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摔,小王爷,赶紧拿下他!”周围的观众也是看得莫名其妙,挥着胳膊,不停给白音打气儿。
山崩海啸般的助威声中,白音额头上渐渐渗出几颗豆粒儿大的汗珠。被“张玄策”给盯上到底有多苦,此刻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确,从架势上看,小黑胖子根本不懂得摔跤。但小黑胖子却绝对懂得如何赤手空拳杀人!白音相信,如果自己真的拿此人当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來对待的话,甭说将其放倒,能不能保证自己活着离场,都很难说!
慢慢地挪动了一下双腿,白音试图从侧面寻找小黑胖子的破绽。但他的身体刚刚一动,小黑胖子的身体也跟着动了,原地稍稍侧开一个角度,宛若一把待发的步枪,准星死死锁定目标。
好不容易才从刀子般的目光下摆脱,白音岂肯继续处于下风。立刻加快步伐,左右晃动。蒙古式摔跤的诸多花巧经他使出來,韵律十足,每一个动作,都透着股子浓郁的阳刚之美。而对面的小黑胖子却用一个始终不变的丑陋动作來回应,仿佛除了这招之外,他什么都不会做一般。
左挪,右挪,挥舞手臂,摆动腰胯,蒙古式摔跤中用來迷惑对手的招数,在短短一分钟之内被小王爷白音使了个遍。侧身、侧身、侧身、侧身,小黑胖子“张玄策”机械地重复同一个动作,用眼睛将一股股杀气送到白音眼睛,压制住对手的一切变化。
那种尸山血海中滚出來的杀气,只有正面与他放对的人才能感受得到。而场子外的观众,却光看见了机械与丑陋。无法忍受场上两人只对眼睛不交手,他们扯开嗓子,大声催促,声音一**如涨潮时的海浪,“摔, 摔,摔翻他!” “摔,摔,小王爷,赶紧拿下他!”“跟他客气什么,赶紧把他摔趴下!”
白音小王爷被催得心浮气躁,猛然斜向跨出一大步,伸手去搭小黑胖子“张玄策”肩膀。这是一招很经典的“搬倒牛”,如果被他按个正着,即便是公牛也得打个趔趄。谁料还洠У人颜惺接美希惹耙恢痹夭嗌淼男『谂肿雍鋈淮芰似饋恚鋈巳缤懦隽颂诺呐诘悖弊舶滓粜⊥跻靶亍
“啊!”白音大吃一惊,本能收回手臂阻挡,粗大的胳膊与小黑胖子撞过來的肩膀在半空中碰了个正着,“砰!”地一声闷响,场外众人头皮都开始发乍,再看小王爷白音,整个人被撞得蹬蹬蹬接连退后五六步,直到退进了观众堆中,才勉强重新站稳。
“承让了!”刺刀一般的小黑胖子“张玄策”身上忽然又恢复了生机,站在场地内,冲着已经退出了场外的白音小王爷轻轻拱手。
“啊”观众们先是被惊得目瞪口呆,旋即齐齐爆发出一阵愤怒地抗议,“不算,这场不能算!”
“不算,你耍赖,使诈!”
“不算,你根本不是在摔跤!”
非但是白音麾下的旗丁义愤填膺,就连原本准备跟张松龄应付共同敌人的兀良哈贝勒等人,都无法再理直气壮地替他鼓与呼,一个个把头侧开去,脸上的表情又是尴尬,又是快意。
见观众们都愤愤不平地替自己主持公道,白音小王爷也从失落中迅速恢复了精神。一边活动着差点被撞错了位的肩胛骨,一边大声说道:“张兄弟,你虽然是远道而來的客人,却也不能如此不讲道理。咱们蒙古人摔跤,讲究的是捉、拉、扯、推、压五式,并且以将对手放倒为胜。可洠倒眉绨蜃佑沧舱庖徽校矝'听说过把对手撞出圈子就算赢!”
“不能用肩膀撞?!”张松龄皱紧眉头看了看周围的观众,迟疑地追问。
“不能,应该是不能吧!”被他目光扫到的观众立刻停止了抗议,心虚地向后退了退,喃喃回应。
“他们说的是真的?!”张松龄仿佛不愿相信这几个人的话,将目光转向白音,低声确认。
“不,应该。”白音的脸登时又红又烫,想了想,咬着牙说道,“虽然洠髯殴娑ú荒苣眉绨蚨ト耍愀詹拍羌赶拢隙ú皇窃谒印?銮椅抑皇潜荒阕渤隽巳ψ樱礇'有摔倒。所以,所以咱们俩顶多,顶多算摔平了。你洠в乙矝'输!”
“他说的是真的?!”第三个被张松龄问到的是兀良哈贝勒,后者讪讪地挠了几下脑袋,迟疑着回答,“应该,应该算真的吧!关键大伙以前洠Э垂竽阏饷此拥模∷闫骄职桑詹拍且宦炙闫骄趾昧恕7凑阆侣终昭馨阉づ肯拢
“平局!平局!”在白音身边的旗丁带动下,观众们齐声发出劝说。不完全是因为攀附富贵,而是实在无法接受小黑胖子那另类的“摔跤”招数。
大伙本來以为还要多施加几分压力,才能保证比赛的公正与精彩。谁料小黑胖子却从善如流,将手臂向下压了压,大声说道:“平局就平局,只要不算我输就行!”
“啊!”第三次,人们为小黑胖子的举动而发出惊呼。旋即,心里头都觉得有些羞羞的,好像刚刚合伙欺负了一个外乡人般。
“那就多谢张兄弟大度了!”唯恐张松龄反悔,白音向前抢了几步,快速返回赛场。“咱们两个重新來过,我绝对不会再让你撞到场外去!”
话音刚落,胸前已经飞來一只硕大的马靴。白音一边招架一边大喊,“不准踢肚子,不准踢肚子,咱们这是摔跤,不是比武!”
“不能踢?!”张松龄茫然地收住脚,四下看了看,然后猛地向前一扑,以手为刀,直戳白音的喉咙。早有准备的白音斜斜跳出半丈远,摆着手提醒,“不能戳喉咙!”
“好!”张松龄干脆利落地答应着,化掌为拳,一个虚招砸向白音鼻梁,紧跟着一记实招砸向白音的倒数第二根肋骨。这是他在军中跟百战老兵们学來的必杀技,一旦砸中,足以令对手肾脏移位,当场疼得昏死过去。白音小王爷虽然洠Ъ苏校粗谰醪荒苡部福挚焖偬鍪剑笊挂椋安蛔荚胰砝撸〔蛔即颖澈笙潞谑帧2蛔妓恚蛔即裂劬Α!
“不准拉头发,不准扯耳朵,哎呀,我的脸,我的脸。”
“轰!”观众一边跺脚,一边大笑。都被场上的“精彩”比试逗得无法自持。到了现在,即便是瞎子也能看出來了,小黑胖子根本不懂得摔跤。但小黑胖子打人的本领,却胜出了白音不知道多少倍。如果他不是被摔跤的规则所拘束,恐怕小王爷白音,此刻早已经被打成了残废丢到场外去了!
正哄闹间,只见小黑胖子猛然停止了对白音的追杀。站稳身形,大声喊道,“这也不准,那也不准,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我,我”白音小王爷又是羞恼,又是委屈,直憋得脸都变成了紫黑色,“我跟你说的都是正经摔跤规矩,你,你压根儿什么都不懂!”
“喂,兄弟,你的招数都是从哪学來的啊?!”兀良哈贝勒对白音的好生同情,走上前,冲着“张玄策”低声劝说,“他好歹也是个王爷,你要是失手杀了他,或者把他弄成了残废,郡主面子上也不好看!”
“哦!”听了他的话,小黑胖子张松龄很是懊恼地摇头。随即又笑了笑,突然做出了一个众人谁也猜测不到的决定,“那就算了,既然什么招数都不让使。我就不跟他比了。你们懂,你们下场继续玩。我在旁边看热闹便是!”
第六章 碰撞 (七 上)
时值初秋,草原上的土地已经渐渐开始变硬。白音又是故意想借别人的身体向“张玄策”表达愤怒,故而下手极重。直摔得呼啦哈赤小王子全身上下的骨头都不知道断了多少根儿,躺在地上,鼻子、嘴巴和额头上的伤口同时大股大股地向外冒血。。
“牲口!你干嘛不直接杀了他!”众蒙古少年经常聚在一起切磋,有输有赢,但相互之间很少会下如此狠手。当即,便又有两个人跳进了场内,准备为呼啦哈赤小王子讨一个公道。
白音此刻已经怒火攻心,哪里还有什么理智?二话不说扑将过去,一招一个,将两人摔成了烂茄子。
“该死!”眼见着自己的好朋友接二连三受伤,一向沉稳的兀良哈也红了眼睛,分开人群,便朝白音冲去。还洠У人褰∧冢砩系呐Fた布缍幢徽潘闪湟槐呃。八浅逦襾淼模惚鸶畔共蠛汀O劝才偶父鋈税研⊥踝犹氯ィ依芍芯戎我簦
“松手,快松手!我今天非杀了他不可!”兀良哈贝勒大声咆哮,宛若一头发疯了的公牛。但他的力气毕竟不如张松龄大,接连挣扎了几下洠芤餐牙攵苑秸瓶兀思缚诖制拮藕暗溃骸懊敉妓艿芤丫偷矫砝锏崩锪耍羌艺獯褪K桓瞿卸 H绻懈鋈ち蕉獭!
“应该是受了内伤,不会要命!相信我,不会看错!”张松龄知道敏图应该指的是呼啦哈赤小王子,想了想,大声安慰,“你先下去找人给他治伤,千万别再耽误!”
也不知是相信的张松龄的判断,还是心里头明白自己肯定不是白音的对手,兀良哈贝勒抹了几把眼泪,哭泣着退了回去。早有一群蒙古贵胄子弟带着各自的旗丁围上前,七手八脚抬起呼啦哈赤小王子去寻郎中。张松龄跟在后面又看了一眼,心中对白音的恶感更深,转过头,重新大步走向圈子内。
“快想办法拦住他,否则今天必出人命!” 额尔德木图大惊失色,不顾一切地用蒙古语冲周围的人大喊。
哪里还來得及,洠У戎谌俗龀龇从Γ潘闪湟丫叩搅巳ψ幽冢瘸逅南吕锉Я吮缓笳园滓簦夯喊诔隽艘桓霾簧醣曜嫉乃蛹苁疲坝性蛊」艹逦襾恚鹉梦薰嫉娜朔⑿梗
“嗖!”登时,小王爷白音就又感到自己被一头猛兽盯住,冷气从头顶直冲脚底。先前心里头的所有怨气和豪情刹那间就被吹了个透,再也溅不起半分火星來!
可对面的小黑胖子是他故意激进赛场里头來的,如果此刻选择退缩的话,今后他白音小王爷就洠Я吃俪鰜砑耍∠氲酱私冢滓舭研囊缓幔鞍眨眨樟耍〈蟛涣吮荒闩涝谡饫铮芎霉盐涯夷业靥幼撸
就在准备扑过去与小黑胖子“张玄策”一决生死的当口。突然间,他的几个心腹卫士同时跳进了场子,“不公平,这不公平!”
“你们要以多为胜么?”几个正准备看“张玄策”如何收拾白音的贵族少年同仇敌忾,联袂跳入场子内,与白音的心腹卫士拉扯在了一起。
“不公平,不公平。我家王爷已经接连比了四,比了五场。姓张的却一直在休息!”白音的心腹卫士们一边大声抗议,一边抱紧几个贵族少年,用他们的身体将张松龄和白音两个死死隔开。
按照大伙事先的约定,白音的确早就该下场休息。但少年们事先也洠氲接腥嘶嵩谌∩险娴南滤朗郑槐吒滓舻奈朗克撼叮槐咂瓶诖舐睿柏郑椭滥萌硎磷幽蟆<苏嬗斜臼碌木退肆耍固笞帕掣约赫矣勺印!保ㄗ1)
“谁怂了,我家王爷已经比了五场,他可一直在旁边歇着!”白音的亲卫和好友们当然不服气,扯开嗓子大声反驳。
“不是怂包蛋就跟张爷接着摔,别找由子往场外跑!”少年才俊们也各自带着一帮心腹,齐齐凑过來,骂不绝口。
刹那间,场上场下的蒙古贵族们竟然也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一派以前來求亲的少年才俊为主,出于对呼啦哈赤小王子的同情,巴不得“张玄策”能立刻将白音摔个稀巴烂。另外一派则以白音本人的幕僚和镇国公保力格的心腹为主,咬死了继续比赛对白音不公平,坚持“张玄策”必须也连赢四场才能具备挑战资格。
双方各执一词僵持不下,反倒把正在准备交手的两位正主给晾在了一旁。急得斯琴郡主派來主持比赛的幕僚们满头是汗,劝完了这边劝那边,却始终无法令对峙双方达成统一意见。
“张先生,张先生,您倒是给个说法啊!”终于有人急中生智,丢下正在争吵不停的蒙古贵胄们,直接找上了张松龄本人。“您是我家郡主的救命恩人,也是兀良哈贝勒他们几个的主心骨,你说一句,比我们说上一百句都管用!”
张松龄正憋着劲儿要给白音一点儿教训,闻听此言,皱了下眉头,沉声说道:“那好,我就连胜四场好了。你们跟白音去说,让他有种就不要逃走!“
“谁逃走了,我家王爷才不会是那种无赖!”几名忠心耿耿的右旗卫士闻听此言,立刻丢下各自的对手,大声替自家王爷白音回应。在他们看來,小黑胖子张玄策未必比自家王爷高明多少,只要双方的体力都在充沛状态,谁笑到最后,未必可知!
此刻,小王爷白音也早已经恢复了冷静。知道自己如果不充分休息的话,肯定赢不了接下來的比赛。故而也不再拿捏身架,冲着张松龄施了个礼,大声补充:“我当然不会逃走,但是你也别指望再拿先前那些损招來对付我。是男人的,咱们就按照规矩摔。即便一会死在你手里,我也保证不觉得冤枉!”
说完之后,一转身,大步离开了赛场。
见“凶手”已经退到场外休息,那些替呼啦哈赤小王子抱打不平的蒙古少年们也向四周告了个罪,气哼哼地跟着走了下去。偌大个场地内,瞬间就只剩下了张松龄一个。皱着眉头,怒容满面,“在下张玄策,原本不懂什么叫摔跤!但是看不过眼某些人的凶残,故而才逞强出來要替呼啦哈赤小王子敏图讨个说法。哪位兄弟如果觉得张某做得不恰当,尽管上來赐教!”
既然他已经把话给挑明了,那些远道而來,抱着向斯琴求婚的蒙古少年们有谁还愿意入场?!上去后未必是小黑胖子的对手不说,还平白得罪了很多同龄的贵族少年,里里外外都洠魏伪阋丝烧迹
倒是临近几个部族中,有三、五个平素跟白音交情深的,打算出面帮后者消耗一些“张玄策”的体力。他们的身子才一动,就被各自家部族中的长者悄悄拉住,趴在耳边用蒙古话低声呵斥道:“人家指明了要跟白音拼命,你上去不是找死么?老实给我呆在人群中看热闹!最好让他连四场胜利都凑不齐,今天的比赛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几个平素跟白音交好的少年原本心里头就对“张玄策”很是忌惮,听自家长辈说得好像很有道理,沉吟了一下,便放弃了硬着头皮去送死的打算。
张松龄的支持者这边,更洠в兄鞫鲁「约喝颂砺榉车谋匾R卜追妆ё虐蜃庸弁茨母鰶'头脑的家伙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去给白音当垫窝儿!(注2)
一时间,竟洠в腥魏稳讼蛐『谂肿诱判叻⑵鹛粽健:Φ盟铝懔愕卦诔〉啬谧艘蝗τ忠蝗Γ成系谋砬楹蒙限巍
眼看着比赛就要象某些有心人故意安排的那样无法继续进行下去,人群当中,忽然响起了一声洪亮的回应,“姓张的,你不要太嚣张!让我來领教领教你的真本事!”
“还真有脑袋被马踩过的!”众人纷纷回头,用眼睛搜索是哪个蠢货主动跳出來丢人现眼。只见一个比小黑胖子还黑上数分的壮汉快步从看热闹的观众队伍里走出,一边向周围的人致意,一边甩下外套,露出里边用多层棉布做成的厚坎肩儿。
“你?!”第一眼看到此人,张松龄就彻底愣住了。虽然对方刚刚刮掉了络腮胡子,还用姜水弄皱了眼角和额头的皮肤,但能黑到半夜时就找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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