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居巢官民和流民中选了两万壮丁,这些壮丁虽无训练,也无兵甲,但用来辅助守城却绰绰有余,所以,保守城池当可无忧。”
袁否点了点头,又问道:“军械损失如何?”
纪灵再叹一声,叫苦说:“军械损失却尤其大,时至今日,军中弓弩已全部沤坏,刀剑矛戟也是多半锈蚀,狼牙拍、夜叉擂、撞杆等守城器械更是消耗殆尽,这两日的交战,江东军又数次攻上城头,便是因为器械消耗殆尽的缘故。”
袁否便喟然道:“却是辛苦老将军了。”
袁否可是知道,纪灵是带着伤在作战,据华佗所说,纪灵的肋骨都断了好几根,但只是让华佗给他贴了剂膏药就算了事。
纪灵淡淡的说:“这都是老臣该做的,说什么辛苦?”
袁否拉着纪灵大手,轻拍了拍,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带着徐盛又回了行辕。
结果才刚回到行辕,便有亲兵进来禀报说:“长史刘偕、骑都尉刘威前来求见。”
刘勋让出庐江之后,袁否为了笼络人心,仍以刘偕为庐江长史,又擢升刘勋的从子刘威为骑都尉,还假模假式从骁骑部调拨了一百骑兵为刘威部曲,当然,袁否并没有真的把这一百骑交给刘威,刘威也没有把这一回事当真。
不过既便是这样,刘偕、刘威名义上仍是袁否心腹左右。
长史者,用后世的话讲,那就是袁否这个庐江市长的秘书长,郡中钱粮兵马、官民百姓无不在他管辖范围之内。
“他们来的正好,我也正想找他们呢。”当下袁否吩咐亲兵放两人入内。
不片刻,刘偕、刘威叔侄便相携入内,又向着袁否行礼:“拜见公子。”
“免礼。”袁否摆摆手,又对刘偕说,“刘长史,我也正要找你,这几日江东军攻城甚急,我军的军械消耗甚巨,却为何迟迟不见有补充?”
补充军械外加供应粮草,这些不都是长史该管的事情么?
“下官正要向公子禀明。”刘偕叫苦说,“将作坊的工匠,已经大多被马钧先生给调走了,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实在不敷使唤,而庐江府库之中,物资极度匮乏,下官也实在是无可奈何,还望公子恕罪。”
第113章 转机
刘晔巡视全城回来,也是满心忧虑。
袁否管的是军兵,刘晔管的却是民。
周瑜有句话说对了,困难是双方的,江东军困难,袁军也一样困难。
或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袁军比江东军还困难,因为江东军再是艰苦也仍然能够做到上下一心,而袁军内部却并非铁板一块。
毕竟,袁否入主庐江还是时日太短。
相比现实条件的困难,人心向背的困难更加难以克服。
刘晔走进袁否行辕时,正好看到刘偕、刘威两人离开。
刘晔不愿跟两人照面,便闪在了一边,待两人过去后,刘晔才正了正衣冠,急匆匆的走进袁否行辕,却看到袁否正黑着脸在生气。
“怎么了,公子?”刘晔作揖见礼说,“可是刘偕、刘威叔侄又说什么了?”
袁否摇了摇头,说道:“刘偕、刘威叔侄并未明说,但是我岂能听不出来?”
的确,刚才刘偕、刘威只是向他叫苦,并未多说什么,但是袁否却听出了这叔侄俩的言外之意,这叔侄俩的意思是向孙策求和。
至于求和的筹码,叔侄俩没说,但袁否又岂能猜不到?
除传国玉玺以外,还能什么筹码能够用来向孙策求和?
刘晔便不再多说,涉及到传国玉玺,他真的不便多说。
毕竟,袁否可是矢口否认传国玉玺在他手里。
袁否又问刘晔:“子扬,官民百姓的情形怎样?”
“情形尚可,百姓对公子还是信赖的。”刘晔停了下,又道,“不过,城内的士族大户就不怎么安分,他们不仅互相奔走勾连,而且不少人还在暗中散布流言,说公子不愿把传国玉玺还给孙策,所以才会招来孙策的大军。”
袁否闻言顿时目光一厉,嘿嘿冷笑说:“看来有人忍不住要跳出来了!”
聪明如袁否,又岂能听不出来?流言散布者的用心可谓恶毒,这是要将居巢城内十几万军民百姓的怨恨,由孙策转到他袁否身上,这是要硬生生的将孙策发起的这场不义之战的罪责全都归结到他袁否的头上。
城中的士族大户就几家,袁否用脚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甚至,袁否都能猜出来,这定然是范阳、范建父子俩。
刘偕、刘威叔侄虽然也和他袁否不对付,但他们也绝对不会倒向孙氏,因为一旦孙策得到庐江郡,刘氏的下场只会更加惨!
他袁否还可以让刘勋当皖城令,还能让刘偕当长史,让刘威当骑都尉,可一旦孙策得到了庐江郡,刘勋、刘偕、刘威他们叔侄三人能否能够保住性命都还得两说,因为孙策为打庐江损失这么惨重,就必然要从庐江的士族豪强身上找回来。
而刘勋叔侄,既肥又没有根基,是最理想不过的肥猪。
所以,刘偕、刘威叔侄俩虽然阳奉阴违,却绝对不会背后勾连孙氏。
范氏却不然,首先,范氏原本就和孙氏勾连不清,当初袁否因为缺粮,找到范阳借粮时,范阳就明确告诉他,他的粮食已经拿去巢湖买田,后来刘勋退位让贤,他袁否当了庐江太守,范氏父子碍于大势所趋,也不过只是表面上恭顺。
现在范氏父子以为时机成熟,终于又要跳出来了。
徐盛也想到了其中厉害,说道:“公子,末将这便追索拿人!”
“拿人?不,不能拿人。”袁否摇头道,“眼下对方还心存顾忌,只敢躲在暗中散布流言,但若是抓人,那就是双方彻底撕破脸了,若只是一家、两家,倒也拿得,可若是查出整个庐江的士族豪强都参与其中呢?”
流言的始作俑者或许只有范氏父子,可焉知其余的各家士族豪强就没有参与其中?再退一步讲,既便其余各家士族豪强的家主没有参与其中,可他们的家人,还有他们府上的奴仆有没有参与其中?
这事不能查,一查铁定扩散,大乱!
靠**,是绝解决不了问题的。
说完,袁否还深深的回头看了刘晔一眼。
当初刘晔替袁否定计时,就定下了三大目标。
其一,锻炼一支精兵,替袁否北上冀州保驾护航。
其二,抛掉累赘,撇下不愿北上冀州的袁氏旧部。
其三,市恩于袁氏旧部,市恩于庐江的士族豪强,更市恩于庐江的生民百姓,使得留下来的袁氏旧部感恩于他袁否,更使庐江的士族豪强及十万流民感佩他袁否的仁义,从而使得他袁否的仁义美名传扬于世!
而第三个目标,却是最为重要的!
所以,既便明知道范氏是孙氏的奸细,也必须得忍!
忍字头上一把刀哪,成大事者,必须忍人所不能忍!
刘晔向着袁否深深一揖,说道:“公子英明,在下佩服。”
袁否却是目光一闪,对刘晔说:“子扬,拿人是断断不行的,但是,拿这件事情来做做文章,却总是可以的吧?”
刘晔闻言神情一凝,小声说道:“公子也想效法周瑜来一出苦肉计?”
袁否闻言嘿嘿一笑,说道:“周瑜之计是否真是苦肉计,到现在也未有定论,但是,我们拿范氏父子来演这出苦肉计,却比周瑜更高明,也更难以识破,马忠若是诈降,肯定是周瑜设计的,而范氏父子归降孙氏,却并非出自我们的授意。”
刘晔说道:“话虽如此,可要想让周瑜中计,只恐是大不易。”
袁否说道:“子扬,尤记得江东军刚兵临城下之日,你尝言,诈降计可行,却必须等待时机,我问要等到什么时候,你说等江东军山穷水尽时,现如今,江东军旬日攻城不下,人困马已到极至,不正是山穷水尽之时?”
刘晔点头,说道:“不错,在下的确说过这话。”
停了一下,刘晔又说道:“既然公子决意拿范氏父子设计诈降,在下也就不再阻止,不过公子,骗过范氏父子不难,要想在骗过范低父子的同时骗过周瑜,此事却是大为不易,还需要好生筹划。”
袁否说道:“此事诚然不易,不过我却有了一个想法。”
刘晔讶然,问袁否:“还请公子示下。”
袁否说道:“按照一般逻辑,此战打到现在这个程度,江东军固然困苦不堪,可是其无论兵力的充足,还是粮草军械的充足程度,都远胜于我军,我军若要想反败为胜,恐怕只有一条道可走,子扬以为然否?”
刘晔两眼一亮,道:“断江东军粮道!”
“然也!”袁否说,“我军若要想胜,便只能断江东军粮道!”
刘晔长于战略,而不善权谋,但是他终究也是聪明过人之士,一下就猜出了袁否的整个计划,便接着说道:“当此之时,我军若想反败为胜,赢得此战,就只能兵行险招,由公子亲率骁出城,去断江东军的粮道,力求殊死一博!”
袁否接着说:“一旦我率骁骑出了城,居巢城便会城防空虚,彼时,范氏父子看不出其中利害,周瑜却一眼就能看出来,且必定深信不疑!因为他绝对料不到,此战我们的目标不是求胜,而只是求名!此所谓,人力有时尽!”
刘晔拜服道:“公子之智,在下拜服。”
袁否摆摆手,问:“子扬,此计可行?”
“断然可行。”刘晔说道,“且周瑜必然中计!”
“好,就这么着!”袁否狠狠击节,又吩咐徐盛,“文向,击鼓聚将!”
“诺!”徐盛领命,正欲转身出帐,袁否又说道,“还有,这次军议,让刘威也一并参与进来,不管怎么说,他也是骑都尉。”
第114章 暗流
范氏在居巢县城中也有一栋大宅院。
当初袁否上范家坞借粮时,范阳并不知道袁否日后会入主庐江郡,更加不知道袁否还会跟孙策打起来,所以一时口快,把他运粮前往巢湖买田的事说了出来,到后来袁否取代刘勋成了庐江太守,范阳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好在,袁否好像忘了这事,从来都不提。
但范阳却始终记着这件事,所以在人前一贯表现得很积极。
孙策率江东大军兵临城下,袁否号召庐江郡的士族豪强共渡时艰,范阳便第一个响应袁否号召,举家搬迁进了居巢城。
当然,范阳此举还有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个目的就是打入居巢城,替江东军刺探消息,待时机成熟之时,做内应打开城门,放江东军进城。
只是可惜,袁否和刘晔防范甚严。
便是刘偕这个名不符实的郡长史,也跟看门狗似的,把个居巢看得死死的,范氏父子竟一点机会都没。
不过今天,机会终于来了。
“父亲,好消息,好消息!”范建兴匆匆走进书房,冲范阳喊道。
范阳正在提笔给周瑜写信,当下放下毛笔问范建说:“什么好消息?”
“袁否小儿要断周郎粮道!”范建兴奋的说道,“父亲你快给周郎修书一封,让他利用粮草辎重设好陷阱,诱杀袁否小儿。”
“袁否小儿要断周郎粮道?”范阳皱眉道,“你如何得知?”
范建嘿嘿一笑。不无得意的说道:“父亲,我也不隐瞒你,儿与刘威府上的二房小妾有染。这事却是刘威刚刚告知她的小妾,他的小妾再告诉孩儿。”
“刘威?”范阳还是有些犹豫,“他又如何得知如此机密的消息?”
范建说道:“刘威乃是庐江郡的骑都尉,名义上他可是袁否小儿帐下的大将,知道这事又有什么好奇怪的?父亲休要胡乱疑心,赶紧修书一封,将此事告知周郎罢。否则一旦消息去得迟了,江东军粮草有失。”
范阳深以为然。
(分割线)
“伯符,转机来了!”周瑜手拿一封箭书。兴冲冲进了孙策的大帐。
孙策都准备睡下了,闻言便一下又坐起来,急道:“什么转机,公谨快讲。”
周瑜将范阳刚刚射出城外的箭书递给孙策。一边说道:“伯符你看。这是范太公刚刚派人射出城外的箭书,信中说,袁否小儿也快挺不住了,他为了求胜,决定铤而走险截我军粮道,嘿,袁否小儿果真是赌性难改,他的死期至矣!”
“什么?袁否小儿要截我粮道?”孙策闻言吃了一惊。失声道,“不好!运粮队只有凌操五百军兵。若袁否小儿趁夜间不备时劫营,凌操所部定然抵敌不住,粮草辎重定然不保,公谨快,快令程普老将军引军五千前往接应。”
“伯符不用担心。”周瑜却哈哈一笑,说道,“从来只有我周瑜截人粮道,还从来没人能截我周瑜粮道,袁否小儿若真来劫我粮道,定叫他有来无回。”
“哦?”孙策长出了一口气,释然说道,“公谨你早有安排了?”
“粮草后勤乃大军根本,我又岂能等闲视之?我早已暗中命朱桓引军三千,于凌操身后暗中随行,袁否小儿若敢去,定为朱桓所诛!”周瑜微微一笑,又说道,“不过眼下我关心的却并非是粮草,而是居巢。”
“居巢?”孙策讶然道,“公谨此话却是何意?”
周瑜说:“伯符,难道你不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孙策道:“机会?公谨,你是说趁虚夺取居巢?”
“没错。”周瑜击节道,“袁否小儿率最精锐的骑军外出,居巢必然城防空虚,我们正好趁虚夺了居巢,令其成为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
孙策却有些担心,说道:“袁否小儿若成了丧家之犬,必然会奔走冀州,如此,传国玉玺既便不落入袁绍之手,也必然被曹操或者吕布半路截夺。”
周瑜却呵呵一笑,说道:“伯符多虑了,袁否小儿此来截我粮道,诚可谓行险,能否成功尚且两可之间,又岂会带上传国玉玺?”
孙策恍然,说道:“好,那便趁虚夺城。”
周瑜点头,又道:“此事却还需范氏帮忙。”
正如袁否所说的,由范氏为内应打开城门,却是周瑜所设计,周瑜完全没想到,他亲手替自己刨了个大坑。
(分割线)
凌晨时分,又一封箭书射上了居巢城的西北角楼。
早就等在角楼上的范氏家兵便立刻捡了箭书回来。
范阳看完箭书之后,眉头便蹙紧了,周瑜在密信中要求范氏帮忙打开居巢北门,却让他有些为难。
“父亲,怎么了?”坐在下首的范建问道。
范阳并没有吭声,只是将箭书递给了范建。
范建看完之后却说道:“父亲,这有何难?北关乃是刘威把守,儿与刘威一向关系不错,儿率两百壮丁前往,以助战劳军为名,趁刘威不备定可夺下北关,只需城门一开,江东军源源进入,大事谐矣。”
“你糊涂。”范阳道,“骗过刘威并不难,夺取北关也是容易,可是夺城之后,我范氏的名声却也彻底毁了,需知袁否名望未失,若献城之事传扬开,今后庐江父老必视我范氏为寇仇,我范氏还有何颜面在庐江立足?”
“怕什么?”范建不以为然道,“今后之庐江必然为孙氏所有,我范氏乃孙氏之内应,而且献城有功,孙氏必有重赏,父亲没准还能当上庐江郡太守,有孙氏为奥援,整个庐江郡有谁敢不遵父亲你的号令?”
“儿呀,你把问题想得简单了,孙策纵有霸王之勇,兼有三江之众,也不是想怎样就能怎样的。”范阳叹息了一声,又接着说道,“不过,事到如今我们范氏却也再没有别的选择了,也罢,建儿,这件事就交由你了。”
范建说:“父亲放心,儿定不会叫你失望。”
说完了,范建便兴冲冲去了。
(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