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之父蔡元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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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之父蔡元培-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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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下群情激奋,欢声雷动。毛泽东匆匆地速记完还来不及核对,就被蔡和森一把拖走

    “快!那边守常先生要演讲了,题目是《庶民的胜利》!”

    当李大钊身穿棉布长袍,裹着灰色毛线长围巾,阔步登上讲台时,数千名听众发出了阵阵掌声。

    毛泽东惊喜地听着他用沉稳的语调,讲起俄国的十月革命,讲起了一个驱逐了富人、由工农大众领导政权的崭新政府。提出了走俄国人的道路,先联合为自由而奋战的劳苦大众,竭力打破国内军阀的强权,再竭力打破各国强权的崭新主张。最后他用充满激情的声音,豪迈地宣布:

    “未来的世界,必是赤旗的世界”

    只听见背后传来了不满的声音:“北大怎么一下子成了苏俄分子的聚散之地?”

    他回转身,见是一位肥头大耳的贵族老爷,正面色不悦地与几位阔气的随从议论著。旁边突然冒出了罗家伦,有点卑微地想上前搭讪。

    正在这时,人群中飞来一声怒斥:

    “王揖唐!你这日本人的走卒,安福系的头目,也有脸来此丢人现眼呸!”

    原来辜鸿铭也来看热闹王揖唐一见是辜疯子,知道不是对手,忙悻然而去。听说前不久,安福国会选举时,某安福系政客曾去贿赂这位大名流。当时的《议员选举法》规定,只要选举人有学位文凭即可得二百元。辜鸿铭听了先摆起架子:

    “人家两百块钱一票,我老辜至少要卖五百块。”

    那人说:“别人两百,你老人家就三百吧?”

    辜鸿铭大怒道:“四百块一文不能少,且要现数,还价请滚出去!”

    那人为了拉票,无奈只好送来现钱和入场证,请老先生第二天务必到场。没想到辜鸿铭钱一到手,立马乘快车赶去了天津,找到了名妓“一枝花”,又故伎重施,把钱全花在风流销魂之中了,两天后才回到北京。那位政客闻讯骂上门来,说他不讲信义。辜鸿铭却比他还凶,拿起棍子吓唬道:

    “你也配讲信义?真是瞎了眼了,敢来收买我辜鸿铭。再不滚先吃我老辜一棒!”

    会场前,毛泽东却被李大钊崭新的见解完全吸引住虽然两人天天在一起,却从来没有很深地交谈过。他当时的思想还很庞杂,充斥着各种主义。有克鲁泡待金的无政府主义,还有追求民主平等的平权思想等等。今天,他的思想却突然向前飞跃了一大步。

    听众的情绪终于被李大钊和整个广场上的激情煽动起来愤怒的人群突然涌向了一些德国人的商店,乒乒乓乓地砸碎了玻璃。许多人又冲向象征耻辱的前德国公使克林德纪念碑,用铁锤,用拳头,用各种工具,拆毁起牌坊上的砖瓦。只见从天安门到东交民巷,游人拥挤不堪。观众中,最令人鼓舞的一个声音便是:

    “好了好了,庚子以来举国蒙羞的这座石头牌坊,终于开始拆除了哈哈哈!”

    这天回校后,蔡元培请参加演讲的教授们都在学士居用晚餐,顺便商量明天的演讲活动。陈独秀对李大钊的演讲评价很高,李大钊也喜滋滋地透露道:

    “该轮到我编刊了,我还想写篇《布尔什维克的胜利》,将今天的演说词一并发表!”

    胡适却露出不屑的神情,对钱玄同说:

    “现在是主义派占上风了,没人来研究学术问题”

    蔡元培情绪正好,又好像拿起稀泥要往两边糊。

    “问题和主义我都要,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先要激发爱国热情,防止武人政权背后与列强做交易。明天,我还要来一篇更激进的《劳工神圣》,让普天下的劳动者都来认清肩头的责任。”

    陈独秀喝了几口酒,面色微红地打趣道:

    “虽然总统换了徐世昌这位活曹操,但掌权的还是段祺瑞。今天我见军警和暗探很多,你骂他们的腔调完全像个老革命党呵。真不怕秋后算账?”

    蔡元培苦笑一声摇摇头:

    “顾不得了,我觉得今后北大的传统,就该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纵然刀斧加身,在所不辞!”

    蔡元培豪迈地举杯一饮而尽,又说:

    “我最近要做两件大事,一是已和熊希龄、张謇、孙宝琦等发起平和期成会,竭力促成南北停战议和。还和中山先生互通书信,交换了看法。二是和梁启超、林长民等名流,筹备成立国民外交后援会及战后外交研究会。配合政府和谈代表,促进世界舆论能维护中国主权,废除不平等条约。还望诸位理解和支持”

    第二天,蔡元培这位理想主义者,终于在冠盖如云,等级森严的昔日皇宫前,发表了他追求多年的平民宣言。在中国历史上,最早把从事脑力劳动的专门家和学者,划入了神圣的劳工阶层。

    他的两次演讲,很快随各大报纸传遍全国。当然,也很快落到了那位表面上已随冯国璋再次下野的“大上皇”手里。

    《劳工神圣》

    同胞们!

    此次世界大战,协约国竟得到了最后胜利,可以消灭种种黑暗的主义,

    发展种种光明。我昨日曾经说过,可见此次战争的价值但是我们四万

    万同胞,直接加入的,除了在法国的十五万华工,还有什么人!这不算怪

    事!此后的世界,全是劳工的世界呵!

    我说的劳工,不但是金工、木工等等,凡用自己的劳力做成有益他人

    的事业,不管他用的是体力、是脑力,都是劳工。所以农民是种植的工,

    商是运转的工,学校职员、著述家、发明家是教育的工,我们都是劳工。

    我们要自己认识劳工的价值。劳工神圣!

    我们不要羡慕那凭藉遗产的纨绔儿!不要羡慕那卖国营私的官吏!不

    要羡慕那克扣军饷的军官!不要羡慕那出售选举票的议员!不要羡慕那领

    干脩的顾问谘议!他们虽然奢侈点,但是良心上不及我们平安的多我

    们要认清我们的价值。劳工神圣!

    段祺瑞正在官邸与徐树铮密谈。

    他以“再造共和”上台以来,终于完成了耿耿于怀的两件大事——另立国会和选举总统。“安福国会’是8月20日开张的,强行拉票选出了八百名议员,时称“八百罗汉”。其中属于安福系的就有三百多,占了绝对优势。而梁启超苦心经营的那个研究系议员席位却少得可怜,至于操纵国会,把持内阁,更是白日做梦议员选出后,徐树铮又开始贿买议员,方法是每月分送每人大洋三百元。于是,这些议员又俯首帖耳地按他旨意,让王揖唐和李盛择分别当选为众、参两院的议长。

    接下去选举谁当大总统安福系当然想拥戴他们的党魁上台,但也有人怕选了他而不选冯国璋,势必加剧直皖两派的分裂。他的武力统一政策已面临破产,先是与南方有秘密停火协议的“孚威将军”吴佩孚,在“安福国会”开张时抢先发出惊人之鸣,接二连三地发表了罢战主和的通电,让段祺瑞大吃一惊,继而大怒,惊呼道:

    “吴秀才公然造反了!”

    到了九月,吴佩孚、冯玉祥又和南方将领谭延间联名电请下停战令。这种南北方将领公然联合起来反对他的举动,震动了皖系的统治地位。面对这种局势,段祺瑞无奈地长吁短叹起来。他何尝不知道大总统的荣耀哟?可是,他对于政治,更看重权力而不重虚位。只要权在内阁,谁也奈何不了他。再说徐世昌这北洋元老,既无实力,又靠近皖系,完全可以随意指派。就这样,徐世昌这位八面玲珑的官场老手,终于不费吹灰之力地爬上了至尊至上的高位。他也趁机打击了护法运动,排挤了冯国璋,还踢了研究系一脚。从表面上看,他是如愿以偿其实并不然,这几个月来,直皖矛盾已经激化,冯国璋公开扬言,如他继续当国务总理,直系将领岂肯罢休?研究系对他的怨恨也加深了,梁启超已走出书斋,向舆论披露他俩在参战态度上的不同动机。出于无奈,他又玩起了隐身法,在八月底通电表示随冯国璋一起引退。

    也许这也是民国政坛的怪事,他下台后仍掌管将军府,督办参战事务,指挥参战军,操纵安福系。可以说,既拥有权力和实力,又占尽呼风唤雨的风光。在内阁中,他的原班人马一个没动,他仍控制着北京政府,军国大事仍得由他一锤定音。像钱能训虽为国务总理,他却视为下属,招之便来,挥之即去。就是在文件上也经常批示:“交钱核办”,完全是太上皇的口气!

    他今天想和徐树铮商量两件大事。一是南北停战议和已成定局,反正孙文也被南方的军人政权赶走了,暂时喘口气也未尝不可。二是派谁出任巴黎和谈的代表协约国已定于明年一月在法国开会商谈战后事宜,听说各国政府都将派出庞大的代表团据理力争。他苦笑一声,想起了这些年为求日本援助答应的条件,觉得这个代表团必须是完全听他旨意行事的亲信。商量半天,终于确定派出以外交总长陆征祥为首,包括顾维钧、王正廷等五人的代表团。

    徐树铮却脸色铁青地摸出几份手下人弄来的讲演稿,不无担忧地说:

    “这蔡元培、陈独秀,尤其是李大钊,简直是在利用集会煽动反政府言论呢。看来对北大要有所提防了!”

    段祺瑞的心一惊,又想起了五月份那次声势浩大的集体请愿。他是位异常敏感的政治家,万一巴黎和谈失败,这帮当年的同盟会旧人会领头起哄闹事

    他赞同地点了一下头,又把面露杀机的目光投向了这位‘小诸葛”。

    徐树铮胸有成竹地说:“我已布置手中报纸,先在舆论上反击北大派的气焰。又和教育部打了招呼,派人去那里加强督察,一有动静,先轰走蔡元培,派自己人去主政!”

    他又不放心地问起主子:“听说梁启超也找了徐世昌,要求带一批知名人士去巴黎游说各国代表。徐世昌念他提倡参战有功,已口头答应”

    段祺瑞冷笑一声说:“一介书生,成不了大事。再说小日本的胃口也太大,有人施加点压力又有何不好?说实话,我也是有苦难言呐,唉!看来这杯苦酒也只有喝下去了!”

    又是一个凄冷的长夜,现在该称之为鲁迅先生的夜行者,正伏案在写一篇小说。

    喧嚣的白昼隐去了,连蔡先生刚才乐观的笑声也已隐去。对方可能会觉得意外吧,他大谈了一通白天的新闻,自己竟没有丝毫激动的表示。

    他的内心变得越来越失望和疑虑,公理果真能战胜强权就算战胜了,面对一个没有灵魂和活气的国家,又有何文明可言他的笔又沉浸在那个“吃人”的世界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面向夜空惨笑起来:

    “哼!在中国,所谓的文明者,其实不过是安排给阔人享用的人肉的筵席。所谓中国者,其实不过是安排这人肉的筵席的厨房。”

    他的笔下出现了故乡一家有特别格局的小酒店,门口站着一位喝酒而穿长衫的穷书生。就暂且叫他孔乙己吧!他能说一口“之乎者也”,表示他是阔人极力维护的“中国书”的受害者。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他都只剩一件又破又脏的长衫看来惟一的矜持和自慰,就是还能讲几句“回字有四种写法”,以及“君子固穷,窃书不算偷”之类的酸话。唉!他匍伏在科举的制度下,却惨死在另一个已经阔气的同类——丁举人的大棒之下。

    他沉思着喝了一口苦茶,又继续写了下去。看来在中国,吃人的招术各有不同,但本质却毫无二致。这位孔乙己一到酒店,所有的人都会提些发窘的话题取笑他。直至被举人老爷打折了腿,掌柜的还要明知故问,让他像笑料惹旁人快活。冷漠也是杀人!以掌玩别人的苦痛为乐杀人!这就是中国的民众。他们,永远是一群人肉筵席旁的看客。

    刚才,蔡先生天真地大谈了一通中国的希望。中国果真有希望他旁观了无数次革命,可是看来都逃不出一个套路。曾经阔气的要复古,正在阔气的要维持现状,而只有未曾阔气的在高喊革新。而一旦他们也阔起来以后

    他突然发现了自己与蔡先生、仲甫他们的差异。他们是在希望中向旧势力抗争!而自己却是因绝望而愤怒,而向旧势力发出一份份好斗的战书!

    夜已经很深了,他又像猫头鹰凄惨地笑他一向觉得,猫头鹰甚至乌鸦的叫声要比夜莺的歌唱更真实也更动听。星斗一串一串地坠落了,面对沉睡的国民,他多么想冲上钟楼大叫着撞一通警钟

    他是另一种方式的战斗者!

    梁启超又开始做起正义人道的外交梦。前几个月,他因著述过猛,感染了肋膜炎和肺炎,发烧咯血,已被迫中止了通史的写作。

    当他听说了美国总统威尔逊的十四点建议后,又雄心勃发地出门活动起来。鉴于陆征祥等人在外交上的无能,他特向徐世昌建议成立以前外交总长汪大燮为委员长,前司法总长林长民为理事长的外交委员会,负责巴黎和会期间的外交活动。北京政府还拨出六万元经费,供他赴欧作舆论鼓吹。梁启超当仁不让,挑选了蒋百里、张君劢、丁文江等颇负时望之人作随员。并通过朋友故旧又筹集到四万元,开始了他人生最后一次肩负重大使命的辉煌举措。

    他是在十二月初,从天津赶到北京,向政府请示外交政策的。见当局含糊其辞,又转而与驻京各国公使进行了一番周旋。在会见日本代理公使芳泽时,他主动谈到胶州问题,明确地表示了决心:

    “自对德宣战后中德条约全部废止,日本在山东继承德国权利之说,应该没有任何根据”

    芳泽诡谲地说:“我们日本人却不是这样解释的。”

    梁启超大怒,起身驳斥道:“中日亲善的口头禅,你们讲了好些年了,我以为要亲善今日就是机会。否则,恐怕往后连这点口头禅也没人敢相信了!”

    他还和外交委员会以及蔡元培等名流,详细讨论了包括收回租借地和铁路附属地,取消庚子赔偿和领事裁判权等维护中国正当权益的提案。

    就在12月22日这天,北京各界为他召开了盛大的欢送会。蔡元培和梁启超分别作了演讲,他们当时对威尔逊主义还充满着幻想。梁启超一行随即赶到上海,国际税法平等会又为他们开会饯行。张謇还专程从南通赶来主持,席间有赠米万斗以赈济欧洲的豪言壮语。梁启超终于在1918年年底前的一个清晨,壮怀激烈地登上日轮“丸善号”,取道印度洋、地中海,驶向充满希望的巴黎。他不愧是一位胸怀大美人生的理想家,事后曾在《欧游心影录》中,流露了当时自己和国内知识界美好的心愿:

    我们这次出游的目的,第一件是想自己求一点学问,而且看看这空前

    绝后的历史剧是怎样收场的,拓一拓眼界。第二件也因为正在做正义人道

    的外交梦,以为这次和会,真是要把全世界不合理的国际关系根本改造,

    立个永久和平的基础,想拿私人资格将我们的冤苦,向世界舆论申诉申诉,

    也算尽一二分国民的责任了!
第04章 发动五四(1919)
    1

    1919年的中国每一张日历都满蓄着电光。一群从山崩地裂般的劫难中突围的窃火者,以革命家和启蒙者的双重胆魄,隆隆拉开了一个大时代的帷幕。黯淡而沉闷的中国思想史,从此放射出救亡和启蒙的冲天烛光。一个在涅槃中新生的崭新阶层,一个真正意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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