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胖子他们也在天上看着!”他小声在心中嘀咕了一句,弯下腰,快抬腿轻落步,如狸猫般前扑,避免惊动营地里的小鬼子。
这个动作让廖文化大为震惊,在他的老部队里,虽然连长也要上第一线,但带头冲锋的肯定是大头排长或者班长。而此时此刻,小胖子副连长跑在了全连弟兄的前头!
还没等他决定自己该做如何反应,其余弟兄们已经一股脑跟了上去,个个都快抬腿轻落步,如同一群狩猎的豹子。
“不能被小胖子抢了风头!”电光石火之间,廖文化便做出了决定。迈开双腿之前,他又迅速四下看了看,却发觉团长老苟居然冲得比小胖子还要靠前,而自己的顶头上司,一营长宫自强,就跟老苟隔了半步左右的距离。
“一群疯子!”廖文化一边腹诽,一边加快脚步。不幸跟疯子们搅在一起,他也只能陪着发疯了。否则,一旦被有心人看见,过后又是个很大的麻烦。
凭着行伍多年的经验,他尽量不冲在最前排。那是最容易挨枪子儿的位置,一场仗下来,能活着走下战场者不会超过总人数的十分之一。张小胖子就在那一排,如果他被子弹给穿了
一股快意猛然涌上廖文化的心头,让他在不知不觉间,把张松龄盯得更紧。就在此时,半空中突然传来几声凄厉的尖啸,特务团的迫击炮开始发威了,八十二毫米的仿制炮弹画了几道漂亮的弧线,抢在鬼子哨兵发现特务团的弟兄们之前,砸到了沙包后的重机枪旁。
“轰!”“轰!”“轰!”巨大的爆炸声接连响起,三组小鬼子机枪手连敌人是谁都没看到,就和他们身边的重机枪一道飞上了天空。另外三发迫击炮弹则稍微射得偏了几米,仅仅将目标处的鬼子和机枪掀翻在地上,却没有将整个堡垒摧毁。沉睡中的鬼子们立刻被爆炸声惊醒,叫喊着从野战帐篷内窜了出来。有的拎着步枪,有的却连衣服都没顾得整理,从敞开着褂子下,露出圆滚滚的肚皮。
“加速!”老苟抬起驳壳枪,同时挺直深猫着的腰杆。“乒、乒、乒、乒。。”两把盒子炮被他使得像长了眼睛般,子弹追着鬼子的胸口狠咬。冲在最前排的几名特务团军官也先后抬起盒子炮,同时加快脚步,在行进中,给小鬼子来了个多枪齐射。
“乒、乒、乒、乒。。” “乒、乒、乒、乒。。”超过一百五十米的距离,不是所有人都能打得像老苟同样准。但盒子炮的充足火力,还是将刚刚从行军帐篷里钻出来的小鬼子们,打了个晕头转向。
“敌袭!”“敌袭!”有几个小鬼子惊慌地大喊,端平了三八大盖儿胡乱射击。但是他们几个,很快就被子弹打成了马蜂窝。前几排的特务团战士一边撒开双腿猛跑,一边解下横在肩膀后的步枪,扣动扳机,射出一排排弹雨。
按照出发前的命令,特务团的三个营开始各自散开,在跑动中攻向鬼子的左、中、右三路。小鬼子们没想到会有上千中**人突然从地底下冒了出来,仓促间根本不知道应该先阻挡哪一路。就像没头苍蝇般在营地里来回乱窜着,偶尔开上几枪,也全然没有平素的准头。
“哒哒哒,哒哒哒”弟兄们辛苦抬着翻过山来的马克沁重机枪也开始发威,几个点射,就扫翻了二十余名鬼子。其他活着的鬼子像被雷劈到了一般,楞楞地停住了脚步,目光四下张望。直到其身边又有十几名同伴被机枪扫成了筛子,才大喊一声,齐齐地趴在地上。
核桃园距离中**队的阵地实在太远了,几乎没有几个鬼子会相信,连日来那些被自己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中**人,居然会冒死翻越几十里的山路,跑到娘子关外侧来偷袭自己。他们一边趴在地上胡乱放枪,一边破口大骂。骂值夜哨兵的疏忽,骂中**人的狡猾。唯一不会骂的,就是他们自己。
对于这群从来不懂得反省的禽兽,老苟也不会给予任何怜悯。双手盒子炮交替射击,将挡在自己前进方向上的小鬼子挨个点名。特务团一营的战士们,则在宫自强的率领下,紧紧护住老苟的前后左右。有几个瞬间,小鬼子的子弹几乎就贴着老苟的身体飞,或者落空,或者被弟兄们用胸口挡住。
“冲啊,别管老子。你他娘的抓紧了往上冲啊,被让小鬼子反应过来!”眼看着好几名弟兄在自己身边倒下,老苟急得大吼大叫。宫自强既不回应也不顶嘴,用手势招呼过来一个排的弟兄,让他们继续拼死护住老苟。而他自己,则抱着挺轻机枪冲到了队伍最前方,朝着鬼子们就是一串火舌。
“当当,当当,当当当”轻机枪子弹钻入鬼子阵地,带起一串串殷红的血珠。几名鬼子兵忽然跳起来,头也不回往营地深处跑去。营地内,一挺歪把子突然开火,将逃命的鬼子兵直接击毙在阵地上。
“向我靠拢!”鬼子中队长川岛刚司尖叫着,用轻机枪接连射杀了十几名逃兵。“向我靠拢,我已经向山下和故关那边请求指导,援兵马上就到!”
“坚持住,坚持住!”几名小队长也大叫起来,全力协助川岛刚司收拢慌做一团的鬼子兵。这个营地内寄存着大批的弹药没来得及往故关上搬运,如果落到中**队手中,纵使有中队长川岛刚司顶在前头,他们几人也得落到个剖腹自杀的下场。
相较于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中**人来说,小鬼子的士兵个个都堪称精锐。在几名小队长的不懈努力下,他们很快就从慌乱中恢复了心神,开始主动向一起聚拢。剩余的三挺重机枪也被鬼子们重新扶了起来,与营地内的轻机枪一起,疯狂向外喷吐火舌。有十几名身经百战的老鬼子,居然还扑到了营地边缘,挺直身体向外丢掷手雷。
“轰!”有枚手雷在特务团一营的必经之路上炸开,掀翻了三名弟兄。张松龄的身影迅速被硝烟吞没,看得二连长廖文化的心脏猛抽。还没等他确定自己的真实感觉是欢喜还是悲伤,张松龄那特有的圆滚滚身影,又从硝烟背后跳了起来,两支盒子炮左右开弓,将一名准备投弹的鬼子打得胸口血花乱冒。
“保护张连长!”廖文化大声喊了一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虚情假意,还是发自肺腑。又有几枚手榴弹冒着烟落下,分布在张小胖子的前后左右。小胖子一个跟头就栽倒于地,紧接着,连串爆炸彻底将其掩埋。“张连长——”廖文化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大叫,声音盖住了所有机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张连长——”他自己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大叫,纵深扑进硝烟里,寻找那个曾经很让自己讨厌的身影。在一堆泥土下面,有个头盔艰难地钻了出来,下面露出被弹片刮烂了的中尉军服。他一个翻滚扑上去,准备给小胖子包裹伤口,却被后者灵巧地避开。“没大事儿!”张小胖子回头冲他笑了笑,牙齿白得耀眼。
“轰!”“轰!”“轰!”“轰!”“轰!”“轰!”六门迫击炮发起两轮齐射,将鬼子的重机枪再度打成了哑巴。火光将张松龄的身影照亮,那圆滚滚的模样,在廖文化眼里,突然变得极其可爱。
“小心!”张松龄忽然又跳起来,抱着廖文化滚进一个弹坑。有枚手榴弹冒着烟落在他们两个先前站立的位置,炸起一片烟尘。
“他奶奶的,谁怕谁啊!”廖文化被炸急了,也不管自己和张松龄两个受没受伤,从腰间摸出一支山西造手榴弹,拧开盖子,拉弦,冲鬼子堆丢将过去。
“轰!”手榴弹炸起一团黑色的烟雾,将鬼子和他的视线一并阻挡。趁着这个机会,张松龄又站了起来,拎着盒子炮继续向前冲。有道被鬼子用麻袋和木头箱子搭建的障碍物挡住了他的去路,他隔着麻袋向鬼子营地内开了几枪,却如同隔靴搔痒,心里急得火烧火燎。廖文化则快速跑上前,将一颗又一颗手榴弹丢进麻袋之后,不求能杀伤多少鬼子,至少保证鬼子无法在张小胖和自己头顶上开枪或者投弹。
“杀鬼子啊!”三连连副赵大峰擦着张小胖子的身体冲过去,单手搭上鬼子布置障碍,双腿一用劲儿,整个人如同鹞子般从天而降。在落地的瞬间,他打光了盒子炮中所有子弹,然后迅速丢下盒子炮,单手向背后一伸,刀光亮如匹练!
“杀鬼子啊!”又有几名战士超过摇摇晃晃的张小胖和廖文化,挥舞着大刀冲进了鬼子堆中,一刀一个,砍得鬼子哭爹喊娘。
“杀鬼子啊!”唯恐误伤到自己人,廖文化无法继续投弹。抬起眼睛估量了一下障碍物的高度,寻了几个凸起处,双手往上一搭,随即,整个人如猿猴般,攀到了障碍物顶上。
“上来!”如同鬼使神差,他弯下腰,向张松龄伸出右手。后者的脸上明显出现了惊诧的表情,旋即,所有惊诧被笑容覆盖。
拉着廖文化的手,张松龄笨拙地爬过了障碍物。此刻,已经有上百名弟兄冲进了鬼子营地,举起西北军三**宝之一,大刀片子,砍得小鬼子人仰马翻。
“杀鬼子!”一营一连的两位连长相视笑了笑,不约而同地从背后抽出大刀片儿,结伴冲入战团。
在他们身侧,是一道巍峨的长城。因为经历了太多的风雨而变得残破不堪,却永远不会倒下。
注1:日军的一个标准步兵中队大约一百八十人左右,包括:一个19人的中队部:中队长,执行官,3个军士,4个卫生员,军官的勤务兵,司号员,8个通信员,和3个54人的小队。
第六章 长城谣 (六 下)
小鬼子自恃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居然妄想凭借半个师团的人马就把守卫娘子关的中国守军尽数全歼。这种小蛇吞巨象的贪婪,使得他们自身防御力量非常单薄。整个核桃园营地内,子弹、炮弹堆积如山,却只安排了一个中队的小鬼子驻守。而老苟所率领的特务团,即便扣掉文职和杂务人员,也足足有一千多弟兄。
以一千余弟兄偷袭一百八十多名鬼子,原本也不需要太高超的指挥艺术。只要弟兄们能冲到鬼子身边,只要弟兄们敢与小鬼子在近距离硬碰硬,就没有输的道理。而特务团的军官们身先士卒的传统,又极大的鼓舞了弟兄们的斗志。几乎每一名连长,都冲在了本连的最前方。而紧跟在连长左右的,就是副连长和几个排长。
同样是冲锋,喊一声“弟兄们给我上”和一声“弟兄们跟我上”,效果却是天壤之别。看着军官们不要命地往前冲,即便是刚入伍没多久的新兵,也生不起临阵退缩的念头。一个个把心一横,腰一弯,混在人群里撒开双腿往前跑。小鬼子的轻机枪最初还瞄准带头冲锋的特务团军官打点射,到了后来,就连瞄准都顾不得了,对着蜂拥而至的人群,左右横扫。
“哒哒哒”几名弟兄被机枪打中,倒在了冲锋的路上。旁边的弟兄毫不犹豫地从他的遗体上踏过去,冒着敌人的子弹,继续向前。“哒哒哒”鬼子的歪把子轻机枪继续射击,却发现冲到营地附近的中**人越来越多,非但正面,左右两翼,也有数不清的中**人不要命般涌了上来。
“轰!”一枚迫击炮弹画着弧线,落入鬼子队伍。将抱着歪把子轻机枪的鬼子射手掀飞到半空中。“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特务团的马克沁重机枪,也瞄准了鬼子营中的活力点,一个挨一个做重点清除。鬼子的轻机枪手往往还没打完一个供弹仓,就被马克沁和迫击炮从藏身处逼了出来,抱着丑陋的歪把子,惨叫着被打成一堆碎肉。
“咚!”“咚!”迫击炮再度调整射角,越过冲在最前方的自家弟兄头顶,落入鬼子堆中,掀起一具具尸体。鬼子的射击声越来越稀落,对战场正面的压力越来越小。已经冲入营地的赵大峰、张送龄和廖文化等人,则在重机枪组的掩护下,挥舞着大刀,直接杀向正在俯地射击的鬼子兵,将他们的脑袋一个接一个切下来,踢飞老远。
当一营弟兄超过半数冲进了鬼子的营地之后,敌我双方的重机枪、迫击炮和掷弹筒,就彻底失去了作用。如此近的距离,机枪一梭子扫过去,十有七八要把自己人和敌人一起干掉。而炮弹和榴弹,那东西更没准头。万一瞄得是敌人,却落到了自家队伍中,对士气的影响几乎致命!
“板载!”中队长川岛刚司大喝一声,在人群后高高地举起了指挥刀。随着一阵“卡啦”,“卡啦”的脆响,所有剩余的鬼子兵都主动退出了步枪中的子弹,装上刺刀,三人一组,五个一群,结成了刺刀对战阵形。
玩刀子,那是西北军最拿手的项目。冲在队伍最前面的一营长宫自强哈哈大笑,丢下打光了弹夹的轻机枪,大手朝脑后一拉,就扯出了自己的大刀。顺势来了个力劈华山,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鬼子兵连人带枪劈成了血淋淋的两片。
“八嘎特内!”与这名小鬼子同组的另外两名鬼子凄厉地大叫,一人挺枪直刺宫自强的胸口。另外一人身体侧转,试图偷袭宫自强的腰肋。宫自强猛地将大刀从下方撩起来,磕飞了正面的鬼子步枪,然后迅速跨步转身,刀光在半空中画一道凄美的弧线,直扫另外一名鬼子的脖颈!
以命换命,就看谁敢坚持到底。即便小鬼子的刺刀能捅穿宫自强的腰肋,大刀借助惯性,也能将此人的脑袋从脖子上搬下来。受了多年武士道熏陶的鬼子兵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比自己更狠的人,本能地收枪向后闪避。宫自强刀光走空,立刻拧腰反撩,大刀从及不可思议的角度倒着折了回来,将小鬼子的肚皮切开了一条巨大的血口子。
“啊——”受了伤的鬼子兵嘴里发出绝望的嚎叫,丢下步枪,伸手抓起自己的肠子用力往回填。宫自强看都没再看他一眼,刀光再度追向先前被自己磕飞步枪的鬼子兵。那名鬼子兵鬼子兵明显被惨烈的场面给吓住了,将钢盔解下来,用手拎着上下乱舞。宫自强一刀扫断了此人的钢盔带子,再一刀下去,将此人脑袋砍到了天空中。
天空中,血如雨落。一颗又一颗鬼子的脑袋被大刀扫了下来,绝望地在半空中翻滚。他们凶,他们恶,他们贪婪;他们从日本打到朝鲜,又从朝鲜打到中国的东北三省;他们占领了中国的东北三省还不满足,他们还想占领中国全境;他们想让只有几千万人的大和民族,象历史上的那些游牧部落一样,骑在华夏人的头顶上,作威作福,横征暴敛。他们注定要象那些游牧部落一样,被消灭在华夏大地上,变成一堆堆粪土!
“哒哒哒哒嘀嘀嘀嗒”司号员吹响西北军传统的唢呐,以壮大军虎威。有人在混战中踢翻了电石灯,将鬼子的行军帐篷点成了一只巨大的火把。有人则在冲锋的中途俯身下去,给那些受伤倒地的鬼子每人补上一刀,以防他们再玩同归于尽的把戏。更多的特务团弟兄,则结着伴儿冲进鬼子群中,用大刀砍出一条条血淋淋的通道。
天空迅速被火焰烧红了,红得就像一个巨大的锅底。在被烧红的穹庐下,远处的长城显得愈发巍峨。他站在那里,他一直站在那里,瞪圆眼睛,静静的,自豪地看着身边这场战斗。从被筑起的那一天到现在,近两千年的风风雨雨中,他亲眼目睹过无数场战斗。目睹过胜利,目睹过失败,目睹过平局,却从来没发出过任何声音。
他不会发声,不会为守卫者们击节喝彩,却把自己的呐喊声和欢呼声,悄悄地送进了每一位守护者的灵魂深处。让他们感受的长城的力量,让他们感受到长城的尊严,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