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大帅不用这么担心,临近深秋,长江的枯水期要来了,想来无论是广东来援的舰艇,还是海军的军舰都必须返航,离开长江,他们不会对战局造成太大的影响。”杨士琦安慰道。
老袁点了点头,心里算是轻松了一些,“虽然如此,这几日里也不能放松,海军的舰炮对陆军的杀伤力太大”
突然,老袁想到了一件事,脑门上立时布满了白毛汗。杨士琦和阮忠枢也是思虑敏捷之士,听了老袁的话也是大惊。
“快发电报告诉华甫,小心海军舰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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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章 讹诈
武昌城内的紧张气氛较之昨日大为舒缓,汉口战况虽然还很激烈,可是总算是保住了,有了弹药的补充,加上海军的威慑,足以抵挡清军的攻势,这一点,数万民军都不怀疑。
自从夜里萨镇冰领着海军反正以后,林继祥就一直不大高兴。有了萨镇冰这样的海军宿将,林继祥相信自己下次怕是做不了舰队指挥官了。以前只有林宝藩和他争舰队指挥官的位子,现在萨镇冰以来,两人绑在一起也比不了他一个。对于萨镇冰的反正,林宝藩倒是无所谓,反正以前指挥官也不是自己做,争了两次都败给了林继祥,现在看着林继祥的苦瘪样,林宝藩有种幸灾乐祸的心态。
两人被邓世昌打发来道武昌城,是接受鄂军都督黎元洪的接风宴的,本来萨镇冰和邓世昌也该出席的,可是一个不愿意和自己的学生见面,一个又不愿意见外人,就把这两个名义上的舰队正副指挥派来挡箭。
“这次汉口得保,全赖两位小兄弟的及时到来,送来了武器弹药。昨日的战果已经统计的差不多了,我军共击毙清兵达到五千人,单是贵军的舰炮就击毙了三千以上的清兵,两位小兄弟可谓功勋卓著啊!这次吴某是代替大都督迎接两位少年才俊,本来大都督也想亲自前来的,可是战事紧迫,就有吴某代劳了。”吴兆麟和林继祥、林宝藩一路赶来,已经比较熟悉了。
面对吴兆麟的夸耀,林继祥满肚子的憋屈也只能摁了下去,倒是林宝藩心态很好,听到吴兆麟的夸赞,脸色的笑容就没有断过。
“吴大哥客气了,说来惭愧,我们自到了武昌以来,除了开了几炮以外,什么忙也没有帮上,真是惭愧啊!”林继祥终究是年少,面对吴兆麟的笑脸,很快就忘却了刚刚的憋屈。
武昌城是民军的大后方,这里每天都训练出大量的新兵送到前线,再把前线的一些伤员运到这里。这里虽然没有遭遇什么战火,但是血腥味却是极重,大量的伤兵在这里能够得到的救援实在有限。医生们往往在做手术的时候,做到一半伤兵就断了气,人手有限的医生很多时候,都是直接放下断气的伤兵,进行下一个,没有缝合的伤口裸露在外,甚至能够看到里面的内脏。
林继祥、林宝藩两人随着吴兆麟走在街上没多久就看到了多次运送死尸的车子,没有白布遮面,也没有什么整理遗容,直接是堆砌在车架上运到城外。据吴兆麟的解释,这不是他们不尊重死亡的士兵,而是战场太残酷,后方人手有限,能做的只有这些。
两个年轻人虽然也遭遇过父亲战死的惨事,可是终究没有上过战场,就算是炮击汉口清军的时候,也是在视距之外开得炮,那见到过这样的惨剧,没走到都督府,两人的眼睛就已经满是水雾了,如果不是刻意坚持,怕是早就泪流满面了。
大都督府位于蛇山南麓,是原湖北咨议局所在,主体是一座“山”形红楼。二林随着吴兆麟刚刚步入大门,就见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迎了出来,伸手就握着二林的手,大喊少年英杰。
“您就是大都督黎元洪吧?”被老者的热情感动的一塌糊涂,林继祥有些语无伦次。
“哈哈,老朽就是黎元洪,至于什么大都督就不要说了,显得见外。”两个未见过世面的娃娃那里是这个人精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两人对黎元洪的好感就大增。
在黎元洪的带领下,林继祥和林宝藩转了一圈红楼,见到了不少报纸上名头极大的革命英雄,自是大谈崇拜。最后,两人终于迎来的自己的接风宴,在红楼的一处偏厅里,只有黎元洪和吴兆麟作陪,按照黎元洪的说法,其他人都忙着军务政事,就两人能够有空闲时间接待两人了,别人信不信无所谓,反正看样子,林继祥和林宝藩是信了。
偏厅不大,不过四人围成一桌也不显得拥挤,反而显得宽敞,桌上的菜肴很是简单,只有四冷四热和一个蛋汤,而且肉类只有两个,可谓简朴之极。自从加入海军以来,林继祥和林宝藩就被孙复惯得快成富家少爷了,海军的食物供应极为丰盛,鸡鸭肉蛋、蔬菜瓜果,几乎只要市面上能够见得到的,海军的餐桌上都有。现在两人突然见到黎元洪摆出的接风宴,心里顿时惭愧不已,早已被黎元洪诚挚、和善的形象迷惑住,两人都没有想到这是他们特意做的,只当是武昌的条件艰苦,就连大都督府都只能提供这种接风宴,可见革命英雄们整日的吃的是什么饭。
“大都督,先别吃,我让他们给你送些罐头来。”见到黎元洪夹起一根青菜都吃的那么香,林宝藩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感动,哽咽着阻拦道。
黎元洪轻叹了口气,不无感慨的说“前线战士只能食用窝窝头,我能有青菜吃就已经不错了,那里用得着小兄弟拿什么罐头。再说,这是黎某为两位举行的接风宴,怎么能够再吃你们的东西呢!”
“就是就是”吴兆麟也夹起一根只有一片叶子的青菜,满脸严肃的说道。
天可怜见,虽然汉口前线的士兵伙食不好,可是也有饭团子,正宗的大米团子,还加有青菜,哪里是什么窝窝头。只是我们的二林同学,满脑子的都是前线啃着窝窝头冲锋的样子,哪里还吃的下去。一个个的满脸的泪水混着米饭咽了下去,至于饭菜什么味,那还尝的出来。
一不小心,林宝藩同学被大米呛着了,老实厚道的黎元洪黎菩萨急忙上前轻拍着林宝藩的后背,责怪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不用吃这么急的,锅里还有呢!”
透过虚掩的锅盖,看到已经见底了的饭锅,上面已经一粒米都没有了,林宝藩和林继祥再也忍不住了,痛哭出声。
“大都督,你别骗我了,锅里已经见底了。”林继祥哭着喊道。
黎元洪似乎也发现了锅盖露出的缝隙,一脸的尴尬,急忙解释道“这是装饭的锅,后面还有大锅,真的还有。”
不说还好,黎元洪一说,二林哭的更大声了。
林宝藩更是一把抱住黎元洪哭着说“大都督,我们明天就要走了,船上带的食物和补给用不完,其他船上的我不管,我的‘玉蟾’号上的所有补给,除了返回时必须的,都送给你们了,呜呜呜”
“你们明天就要走了?”吴兆麟一脸诧异的问道。
“是的吴大哥,长江的枯水期要来了,‘月兔’和‘玉蟾’号的吃水都很深,如果现在不走,怕是再过几天就走不了了。”林继祥突然擦去脸上的泪水,坚定的说“大都督,我们这次出发时带的是三个月的补给,来回只需要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我是舰队长,一会我回去就把用不了的补给都送给你们。”
“你们就几艘军舰,我们却有几万人,怕是帮不了什么忙。小兄弟的心意我们领了,你们还是都带回去吧!”黎元洪劝慰道。
黎元洪的劝告没有起到应该起的效果,林继祥一脸激动的说“不,我不能看着武昌的革命军啃着窝窝头上战场,而我们整天的大鱼大肉,肆意挥霍。”
“我们虽然只有七艘船,只有一千二百人,不过我们每天的都是按每人三盒半斤装的肉类罐头和八百克精米,还有一盒水果罐头,以及若干蔬菜、食盐等。”林宝藩解释道。
“你们吃得完嘛?”黎元洪有点傻了。
林继祥有些脸红的说“肉类罐头和水果罐头都吃得完,就是大米吃不完。”
“废话,你们吃这么多肉,还能把米吃下去就怪了。”吴兆麟心里暗骂。
“我们可以送给你们大约七十吨肉类罐头,九万盒水果罐头,大约八吨精米,只是蔬菜不多,怕是帮不了你们了。”林宝藩心里默算了一下,开口道。
黎元洪已经惊呆了,他只听到吴兆麟说军舰上有很多罐头,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多,七十吨肉食分到三万人身上,每人可以分到一公斤多的肉类,水果也能给每人分三盒,就算是精米分到每个人头上也有两千六百多克,足够单兵消耗三天多了。这么多的食物稍加节省,足够三万人消耗一个星期了,竟然只是一千二百人三个月的口粮,黎元洪现在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广东真富有,都流油了。
吴兆麟见黎元洪一副“淡定”的样子,只能硬着头皮问道,“武器呢,相比于食物,我们更缺武器啊!”
林继祥有些迷糊的问道“吴大哥,我们海军的武器你们也能用吗?”
“枪,我们只需要枪!”吴兆麟有些激动的说。
挠了挠脑门,林继祥才猛然想起来自己船上还有枪,“吴大哥提醒的是,不过驱逐舰上面的机枪不能拆下来,它们是防御鱼雷的最后屏障,虽然路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可是难保不出什么意外。倒是‘月兔’和‘玉蟾’上可以拆下来二十四挺马克沁机枪,船上备用的那八百枝步枪也可以交给你们,就是子弹不太多,只有十万发。”
刚刚回过神来的黎元洪再次愣了,原以为自己打劫了一个地主老财,没想到还附带一个军火库,十万发子弹足够汉阳前线消耗一周的了。
林宝藩突然说道“我见武昌的医生和药物不太够,我们船上的医生有十几位,连同几十位医护兵都留下来帮助你们吧,药物除了必须的几种留一些外,也都可以留给你们。”
大都督府外,吴兆麟和黎元洪望着二林远去的身影消逝,眼角有些湿润。
“大都督,你说他们看出我们在演戏了嘛?”吴兆麟揉了揉眼角,隐蔽的拭去泪痕。
“如果说,刚刚开始的时候,他们没有看出来咱们的布局的话,倒是有些可信。不过到了后来,他们肯定知道我们在骗他们了,只不过他们在装傻充愣。”黎元洪和善的眼睛满是感动。
“在广州的时候,我从蔡锷手里要了一万五千枚手榴弹,现在又从两个孩子身上索来了这么多的器械食物,总觉得对他们心里有些愧疚。”吴兆麟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
黎元洪拍了拍吴兆麟的肩背,“他们都是有钱人,我们要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吧了。再说,他们就要走了,没必要在把这么多东西带回去,除了压船,没什么用。”虽然这么说着,但是黎元洪眼角已经有泪珠滚落了。
“大都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长江枯水期要到了,他们呆不久了,才会给他们摆接风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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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章 进军
广西多山地,就算是官道也是修建在山间岭隙之内,常年笼罩在瘴气的山林鲜有人际,就算是往来的商队也是经常组队前行,没人敢冒险在山路上行商,稍不留心,付出的就是生命的代价。常年行走山路的都知道找当地的郎中、老人讨要秘方,减少瘴气的危害。
山林之内多“英豪”,这是实话,不过“英豪”也有生活艰辛的,所有就借着往来商贩必经的山路挂起了“劫富济贫”的旗号。这年头,山林中的居民那个手里没有几把家伙,往来的的行商也知道聚集成伙,雇些镖头,所以“英豪”们很多时候都吃不饱,有聪明的就顺应时势,和官府拉起了关系,借着官帽子,架起了税卡,从往来的行商那里收些厘金捐税。
因为日子过得困难,英豪们行事也有违法的时候,所以上下之间照应就少不了了,久而久之,就出现了各种辈分和团体。由于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汉人,所以在异族的统治之下,就诞生了民族主义思潮,只是太多人都是底层出身,没有读过几天书,面对官员们是就有种自卑感,他们就产生了一种欺下奉上的行事作风。一遍想着排满兴汉,一遍又凌辱下层居民,讨好朝廷官吏,这些人到了现在就多了个模棱两可的名字——会党。
革命党人把他们当做革命的主力,朝廷把他们当做扰乱治安的乱民,官员们把他们当做钱罐子和刀子。于是,他们成了在社会中下层叱咤风云的人物,有了各种名号,像混江龙、闹天鼠。
会党众人讲究义气为重,极重上下尊卑,所以革命党人在联络同志时,就直接找那些会党大佬,只要拿出银子,就能掀起一场震惊全国的起义,当然他们把银子叫做经费。纵观同盟会的历史,就是筹款起义,再筹款起义,于是一场场以会党为主力,或者是会党担任重要角色的起义掀起了,可是会党终究是会党,一群空有勇气,缺乏大局观和严密组织的江湖儿女,他们的付出得到的就是尸横遍野的失败,也许受益的只是那些大佬。
失败的次数多了,渐渐的革命党人发现会党缺乏纪律约束,往往一哄而上,继而一哄而散。而会党大佬们也发现了革命党宣扬的起义次次都失败,回报率太低。革命党人鉴于会党的毛病重新审视,发现了更好的煽动目标,热血而富有激情的新军;而会党则是学会了缩起头来观察时势,知道什么时候该顺势而为,什么时候该当乌龟。
武昌起义的号角吹起的时候,会党出于谨慎并没有大肆动作,可是当他们发现朝廷的举动如此迟缓的时候,察觉到机会来了,各地的大佬们在能说会辩的革命党人的游说下,开始四处联络,燃烧激情。当他们发现一个又一个的省份独立的时候,许多名不见经传的人物成了一省都督和高级长官,会党大佬疯了,开始纠结自己的猴子猴孙准备大干一场。
这不,广西的会党就准备和一支来路不明的军队干上一架。
“我的副旅长,你看这伙土匪是想干嘛?他们没看到我们比他们人多嘛?”从郁林出发一天多,张定国终于临近了柳州,却碰上这么一个二愣子,挡在了自己前面,多少有些郁闷。
熊略是广东梅县人,曾在陆军速成学堂学习,结果碰到了广州新军起义,他和许多同学都被解散了。当时革命党在张鸣歧的打压下,革命陷入低潮,熊略就被孙复忽悠着到了高州,三年下来,当年的热血青年早变成了遵守纪律的正经军人。因为军中缺少军官,熊略靠着个人本领,成为了当年同窗中少有的幸运儿,二十来岁就混成了中校副旅长。
擦去脑门的汗水,熊略看了一眼沾满泥泞的军服,虽然还算严整,可是却怎么看都像乞丐,自我要求严谨的自己都难逃乞丐模样,那些士兵们就更是不堪了,沾染着马粪味的衣服,疲惫不堪的队形,实在是难以让人相信这是一支军队。
“旅长,怕是他们把我们当做乞丐了吧?”拨去张定国额头上的一块泥巴,熊略自嘲的说。
张定国回头一望,发现自己部下数千人蔓延在山道上,没有几个身上还干净的了。就算自称是山地骄子的黎族人,这个时候也少不了沾上了泥水。看着有气无力的手下,张定国也知道该休息了。连续近三十个小时的行军,只休整过两个小时,这对全副武装的士兵来说,却是有些疲惫了。
“唉,现在的士兵比起我们的当初可是差远了,当年我们拉练的时候,奔行千里,只用了一个星期,也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