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登营并没有动用强弩。敌人的盔甲太厚实。连战马身上都裹着一身皮甲。即使是强弩激射,恐怕杀伤的效果也相当有限。而且以敌方骑兵冲锋的速度,只怕一箭射出,先登死士们会连更换兵器的时间都没有,敌人就杀到了跟前。
第一个接战的,便是麹义。
麹义能够练出一支名动河北的悍军。自身的武技自然非同小可。他虽然不以武力著称,可是就连武力仅次于“四庭柱”的韩猛,都没有自信能够在生死搏杀中胜过麹义。面对前方以马儿冲刺的速度撞过来的重装甲骑,麹义并不退让,反而踏前一步,手中长刀斩出!
冲在队伍最前方,正对着麹义撞过来的重甲骑士,手中握着一支长长的马槊,身上的铠甲少说也有几十斤重。如果算上马儿身上的装备和自身的体重。这匹战马的全重只怕接近半吨。就算是典韦,面对如此可怕的超重型冲锋,也不敢直接硬接!
麹义当然也不敢。所以,他的长刀,斩向的不是马头,而是马腿!
轻巧的避过重装骑士的马槊,麹义一刀正正的斩在一条马前腿上。就算有厚实的皮甲保护,刀锋上附着的金色“战炁”。依然摧枯拉朽般的一刀削断了马腿。
那马儿悲嘶一声,“轰”的一声从麹义身侧栽倒在地。痛苦的一个翻滚,立刻将马背上的骑士压断了十多根骨头,眼看着是不活了。
虽然说起来轻巧,看似就在短暂到一瞬间的交锋中,麹义能够从战斗中获胜,也是在生死线上打了个滚的。而敌人的铁骑并非一个。就算数量不是很多,却不会比先登死士们少什么。就连麹义都应付的如此艰难,其余的先登营战士,显然将面临敌人的重装骑兵极大的挑战。
“斩马脚!”
先登死士们都是经验足够丰富的老兵,见首领的战术成功。立刻有学有样起来。只不过,马上的重甲骑士们也不是摆设。就在第一个照面中,有七匹马被先登营斩断了马腿,摔倒在地,却有足足二十八名先登死士被马匹的冲击力撞飞,被马上骑士的马槊刺死,甚至被马蹄活活踩扁!
阵亡者中,甚至包括了“麹氏九子”中的一个!
麹义皱眉。对公孙瓒所设计出的这个新兵种,他还是低估了其在战场上的碾压力。
根据袁绍在公孙瓒军中的细作回报,重装骑士的出现,是公孙瓒学习并州骑兵战术而来。麹义和张狂的部下打过不少交道,却从来没有接触过并州骑兵,自然无从想象重装骑士的威力。他只能用已知的汉军骑兵战力,来估量未知的重装骑士的威力。
可是,在亲眼见到重装骑士的威势之前,谁又能知道他们居然恐怖若斯?
重装骑兵能够出现,首先是要归功于双边马镫的运用。没有这玩意儿,能够穿着几十斤的重甲还能在马上近身作战的,都是猛将一级的强者。这样的人物,不说是万里挑一,千里挑一,至少也是百里挑一。但是在双边马镫得到普及以后,只要训练上几年,就是一个普通的士卒,也能够在马上和敌人近身鏖战。
其次,公孙瓒来自北方幽州,手中的良马极多。能够将主力骑兵清一色的使用白色战马,以至于闯出一个“白马义从”的名号来,意味着公孙瓒可挑选的战马数量,至少有数万之多。在这种基础上,挑选出数百匹足够健壮,能够负载数百斤的高头大马,也才可能实现。
用最好的战马和最厚实的盔甲武装起来的精良骑士,公孙瓒搜遍全军,也才拼凑出了六百余骑。可是这区区六百余骑,一旦发动冲击,给敌对者带来的心理冲击之大,没有亲身经历者,是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的!
但是,哪怕损失惨重,先登营依然还能战!(未完待续。。)
第8节 河北鏖战烈【四】
在发现“斩马脚”战术的使用难度太高,难以在战斗中推广以后,麹义果断后撤两步,用倒在地上的那匹,断腿后依然不停挣扎的马儿作为掩体,继续沉着的面对敌人重甲骑兵的冲击。与此同时,他的口中又吼出一声变调的军令。即使有千百个马蹄同时撞击地面,也不能遮掩麹义的战吼。
“列刀阵!”
听到主将的命令,原本分散开来,试图使用“斩马脚”战术的先登死士们,立刻快速的开始集中起来,与周围的同伴结成一个个小阵。每个临时结成的阵型中,死士们都将加长的环首刀向前斜斜的指着,排列出一小片寒光闪闪的刀丛。
即使有重甲护体,马儿这种机灵的生物,依然无法克服求生的本能。就算公孙瓒的重甲骑士们努力控制战马的前进方向,大多数的马儿在即将撞上刀丛之前,便自发的转向旁边的空地。只有少数的马儿来不及收脚,结果一头撞上多把刀尖,被割得是鲜血淋漓,悲嘶不已!
当然,被奔马一头撞上的小阵,立刻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不过,那些悍勇的先登死士,通常在临死之前,都会主动的去拖一个垫背的骑兵!
这一刻,先登死士们还是用自己的血肉和锐利的刀锋,硬生生在狂冲而过的重甲骑兵阵型里,犁开了好几道破口!
当然,这样做的代价很大。不少先登死士还没有砍中敌人,便先被骑士们的马槊给刺穿。以重型战马驱动的马槊突刺,一旦击中了要害,就绝无幸免的道理。而更多的先登死士是被疾驰的战马给撞飞,随即葬身于滚滚而来的马蹄之下。
短短片刻里,重装骑士与先登死士的这一轮较量。交换比为八十二比一百四十四。
重装骑士暂时占优。
不过,先登营的反击来的很快。
“射!”
当敌人的重骑兵冲锋过后,麹义迅速转身,抄起身后的强弩,对着重装骑兵的背影便是一箭。
先登营的强弩,出于携带的考虑。力道并非特别的强。如果是射击重装甲骑的正面,弩箭击破了被加厚的正面装甲以后,未必能对敌人造成多大的伤害。但是,若弩箭攻击的是敌人装甲相对薄弱的身后,公孙军的骑兵们就开始悲剧了。
重装骑兵在冲过先登营的阵地以后,不得不减速拐弯。否则,他们将一头撞进麹义的大部队里,在耗尽冲击力之后,被占据优势的敌人们群殴至死。可是就在这个拐弯的节骨眼上。转过身形的先登死士居然依然充满斗志,沉默着,将一张张已经被拉开的弩机,冷静的射向公孙军骑士!
距离既近,攻击的又是防御力弱小的背后和侧翼,在一阵弩箭横飞以后,重装骑兵如同熟透了的桃子,纷纷落在马下。由于身上的甲胄沉重。不少公孙军骑士一旦负伤摔倒,就连怕都爬不起来了。这些无法逃跑的伤员。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成为麹义军的战果。
当重装骑兵在先登营的追杀下,狼狈的拐过一个大弯道,逃回本方阵线的时候,双方的交换比已经变成了一百六十一比一百四十六。
先登死士开始占优。
但是,先登营的反击才刚刚开始。
通过刚才的那一战。麹义已经大致摸清楚了敌人的特点。超重的盔甲带来了极强的防御力,让这些骑士的正面冲击力显得无与伦比。若非先登营在麹义的训练下已经成为一支悍不畏死的超级强军,刚才那一下冲击,相信当世没有几支军队,能够不发生动摇和溃败。
但是。这些沉重的家伙,显然灵活性不高。而且,以那些战马的负重,麹义不认为马儿们能够在战场上坚持多长的时间。只要不给对方休息的机会,双方若能缠斗在一起,则胜利的一方,一定是先登营!
所以,麹义再次大吼一声:
“冲!”
这个时候,先登营不再保留什么速度。麹义带头将弩机向地上一抛,丢下随身带着的皮盾,挺着长刀,全速向还在整顿阵型的公孙瓒军发起了突击。这个举动,显然大大出乎公孙瓒军的意料。
考虑到双方的机动力差异,步兵对着骑兵发动冲锋,一般情况下肯定不是什么好主意。但在这一刻,却成为足以扭转整个战局的关键所在。不过十多次呼吸的时间,先登营的将士们已经一头扎进公孙军的阵型中,挥刀大肆砍杀起来!
“全军突击!”
发出这个号令的,是“麹氏九子”之首,麹义的堂弟麹石。麹义身先士卒的上了一线作战,麹石便是替代他指挥全军的人选。见到麹义通过这种出乎意料的方式,将敌军的士气狠狠的打压下去,同样身经百战的麹石,当然不会错过如此良机。
“完胜!”
“杀!”
麹义军的老兵们带头呼号起来。在如雷的战吼声鼓动下,即使是那些新近加入麹义部下的士卒,心中也充满了斗志。
“九麹先登!”
“战无不胜!”
麹氏的战号声,山呼海啸般的响起。亲眼目睹了先登营是如何以血肉之躯,挫动那些人高马大的“铁坨子”之后,双方的士气有了巨大的变化。公孙军胆寒之余,对那些悍不畏死的先登死士,心中充满了恐惧。
“稳住!”
“公孙瓒在此!”
一群骑着白马的精锐骑兵出现在阵地前方。公孙瓒也是久经战阵的老将,他明白此刻自己若不站出来鼓动士气,只怕部下的崩溃很快就会发生。由于公孙瓒的果断行为,公孙军的抵抗开始坚决起来,虽然在场上依然处于劣势,却拥有了相当的反击能力。
当然,那支最先遭到麹义军袭杀的重装骑士们,此刻的下场很不妙。由于麹义军的衔尾追击,重装骑士还来不及撤到后方整顿,便被卷入了激战。
在人群拥挤的战场上,移动不便的重装骑兵们,简直就是个现成的活靶子。他们固然拥有厚实的盔甲,却因为行动不便,被周遭的同伴严重限制住,无法发挥自身的战斗力。先登营战士们根本不用费力的一个一个去砍杀他们,只要将停滞下来的战马砍断马腿,这些马背上的强兵就成为一个个笨重的乌龟,在敌人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根据战后士卒的描述,此时的重装骑士们,并不比一根柴火更难砍。就在双方接战半个时辰以后,被公孙瓒寄以厚望的重装骑士队,全灭!
此刻,先登死士的情况也不算妙。
伤亡过半,却依然拼杀在第一线,让这些体力消耗过大的精锐们,数量直线递减。可是,麹义此刻却根本不敢让先登营撤下去。先登营若是撤退,就意味着己方锐气尽失。丧失了士气,公孙瓒的大军就会扳回主动。如此一来,说不定敌人就能够反败为胜。
一旦上了战场,麹义就只要胜利。对他来说,若是败在公孙瓒手中,拥有大量骑兵的幽州军,就会在随后的追击中,将整只冀州军一口口的吃掉。那样的败局所带来的损失,是麹义所无法忍受的。
——就算要死,也应该死于阵战!
抱着如此的决死之心,麹义一刀砍下,将又一名敌人砍死。他喘息了一下,再次狂勇的发动战吼:
“杀公孙!赏千金!封亭侯!”
千金的贵重就不用多说,“亭侯”可是二十等爵中最高级的“彻侯”级。严格来说,如今的袁绍手中,并没有封侯的权力。不过,麹义并不觉得那位主公,会吝惜一个“亭侯”的头衔。反正袁绍主公都自封车骑将军了,他肯定不会介意再僭越的封一个亭侯作为封赏。
听到麹义所发出的赏格,冀州军的士气又是一振。公孙瓒听了,心中极为恼火,却也无可奈何。
袁绍若是厚着脸皮,当然有足够的资格颁布亭侯的封赏。可是他公孙瓒却没有这种能力。倒是幽州牧刘虞可以给部下足够的名爵,可惜公孙瓒如今又与刘虞关系不佳。
至于虚言哄骗,这等事情,公孙瓒还做不出来。
万一真的有将士做到了,而公孙瓒却拿不出许诺的封赏,必然会在军中威信大跌。以汉人“重承诺、然义气”的风范,那种后果,将会比公孙瓒打了一场大败仗还要严重。
公孙瓒精于骑兵,对步兵作战只能说是水平一般。麹义身先士卒,又开出了让所有将士都心动的赏格,顿时在冀州军中间引发了一场攻势狂潮。抵抗到此时,很多公孙军士卒都已经没有了斗志。麹义军再一发力,终于击破了公孙瓒的阵线!
公孙瓒一阵大恨。
此战的失利,完全就是麹义的先登营太过于强悍。
公孙瓒精心组建的,自信可以踏破千军万马的重装甲骑,居然在正面战斗中,都无法击破先登营!
若非如此,后来又被先登营极为冒险的打了个反击,公孙瓒相信,凭借重甲骑兵的威势,此战必然能够一举击溃冀州军的斗志。
想到这些,公孙瓒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
——麹义这厮的先登营,到底是用怎么样的法子练出来的?(未完待续。。)
第9节 冀土奇袭谐【一】
“大兄,先撤!”
刘备不知道从战场的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的,一把抓住公孙瓒的马辔头,气喘吁吁的向公孙瓒谏言。在公孙瓒的前方,张飞正奋力施展出重重的矛影,抵挡冀州军的凶猛进攻。
“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大兄无恙,兄弟们就有前途。跟袁绍相争,也不光在此一时啊!”
如果是在之前,刘备敢于这样劝说公孙瓒,公孙瓒不管接不接受,肯定会先给刘备一鞭子。可是此时,在刘备预期当中的马鞭,却终究没有落下来。刘备抬头看了公孙瓒一眼,却发现这位向来在人前表现得意气风发的学长,如今居然满面落寞萧瑟之情。
“小心!”
刘备的惊呼声中,一支冷箭射过来,直扑公孙瓒的面门。公孙瓒虽然及时举矛一架,却依然被箭头擦过头盔。看到两边的幽州军都开始溃退,自己的所在变成孤立的突出部,再不走多半就会被包围了,公孙瓒长叹一声,终于还是调转马头,开始向后撤退。
“万胜!”
冀州军的欢呼声,在公孙瓒的身后追赶。此刻公孙瓒只觉得脑袋里浑浑噩噩,都不清楚是怎么回到大营的。然而,大营如今也变得不安全起来。乘胜追杀的冀州军蜂拥而至,凭借着高昂的士气,很快攻破了公孙军的简陋营防。
因为战败而士气低落,因为断粮而心生退意的幽州军,在冀州军如潮的攻击下,完全守不住己方的营地,很快开始自发的成群向北方溃逃。
“逃啊!”
“完了!”
军势彻底崩溃之后,成千上万的幽州军败兵。在逃亡的路上纷纷丢盔弃甲,狼奔豸突。但是,此刻的幽州军中,依然有一支部队,在一片片的溃散败兵中,依然保持着自己的阵型。他们就是大名鼎鼎的:
——白马义从!
作为公孙瓒赖以成名的白马义从。虽然在之前的“武垣之战”中损失惨重,大伤元气,就连主将严纲也差点儿丢了性命。不过,这支精锐底气仍在,可不会就此沉沦。有着公孙瓒大力补充,白马义从的实力,很快恢复了大半。而且,由于吸取了一些过去的战斗经验和教训,白马义从在战斗风格上。变得更加具有威胁性了。
在最早的时候,白马义从的战术源自北疆的胡人游骑,是以骑射为主。自从公孙瓒参与在广宗城下围剿黄巾军的那一战,向凉州董卓所部学到了双边马镫的使用方法之后,白马义从除了骑射以外,也开始经常进行突击战术。
此后,并州张狂在草原上的辉煌战绩传到幽州,让公孙瓒在忌惮之余。也别有目的的打探了一番。于是,一些并州骑兵的有效战术。也开始在白马义从当中进行试验。
幽州军的全线溃败,对白马义从来说,当然不是一件好事。可是在冀州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