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哪儿听说的?”曹cào和宋奇都半信半疑,觉得刘修说的似乎有道理,却又不完全靠谱。刘修xiōng有成竹的微微一笑:“你们不像我,天天在市里转悠,从交州来的胡商,我至少认识一半。你们有空去问问就知道了,看我有没有说谎。”
见刘修说得很郑重,曹cào的疑心略去了一些,决定马上就去市里找胡商们问问。宋奇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交州太远,从交州运到洛阳,这运费就非常吓人了,到时候只怕赚不到什么钱,可能还要亏血本。
“千里运粮,十钟而致一石,你要从陆路运,肯定亏本,这是不用说的。”刘修笑道,“可是,你如果用船运,那就不一样了。如果现在就出发,赶到交州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给你两到三个月购买粮食,做相应的准备工作,**月份南风正劲,你乘风鼓帆南下,最多一个月就能到长江口,然后转淮水、入鸿沟,一路直到洛阳,剩下来的事,不用我说了吧?”
宋奇又惊又喜,和曹cào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闪闪的金光。剩下的话的确不用刘修再说了,他们是为天子分忧,只要天子一道诏书,他们就可以征用南海番禺船厂的大船和船工,沿途有官兵护送,连税都不用交。比起陆运来,船运的量大,成本低,只要按刘修所说能买到足够的粮食,不仅能帮天子解决饥荒难题,而且绝对有钱可赚。当然了,如果顺便再带一点珠宝什么的,那就不在书中交待了。
“高明,高明。”宋奇连声说道,有了这么一个闻所未闻的主意,这一千金也就值了。“我马上一回去,就让人把金子送来,是到这道馆里,还是送到步云里?”
“送到交州吧。”刘修笑道,“我也搭个顺风船,这一千金算是我的份了。”
曹cào大笑,指着刘修说,你果然是个会生财的人,这一千金去,最多半年功夫,至少能变成三千金。
刘修笑而不答,喝了一口酒,郑重的说道:“我想请宋君帮个忙,这一千金的粮食,能否帮我直接送到幽州。”
宋奇一想就明白了,刘修这一千金的米是为卢敏准备的。他很仗义的点点头:“德然高义,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反正有船,不过再向北驶上几天的事情。我一定办到,德然到时候安排人在那里接货便是了。”
“我代幽州百姓向宋君表示谢意。”刘修很严肃的施了一礼:“有了宋君的帮忙,几十万百姓今年冬天就能熬过去了。宋家积此yīn德,以后一定能光宗耀祖。”
听到这四个字,宋奇也不敢儿戏。这年头的人都相信积yīn德,前朝王家之所以能富贵,就是因为王贺不妄杀,本朝的袁家之所以有现在,就是因为袁安理楚王英谋反狱,活命者数百人。如果真如刘修所说,他此举能救活数万人,宋家以后一定能超过王家、袁家。
“敢不从命。”宋奇端端正正的还了一礼,脸上lù出一些神圣。
他们随即又商量了一下细节,刘修没有说太多,只是建议宋奇亲自出马,这趟生意至关重要,容不得一点闪失,由宋奇亲历亲为更显得他对此的重视,相信天子一定会非常高兴。最后他顺便提了一点小建议,如果以后天子有赏赐的话,我希望你们能举荐贾诩外放补缺。
宋奇一口答应。只要能得到天子的信任,这点事实在太小了。
刘修又说,我建议你们不要带着金钱去交州,既然去交州,不带点货去卖实在太可惜了。毕岚和渠穆正在搞印坊,第一批五经应该出来了,他们还在担心能不能开门红,你们买一批书带去交州卖,一定能获利。而且帮了毕岚他们,以后宋皇后在宫里也算有了有实力的支持者。
宋奇答应马上就去和毕岚联系,只要可能,他准备把毕岚他们印出来的第一批书全部买下来,哪怕是亏一点也愿意——宋家太需要在宫里有几个支持者了。
送走了宋奇和曹cào,刘修松了一口气,一千金的稻米虽然未必能满足卢敏的需求,但有了这些稻米,他们的压力就少得多了。如果此举能得到天子的嘉奖,以后在北疆屯田戍边的阻力就会小很多。
宋奇和曹cào离开了太极道馆之后,没有立即回家,他们转身就去了市井,找那些胡商验证刘修的话。这一打听,他们知道刘修所言不需,那些胡商都从不同的角度验证了刘修所说的情况,交州有粮,但是主要集中在日南和九真一带,特别是九真,粮价便宜得很,只有二十钱左右。九真向西便是扶南国,扶南国盛产稻米,一年两到三熟,产量非常大,不过一听说运到洛阳来,那个胡商一个个把头摇得飞快,连说没赚头,交州的米虽然便宜,但是费运太贵了,不如贩珠宝来钱快,十船米都不值半船珠宝值钱。
宋奇笑而不答,他们这次可不仅是为了赚钱,更重要的是为了赚天子的心。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宋奇和曹cào立刻行动起来,他们不仅把宋家和曹家手头的闲钱集中起来,而且曹cào立刻派人赶回谯郡老家,争取筹集更多的钱。既然要做,就做一趟大的。
宋皇后向天子请诏,说父亲和兄长想为天子分忧,兄长要亲赴交州贩米,为即将到来的饥荒做准备。天子听了,龙心大悦,说实在的,他现在还被大旱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有时间考虑到后面接踵而来的大饥荒。皇后能这么想,宋奇还不远万里亲自赶到蛮荒之地去cào办这件事,他十分高兴,立刻下诏任命宋奇为特使,专门负责这件事,沿途州郡都要给予支持。
天子最后说,你们宋家能为天下着想,非常不容易,只要这件事办成了,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宋皇后大喜,连忙谢恩。当天,天子留在椒房殿传膳,与皇后调琴作曲,琴瑟合谐,最后意犹未尽,半夜披衣起来命皇后磨墨,挥毫作书,赐给宋奇一副字:“国之干才”。
第二天早上,天子离开椒房殿之后,宋皇后看着天子的墨宝喜不自胜,一方面是天子终于夸了宋奇一句,宋奇不再是个可有可无的废物了,另一方面,她发现天子的爱好是琴棋书画,她虽然在这一方面并不精通,但是总比何贵人要强上一些,更重要的是刘修精于书画,如果能向他学上一星半点,以后她和天子可就有共有语言了。
接到天子御赐的墨宝,宋奇夫fù也是欣喜若狂,事情还没有办成,他们已经得到了天子的嘉奖,可见刘修这个办法是对的。宋奇一面等候曹cào筹集资金,一面赶到掖庭找到毕岚,先夸了一通毕岚的聪明才智,然后说,我想买下你们的第一批产品。
毕岚和渠穆费了好多心血,投入了不少钱财,终于把活字印刷术搞出来了,可是还没有开印,究竟能不能赚钱,他们也是忐忑得很,万一要是搞砸了,那投下去的钱可就全打了水漂。这些钱是宫里不少人最后的棺材本,准备着出宫之后养老的,如果投资亏了,他们要被人骂死。如今一听说宋奇要做他们的第一个顾客,而且一下子就支付了三百金的货款,把他们感jī得热泪盈眶。就算只有这一笔生意,他们至少可以保本了。
毕岚和渠穆二话不说,接下了这笔生意,随即准备开工,可是他们随即遇到了一个新问题,人手不足。要印书,光有人不行,还得会是识字的人,最好还是通五经的人,这样有什么错误,他们可以很容易的挑出来,可是通五经的人有几个愿意到印书坊做工人?
一看有生意做却交不出货来,毕岚急了,再次找到贾诩问计。贾诩也乖巧,这件事你去找刘修,他一定能给你最好的答案。毕岚马不停蹄的又找到了刘修。
刘修听了毕岚的问题,直接把毕岚带到了太学门口,指着来来往往的太学生,这里虽然hún日子的不少,可是找几个通五经的人总不成问题吧。
毕岚脸一苦,我当然知道太学生最合适,可是他们看不起我啊,有谁肯去印书坊做匠人。
刘修笑了,你啊,看来是被这些太学生吓住了。太学生我见得多了,心高气傲,不在乎钱财的人当然多,可是冲着太学生能补缺做官拿俸禄的人也不在少数,仅仅是为了不交赋税而赖在太学hún的人也有,你以为他们个个都是视钱财如粪土?替人打短工挣生活费的也不是一个两个,只有家资丰裕,不在乎钱的人才牛的。你只要及时支付他们薪水,再象征性的比那些目不识丁的匠人多上一些,我保证有人抢着去。
毕岚还是不相信。刘修又说,你不是怕他们嫌没名没份吗?很简单,按照旧例,太学生每年都要考试,从中选出一百个人充任郎官或者其他职位吗?这些人现在已经成了天子的负担,考吧,没那么多缺让他们去补,不考吧,又怨声载道,说国家养士却不选士,左右为难。你请天子下诏,从今天考中的人中选一部分任为校书郎,安排到你的印书坊去,这样他们名也有了,利也有了,你还为天子解决了一部分难题,可谓是一举三得。
毕岚如梦初醒,乐得找不着北了,再也不愿意多呆一刻,立刻驱车回宫,向天子请诏。
送走了毕岚,刘修看着那些无所事事的太学生,心道真是làng费啊,这么多的人才却成了负担,不知道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他一边想着,一边走回了罗敷面馆,一进门,就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他看了假掌柜——胡女刘莫愁一眼,刘莫愁指了指二楼:“东家,来了一个许家的高人,正在上面注剩下的石鼓文呢。”
刘修一愣,哪个许家的高人,莫不是许慎从棺材里爬出来了?不过他随即镇静下来,早在和袁家翻脸,许训奏免了曹嵩的那一天,他就知道袁家已经退到了幕后,许家被推到了台前,这一天迟早会来的。
“你去忙,不会有事的。”他笑笑,伸手取过一只青铜爵,喝了杯酒,背着手,不紧不慢的上了楼。
第185章 袁术的三斧头
和罗敷面馆仅一街业隔的酒肆中袁术当中而坐许泳拉着谦卑的笑坐在袁术对面”小几卜口的抿着酒,不时的瞟一眼对面的罗敷面馆,一个身材壮实如山、浓眉大眼的年轻人坐在门边,双手扶膝,微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
“我说你能不能镇静一点?”袁术被许泳搞得有些不琦惊了,“你怕什么,怕你那从叔的水平不够?你可不要跟我说你汝南许家的古文大师水平还不如刘修那个竖子。”
许泳尴尬的笑了两声,没敢回答,他担心的还就是这个。他这个从叔许谨许幼平虽说是许慎许叔重的亲弟圌弟,号称许慎之外古文最强的,可是说实在的,他那古文水平比起许慎可差远了,刘修写的那些石鼓文,他照着摩本,查了两个月的《说文解字》,又问了不少大儒,总算是猜出了一大半,但是这里面究竟有多少是对的,恐怕谁也说不准。
“不用担心,幼平的文如果还不行,不是还有仲康的武吗?”袁术瞟了一眼那个不动如山的年轻人,“洛阳倒拽牛的第一力士,铜皮铁骨,刀剑不入,我不相信还摆不平刘修那个竖子。”
“那是那是。”许泳连连点头,看看那个不知道隔了几代的同族,终于松了一口气。为了给他出气,这次许家可是下了血本,不仅从汝南老家请来了许谨这位精研《说文解字》的学问大家,还从洛阳的会任之家请来了头号高手许诸,仅仅为了让他出一次手就花了二十金。
二十金啊。一想到那些金子,许泳的心就在滴血,袁家是不会出一分钱的,这些钱当然全得由许家掏腰包,如果还摆不平刘修,他可真是没招了。
袁术轻蔑的笑了,他觉得许泳虽说是汝南许家的子弟,可是心性太差了,沉不住气,这才多大一点事,就紧张成这样。就算文的武的都不行,他还最后一手,官的,洛阳市长是他袁家的故吏,让他去查罗敷面馆的帐,说他们偷税漏税,那还不是小事一桩?
他要做的,就是坐在这里,等着看刘修灰头土脸,然后再出去装好人,收拾残局,这样一来,气也出了,名声也有了,刘修就算还是不肯投入他的门下,那也无足轻重。
一个身败名裂的名士,和一堆狗屎有什么区别?
袁术把握十足,他几乎已经看到刘修的那副惨样,忍不住的想笑。
“出来了,出来了。”
许泳忽然叫了起来,被袁术瞪了一眼,他才讷讷的住了楼梯一阵响,许谨一脸喜色的走了上来,对袁术躬身一拜:“幸不辱使命。”
袁术连忙起身,示意许谨入席,客气的说道:“全部注出来了?”
许谨点点头:“全部注出来了,刹下的五十七字,一字不漏。”
许泳大喜,袁术也非常高兴,不过他还没有失去理智:“刘修那竖子怎么说?”
许谨一撇嘴,露圌出三分傲气:“他还能说什么,只能客客气气的向我讨教,然后又请我亲笔录了一份。”许谨“啪”的一声往案上拍出一块金饼,得意的说道:“这是他给我的谢仪,我注出了五十七字,按他们的规矩,可以在这里免圌费吃五十七碗面。我忙得很,哪有时间吃他的面,所以便让他折成钱给我了。”他笑笑.“我不是贪这点钱财,只是想羞辱他一下。”
力术心领神会,哈哈大笑,“应该的,应该的。”
“此间事了,我要回汝南去了。”许谨三分矜持的说道:“想来圌经此挫折,这个竖子不敢再以古文在人前自夸了。其他的事,想来也无须我出手。”
袁术眉开眼笑的问道:“刘修当时什么脸色?”
许谨愣了一下,赞赏的点点头:“这个年轻人虽然有些不知轻重,却还算是有气量,我注出了剩下的五十七字,又当面折辱了他几句,他不仅没有生气,还满脸带笑的向我请教。嗯,也算是个可教之材,如果不是他无礼在先,我倒是颇想指点他一些的。”
“指点他?”袁术还没话,许泳就叫了起来。因为刘修的几句话,他现在成了太学里的笑话,人前人后的被人骂傻且,对刘修恨圌之圌入圌骨。
袁术咂了咂嘴,虽然许谨在古文上挂败了刘修,但是刘修看起来并没有受什么打击,他总觉得有些不过瘾,同时还有些不甘。他摆了摆手:“幼平先生且莫急着走,我叔叔准备请你到府中一叙,你还是稍候两天吧。”
一听说司徒大人请他吃饭,许谨立刻不提走的事了。袁术犹豫了片刻,转向许诸道:“仲康,幼平先生已经旗开得胜,下面就看你的了。只要能赢了刘修一招半式,折了他的傲气,我们今天就算是圆圌满,晚上我为你们设庆功宴。”
许措微微欠身,也不说话,起身出门下楼。他的步伐沉重,走起路来就像一座山在移动一样,让袁术十分担心整个酒肆都会被他踩得蹋下来。袁术走到窗前,看着许诸出了门,走到罗敷面馆的面前,不禁露圌出了快圌意的笑容。刚才许谨折辱刘修的场面他没看到,实在感到遗憾这次是武的——定比刚才更热闹他可不能错过。
刘修正在二楼看许谨手录的石鼓文注释,听到楼下中气十足的声音,知道又呆了踢馆的,划才是文的,现在应该是武的。他收好那张纸,下了楼,吩咐刘莫愁收好,千万不要丢圌了。抬头一看,卟了一跳,这哪是一个人,显然是一头公牛嘛。
面前这个汉子体量并不是特别高,大概也就是八尺多一点,但是特别壮实,腰圌腹足足比普通人粗一半,粗布衣服遮不住壮实的手臂,鼓鼓的肌肉看起来比一般人的大圌腿还要粗,一看就知道是个力量惊人的猛士。
“你是?”
“许诸许仲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