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 (文字精校版)作者:灰熊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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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狼 (文字精校版)作者:灰熊猫-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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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这是从哪里搞来的古董啊?”许平感叹一声,对面的大炮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炮身的色泽说明它肯定是有年头的古物。面对叛军的胡乱射击,上千明军迅速地排开军阵,随着一声声“向右看齐”的命令,长青营官兵形成一个笔直的锋面。

  鼓声响起,明军的火铳手向前涌出,向叛军猛烈地开火。叛军士兵纷纷低头,把身体藏在门板和藤牌之后。但是这些简单的防护,根本不足以遮蔽新军火铳的威力,它们被弹丸轰击得碎片四溅,躲在后面的人纷纷惨叫着倒地。

  不过叛军并没有后退,而是纷纷替补上来,扶起倒在地上的门板,维持着战线,掩护着他们的炮。许平瞅了一眼夕阳,下令步兵向前推进。

  明军的步兵把长枪笔直指向天空,齐步向前走去,衣甲发出刷刷的摩擦声。叛军的火炮又射击了一次。不知道谁率先发出一声呐喊,对面的叛军突然争先恐后地向前涌出,朝着明军杀来,千百人同时呼喊着:“杀官兵啊!杀官兵啊!”

  这时,许平才听到叛军的鼓声匆匆忙忙地响起,为冲锋的叛军助威。而明军这边还是鸦雀无声。许平看着叛军一个个不甘落后,呼喊着拼命向明军冲过来,最前面的一些强悍之徒已经把他们的同伴甩在身后好几步远。看着杂乱无章的敌人,许平禁不住又摇头叹息,自言自语道:“鲁军就是被这些贼人赶出山东的?”

  在噪杂的叛军对面,明军士兵仍举抢缓步前进,不为所动。前排的军官估算着距离,先后发出迎战的命令。士兵们听着长官的命令,收住脚步默默放平长枪,转眼间就和猛烈冲击的叛军撞在一起。叛军人推着人抢步上来,挥舞着他们武器,试图拨开明军的长枪,冲进军阵。

  不过这些行为基本是徒劳,明军一排排的士兵都已把长枪放平,冲杀上来的叛军拨得开一杆拨不开两杆,拨得开两杆拨不开无数杆。叛军的尸体也挡住他们战友的脚步。冲锋被明军顶住后,双方就开始用长枪对刺。不停地有明军被叛军刺中咽喉要害,或是头部遭到重击。不过,绝大多数击中明军胸腹铠甲的刺杀,只是让被击中的明军士兵微微后仰,而叛军的削尖的木矛头反倒被铁甲撞得粉碎。

  明军的鼓缓缓地响着,明军挺着枪一步步地前进,把枪刺进一排排叛军的衣服,在他们身上扎出一个个血洞。一柱香的时间里,叛军就被逼退数十米,快被推回他们冲锋的发起线。明军中的护理兵也跟上军阵,把遗留在战线后的伤兵背下去救治。

  “鲁军竟然被这样的对手吓得望风而逃。”许平面前的部队越推越远,他看了看地面上的数百具叛军尸体,估计对手的溃败就在眼前。

第二章 帝星飘摇荧惑高 第十一节 义军

  不过这一刻比许平想像得要来的更快。长青营又向前推进十数米之后,许平看见叛军后面突然一阵大乱。望远镜里,一直指挥作战的甄章鱼翻身上马,带着周围的亲卫急匆匆地离去。再把目光放远一些,许平看到视野里出现明军的旗帜,那是山岚营的军旗,周围也簇拥着密密麻麻的长枪。

  无数的叛军丢下木板和棍棒开始逃窜。出乎许平预料的是,中央的叛军却仍在抵抗,数百人围着他们的大炮,与明军舍死忘生地厮杀着。渐渐地,明军的锋线从一条直线变成弧状,这条弧的两端不断弯曲,最后结合在一起,形成一个闭合的圆环,把那门大炮和最后几百名叛军紧紧围在中间。

  叛军的大炮还在开火,每次开火前,炮手都会发出一声大吼,前面的叛军就会呼啦啦地闪开一个缝,炮弹紧跟着就从这条缝隙中飞出,把来不及躲开的同伴连同一些明军士兵一起打倒。

  策马向前的许平一直走到自己的士兵身后,被包围在中间的叛军只剩下数十人,他们还在拼死保卫着那门火炮。许平离得是这样近,他甚至能听见从叛军口中发出的粗鲁谩骂声。叛军还在迅速地减少,直到所剩无几。一个披头散发的叛军,狂乱地挥舞着一根长枪,把它在逼近的明军枪林上碰得噼啪作响。另一个叛军已经被明军长枪刺中,他背倚着他用生命保卫着的笨重铜炮,一手把单刀撑在地上,一手捂着肚子上的伤口不让肠子流出,口中发出垂死的悲鸣:“杀官兵啊!”

  最后一个叛军炮手把最后一发铅球推进了炮膛,此时掩护他的那个手持长枪的叛军已经阵亡,他也被背后的明军一枪刺中小腿,把他整个人钉在地上。那个叛军奋力举起火把,同时又有几把枪从他的后背刺入。这个叛军喉中嗬嗬作响,把火把向着火门掷去,瞪着眼看那火把砸在炮身上,翻滚着跌落到一边。

  失手的叛军炮手摔倒在地,脸扎在被血浸透的泥地里——他死了。

  单刀已经从最后一个重伤的叛军手中滑落,他正吃力地反手护着炮身,看着周围无数双隐藏在面甲后的眼睛。他挺起胸膛,但没有人向他补上一枪,这个动作耗尽了这个叛军最后的体力,他缓缓地跌坐到地上。“杀官兵啊!”这个叛军又喊了一声,圆睁着双眼、背靠着炮身坐在地面上——他也死了。

  一门孤零零的铜炮,看样子可能是百年前的产物,昨天还不知道沉睡在哪个县城的尘封角落,今天就被拖上这个战场。炮身上遍布着陈旧的锈迹和新鲜的血液,周围是四百多名为了保卫它而献身的农民。

  山岚营指挥同知魏兰度跃下战马,在他面前,长青营的士兵已经重新整队完毕,甲胄灿烂的明军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形,他们高举着的长枪上满是血迹,但仍遮不住从利刃上传出的点点寒光。魏兰度从杀气腾腾的队伍间走过,脚下到处是衣衫褴褛的叛军尸体,这些光着脚板的叛贼,很多至死仍紧握着手中的木棍。

  魏兰度继续向前,在战场的中心,他看见被誉为新军后起之秀的许平,正单膝跪在地上,仔细地一个个翻看着倒地的叛贼尸体。直到魏兰度走到铜炮旁,许平才松开他正在查看的那个叛军的手臂,从地上缓缓站起时目光仍停留在那个叛贼死不瞑目的脸庞上,同时对魏兰度轻声说道:“这些人都不是积年大盗,他们都是普通的庄稼人。”

  “是是的。”魏兰度刚才检查过几个阵亡叛军的手掌、臂膀等,显然,他们没有接触过武器的痕迹,反倒都有农夫的特征。

  许平抬起头看着魏兰度,后者叹息着告诉许平,今天山岚营遇到大批叛军,其中多数是临时武装起来的农民。这次官兵进攻山东,不少百姓逃难,但更多百姓还是留在当地的山沟里避祸,直到明军大开杀戒后才纷纷逃亡。叛军头目把这些家破人亡的难民聚拢起来,随便发他们一把刀、一根木枪,就得到了大批不怕死的兵员。

  这些农夫都是彻底的乌合之众,战斗力和组织性比叛军的主力还差。不过正是上万这种农兵,把山岚营前军一千官兵挡在这里整整一天。刚才魏兰度见到对面的叛军半数向北而去,就判断是长青营的救兵赶到。等到听见炮声后,他急忙挥军杀出,一举把眼前的几千叛军驱散,再赶来和许平汇合。

  许平蹲下身伸出手,轻轻合上那个叛军大睁的双眼,站起身问道:“方大人呢?”

  魏兰度摇摇头,告诉许平:“被拖住了,南面还有近万贼寇。”

  “还有上万?”

  “是啊,到处都是贼寇,至少有七八千人,其中还有陈元龙的两千多骑兵。”魏兰度看看天色,道:“虽然他们挡不住我们,但我们也走不快。我建议暂时扎营休息,许兄弟意下如何?”

  今天许平部有三十余人阵亡,六十多人重伤,长青营前军几乎损失了一成的兵力,轻伤更是不计其数。军官们也都疲惫不堪,好多参谋都几天几夜不曾合眼,一路上不少人在战斗的闲暇倒头就睡。

  鉴于部队的状况,许平虽然想连夜接应山岚营退却,但也是有心无力。就是他自己的精神、体力也接近崩溃的边缘。许平和魏兰度合营后,他挣扎着逼迫困乏已极的官兵按照条例布置好营地,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帐里,扑倒在三天来首次接触到的枕头上,许平一闭眼就昏睡过去。

  第二天许平起床没多久,张承业就带领中军赶到,下令许平的部队修整,张承业本人则和魏兰度一起去接应山岚营本部。许平让军医抓紧时间救治伤兵,各营士兵保持警戒的同时抓紧时间恢复体力。不料南方的战况比预想的要激烈许多,张承业不久就派人通知许平调五百兵去增援,而到下午时分,更命令吴忠的后军向前移动和许平合营,再带后军五百兵去前线。

  直到夜幕降临后,许平才看见明军大队回到营地,张承业和吴忠都是一脸肃容。他们告诉许平,山岚营的指挥使方明达和指挥佥事都阵亡,魏兰度已经是山岚营唯一的指挥官。陈元龙的叛军带来好几门火炮,激战中,一发炮弹凑巧命中将旗下的方明达,将他当场打死。为了加快行军速度,山岚营下令将全部的十二门火炮损毁后抛弃。但是叛军的两千骑兵仍频繁骚扰,山岚营的指挥佥事在伏击叛军后亲率马队发动反击,大创叛军的同时也身负重伤,被抢回营后不久便咽气。

  “两营共阵亡、失踪官兵六百六十八人,四百二十四人重伤,接近我军两成的兵力。”除去前阶段微乎其微的损失外,这两天大部分的伤亡都是山岚营的。方明达意外战死后,他的中军一度陷入指挥混乱,数个千总队被彻底击溃。

  “不过叛军也伤亡惨重,短期内应该无力发起进攻了。”两营的参谋军官全都聚集在中军帐内,四位指挥官经过讨论,决定将长青营的火炮也尽数抛弃,以最快的速度向北退却。

  

  英吉利海峡

  狂暴的大海渐渐恢复了平静,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海船,又一次直立于碧波之上,甲板上的法国水手们纷纷跪下来感谢上帝的恩赐。

  刚才冒着被大风吹到海里的危险,勇敢地爬上桅杆收起风帆的几个水手,在重新铺开船帆后也纷纷从桅杆上回到甲板上,这几个人昂首挺胸等着船长的嘉奖。指挥大家战胜暴风的法国船长,越过这群人走到他们的身后,向一个赤裸着脊背、同样刚从桅杆上跃下的年轻人鞠躬行礼:“尊敬的子爵阁下,您非凡的勇气令人敬佩,您是真正的贵族。”

  “过奖了。”黄乃明笑着对船长说道:“您是我见过的最沉稳的船长。”

  “黄黄兄弟。”还没有从担忧中恢复的鲍元朗抢上前来,结结巴巴地说道:“你真勇敢。”

  “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嘛,”黄乃明哈哈笑道:“这点小风算得了什么?”

  “黄兄弟快把衣服穿好,别冻着了。”施天羽把黄乃明的衣服披在他肩上,注意到黄乃明的腰间有一块玉佩,施天羽盯着它看了很久:“很名贵的宝物,是侯爷给的吗?”

  “哦。”黄乃明把贴身收藏的玉佩从腰间小心地取下,仔细地将它擦拭干净:“是的,是当年家严给先慈的信物,然后又给了我。”

  “我可以看一下吗?”施天羽热切地问道。

  “可以。”黄乃明知道这个施兄最喜好玉器,对这类宝物爱逾性命,就把玉佩解下交到对方手中。

  施天羽立刻抓在手中仔细地观赏起来,“价值连城、价值连城!”他啧啧赞道:“世上竟有这么好的玉器,真是完美无暇啊,怎么从来没见过黄兄弟带着此物?”

  “是这次离京时家严才交给我的。”

  “不过看起来似乎应该是一对啊,”施天羽指着雪白玉佩光洁平滑的背面,其上没有像另一面一样刻着美丽的花纹:“它应该有一个姊妹才是。”

  “施大哥好眼力。”黄乃明不禁肃然起敬:“家严也说确实应该是一对。”

  “在哪里?”施天羽立刻追问道,眼睛还在黄乃明身上搜索着:“黄兄弟可否愿意给我一观?”

  “不在我身上”

  “原来是在二公子那里啊。”不等黄乃明说完,施天羽就恍然大悟。

  “也不是,我一开始也这么以为,但家严说他没给二弟的母亲什么信物。”黄乃明脸上的笑意渐渐收去,他把玉佩收回手中,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终于,黄乃明下定决心说道:“家严告诉我,先慈还有一个姐妹,当年家严在辽东时给先慈和姨娘一人一块,仓促从辽东转镇福宁时,姨娘和先慈还有二弟的母亲一样都有了身孕,所以没有带她们三个走,但是后来再派人去京师接时,姨娘竟然不知去向了。”

  “啊,不知去向,这怎么可能?”

  “就是不知去向了。”黄乃明摇摇头:“家严说他二十年来一直在找,但始终没有音讯,嗯,就是说,除了二弟以外,我还有一个庶出的兄弟或姐妹,但家严也不知道到底是男是女,他们母子又身在何处?”黄乃明的语气中带上了忧伤:“我自幼锦衣玉食,更有名师指点,而我这个兄弟,若是兄弟的话,他会有钱读书识字么?若是姐妹的话,她又过得如何呢?”

  两个同伴都沉默了,一会儿后鲍元朗吞吞吐吐地说道:“黄兄弟,侯爷名满天下,你的姨娘不会不知道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开始也这么想,但家严却坚信是我姨娘不肯来找他,到底为何我就不得而知了。”从常理看,黄乃明觉得姨娘和那个不曾见过面的兄弟姐妹肯定不在人世了,但父亲却显然有什么难言之隐,还说过一句这个孩子和黄乃明的二弟相比,与黄乃明更亲。黄乃明也是这么看,因为不但是一个父亲,母亲也是姐妹。父亲还嘱咐他不要把这玉佩的事告诉嫡母、二弟和妹妹。

  早在崇祯三年,镇东侯就发现两个孩子一真一假,与金求德会面的那个先帝忠仆把一个妃子掉包了,但两个孩子都由他抚养长大,二十年下来父子之情甚深,他不愿意让夫人或其他人知道这件事。这个秘密干系重大,镇东侯十几年来穷尽心力去寻找,仍是一无所获,也不敢对黄乃明说出真相。而黄乃明以为这是父亲不愿意家里生事,而且二弟没有玉佩,心里也可能会有想法。黄乃明把玉佩紧紧握在手中:“每当我握紧它时,就有一种感觉,那是我的一个兄弟,而且我一定能和他见面的。”

  “尊敬的子爵阁下。”船长又走过来:“我们已经看见伦敦港了。”

第二章 帝星飘摇荧惑高 第十二节 山口

  二十九日拂晓,吴忠立刻带领一千兵马出发,许平帅本部随后出发,而魏兰度的山岚营则留在后军掩护伤员和张承业的中军。但没走出数里,吴忠就接到报告,一队叛军已经在割马山扎下营盘。闻报他就亲自奔赴一线侦查。本应随后领队出发的许平和魏兰度,也抛下正在整队的部队匆匆赶来。等他们抵达时,吴忠正和几个参谋聚拢成一群商议作战计划,见到两人后急忙向他们介绍情况:“贼人大概是昨夜赶到的,他们分别在官道两侧扎下营盘,钳制着路口。”

  “我打算稍等一下许兄弟的部队,”吴忠说叛军虽然不多,但他们已经抢占险要地势,所以他打算和魏兰度同时发起攻击:“此外我还担心叛军在后方还隐藏有小股部队,所以最好不要行险单独发起进攻,免得被叛军各个击破。”

  对面山头上的旗号是“文”,季退思手下的四大金刚:文德嗣、甄章鱼、陈元龙和肖白狼,至此新军已经发现三个。

  “真不知道救火营他们到底正在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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