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残酷无情,破坏力极大,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它正在离去。
终于熬过了大自然的考验,仆固部的驻地里,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黄沙,此前一刻彰显绿洲的生气几乎都被埋在黄沙之下,一张不屈的旗帜,歪歪斜斜地耷拉在一堵残余的泥墙上,似乎在向人们展示它的悲壮。
“噗!”伊济卑从黄沙下冒头,吐掉嘴里的沙子。他刚想破口大骂,视线里,西面的天边又出现了一条黑线。
不是沙暴,而是敌骑!
经验丰富的伊济卑非常肯定自己的判断。
“起来,起来,迎战!”
伊济卑的呼喊徒劳而无助,只增添了慌乱。
战马在哪?兵器在哪?
这是仆固部战士都想知道的答案,然而,在敌骑到达前,他们无法上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交白卷要受到惩罚,代价是他们的生命!
伊济卑还是勇猛的,自知无法逃生,他毅然举刀迎向狂奔而来的铁骑,在他的带头下,仆固族战士表现出了其悍不畏死的一面,随便抓到什么,甚至是一把沙砾,就冲向敌骑
悬殊的差距不是狂热和勇敢就能弥补的,疯狂往往加速灭亡。
相距数十步,西来的铁骑放出了上千支羽箭,箭矢挟着劲风落下,或插入仆固人的躯体,或插入黄沙,瞬间,黄沙之上,伏尸遍野,落红片片;大漠上空,惨叫不绝。
伊济卑用翻滚躲过羽箭的袭杀,刚站起来,一匹快马已到眼前,战刀破空砍下
“哐当!”
两把汉刀激烈相撞,发出铿锵之声。
伊济卑虎口震裂,战刀落地,身体随着受力的方向倒退数步,尚未站稳,又有一骑杀到,弯刀划痕,快如闪电,随之一条胳膊落地,同时,胳膊的主人、伊济卑哀嚎后倒,砸起黄沙无数。
西来铁骑冷血无情,凡是站立的都是他们的弯刀目标,无论老弱,不管妇孺。
抵抗者,死!逃跑者,死!站着就该死!
获得生机的是那些识时务的俊杰,他们选择趴伏不动,忍受铁蹄从他们身边踏过,或从倒霉的同伴身上踏过。
战况完全一边倒,直到仆固人的鲜血染红了黄沙,西来铁骑才收起滴血的战刀。
打扫战场的骑士押着一名独臂伤敌和一把汉刀来到主将的面前。
“报告白将军,我们发现这个!”骑士说着同时递上一把锋利的战刀。
“汉刀?!他有汉刀?”将军惊疑地接过战利品。
汉刀是宁远特产,无论材料,工艺和匠人都受到严格控制,外人根本不可能得到,胡人更别妄想,除非他们在战斗中击败宁远铁骑,缴获将士们的装备。
“说!你是怎么得来的?”将军挥刀架在俘虏的脖子上。
“呸!”俘虏硬气得很,忍着钻心的疼痛双目怒瞪,狰狞的表情似乎要将对方撕碎吞掉。
“白孝德你别浪费口舌了。干他祖宗,一定是在野狼谷里捡了我们的!”一名匪里匪气的汉将劈手抢过那把汉刀端详。
“咦?”汉将的脸上露出震怒之色。
白孝德疑问:“老吕有何发现?”
“该死,这刀是李忠心的!”汉将暴怒。
“李忠心的?你怎么知道?”
“刀柄有刻字,你自己瞧瞧!”
白孝德接过一看,刀柄上果然有李忠心三字。白孝德勃然大怒,下令:“敢残骸我宁远将士者,杀无赦!听着,留下此贼,其余的统统杀了!”
吕尚卿赶紧出言阻止:“俘虏里面还有些奴隶,我的嗷狼战队还得依靠他们来充实!”
白孝德哼了声,道:“那就让这些俘虏将仆固人都坑杀了!”
屠杀开始,只要是非奴隶,都是杀戮的对象。曾经是仆固人皮鞭下的奴隶挖了数个大坑,没有死于弯刀铁蹄下的仆固人全部卑赶下坑里,然后奴隶们疯狂往里面填沙
看见族民被活活坑杀,伊济卑怒极哀嚎,然而,他被五花大绑,除了眼睁睁接受被灭族的事实外,啥都干不了。
草草处理了俘虏,白孝德挥师东进,踏着沙暴肆虐过的踪迹,继续向东,铁骑将帮助他们追上沙暴的步伐。
伊济卑绝望了,与他部落东隔数十里是他兄长伊济思的领地,那片绿洲上聚居着他家族的另外一支部落,灭族的悲剧将在他们身上重演
第525章 因为我是她的追求者
李怀唐的行程被突如其来的恶劣天气打乱,狂风夹着沙尘肆虐凉州城,连续两天,凉州城陷入了灰蒙蒙的世界。 热书阁
两天后,凉州城终于等来了晴天,安府也迎来了碎叶公主的大驾光临。
公主驾到,安府蓬荜生辉,毕竟诺大个凉州城还没有哪家拥有过此殊荣。
比起数日前安府的嫁娶排场,安府门前的恭候阵容明显要强盛得多,由安老夫人率队,所有的安府男丁列在她的身后,另外,在大门之前,十数名仆人站成两排,个个神情严肃大气不敢出,只等公主的身影出现。
还好,公主的架子不大,居然提前到来。
“来了!”安忠敬一手扶着安老夫人,一手指向街尾的拐角,那里,一队骑兵开路,马车随后。
作为养马名家,安忠敬不会看走眼,开路骑兵清一色的大食战马,在凉州城,除了宁远铁骑外,还能是谁?
马车到达,缓缓停下。
车门开,公主靓丽登场,众人眼睛一亮,内心暗暗赞叹,好一个绝色美人儿!
一名护花者及时出现在马车边上,小心翼翼将公主扶下。
“不要李郎扶了!”公主娇嗔拍了一下护花者的手背,转头对着身边的侍女道:“小怜扶我。”
小怜走到裴小娘身边,低着脑袋,目光明显在故意躲避。这两天,虽然天气恶劣不利于出行,却成全了某人的无度索求。小怜被动成了一墙之隔的无辜受害者,她忽然醒悟,过去上将军府里的夫人们所说的李郎威武是什么意思。想想日后自己也要面对同样的场景,她既期待又害怕,心情极其矛盾。
可怜的若兮夫人,路都走不好了!
安抚门前,整整齐齐地跪着二十余人。
裴小娘赶紧上前扶起安老夫人,歉疚道:“快快免礼,我们来迟了,让老夫人久候,还请老夫人莫怪。”
李怀唐于一旁,妇唱夫随:“呵呵,安老夫人若要怪罪,就怪我好了,都是我的错。”
安老夫人慌忙道:“岂敢,岂敢,公主和上将军要折杀老身了。”
裴小娘瞪了李怀唐一眼,转头道:“老夫人莫要客气,这里风大,我们进去再说。”
说完,裴小娘扶着安老夫人走进了安府,将李怀唐拉在身后。
“老妇人还是叫我若兮吧,若兮还有许多话要与老妇人说说”
安忠敬恰到好处的吭声消除了李怀唐的尴尬:“上将军夫妻恩爱,羡煞我等。来,我们也入府内详谈。”
府内,安老夫人的欢笑连连,裴小娘陪着她咯咯直笑,两人聊得甚是投机。
对于之前安抱全欲娶裴小娘一事,双方似乎达成了默契,纷纷选择性失忆闭口不谈,仿佛此事根本不曾发生过,甚至不见当事人安抱全的身影。
安老夫人在与裴小娘谈心之余,明显对李怀唐挺感兴趣,不时乐呵呵地打量着他,目光就像丈母娘看初看女婿般。
“听说上将军只娶妻不纳妾,不知传闻属实否?”
李怀唐一愣,不明为何有此一问,不过安家上下数人似乎很关心,都瞪着眼睛期待答案,于是老实作答:“确实如此,我的夫人彼此之间没有尊卑贵贱之分,在我的心目中,她们都是我的妻子。”
安老夫人相当满意,眯着眼睛笑道:“好,好,这我就放心了。”
“放心?”李怀唐摸不着头脑,敢情老夫人是大唐妇联主席?
老夫人将目光移向安心:“小娘还傻楞着干啥,快来向上将军道谢!”
心儿小娘磨蹭着从小辈的队列中走出,没好气地对着李怀唐说了声谢,音量之微弱,如蚊子飞过。
安老夫人皱眉,干笑扯几句为安心小娘的无礼掩盖过去。
裴小娘感性心细,疑心重,她似乎闻到了味道,目光不停地在李怀唐与安心小娘之间移动。
或许是看出了夫人的心事,趁着无人注意,小怜附在她耳边快速说了几句。
果然如此!裴小娘无奈状。谁让她的爱郎如此出色耀眼?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桃花运在等待着他。
聊了一会,酒宴准备完毕,安忠敬邀请众人入席。令裴小娘郁闷的是,安心小娘的座位居然与她相差无几,分列在她爱郎的左右。李怀唐客随主便,没多想,美人在旁有助食欲。
开饭时间是个好时段,总不缺爱凑热闹的人。
管家来报,仆固凑美来“踢馆”了!
气氛突变,安家上下面面相觑。
“仆固凑美?”李怀唐警惕心起,他对仆固两字非常敏感。
听到仆固凑美来了,最慌张的是一向沉稳的安抱玉。
“哎哟,我肚子疼!失礼了,告退了!”
李怀唐惊奇地看着安抱玉飞一般地逃窜,其速度几可秒杀历届奥运会百米赛冠军,实在看不出他的身子有啥毛病。
惊奇接踵而来,安抱玉前脚离开,紧随其后飘来了一把凶悍的鸭公声,仆固凑美粉墨登场!
来者五官粗犷,圆脸大嘴,却长着一双小眼,其上之额眉不知是否因为太过肥沃的缘故,浓密的眉毛如丛生的杂草,不分界线霸道地连成一线,至于鼻子么,更是惨不忍睹,嗯,二师兄的基因。
众人苦笑,被珍稀佳肴勾起的食欲胃口瞬间消失无影无踪。
安忠敬硬着头皮将彪悍的胡娘拦在宴客厅外,然而却挡不住夸张的喧闹声。
胡娘似曾相识,李怀唐忽然寻找到记忆,数日前,与安心小娘在街道上对峙的胡娘也是这副尊容这把嗓音。
“那是何方妖孽?”李怀唐侧头向坐在身边的安心询问。
门外的躁动对安心小娘仿有磁力,只是限于李怀唐在侧,她才勉强隐忍不发,听到李怀唐的问话,张嘴愣了愣,而后忍俊不禁,掩嘴吃吃直笑。
“有你这么问话的么?人是仆固部的长公主!”安心小娘收住笑意,白了李怀唐一眼。
长公主?!
也就是说,这个理直气壮闯门而入的凑美胡娘是仆固怀恩的妹妹。
“你们安家欠她牛羊钱没还?”李怀唐求知若渴,目光带着好奇,看向门外。
“才不是呢!她是来抢亲的。”
“抢亲?!”
李怀唐差点被一个吞咽动作卡住,直接噎死。
联想到之前安抱玉的狼狈样,李怀唐有点明白了。
门外,安忠敬败了,拦不住凑美胡娘的强壮身躯,实际上,他也不敢拦,这个便宜,即使是嗜色的二师兄在,也绝对会畏而远之。
胡娘进入宴客厅,旁若无人大呼小叫。
“安抱玉,给我出来!”
果然没猜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李怀唐的嘀咕声被安心小娘听到了。
天,天鹅?啥意思?安心小娘扑闪着好奇的眼睛,忘记了去与胡娘争强斗胜。
“癞蛤蟆么,丑八怪一个,喏,”李怀唐向着胡娘努努嘴,“她是代表。”
“嘻嘻,”安心小娘点头表示形容贴切,“那天鹅呢?好吃么?”
李怀唐淡淡笑道:“你兄长抱玉英俊潇洒,不就是天鹅么?”
安心眼睛闪亮,继而发笑,“你坏死了!不过,说得挺在理!”
在站起来前,安心望了一眼裴小娘,神秘兮兮地对李怀唐说道:“我认为,公主是天鹅!”
什么?李怀唐尚在糊涂中,安心小娘的身影已暴起,指着胡娘发飙:“听着,癞蛤蟆。我兄长是天鹅,看不上你,你也不配吃天鹅,给我滚出去,否则别怪姑奶奶我皮鞭无情!”
面面相觑,安家上下纷纷面面相觑,安忠敬更是扭头闭眼仰天45度悲悯状。
小魔女还嫁得出去么?
阻止已经来不及,安老夫人只好看男主的态度,不过,让她不解的是,李怀唐的脸色并无厌恶感,反而一副饶有兴趣乐呵呵的表情。
挨骂的胡娘双手叉腰,理直气壮:“这没你说话的地方,你我父辈之间曾有誓言,让我们两家结亲。前些天礼品不全,被你们拒绝了,今天,我带足了财礼,你们还有何托辞?”
“凑美妹妹休得无礼!”一声大喝从门外传来,声落人影现。众人看去,却是仆固怀恩。
仆固怀恩进来,发现李怀唐在场,不由一愣,很快又恢复了常态,笑道:“妹妹尽管放心,伯父是言而有信之人,当初刻有誓言的石碑还在我们家里呢。”
安忠敬一脸的苦色,一声不吭。
“哼!不娶我也行,”胡娘指着安心冷笑,“那就你嫁与我的兄长!”
“你,你,你怎么不去死?”形势急转直下,安心小娘急了,跺着脚。
仆固怀恩眼睛似乎发现了宝物,兴趣盎然地扫了安心几眼。
“伯父意下如何?如果抱玉兄不愿意,不必勉强,安家的小娘嫁与我也一样。”
“这?”安忠敬为难地看了看安心,又看看李怀唐。
“哼!你们安家若说话不算数,我定教天下人知道,看你们如何自处?”胡娘抛下一句,拉着仆固怀恩转身欲走。
“等等,”安忠敬无奈出声了。事关他安家的荣誉,他不得不维护。
“让我们商量商量。”
“好,一言为定,明天,希望你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胡娘气焰嚣张。
李怀唐亮剑了。
“不用等明天了,我现在就可明确告诉你,安家与你们没关系。”
仆固怀恩怒道:“我父辈指定的姻缘与你何干?”
李怀唐慢条斯礼地喝了一杯酒,悠然道:“呵呵,忘了告诉你,安抱玉是我宁远铁骑的一员,没我的同意,他不能娶妾。至于这位安小娘,你如果想娶她,先打赢我再说。”
“为,为什么?”仆固怀恩预感到不妙,与安家联姻的战略很有可能被此人破坏。
他猜对了。河西走廊是丝绸之路的必经商道,坐视仆固部与河西豪族联姻,将宁远的咽喉卡住,李怀唐如何能忍?
“因为,”李怀唐望了眼处于诧异中的安心小娘,笑道:“我是她的追求者。”
“啊?!”安心捂嘴,脸蛋难得露出羞红之色。
安家上下精神为之一振,李怀唐仗义,不但解决了安家的尴尬困境,还一并解决了安府小魔女的终生大事问题。仆固人要闹,只能找李怀唐的麻烦,从此与安家无关。
眼看谋略得逞,却被横插一脚,以致于成果将荡然无存,仆固怀恩勃然大怒,却又发作不得,无论是单挑,还是群殴,他的结果都会很惨。
望着李怀唐挑衅的目光,仆固怀恩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两人的目光对峙引起了安忠敬的不安,他正考虑如何圆场之际,只听仆固怀恩恨恨道:“既然如此,我们走着瞧,与安家的婚事是故去父亲大人所定,我绝对不会放弃!”
“呵呵,我想,仆固酋长应该回家看看守着,若是那个那个什么石碑被马匪抢走了就不妙了。”李怀唐相当淡定,言语之间似乎另有所指,但是谁也听不不明白。
此时,一匹快马刚好跑到安府门前,吐着白沫在安府门前倒下,马背上的胡骑顺势落马,在随后跟来的数名同伴帮助下,跌跌撞撞地闯入安府。
“不,不好了,首领,宁,宁远,骑”胡骑慌张失措上气不接下气,忘记了旁人在场不宜多言。
“你哭丧个什么?”仆固怀恩一巴掌将来人扫倒,满肚子的怒气怨气终于找到了宣泄之口。
报信之人还未醒悟,坐在地上信口而言:“