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急报。”郭图将一份密报递到袁绍手中,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邺城?”袁绍大吃一惊。邺城可是他的根基所在,他的所有重要将领的家属可都在邺城呢,一旦有失,那可不得了。他连忙接过来,一边拆一边骂道:“显思这是怎么回事,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等他迅速的看完急报,他愣了一下:“英子?英子是谁?”
郭图连忙说道:“主公,你还记得那时候刘修身边的一个小姑娘吗?”
袁绍想了想,茫然的摇摇头。他哪知道刘修身边有什么小姑娘,那时候他对刘修根本没什么关注。
郭图挠了挠头,想了想,又道:“主公,你知道刘修为什么和唐珍如此交好吗?”
“他和阉竖交好,又不是什么秘密,这事儿说来干嘛。”袁绍有些不快的说道:“快说正事。”
“主公,这唐英子,就是唐珍的从女。据说很小的时候就失踪了,不知怎么的,后来成了太平道的圣女。刘修到洛阳的时候,这个小姑娘也从太平道跑了出来,跟了刘修。刘修对他非常宠爱,经常把她带到宫里去,就这么和皇长子做了玩伴。”
“太平道的圣女?”袁绍恍然大悟:“怪不得刘修和太平道走得那么近,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里面。”
“正是。”郭图点点头,咽了口唾沫,又接着说道:“主公你还记得张角是怎么在汝南出事的吗?”
“这也和这个唐唐英子有关?”
“有关。”郭图笑道:“后来这个唐英子突然失踪,刘修以为是张角搞的鬼,为此和太平道翻了脸,在先帝面前告了张角一状。张角为了表忠心,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向汝南大族下手,逼反了伍琼等人,袁公这才抓住机会,将汝南的形势引向对我们有利的方向。张角在汝南失手之后,愤而起兵造反,天下几于不可收拾。主公,要不是因为这个小姑娘,只怕还要等几年才有机会哪。”
袁绍愕然,好一会儿才笑了起来:“这里面居然还有这么多的曲折,我倒还是第一次听说。公则,你不愧为机密军谋,天下事就没有你不知道的。”
“主公过奖,这也是偶尔得知,不足为奇。”郭图心中喜悦,谦虚了几句,很快又收起了笑容,担心的说道:“主公,这个唐英子是刘修的亲信,她突然出现在邺城,只怕来者不善。她是道门中人,有着常人难及的身手,高来高去,很难防备。万一皇长子被她劫走,或者干脆杀了,这事可就不妥了。”
袁绍脸sè一沉,眼珠转了两圈,没有说话,但担忧之sè却无法掩饰。皇长子是他费了好多心机,才从宫里弄出去了,一直藏在邺城,就在他的车骑将军府对面,派重兵把守,不让他与任何外人接触,就是想奇货可居,在关键的时候派上用场。之前他是一直占上风,以为自己能轻而易举的击溃刘修,也没把刘辨当成唯一的手段。前两天在没有得到许攸喜讯的时候,他已经想到了利用刘辨来做最后的手段,这时候听到刘修的亲信到邺城去,而且见到了刘辨,他心里的震惊可想而知。
联想到天子刘协可能是刘修血脉的谣言,再想到刘修一向yīn险的行事风格,袁绍不禁冷笑了一声:“这就有些奇怪了,他是怎么知道皇长子在邺城的?”
郭图沉吟道:“刘修手下据说也有一支密谍,专门负责查探各种消息,不过这事非常机密,知道的人非常有限,仅靠那些密谍,根本无法接近那个院子,刘修怎么会知道这件事?除非”
“除非有人泄密。”袁绍眉头一挑,煞气横生:“莫非是何家?”
郭图眉头紧皱,沉默不语。为了保密,何进一家不在邺城,大部分人都在南阳老家,只有何贵人在邺城,过上几个月让她和刘辨见上一面。难道是何家人绝望了,不想再抱依靠袁家力量登基的希望,干脆向刘修求援?
不过,眼下袁绍胜负未定,刘辨的作用还没有完全消失,和何家翻脸还不到时候。当初设下此计的就是郭图,他不希望把这个机会白白的丢掉。他想了片刻,摇摇头:“何进兄妹没有这么大的胆量,特别是何贵人,她只是一个妇人,眼里只有她的儿子,皇长子在我们手中,她岂敢拿皇长子的xìng命冒险?依我看,泄露消息的另有其人。”
袁绍厉声反问道:“还能有谁?”
郭图斟字酌句的说道:“臣细细想来,自然是泄密之后,能从中取利的人。”
袁绍若有所悟,煞气从眼中一闪即没,他的气息粗重起来,鼻翼翕张了两下,声音变得冰寒彻骨:“公则,这件事太大,不能胡乱猜测。你立刻派人回邺城查访,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趁我不在邺城的时候做这种小动作。”
郭图连忙躬身领命,转身刚要走,袁绍又叫住了他。“记住,我要确切的证据,不容有一丝失误,否则,将追悔莫及。”
郭图一惊,一阵冷汗从背后涌出。RQ
第645章 治道与治术
御营大帐气氛紧张,小天子端坐在御案之后,极力让自己的神情显得平静,可是不时抽搐一下的脸颊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略显游离的眼神不停的在徐荣和卢敏的脸上扫来扫去,有时候还在华雄和黄忠的脸上停留一下,不过很快又会回到徐荣和卢敏的脸上去。
许攸率领三万大军,会同合肥和六安的守军正在向平舆进发,即使还在五百里之外,却足以让所有人的心态发生决定xìng的改变。平舆城内士气大振,袁隗连应付式的谈判都没兴趣了,厉兵秣马,准备决战。而御营的两万大军却面临着一个重大抉择:是迎上去,还是退走?
消息已经急报刘修,刘修的回复模棱两可,袁绍的大军即将被合围,他眼下没有余力来支援平舆城下的战场,其他的什么也没说,既没有建议天子迎战,也没有建议天子暂时退却。
换句话说,刘修不管了,是进是退,你自己拿主意吧。
接到这个回复,小天子心情复杂。刘修这么做,既可以当成要看他的笑话,你不是要掌权吗,现在就让你做决定,看你能不能处理好眼前这个困局。当然也可以看成刘修是给他机会,两万大军交给了你,我就不再插手,由你全权负责。
这两种猜想在小天子的心里来回反复,一会儿他觉得这是刘修想借刀杀人,至少是想看他的笑话。两万大军是交给出了我,可是真正主事的不还是你的部下徐荣吗,那些骄兵悍将能听我的指挥?再说了,两万人再厉害,那也不可能是六万人的对手啊。一会儿他又觉得,刘修也许有些骄横,但是心思还是好的。只要他能拖住许攸和袁隗,等刘修、曹cāo击杀了袁绍之后,肯定会回来帮他。到了那时候,他以两万人对抗六万人,哪怕不能大胜,那也是一个难得的经验。足以让他这个未亲政的天子在众臣之中树立自己的威信。
这些心思都被小天子藏在心里,他谁也不说,不管心里有多紧张,他还是平静——至少表面上很平静的召开了战前会议。这一次情况重大,他不仅请徐荣和卢敏来商议,连徐荣手下的黄忠和华雄都请来了。开诚公布的说,现在形势紧急。我需要你们的建议。
徐荣的心情和天子一样紧张。他倒不担心刘修会看他的笑话,他知道刘修把他留下来,就是给他机会立功。如果没有干扰,拿下平舆城对他并不是难事,现在情况出了意外,许攸的意外加入,绝对在刘修的估计之外。没有天子在,他也许会考虑主动迎上去。与许攸一战,有天子在,他就必须先考虑天子的安全问题。必须谨慎再谨慎。万一天子有所损伤,就算他全歼了许攸的三万大军,他也无法弥补自己的过失。
天子成了累赘,而不再是机会。
卢敏想得比徐荣更谨慎,他的意见很明确,这一仗兵力悬殊太大,不能打,安全第一,如果刘修不回援,那就必须后撤。暂避其锋,等刘修和曹cāo回援以后再说。
徐荣和卢敏的意见出发点相同,那就是天子的安全不容有任何疏忽,但是在具体的执行上,他们有分歧,徐荣不赞成大踏步的后撤。因为这样一来,前期的战果将化为乌有,而袁军士气大振。许攸和袁隗很可能会挥师北上,攻击刘修的后翼,这样一来,整个战线可能会全线崩溃。
最重要的是,刘修要从荆州、扬州运粮,他们还担负着保护粮安全的重任,一旦他们撤走,刘修和曹cāo的大军很快就会断粮,后果将不堪设想。
两人都不是很激烈的人,他们说出了自己的理由,然后请陛下做决定。
小天子仔细的权衡着两人的建议。这两个人的建议都不是凭空想出来的,而是由军谋团经过仔细的推演得出的结果,都有充足的根据。
“徐中郎,如果迎战,我军的胜率有多少?”小天子抿了抿嘴唇,开了口。他的声音有些生涩,但语调很平静,看不出有太多的紧张。原来有的一些犹豫,此刻也被他藏在了心灵深处。
“两成。”徐荣躬身答道。
小天子点点头,又问道:“如果我们撤兵,败率有多少?”
“九成。”
小天子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吐出来:“那如果我们按兵不动,既不撤,又不主动进攻,静观其变的话,会是什么结果?”
“胜负在五五之间。”徐荣的声音渐渐的响了起来:“经军谋团综合考量各方面的因素,我们如果以静制动,以守待攻,至少有一半的胜率。只要我们坚持半个月到一个月,袁绍的大军必须溃败,到时候形势就将对我们有利,我们的胜率能增加到八成左右。”
小天子攥紧了拳头,微微的侧过脸,看了一眼杨修,又转过脸,和右侧的周瑜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不动声sè的点了点头。小天子收回目光,郑重的咳嗽了一声:“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静观其变。不过,我们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徐中郎,我想请你做两个准备。”
“陛下请讲。”
“首先,我们不能纯粹的坐等,也不能完全被动的防守。我们要以攻代守,做好交战的准备,至少要派一部人马去攻击一下,试探试探许攸的虚实,同时也让他明白我们的斗志。其次,骠骑将军曾经说过,未虑胜,先虑败,我们也应该做好撤退的准备,请在定颍、和郾城安排人马,做好接应的准备,一旦战事不利,我们可以退入这两个县城据守,以牵制袁隗的许攸,不让他们轻易的去攻击骠骑将军的后路。”
小天子侃侃而谈,将自己的意见一一说来。这些意见虽然不完全是他自己的,而是综合了卢敏、徐荣以及他们身后的军谋团的推演结果,再加上他和杨修、周瑜、曹昂等人仔细权衡之后的决定,不过现在他这么条理清晰的说出来,而且是以决议的形式告诉大家,还是让人非常惊讶。
要知道他今年才十三岁,普通孩子这么大还在玩耍,就算聪明些的,能做些事情,也很难像他这么从容,这么有条理。更何况这是牵扯到数万大军的战斗,甚至可能会影响到整个关东战场的成败,一不小心,就可能把自己的身家xìng命都搭进去。在这种情况下,这么大的孩子没吓得哇哇大哭就算是有城府了,哪里还能像他这样做出准确的判断和周密的安排。
卢敏等人静静的听着,心中放下了一块石头。天子选择的这个方案可进可退,攻守兼备,既不莽撞,也不怯懦,可以说得目前能做到的最好结果。
“诸君,这一战关系到今年的成败,也关系到关东千成百姓能不能重新过上平静的生活,还请诸君小心从事。有功者赏,有罪者罚,天道苍苍,人神共证。”小天子恳切中带着自然而然的威严,朗朗的声音在大帐中回响,在每个人的心头回响。“诸君,努力!”
“唯!”卢敏、徐荣为首,众人拜倒在小天子面前,轰然应喏。听着这一声“唯”,小天子的情绪也跟着高涨起来。大汉有制,对普通人应“喏”,对天子应“唯”,所谓唯唯诺诺,就是这个意思。“唯”字虽然不如“喏”字响亮,却更多了三分谦卑,听在小天子的耳朵里,那份“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豪气油然而生。
小天子又对众将鼓励了几句,徐荣等领命而去,分头准备。
刘修莞尔而笑,伸手掐了一下刘和的小脸蛋:“丫头,你和那臭小子还真是一对,想到一块去了。”
刘和红了脸,害羞的低下了头。接到天子的诏书之后,刘修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把皮球又踢还给了天子,不过他也没闲着,和众将紧急磋商了很久,特别是对天子将如何应付这个意外的压力做了很多推测。大家都是久经战场的成年人,对于小天子这么一个孩子将如何处理,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最后刘修拿刘和作试验,问她如果处在那个位置,她将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结果刘和做出了按兵不动,攻守两手准备的决策,和两天后徐荣送来的消息完丝合缝。
“我不如他。”刘和有些扭捏的吐了吐舌头:“我天天跟在阿爹身后,看阿爹如何处理军务,还有仲翔先生、奉孝大兄这样的高人在一旁指点,他可是全凭自己琢磨出来的。”
刘修笑笑,摸了摸刘和头上的双髻,拍了拍她的小肩膀:“丫头,他这个决定做得没什么问题,可是你要清楚。由他来做决定这件事,本来就已经错了。你以为他不说话,卢敏和徐荣就不能做出这个决定吗?不,他们肯定能。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将领,难道不比他更清楚该怎么做?他是天子,不是大将,这样具体的战术安排并不是他的份内事务。他应该做的,就是让卢敏他们去动脑筋,提方案,去决定一切,而他只要做到赏功罚罪,就足够了。”
刘和长长的眼睫毛闪了闪:“阿爹,你的意思是说,裁判者用的是治道,而执行者用的是治术,他应该做个裁判者,而不是做个执行者?”
“对了。”刘修哈哈大笑,“所以说,你不要妄自菲薄,你的悟xìng绝不比他低,知道了吗?”
“谢谢阿爹。”刘和缩了缩脖子,咯咯的轻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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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6章 天与不取,不祥!
审配吃力的睁开双眼,眼前模糊一片,隐隐绰绰的有人影在晃动,耳边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先生先生”
这是文丑的声音,审配意识道,他眨了眨生涩的双眼,视线慢慢集中起来,文丑的脸庞渐渐变得清晰。
“先生,你终于醒了。”见审配的眼神不再涣散,文丑如释重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华佗的医术还真是高明,我还要以为他不怀好意呢,现在看来,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审配张了张嘴,嘴唇有些干,但是还能张得开。看来他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文丑照顾得很用心,否则他的嘴皮现在应该粘在一起了。审配动了动身子,文丑连忙伸出手臂,小心的将审配扶起来,又在他身后塞上被子。同时招呼人拿来水,喂审配喝了一点。审配喝了两口水,热烘烘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些。
“我们在哪儿?”
“我们?”文丑愣了一下,“当然是在军营了。”
审配皱皱眉,“我知道是在军营,那军营又在哪里?”
“在荷泽。”
“荷荷泽?”审配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文丑,文丑低下了头,不敢看审配一眼。审配的眼神渐渐的冷了下来,伸手拂开文丑扶着他的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