下的花园如仙境一般。“走还是留?” 胡仙在月下花丛中徘徊着,徘徊着 胡仙年轻时幻想做诗人,命运却把她推上报业集团的高位,她为她的 企业而奋斗,至今独身。现在,政治风云的变化,又迫使她再次作出重大 选择。 (请参阅广州出版社出版、寄丹著《报业豪门——胡文虎、胡仙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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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文侠金庸执报业终成大器 建国初年,一位操江浙口音的香港青年兴冲冲北上进京,欲进外交部 做外交官,得到的答复是:出身地主,受过国民党教育,政审不合格。这 青年如五雷轰顶,呆若木鸡——他就是日后赫赫有名的武侠小说大师金庸, 香港《明报》创始人查良镛。金庸、查良镛,如巨人之双臂,擎起两片天 地,震惊世界。 在香港;金庸(查良镛)有“大侠”之称号。以一支秃笔起家而成巨富, 在中国确属少有。 香港的报人,商人文人参半。 商人办报,最典型的是胡氏家族和马氏兄弟。《星岛日报》创办于1938 年8月,马氏兄弟的《东方日报》1969年方问世。他们都以较雄厚的实力, 以经商的方式,鼎立于报林不败。 文人办报,较著名的有《大公报》费彝民、《文汇报》李子诵、《新晚 报》罗孚、《晶报》陈霞子,等等。他们都能写一手漂亮的文章,前三位, 是高级受薪人员;后一位陈霞子,文笔犀利泼辣,经营却略逊一筹,《晶报》 因难以维系而停刊(1991年)。 再往前溯,抗战及解放战争时期,一代文化知名人士成舍我、胡政之、 邹韬奋、金仲华、乔冠华、夏衍、徐铸成等都在香港办过报。他们还不是 一般性的文人办报,而是把报纸当成宣传阵地。他们的最高追求不在金钱, 而在主义。40年代至50年代初,他们均先后返回内地。 一般来说,文人办报,名气显赫,但财气往往稀薄。老一辈文人,重 义轻利。战后一代文人,通常是主义“于我如浮云”——更着重自身利益。 谁都知道在商言商,真正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文人办报,成大气候 的不多。一旦成功,那便是文名财名集于一身。 《信报》老板林山木60年代还是《明报》资料室管理员,后赴伦敦学 经济,回港后不久创办财经专业日报 《信报》。《信报》以“信”生存,身 居老板的林山木,每天署名写《财经短评》,是香港著名的经济评论家。《信 报》读者文化层次高,销量较少。但这种情况不是一成不变的,经济发展, 发行量总在稳步上升,是一份潜质很大的报纸。 谈到林山木,不能不谈到他的前老板查良镛。全世界的华人,很少有 不知道武侠小说大师金庸 (查良镛笔名)。对报业大王查良镛,知道者要少 得多。金庸创办《明报》,以12亿港元的身家跻身于香港10亿超级富豪之列。 全世界的华人作家,第一富翁当属金庸。香港文人办报,最成功者首推金 庸。 从政碰壁 金庸原名查良镛,“镛”字一分为二,就成了“金庸”。 1924年2月,金庸出生于浙江海宁县袁花镇的封建世家。查氏宗词,有 一副康熙帝赐的御联:“唐宋以来巨族,江南有数人家。” 自古海宁多才子。近代以来,国学大师王国维,大诗人徐志摩、查良 舒(笔名穆旦),都是金庸同乡。其中徐志摩、查良舒,分别是金庸的表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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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兄。 金庸祖父查文清,光绪丙戌年进士,曾任丹阳知县,也是清末的一位 大学者。父亲查枢卿是个乡绅,家中拥有土地3600亩,是当地数一数二的 大户人家。 金庸读小学,来去有长工专门接送。若下雨下雪,长工就背着他。“宁 波出商人,海宁出文人”,海宁读书的风气盛,稍有钱的人家都有大量藏书。 金庸很小就看了许多古典小说,这为他日后创作武侠小说提供了丰富的养 料。 1937年,金庸考入省立嘉兴中学。读到高中,家乡沦陷,金庸随战时 联合高中流转于浙东山区。没有了家庭经济来源,金庸靠政府补贴生活。 在联合高中,金庸出于义愤,撰文影射训导主任,结果被开除。金庸只得 转入浙西的衢州中学念书。 在中学时代,有一件富有意义的事。他与另两位同学编了一本初中升 学复习指南《给投考初中者》。他们自行印刷发行,销往浙、闽、赣三省, 赚了一笔较丰的利润。 金庸少年时,就显示出难得的经商天赋。但他无意经商,只是好玩而 已。金庸的理想是出国留学,学成回国当大学教授。高中毕业,世界仍为 战争风云笼罩,留学无门,教授梦不得不泯灭。 金庸起念做外交官,如愿以偿考进重庆的中央政治学校外交系。 这是一所培养国民党政工外交干部的学校,育一些很特殊的学生,他 们由政府各级机构保送上学,故叫职业学生。职业学生以“革命功臣”自 居,自诩经历过枪林弹雨,在学校横行霸道。 金庸气愤不过,去校方投诉,责问校方如何容忍职业学生的劣行,并 同训育长展开激烈争辩。 校方给金庸投诉的答复是:勒令退学。 外交家之路嘎然中断,大学无转学之例,金庸到中央图书馆做小职员。 抗战胜利,他回到家乡。不久,到杭州《东南日报》做外勤记者。这时的 金庸,仍未想过吃新闻饭,他没干满一年就去上海,通过堂兄查良鉴 (上 海市法院院长)的关系,进东吴大学插班学国际法。 金庸仍想着圆他外交家之梦。 1946年秋,上海 《大公报》在全国公开招聘三名国际电讯编辑。这种 职业,便于了解国际形势,对以后从事外交工作大有裨益。金庸便去应聘, 3000报名者,金庸属千分之一的佼佼者。这样,金庸一边就读,一边兼职。 1948年3月,总经理胡政之带人到香港恢复出版《大公报》。不久,金 庸被上海 《大公报》派往香港。当时国内形势十分混乱,金庸中断学业, 欣然赴港。 也许是走得太匆忙,飞机起飞后,金庸才发现连一分钱也没带!这样 连下机后搭巴士坐渡轮的钱都没有。金庸将口袋翻个遍,急得满头大汗。 正巧,坐他身边的是《国民日报》社长潘公弼。潘公弼知情马上借他10 元港币,使他下机后得以顺利来到港岛的报社。1993年,金庸在一首诗中 以“南来白手少年行”的诗句回首当年。金庸来香港创下庞大的基业,应 了“白手打天下”这句老话。 《大公报》是一家民办报纸,一直奉行“不党、不卖(不卖弄)、不私、 不盲”的中立方针。1948年秋解放战争后期,《大公报》积极向新政权靠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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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11月10日发表《和平无望》的反蒋社评。自此,中间派的《大公报》转 为香港著名的左派报纸。 金庸此时是左派分子。 1949年11月,中央人民政府衡阳铁路局发表声明,声称存于香港的器 材归新中国所有。而台湾方面也发表声明,声称其合法拥有权。 金庸赶写了一篇论文《从国际法论中国人民在国外的产权》,发表于《大 公报》上,阐明中央人民政府拥有铁路部门在香港的资产。 这篇论文,颇得中国国际法权威梅老的赏识,梅老曾任东京战犯法庭 中国首席大法官,声望极高。新中国诞生后,中国外交部聘请他任顾问。 梅老从东京取道香港上北京,滞留香港时,特地与查良镛会面。他这才发 现金庸是这么年轻,英文极好,并学过外交学与国际法,是难得的外交人 才。 梅老到职后,给金庸拍来电报,说自己身边没有好助手,希望来京协 助他工作。 金庸大喜过望,梦寐已久的外交家理想终于可实现了!不料,太太竭 力反对。金庸不惜离婚,匆匆北上圆他外交家之梦。 金庸有股小布尔乔亚的狂热,而梅老也有几分书生意气。他电召金庸 进京,却解决不了金庸的工作。他方明白他位尊而无实权。不过他不慌, 金庸与乔冠华相熟,这点面子还是会给的。 当时外交部长由周恩来兼任,乔冠华是周恩来的外交秘书,在外交部 颇有实权。抗战时,乔冠华曾在香港从事过新闻工作。1946年,受中央委 派来港创办新华社香港分社。任首任社长。当时,乔冠华每周都要与采编人 员开会,金庸与乔冠华均是江浙人,两人私交还不错。1949年底,乔冠华 回京工作。 对老友的到来,乔冠华当然表示欢迎,他又坦诚相告:“外交部的确需 要人才,不过,一个受过国民党军政学校教育的地主后代,一个未经历过 革命考验的非党人士,恐怕很难进政审严格的外交部。” 乔冠华的话如晴天霹雳,炸碎了金庸的外交家梦。他灰溜溜回到香港。 许多年后,金庸感叹道:“事后回想,深觉当时天真,外交部的工作人员, 岂可容纳我这种出身的非党人士?” 文坛侠客 一次天真的北上求职,断送婚姻,还差点丢失饭碗—— 《大公报》的 个别负责人拒绝他,几经周折,金庸才回报馆复职,做一名月薪才200港元 的小编辑。 那时《大公》,业务会变成政治学习或思想会。金庸擅自北上,同事批 评他不安心工作。金庸心情不太愉快,他想去《文汇》,传说那里抓得更紧。 去其他报馆,又不懂粤语,很难跟广东人打成一片。 《大公》、《文汇》的第一代负责人胡政之、徐铸成早已调回内地,工 作由更可靠的同志接替。胡政之病逝上海,不久,徐铸成被打成右派。 金庸于1951年调《大公》另创的《新晚报》。两报虽都是左派报纸,但 氛围不大一样。《新晚》面对的是市民读者,力求办得轻松活泼,不必像《大 公》《文汇》那样,肩负起与国民党报纸针锋相对的战斗堡垒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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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在副刊任编辑,并在副刊上写影评文章,月收入有1000港元。 金庸结识了两位好友,一位是报社负责人罗孚,擅长写散文杂文;一 位是内地 (广西蒙山)来的大学生梁羽生。梁兄长金庸几岁,其时尚未涉 足武侠,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