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史之乱,睢阳三杰之两杰赫然同时在此出现。南霁云二十出头,雷万春较他多长几岁,简陋的衣裳之下裹着高大健壮的身材,天生从军的材料,只是不知为何他们倒先从商来着。
李怀唐对王昌龄道:“此案有点蹊跷,我观此两人所言诚恳,不像撒谎。”
在南,雷两人的眼里,为他们说话的壮汉似乎很有来头,无论是守门的公差,还是高堂明镜下的明府对他的态度都恭敬有加,直接无视他他悍闯公堂之罪。听到壮汉支持他们,南,雷两人感激不已。
“可是,认证物证俱在”王昌龄显得犹豫为难。
李怀唐笑笑,道:“在下有一办法可找出真正的凶手,帮助死者伸冤。”
回纥人不乐意了,纷纷呵斥指责李怀唐。
“人命关天。试下无妨,看完结果再下结论也不迟。”李怀唐不理会暴怒的回纥人,等王昌龄做决定。
看在李怀唐连日来对他的才华诗作推崇备至的份上,王昌龄当然给面子。按李怀唐的要求,南霁云的唐刀与一名胡人的弯刀同时被取了过来,李怀唐让他们交换兵器握着刀把挥舞两下,然后放在地上。
众人疑惑不解,好奇的目光聚焦在李怀唐的手上,只见他打个亮指,一头猎犬被牵入了公堂内。
王昌龄口瞪目呆,结巴道:“这,这,怎么回事?”
狗能辨认凶手?若非策划之人是李怀唐,王昌龄早下令乱棒撵人了。
事实胜于雄辩。接下来,猎犬以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嗅了嗅唐刀的刀把,然后又在众人身上不停地闻,最后朝着一名胡人和南霁云狂吠,;同样,弯刀试验的结果是,南霁云与弯刀的主人再次被猎犬冲着吠叫。
“这,这小把戏能说明什么?它只是一条狗而已。”回纥小头目有点慌张了,不愿承认猎犬的嗅觉能力。
“那把杀人凶刀,如果是他,”李怀唐指着南霁云,“是他拿着杀人,哪怕最近用过,那么猎犬肯定会有所表示。”
“嗯,有道理!”王昌龄饶有兴趣地望着猎犬,阻止了回纥人的胡闹。
猎犬的表现没有让南霁云失望,吠叫的对象是名光头大胡子回纥人和一名公差。
“这就对了,弯刀是他的,”李怀唐指着光头大胡子道,“公差从案发现场把弯刀捡回,所以也有他的气味。猎犬不会撒谎,更不会冤枉人。”
事实面前,回纥人极力狡辩抵赖,无视李怀唐的实验结果。
“狗在叫而已,它说什么了吗?没有!难道王明府宁愿相信一条狗的吠叫,而把漠视人证和物证?”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回纥人要求讲道理了。李怀唐忍不住要笑,无耻在他面前不是问题。他向南霁云问道:“想想看,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的猎犬找到你付给他们的买马钱。”
马匹昂贵,十数贯一匹,无论是用金银支付,还是用大唐的铜钱交易,必须要用袋子,大袋子或小袋子。袋子上,必然留有南霁云或雷万春的气味。
南霁云机灵,一听马上明白李怀唐的意图,从怀里取出一个香囊,道:“此次出门,妻子给我绣了此物保平安,我更关心钱财的安全,就将此物放在钱袋子里。钱袋子装的是兑换来的宁远金币,一共五十个,全部当作马匹的资费了。”
“很好!”李怀唐用赞赏的目光朝南霁云使了个眼色,“让我的猎犬闻闻,它会找到你的钱袋子的。”
所有的回纥人下意识地看向光头大胡子,大胡子却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腰间,看到猎犬向他走过来,赶紧转身逃跑。
逃遁的可能性为零,守在门外的将军骑将士不是泥塑的。
剩下的事情王昌龄自会处理,回纥人与所谓的证人自有他们的命运,不劳李怀唐操心,他更关心的是南霁云与雷万春的打算。
告别了王昌龄,李怀唐找到了准备东归长安的南、雷二人。
三人聚在一间小酒栈里。
雷万春豪爽,举起大碗向李怀唐敬酒:“谢过壮士!若非壮士相救,恐怕我南八兄弟小命休矣。此碗酒,我雷万春先饮为敬!”说完,大嘴一张,一阵咕咚咕咚喝个精光。
南霁云家中排行第八,故又称南八。
“好汉子!”李怀唐同样举碗入口,却为身后的小怜阻止。
“李郎伤势还未好,酒水不能沾。”
这些日子,小怜为李怀唐更换清洗伤口,肌肤之亲难免,在李怀唐的嬉闹中,她认命了,称呼从上将军悄然改成了李郎。
南霁云忍笑打岔:“李壮士可告知大名?古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今日救命之恩,我南霁云终生不忘。”
李怀唐放下酒碗,道:“南八兄弟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我李怀唐岂敢邀功?”
“嘶!”南八与雷万春对视一眼,惊呼:“足下莫非宁远李怀唐?”
李怀唐在大唐几乎是人尽皆知,妇孺通晓,不仅是因为其对胡人的战绩彪炳,对碎叶公主的情狂,更多的是因为宁远产的钱币和货物带来的深刻影响,在普通的百姓生活当中,来自宁远城的白迭布有多受欢迎,他的名气就有多大。
“正是。”李怀唐点点头,趁机试探道:“两位八尺男儿,该是从军报国之年,何故到此贩马?”
南霁云一脸的愧色,支支吾吾,倒是雷万春豪爽,直言道:“我们也想啊,只不过,嗨,还不是穷闹的?我们去从军了,家里谁来养?”
细问之下,李怀唐弄明白了他们的处境。与许多争着到宁远当雇佣军的唐军士兵一样,他们两人都是农民出身,家境贫寒,没有自己的土地,依附在地主豪族门下,过着佃农的生活。从军,意味着家里的劳动力减少。
实际上,到了这个时候,大唐的租庸调制因为土地兼并和人口的剧增而到了名存实亡的境地,军户是典型的流血又流泪的家庭,逃兵和隐户屡见不鲜,否则,也不会有朝廷的财政困难和宇文融的括户括田改革。
佃农的生活靠天吃饭,风调雨顺还勉强熬得下去,偏偏这两年的气候与他们作对,闹得家里青黄不接。为了生计,两人只好借钱结伴出来走商,本来听说宁远城的商机不错,两人商量后决定西去宁远城走一趟,到了安西却听说前路不太平,必经之道野狼谷被军队封锁不知何时开通,他们只好停止脚步,不过河西也不错,胡人叫卖的马匹很多,他俩合计一下,决定贩马到长安小赚一笔为先,却无故遇上回纥人的讹诈。
“呵呵,”李怀唐想用奸笑来表达他心中的得意,路上捡到宝了,南,雷二人忠义有加,武功盖世,尤其是南霁云,骑射皆精,将才难得,天赐良将,不取要遭天谴的。
“宁远偏僻,然则胡人觊觎之心不死。在下苦求四方有志之士为我宁远而战,保境安民,今日遇上两位是缘,只是不知可有幸得俩兄弟的青睐?”李怀唐顿了顿,看出他们脸上的犹豫和关心所在,又道:“待遇么,当然从优,每月饷银两个宁远金币以上,战斗还有津贴,战果分成”
“等,等等!”南霁云瞪眼,不可思议的样子,“月饷?两个金币?”
月入一个宁远金币足以养活一家五口人。
两个么,还可再娶两房妾侍。
津贴和战果分成听说似乎很可观。
李怀唐抛出的大饼很香甜,具有很强的吸引力。
“我老雷去!冲着你的战马,我去!”雷万春早就有此意了,李怀唐与他的亲兵带来的战马匹匹雄健飘逸,勾得他眼睛差点落地,难得李怀唐开口邀请还许诺以养家之资,他便顺水推舟。
南霁云犹豫了一阵,终于下定决心。
“好!我也去!”
“哈哈,好!来,满饮此杯,为两位加入我宁远铁骑庆祝!”李怀唐高兴难抑。
“李郎,不准喝,伤还未好呢!”小怜只管酒水,不论缘由。
“哈哈”
第516章 凉州城门的火拼事件
安家是河西豪族,源自昭武诸国的安国,武德年间,因族裔安兴贵有功而崛起,至今已传五代。 热书阁 然则,到了这一代,安家的人丁显得有点单薄,只有三个男丁,为了壮大安家的香火,娶妾育儿势在必行。或许是最近的好日子多,安家老巢,凉州安府喜事频传,安家的儿郎们又要纳妾!
一辆安家标识的马车在凉州城外驰行,向着凉州城方向赶回,路人都认得,马车是安老夫人的,相伴马车旁边的是安家三郎,喜气洋洋地骑着高头大马。
“看,是安三郎,听说他又要娶美娇娘了!”
路人们指指点点,安家娶亲,惠及全城,户户都会收到一份厚礼,所以,人人都希望安家多点喜事。
马车里,老夫人喜庆之色,一如往常般,拉着天仙小娘在唠叨。
“小娘啊,你这病拖延好几个月了,或许三郎说得对,需要冲喜。我看也只有这办法了,你放心吧,我看得出,三郎对你可是一片痴情,俗话说难得有情郎,嗯,虽然这个妾侍名份不过,有老身在,谁也不敢欺负你。”
天仙小娘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老夫人笑道:“这冲喜果然管用,还未到良辰吉日,小娘似乎越来越好了。”
天仙小娘破天荒地露出一个笑容,看得老夫人大为惊喜。
“好了,好了,小娘很快会好的。我家三郎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竟然娶到你这个天仙般的小娘。”
老夫人想起了什么,拉开马车窗,对窗外的安三郎道:“三郎,与小娘成亲后,记得再带小娘到威武河拜谢河神还愿,今天这一趟我们走得太匆忙了,不知河神会不会怪罪。”
安三郎正于飘飘然中,闻言慌不迭地应道:“诶!”只要能娶天仙小娘,他啥都愿意。
马车入城,向着安府奔去
威武河源于祁连山,奔腾下山,横截河西走廊,向北奔流,最终小食于浩瀚的沙漠边缘。
同一天,威武河的下游先后迎来了两批访客。第一批刚走,第二批接踵而至。
李怀唐心情焦躁,在几近干涸的河边停下,凝目张望。
“若兮!你在哪里?”
声波如泥牛入海,被宽广深邃的大漠无情吞噬。
“上将军,那边有情况!”张仇在附近详查,发现了异样,赶紧过来向李怀唐汇报。
数百步的距离外,李怀唐看到了几注燃尽的佛香,半干湿的泥土周围有许多脚印,离河滩稍远之处还有马蹄印和车轮印辙。
“有人拜河神。”南霁云解释道。这种现象很平常,就像某颗大树下经常有香火一样的道理。
“嗯,”李怀唐情绪低落,对此毫无兴趣。
还是小怜心细,她发现了重要线索,指着一处沙滩惊叫:“李郎!”
李怀唐快步走近一看,真的是“李郎”!潮湿的泥土表面上,“李郎”两个字用手指写成,字迹娟秀,似曾相识。
“若兮!”李怀唐的嘴唇在颤抖,他能肯定,这两个字是裴小娘所写,而且是刚写没多久。
“张仇,把猎犬带来!”李怀唐急忙回头呼叫,紧张的心情流露无遗。
猎犬带着众人追到了凉州城西门。无巧不成书,在城门口,李怀唐遇到了仇家:仆固怀恩。
仇人相见,份外眼红。猎犬甚至忘记了正在履行的职责,转头朝铁勒人狂吠,若非被拉扯着,肯定会扑上前狂撕狠咬。
凉州城西门,气氛骤然紧张,剑拔弩张。
想起野狼谷的惨烈,想起百余名生死相随的亲兵,霎时,什么王法,什么约束,统统都被李怀唐抛诸于九天云外。
“张仇铁牛保护小怜,其余的跟我上,一个不留!”李怀唐带头突入铁勒人的阵中。
仆固怀恩带来了三百骑,人数相对较多,但是,经过野狼谷一战,他们都知道李怀唐及其麾下个个骁勇善战,对于李怀唐他们十分忌惮,以致于狭路相逢,却不敢主动挑战,见到对方悍然杀过来,心下骇然,只好硬着头皮应战。
在李怀唐疯狂的打击下,铁勒人保护着仆固怀恩狼狈地躲入城内。城头上的守军看到了惊奇的一幕,人多的一方反而被人少的一方压着欺负,人少的一方兵利甲坚,将人多的一方杀得落花流水,遗尸无数。
南霁云与雷万春杀得直呼过瘾,被胡人冤枉的窝囊气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宣泄。他们自认胆大,没想到这个李怀唐更是无法无天,光天化日之下,闹市内,竟然说打就打,说杀就杀,毫无顾忌。这正和他们兄弟俩的脾气,拔出新买的唐刀狂杀乱砍,反正天塌了有李怀唐顶着,无须他们担心。
其余的将军骑将士更是没有负担,主将有令,即使刀山火海,他们也会忠实执行。结果是铁勒人遭了殃,眨眼间在城门口倒下了数十人,幸运的是,城门入口狭窄,倒伏的尸体和混乱的马匹挡住了李怀唐的脚步,否则,凉州城将成为仆固怀恩的断魂之地。
久未的厮杀惊动了整座凉州城,刀兵交加声中混杂的惨叫声仿佛是数年前吐蕃人兵临城下时情景,唤起了军民们的恐惧。
守军如临大敌,大量的唐军涌向西城。
仆固怀恩慌乱中看见有唐军朝他开来,赶紧伸手去抓救命稻草。
“快来救我,他疯了,疯了!”
铁勒人落荒而逃
凉州城的居民们相当好奇,最近河西很热闹,数月前一支商队在凉州城外被不明身份的马匪劫杀,惊动了朝廷,以致于刺史被罢黜,现在城门口又上演全武行,真实的,血腥的杀戮,不知是谁的胆子如此之大,将一伙胡人杀得狼狈逃窜,恐怕新来的刺史又要倒霉了。
其实,河西发生的大事远不止这些,不过都被官府河蟹掉了,公主受袭被说成商队被劫,野狼谷之战更是被严密封锁,除了部份官军和高级官员外,鲜有人知道内幕。
刺史府内,皇甫惟明接到城门守将通报的消息,镇定自若,仿佛胸有成足。因为碎叶公主一事,刺史已被免职,这趟混水无人愿意涉及,皇帝钦点了他的名,其中,圣上有意让皇甫接任凉州刺史之位。
火拼的两伙人被带到了刺史府内。皇甫又见到了老熟人李怀唐,可以这么说,李怀唐还是他的贵人,当初李怀唐抢了和亲中的碎叶公主差点就毁掉他的仕途,然而,随着李怀唐完败突骑施人,强势崛起,与大唐的关系如胶如漆,他的祸事反而成了好事,皇帝高兴之下,不但为他官复原职,还连升数级,羡煞了同僚。
这几年,皇甫简直是官运亨通,如又是因为碎叶公主之事,他再次被推到风口浪尖的位置。
李怀唐来了,他相信,将又为他带来福气!
第517章 首领英明
关于正义的定义,李怀唐给出的答案是:她站在拳头大者一方!
任何争执莫管谁理谁亏,只看实力,占了便宜谁也讨不回去,即使有第三者判官插足于其中。 热书阁 仆固怀恩付出了数十条部族将士的生命后,买到了这条惨痛的经验教训。
新来的大唐刺史是名和稀泥高手,不问缘由,对双方各打五十大板,收缴了两方的兵器。城门惨案就此了解!
仆固怀恩惊愕得直掉眼珠,可是他不敢抗议,皇甫手头上有他在野狼谷设伏的证据。同样,他知道,野狼谷之事也将不了了之,毕竟大唐如今两面开战,再苯也不会竖立多一个敌人。他甚至觉得,或许这正是新刺史的过人之处,将他调来让李怀唐蹂躏一番,平息李怀唐的怒气,就此抹掉他们之间的恩怨。
果然,皇甫没有再纠缠双方的矛盾。话题直奔碎叶公主遇袭之事。
在皇甫咄咄逼人的目光下,仆固怀恩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