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伯喈能画出这样的图?”曹cào撇了撇嘴,四周看了看,斥退了旁边的婢女,凑到曹鸾耳边说了几句。曹鸾一听,顿时着恼,将图扔在曹cào脸上,又羞又怒的说道:“阿兄,你这是让我学那倡伎吗?如果这能有用,我又何必读这些多书,干脆拜家中的倡伎为师便是了。”
“倡伎怎么了?”曹cào沉下了脸:“阿鸾,我看你就是读书读坏了,男人读这些书是为了仕途,你说你读这些书有什么用?女诫女诫,怎么把一个好好的人读成木头了?你说你当初是多少活泼好动的一个女子,现在怎么怎么跟祖宗牌位一样?”
“阿兄”曹鸾沉下了脸,扭过身子,气得小脸通红。
“阿鸾”曹cào知道自己言重了,只得降了声sè,软语相求:“是我说错了,你不要生气。可是阿鸾,你看不起倡伎,可曾想过,前朝卫家是如何发迹的?”
“卫家是因为卫子夫发迹的,可是你别忘了,卫子夫sè衰之后,卫家就败了。”
“那你说,本朝哪一个外戚没败?”
曹鸾语噎,憋了半天才强声道:“可是可是你也不能这么糟践我。”说着,眼睛一红,泪珠儿滚了出来。
曹cào无语,只得好言相劝,待到曹鸾气平了些,才接着说道:“阿鸾,我怎么会糟践你呢?夫fù之间,在人前自然要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可是闺房之中如果也要如此,岂不太没人情味了?前朝张子高(张敞),贵为京兆尹犹为fù画眉,天子相问,他还说‘臣闻闺房之中,夫fù之sī,有过于画眉者。’你熟读汉书,想必不会不知道这个故事吧?”
曹cào虽然经学水平一般,可是杂学并不差,说起道理来也是一套一套的,曹鸾听了,心中开解了不少,也不像开始那么抗拒了。曹cào见了,又加了一把劲说道:“别的我就不说了,你那夫君宋奇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你嫁到宋家这么多年,比你颜sè差好多的女人都得了宠,偏偏你这个四德出众的正妻反倒被冷落了。你难道就不能想想其中的原因?夫子说,吾未见好德如好sè者,你没碰到一个好德的,这也不是你的错,现在的问题是,你是想让你父亲一直在家闲居,还是想让宋家就这么没落下去?皇后之父不任大将军,只是一个执金吾,这可是光武皇帝以来第一个。”
“这怎么又跟宋家扯上了关系?”曹鸾抹了抹眼睛,瞪着曹cào:“莫非莫非你还想让皇后来学这些讨好人的伎俩?”
“为何不可?”曹cào理直气壮的说道:“难道你认为让一个屠夫之女做了皇后,对大汉更有利,对宋家更有利,对我曹家更有利?”
“这”曹鸾真的傻了,她觉得曹cào疯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曹cào一摆手,不以为然,“天子和宋奇一样,都不是圣人,其实也不仅是他,我大汉前后四百年,有哪个皇帝是好德不好sè的?高祖皇帝就是个好sè之徒,光武皇帝算是服膺儒学的,可是yīn皇后不也是因为美貌才入宫?阿鸾,我们虽然不是亲兄妹,可是从小一起长大,不用说那些在外人面前说的空话,我们说点实在的,你想不想宋家做个真正的外戚,你想不想我曹家风生水起,脱了这宦者的名声,理由气壮的做个大族?”
面对曹cào的bī视,曹鸾慢慢的低下了头。曹cào叹了一口气,从地上拾起那些图,抹平,摊在曹鸾面前:“阿鸾,能不能成,全看你了。宋家也好,曹家也好,希望都在你的肩上。”
曹鸾抽了抽鼻子,转过身,拿过那些图,仔细看了看,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来摆了个造型,曹cào一看,皱了皱眉头,强忍着不快,又让曹鸾再换个方向。曹鸾像个木头人似的按照他的吩咐转了好几圈,曹cào还是没看出来有一点点美感,反倒觉得还不如先前那副端庄的模样耐看了。
他róu了róu眉心,丧气的站起身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安慰道:“阿鸾,你不要急,慢慢适应一下,多练习吧。”心里却在想,真是怪了,为什么刘氏一试就灵,我这妹妹比她漂亮几倍,却一点也不动人呢?看来还得去请教刘修才成。只是唉,且待阿鸾练习几天,看看有没有进步再说。
第164章 天子门生
第164章天子门生
“丁丁当当”兵器相击声不绝于耳,张飞步步紧bī,máo宗苦撑片刻,一直退到阶下,干脆把刀一扔,放弃了抵抗,仰起脖子大叫道:“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正在堂上陪张氏说话的máo嫱一听,吃了一惊,连忙向张氏告了罪,跑过来问道:“又是怎么了?承明,你这是怎么了?”
“我不练了。”máo宗一甩手,气得满脸通红,堵气的说道:“反正我怎么练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打一次输一次,我把máo家的脸都丢光了。”想了想,又指着坐在一旁偷笑的刘修道:“他偏心,他只教翼德和玄德,不教我。”
máo嫱爱怜的mō着máo宗的头,替他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和眼中快落下的委屈泪水,嗔道:“你多大一个人了,还这么孩子气,也不怕丢人。”
“反正我总是丢人,再多丢一些也无所谓。”máo宗撅着嘴,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梗着脖子不说话。máo嫱见了,也不忍心再说他,转向刘修道:“德然,你也是,承明难道就不是你的朋友,怎么能厚此薄彼?”
刘修连忙解释:“师嫂,你这可冤枉我了。我们练武从来没有藏着的时候,承明哪一次不是看着的?他打不过翼德也不能怪我,当然也不能怪他。翼德是上过战场,与鲜卑人拼过命的,承明就算练习得再好,也没有他那股杀气,再说杀气这也不是练出来的,没有见过血,终究是差一截的。”
máo嫱听得有理,也不好再责怪刘修,看着委屈的máo宗,不知道怎么劝他才好。刘修走了过来,越想越觉得máo宗悲哀,跟谁一起练武不好,偏偏遇到自己这三个人,自己是天生神力,眼力、动作都是一等一的好,用敦武的话说,不想做高手都难,天生就是万人敌的命,张飞不用说了,他就是个万人敌,就连最差的刘备也要比普通人强上许多,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在鲜卑人的追杀中活下来,跟他们一起练武,大概除了赵云、关羽那样的万人敌,一般人都会自信心受伤的。偏偏máo宗自己还确实不是练武的材料,这拼了老命的去练也没用,差距不是在缩小,而是在一天天加大。
“承明,你不要这么想,其实以你的武技,现在就是做个虎贲郎也不成问题”
“我知道,我就只能和那些没用的公子哥比。”máo宗瞪了刘修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自从光武帝改革兵制,不仅郡县的地方兵基本被取缔,就连洛阳的禁军也不再像以前一样从各地征调,不论是殿中的郎官还是看守殿门、宫门的虎贲、羽林,大部分都是京师附近的大家子弟,他们做郎官无非因为这是一条仕途捷径,而且和前朝不一样,现在的郎官或者虎贲、羽林基本上也不用到边疆作战,他们的武技用于斗殴还马虎,和刘修、张飞这些上阵厮杀的勇士比起来就差得太远了。
máo宗一听刘修拿他和那些人相比,立刻觉得受到了更大的污辱。刘修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连忙打招呼赔罪。其实máo宗说他藏sī也不完全是污蔑他,他之所以武技能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就练到这种程度,一方面是因为他上过战场,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家传霸诀的缘故,在得到张鸣的指点之后,他的霸诀修练进展非常顺利,现在已经气驻丹田,只是一直没遇到老爹,不知道霸诀的下一步是什么,不敢轻举妄动而已,否则的话,他也许很快就能通小周天。
只是这些,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对máo宗说的,就连张飞、刘备他都没说,偏偏máo宗记得他练武的时间比他还短,当初到桃谷的时候还是个门外汉,所以经常拿他来比较,一比较就自信心受伤,殊不知他是有外挂的。
几个人正在劝máo宗,卢敏走了进来,见院中这么热闹,不免有些意外:“怎么了?”
刘修等人一看,卢敏显得非常疲惫,脸sè也不好,连忙住了口,就连耍小孩子脾气的máo宗都不敢吱声了。máo嫱迎了上来,用关切的目光看着卢敏,张氏甩开卢慎的掺扶,快步走了下来,拉着卢敏的手臂,有些紧张的问道:“子行,出什么事了?”
卢敏一愣,连忙挤出一丝笑容,摇摇头,“没事,就是有些累,让阿母担忧了,儿子真是不孝。”
张氏不信,越发觉得卢敏有事,“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卢敏转身对máo嫱说道:“阿嫱,我饿了,你帮我准备一点吃的。”他看了正在收拾武器准备散去的刘修,犹豫了片刻:“德然,你待会儿到我书房里来一下。首发文字}”
刘修连忙应了,从卢敏的神sè可以看得出来,今天和天子会谈大概出了些意外。他有些奇怪,前几天一直谈得蛮好的,卢敏每次回来都是眉máosè舞,今天这是怎么了?他把为卢敏驾车的刘备拉到一旁询问,刘备也不清楚,他只知道卢敏出宫的时候眼神恍惚,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可能是在宫里受了什么惊吓。
卢敏吃完晚饭,把刘修叫到书房,直截了当的说:“我今天惹得天子不高兴了。”
“为了什么事?”
卢敏双手握在一起,用力的捏了捏,“天子问我对朝中官员的看法,我我为党人鸣了两句不平,结果天子一听脸就变了sè,拂袖而去。过了好一会,才有一个小黄门出来,让我先出宫,回来好好想一想,明天入宫再议。”
一想到当时天子的震怒,他的眼神有些慌luàn,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宫的,又是怎么出洛阳城,刚才在张氏和máo嫱面前的镇静全是装出来的。如果一开始他就不入天子的眼,那也就罢了,偏偏这些天进展都不错,大家都觉得他肯定会被天子委以重任,以后能飞黄腾达,这时候天子态度变了卦,让一向比较沉稳,对仕途并不是非常热心的卢敏也luàn了阵脚。
“师兄你不要急,慢慢说,把当时的情况再回想一下。”刘修安慰道:“既然天子明天还要让你进攻,我想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师兄,你一连七天被天子召入宫中议事,这份殊荣就已经足以留名青史了。”
卢敏咧了咧嘴,无声的苦笑,接连喝了两口水,这才慢慢的平静下来,把事情的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他本来和天子说得很投契,天子就宁城之战的前前后后问了他好多问题,这些事情卢敏大多是亲历的,好多帐目也是他经手的,说起来当然是头头是道,还做了一些发挥,谈到了如何御边的问题。在这一点上,他既不赞同刘虞的安抚,安抚只会助长鲜卑人的傲气,也不赞同夏育的剿灭,事实上目前尚不具备剿灭鲜卑人的实力,他提出了移民徙边,在边疆屯田,既能增加边郡的经济实力,又能提供兵力。天子对这个想法非常感兴趣,和他谈了很多细节,甚至lù出了要卢敏去主持上谷屯田的意思。
然而,一切都在提到党人的时候嘎然而止。
卢敏提到了在宁城之战中窦家使用抛石机的事,他没敢说是窦家,只说是出逃的党人,他认为这些党人的外逃不仅给鲜卑人带去了大量的知识和技能,而且使大汉百姓效仿,既然这些名士都去投靠鲜卑人,他们这些普通百姓有什么不可以的?
天子一听就火了,连声招呼都没打,转身就走,把卢敏一个人晾那儿了。
刘修想了好一会,“天子问过你宦官的事情吗?”
“问过。”
刘修看看卢敏,不用再问了,从他的脸sè就可以看得出来肯定没什么好话。“天子对你的态度,当时有什么反应?”
“没反应。”卢敏有些懊丧的说道:“我还以为他是个明事理的人,并不似传言的那样昏愦,所以才大胆为党人鸣不平,希望能将禁锢中的党人赦免一些,没曾想”
卢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党人的事,不能提。”刘修连忙摇手,面对卢敏的不快,他咂了咂嘴:“师兄,我不是不想为党人鸣冤,可是我觉得,对于党人的事情,我们现在了解得太少,也许事情并不是我们想像的那样。别的不说,你上次也说过,先生也好,蔡先生也好,或者是四世三公的杨家、袁家也好,他们都不是党人,为什么?”
卢敏若有所思。
“我们对党锢的了解,大多是来自传言,可刚才你也说了,传言中天子昏愦无道,但你亲眼见过天子之后,发现并非如此,至少并非完全如此。这说明什么?说明传言不可全信。”
卢敏点了点头,虽然有些不甘心,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今天的确有些冒失了。从这几天的交谈来看,天子虽然不是什么圣人,但也不是个傻蛋,他的思维还是很敏捷的,说话也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至少是个中人之资,绝对不是个傻蛋。
“那现在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明天天子还会问你什么,但是,我想有一个原则,你应该坚守。”刘修郑重的说道:“对自己不了解的事情,你不要妄加评论。对于朝中的权力派系,你一个也不要加入。”
卢敏眼神中透出疑huò。
“做皇帝的,最怕手下人拉党结派。党人遭了他的忌,也许就有这个原因。”刘修顺着自己的思路想下去,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大汉朝除了皇权之外,有三派势力,一派是外戚,另外两派是宦官和士族。这三派势力互相斗争,有分有合,变幻无常,其中宦官的势力屡屡得胜,看起来最强,但细想起来,宦官的势力根基最薄,一旦换了皇帝,宦官的势力就有可能遭到清洗,而外戚和士族又经常勾结在一起,虽然在多次争斗中都处于下风,却败而不死,屡败屡战,对皇权的干扰最大。
现在宋皇后家不得势,宋皇后的父亲不过是个消防队长,可以无视之,剩下的两派就是宦官和士族,党人就是士族的代表,虽然两次党锢之后,士族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但是士族的根基是天下读书人,皇帝根本不可能将他们连根拔起,那些被禁锢在家的党人就像是弹簧,压得越狠,反弹的力量越大。天子未必知道弹簧,但他应该能知道这个道理。
这个时候卢敏出言为党人鸣不平,不可避免的触及天子的隐忧,他能会重用一个同情党人的人吗?这个人越有才,将来的危险就越大。
刘修对党人的感情没有卢敏那么深,他甚至有些反感党人,特别是经过了太学那场事之后,他觉得党锢的惨剧应该是有其根源的,在不了解情况之前贸然的为党人鸣不平是不合适的。
“现在世人分为清流与浊流,我不与清流党人站在一起,难道要与浊流宦官站在一起?”
“你别忘了,帮我们递上奏章的吕强就是一个宦官。”刘修提醒道,他抬起手示意卢敏不要jī动,突然灵机一动:“世上的事,并非只有黑与白两种,人也并非是除了清流就是浊流。”
“你究竟想说什么?”卢敏似乎听懂了一些,又似乎没听懂。
“你不是清流,也不是浊流。”刘修想通了一个问题,心情大好:“你既不要依附世家,也不要阿附宦官,你就是你,你的心目中只能家和国。”他见卢敏还是没有理会,提高了声音说道:“师兄,你如果能入仕,既不是世家推荐的,也不是宦官推荐的,你是天子自己选拔的,你是天子的门生故吏,以后你只要忠于自己的职守,忠于天子,你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